燕清粼大骇,父皇怎……怎么会死?
“他自幼便被……毒害,蛊毒甚深,活不久的,但……森爻族长告诉了他解毒之法,以此要换得本国的祥和与安宁。”
“解毒之法?”
卫少天忽然呼吸急促,揽在燕清粼身前的手臂一阵颤抖:“……圣婴之血……此盈彼亏……”
“圣婴之血……此盈彼亏……圣婴……彼亏……”燕清粼默默念着几遍,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僵在当下。
他愣愣的调过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卫少天:“君父……骗我么?”
“粼儿……”卫少天猛地咬紧下唇,“我……对不起你……”
“怎么……会?”燕清粼突然觉得怎的如此好笑,他……他竟是圣君的解药么?他这身与生俱来的病体,竟是在替圣君受那噬骨之痛么?
燕清粼只觉得心中窒闷的难受,颤抖着请抚上胸口,好……难受。
难怪从小到大圣君都不待见他,难怪数次濒临死亡都无人问津,难怪他从记事起就身不离药,原本还以为是命运多舛,没成想……竟有这般曲折?!
他……又算什么??
“粼儿……”卫少天将他揽在怀里,“都怪君父,都怪……我迟钝……我竟没有看透这层……生生地让人把你当作……当作……”
这声痛彻心肺的自责,仿若重锤般,让燕清粼心里一悸,或许当年卫少天弃他远走北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都怪我……”卫少天紧紧抱着燕清粼,“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狠心,如此……我对不起你……”
“粼儿不信!”燕清粼突地转过身来,抓住卫少天的胳膊。
卫少天不妨,忙止了马:“粼儿,危险!”
“君父,粼儿不信!”燕清粼浑身一抖,“你不常教导我说人定胜天的么?粼儿不是什么圣子,粼儿也没吃过什么苦,粼儿……不是父皇的解药,粼儿……粼儿不是过得很好么,粼儿自小不是就想让君父做父亲的么,所以……所以……”别如此自责,别如此难过,别独自承担一切……
纵使再孤独无助,有我,还有我!!
默默地,一行清泪沿着燕清粼煞白的脸悄悄滑落,苦涩的味道。为了这个王室争夺的秘密,卫少天他吃过多少苦?父皇……父皇的爱,也终是逃不了这个传说的诱惑,皇帝的爱,就如那罂粟花般,危险而美丽。
你……你为何如此委曲求全?你……你为何把一切的过错都背负在身上?
不要,不要,不要……
燕清粼已经麻木的心脏,早已分不清苦涩与疼痛,他只是不想……不想让无辜的人……再受到诘难……
纵使惟有清泪长流,也无所谓了……
卫少天长叹一声,欣慰的抚着燕清粼的长发:“粼儿,粼儿,你果然长大了,我……便放心了……”若是君父不在了,你也会……勇敢的担当下去……么……
没有回应,只闻燕清粼抱住卫少天发出的压抑的哽咽,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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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天子家宴自然没有举行,初六晚,圣君大宴群臣,定北亲王也位列其中,尤其是各位重臣都可携女参加,圣君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燕清粼领着翊儿先去给沁妃请安,然后才不急不慢的往宴会上去。翊儿一路上都不老实,这边玩玩,那边闹闹,拽着燕清粼四处乱跑,这几天他住在太子府,燕清粼被卫少天和风泽平指导着尝试心诀调息,每日有近五个时辰用来练功,所以他一直内疚疏忽了翊儿,凡事也便对他颇为宠溺,以作补偿。
结果这小鬼给鼻子上脸,每每缠着燕清粼提些无理要求,上树捉鸟扑蝴蝶,吃饭都要燕清粼亲自喂,每晚睡觉前都要燕清粼讲些小故事……不过,燕清粼性子格外的熨贴,不怒不恼,倒是让萧达他们有些吃惊,后来也就以为,燕清粼当真对燕清翊格外疼爱,尤其是刚刚失去了四皇子。
而实际的缘由,则只有他心里最清楚吧……
“哥……”燕清翊拿着一串炮竹扑到燕清粼怀里,“我要去给父皇放炮竹!”
燕清粼莞尔,弯腰抱起他:“好啊,不过翊儿记得见了父皇一定要行礼哦。”
燕清翊一张小脸皱成个包子:“哥!你都说了十遍了,真唠叨!”
燕清粼一拍他脑袋:“你这小鬼,怎地这么没规矩?”
这小鬼长了一岁,也重了不少,燕清粼抱着这个在他怀里一点都不安分的小鬼,真真失笑难言。
燕清翊趴在燕清粼耳边,言笑晏晏,说自己今儿个怎么把虫子放到春香头发上,吓了她个半死。燕清粼摸摸他后颈,笑着应了,偶尔斥他几句,倒是召来那小鬼一口咬在燕清粼脸侧,真是惹也惹不得呐。
想到这儿,燕清粼望了望养心殿的方向,卫少天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却还未出来,过会儿宴会上,难不成跟父皇一起么?燕清粼叹口气,心里颇为计较,西南那边最近不太平,本来他是想过凉庭定会担心大燕插手凉庭与北辽的战事,所以保不准在西南边境做些手脚,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派的竟是凉庭大将哲赛!
久经沙场的卫少天,显然早就预料到了凉庭的打算,所以年前他就已经在军营中瞒着圣君开始按部就班的准备此战,所以他顶着圣君的压力告诉燕清粼身世真相,所以这些天他几乎抽出一切时间陪在燕清粼和燕清翊身边。
哲赛的统兵能力自不待言,大燕,不,当今天下,除了卫少天,有谁能抵抗得了他?
圣君没有选择。
大燕没有选择。
卫少天,也没有选择。
所以,龙颜定会大怒,却也仅仅只是大怒,而已。
江山,爱人,正如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而燕元烈是出了名雷厉风行的明君,他从来不会压错筹码。
殊不知,这才是最残酷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纵使有情亦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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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口气,燕清粼调回视线,转过花园角,便到了暖鎏殿外。
“五哥!”
燕清翊眼尖,远远看见燕清悠站在殿口吩咐着什么,便张着胳膊大声喊了一声,结果周围的人见太子到了,立马跪了一片。
燕清悠见着燕清粼,面上一喜,疾步过来,顿了一下才行礼:“悠儿……见过三哥。”
“免了,”燕清粼笑着扶他起来,“翊儿没扰了你吧?看你刚刚再忙些琐事,没关系么?”
“三哥见笑,刚到了几封文书,侍郎找不到苏大人盖章,只好找到宫里要悠儿定夺,所以不是什么大事。”
燕清粼眉毛一挑,调笑道:“逸风平日里不是最严于律己的,怎地今儿个对公事如此不上心?亏得父皇总是夸他呢!”
“苏大人平日里是尽职尽责的嘛,三哥又不是不知嘛。只是最近他得早出晚归的,所以找他比较难了……”
“早出晚归?”
“三哥不知么?”
“什么?”
“若冰表姐每日都要苏大人带她游京城啊。”
燕清粼突然觉得额头好酸:“何时的事儿?”
“嗯,该有六七天了吧,若冰表姐亲自向父皇请的命,所以苏大人每日都要早出晚归。”
真是忙糊涂了,怎地把这个主儿给忘了?燕清粼嘴角一阵抽搐,末了见燕清悠疑惑的看着自己,忙咳一声掩饰尴尬:“悠儿真是有长进呢,谁像这个小鬼一样,天天长不大!
燕清翊听燕清粼说他捣乱,心里满是不欢,便一挺身挡住燕清粼的视线,头对头,眼对眼,鼻对鼻,两腮气鼓鼓的。
燕清粼知晓他又闹别扭,干脆两臂一夹,两手搔他胳肢窝,结果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小翊儿顿时笑趴在燕清粼怀里,声声讨饶,两人便一打一闹、嘻嘻哈哈的进殿不提。
落在后面的燕清悠,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眼神一暗,只是张嘴无声地唤道:三哥,三哥,三哥……
第六十九章:反常
燕清粼离宫时已经子时了,因为燕清翊在宴会上就瞌睡,所以燕清粼便差人将他送到静心阁交给沁妃。
没有他在身边,倒像是少了些什么。
燕清粼无奈的笑笑,望了望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燕清悠,真是耐不得清闲,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今夜也倒奇了,平日里不怎么贪杯的燕清悠,拼了命的帮燕清粼挡酒,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休想靠近燕清粼三步以内,倒真是被那些女人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今夜的宴会,父皇和君父最终都没来。
燕清粼叹口气,伸手挑开厚厚的窗帘向外望去。
马车外,冬日的冷风呼啸而过,似乎卷起了几片雪花。
“爷,这天儿冷,你莫凉着。”萧剑见燕清粼探出头来,忙策马靠近。
“嗯,先绕道去五皇子府。”
“是!”
“三哥,三哥,别不理我……”
燕清粼一愣,忙探回身来查看。
燕清悠带着浓浓睡意的低喃,有一丝撒娇,一丝惶恐,让人听得心疼。燕清悠在他怀里蹭了蹭,胳膊圈着燕清粼的腰,寻了个舒服姿势,继续美梦,也不知梦到了些什么,嘴角留着摸淡淡的微笑。
眼色一柔,燕清粼向后倚在靠垫上,拽过披风盖在燕清悠身上,突然手中一凉,燕清粼好奇的拿过燕清悠掉在马车里的荷包,本以为里面也就是些个玉佩之类,结果掏出来一看竟只有个璞玉制成的九连环,擦得一尘不染,暗夜里看还亮晶晶的。
燕清粼嘴唇一勾,真是个贪玩的主儿,这个东西也随身带着。刚想将九连环装回去,燕清粼突然一怔,突然拿起那块九连环细细察看一番,顿时愣在当下。
和……和田玉?!
这不是当初让萧达送给燕清悠和燕清昊的么?他怎……怎的……这么珍惜?
燕清粼抬手抚上燕清悠稍显稚嫩的脸庞,寒气渐渐从车外渗进来,搅动着燕清粼纷乱的思绪,软软的,酸酸的,让他动容,让他……心痛。
黑暗里,燕清粼苦涩一笑,这份心思,聪明若燕清粼,怎会不知,怎会不晓呢?
悠儿悠儿,真是个……傻孩子呐。
送燕清悠回府,燕清粼直到看他睡安稳了,才起身回府,燕清粼累得难受,却了无睡意,只恹恹的没有精神。
子时三刻才到府,萧达小心扶他下了马车,便问道:“主子,让春香温点白粥喝吧,酒后暖胃,再说主子也没吃些什么,怕是要饿得。”
燕清粼点点头,没有说话,直往风月阁去了。现下,他最想做的便是洗个热水澡,祛祛这浑身的不自在。
“主子回来了。”刚进风月阁外的花园,冬梅上来做了个万福,“柯将军在风月阁等了主子一晚上了。”
“嗯?”燕清粼脚步一滞,身形缓了下来,“他来了?”
“是,晚膳时来得,风尘仆仆的,刚从京郊大营赶回来。”
“谁准他进府的?”
冬梅一愣:“主子,这……”
“算了。”
燕清粼眉头一皱,抬脚走了几步,刚推开阁门,顿了一下:“备好热水后,你们便不用伺候了。”
萧达和冬梅对看一眼,喏一声,悄悄准备去了。
风月阁里只点着一只红烛,昏昏暗暗。燕清粼微眯了眼睛,才发现趴在桌边的一个黑影。轻移脚步走过去,柯子卿支着胳膊睡得不是很沉,微蹙的眉峰,抱紧的双臂,倒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一晃一晃的,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碰到桌面上。
燕清粼本欲扶住他,可伸出去的手却僵在半空慢慢攥成拳。叹口气,他伸手勾起柯子卿滑到腮边的一缕长发,放到肩背上。
柯子卿气息一乱,睁眼望着眼前人,迷迷糊糊间猛地意识到这是何人,他倏忽从位上站起来,正要说话,却腿酸得一软直向前摔去:“我……”
燕清粼一拉他手腕,转瞬间将柯子卿甩到旁边的榻上,欺身压上去,接着突然低头吻住他。
铺天盖地的吻,带着淡淡的酒香,舐咬,闯入,唇舌交缠,燕清粼仿佛要把这些天的痛楚和压抑都融进这个吻里,辗转厮磨,激烈而温柔。
“嗯……”一丝呻吟从相接的唇间溢出,柯子卿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本以为他会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发怒,不成想竟会有个这么紧窒的怀抱。
索性探舌回吻过去,本想与他一起缠绵,燕清粼却一触即离,只有手指流连在他古铜色的颈侧,他微抬着上身勾起一抹冷笑:“怎地急了?”
柯子卿一愣,忽然因为燕清粼的突然抽身感到冷风凄凄。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燕清粼仍是唇角含笑,他伸手挑开柯子卿的衣带,除了他外衫,纤长的手指便在柯子卿淡薄的亵衣上若即若离的游走着。
柯子卿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粼……我、我……唔……”
“怎地?我做的令柯将军不满意么?”燕清粼笑意更冷,缓缓凑到他耳颈边一嗅,“沐浴过了?好香好香。这是打算拿你自己赔罪么?”
柯子卿听他如此说,脸瞬间涨的通红,刚想反驳,结果突然觉得耳内温热一湿,顿时一股酥麻感顺着脊柱如电流般灌到全身,脑中立时一片空白。
“不……不要……粼……啊……唔……”
衣裳散了一地,喘息声渐渐低沉阴郁,片刻之后,夹杂了压抑不住的呻吟。
“不要什么?”
燕清粼歪着头,仍撑着上身一脸无辜的望着满脸绯红的柯子卿,只除了那只按在他胸前红色茱萸上的手指。
略微用力的按住那颗挺立的茱萸,轻柔的打着圈,然后突然一松,漂亮地弹起。
一股电流激窜而上,柯子卿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被褥,咬紧牙没出声。
眼神一黯,燕清粼有些失望,他从榻上下来,挑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怎么不反抗?”以前的你,可是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如今这番顺从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