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们————调戏

　　玉树的这是在踩奶……小猫们常常有这样的动作，玉树离开了母亲，也没离开这个习惯。头儿转过头用下巴轻轻摩擦玉树的头颈和背，玉树一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面加快踩奶的动作，四个小爪子连揉带搓，过了很久才满意地哼一声，睁开眼真真正正地醒过来。

　　“哈～睡得好舒服～”玉树伸个懒腰，眨眨眼，拖着软绵绵的童音对头儿说：“头儿早～”

　　头儿爬起来抖抖毛，说：“醒了？那就趁天没亮继续拜山。我亲自带你去。”

　　玉树哼哼着也爬起来，咬着头儿的尾巴跟着他出去。

　　小花坛总舵的猫有左眼黑眼罩的佐罗，满身落魄的黄白猫落魄黄，右眼黑眼罩鼻子也是黑色的右罗，同样是右眼黑眼罩不过鼻子粉嫩嫩的海盗，浑身白毛鸳鸯眼的猫妈妈雪梨，另一只小鸳鸯眼白猫雪碧，已经八岁了的老猫大白，四岁的小白，三花猫妈妈大花，又一个三花准猫妈妈小花，还有一个卡擦了的三花猫妞妞，黑白的小奶牛，黄色的肥猫加菲，灰黄色夹白色的狸猫串串松井……淑女在离坚强不远的暖气道里住着，旁边就是雪梨。还有一些猫不在家，玉树跟着头儿转了一圈，接着要去分舵看。

　　头儿走到马路边要过马路的时候，就会叼起玉树，到安全的草坪上才会放他下来。两只猫蹿过草坪，来到几栋很相似的大楼附近。这里散住着七八只猫，最大的一只是黄白，一只母猫黑白刚生了一窝小猫，还有个叫小石头的猫，剩下的都没出现。这里是西南门分舵，往东是三十五分舵，再往东是东门群猫。玉树走得累了，头儿就背着他继续走。绕过东门，在哲学楼前遇到了一只没有尾巴的黄猫。

　　“这是断胖。也是有名的学术猫。长期在各大教室出没。”头儿放下玉树，向他解释。

　　断胖朝头儿点点头：“头儿好。头儿过誉了，我哪有淑女学术。”

　　“淑女也是学术猫吗？”玉树好奇地问。

　　“淑女的妈妈是图书馆的白猫大图白。淑女小时候生活在图书馆，后来她的妈妈被人收养了，她才搬到小花坛去。”断胖很有礼貌地解释：“所以淑女真是一位了不得的才女。至于我嘛，只是喜欢在各大教室出没。唔我看看今天的课表……我要去睡了，一会早上要上刑法，下午还有近代史纲要，晚上还有基督教文明史。”

　　“您的兴趣真广泛。”头儿笑着说：“我记得您以前更喜欢微机原理。”

　　断胖打个哈欠：“啊，头儿，天才的兴趣是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的。就像淑女，一开始受才子佳人的传奇影响，喜欢您这样英武不凡的猫，可是现在呢？心甘情愿去做坚强的保姆。啧啧，真让人感动啊。行了不说了，我去睡一觉，不然来不及了。”

　　“祝您好梦。”头儿微微点一点下巴，让玉树爬到他背上，带着他往哲学楼的猫猫分舵去。玉树悄声问：“头儿为什么要对他使用敬语呢？”

　　头儿很耐心地解释：“聪明的猫应该得到尊敬，他们会给整个猫群的存活提供主意。现在的流浪猫守则就是多少代聪明的猫一条条总结下来的。”

　　哲学楼的头儿是一只体型不大不小的黄毛，哲黄。还有一只长毛的黑黄色的有点咋呼呼的公猫张飞。剩下的猫胆小极了，根本不出来。

　　离开哲学楼，往南就是花坛。

　　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猫从花坛背面的灌木丛钻出来，如果说淑女走路是纤腰柳摆，他就是肥腰桶摆。

　　头儿向玉树介绍说：“这位是公主。不过他是个公猫，当然，已经卡擦了。”

　　公主是个长毛的黄白毛猫，眼睛绿莹莹的，眼角向上挑着，他扭着腰走过来，蹭蹭头儿，打声招呼，朝玉树瞥一眼，压着嗓子笑着说：“哎，又养儿子了？”

　　头儿瞪他一眼，公主嘻嘻地笑，用尾巴挑逗着头儿的下巴，在他发火前把尾巴收回来，说：“啊我不打扰你了，要去外面转转。”

　　正说着，妞妞匆匆跑过来，向头儿说：“头儿，小花正在生产。”

　　头儿把玉树放下来，交代公主带着，自己跟着妞妞钻过灌木丛跑了。

　　公主歪歪头，看看小不点玉树，露齿一笑：“呐，流浪猫守则学到哪里了？”

　　玉树望着头儿去的方向，不答反问：“小花生的孩子，是头儿的吗？”

　　“哦？不是。”公主也望着头儿远去的方向，回头答道：“自从头儿失去了他的第一个儿子之后，就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了。园子里的小猫很难活下来。”

　　“头儿有过儿子？他才两岁吧？”玉树有些吃惊。

　　“哼……一般一岁就可以了。”公主舔舔唇，不耐烦地说：“快回答我，守则学多少了？”

　　“刚学了第一条，上下分明，不可反抗。”

　　“那记着第二条，不可接近人类。”公主笑着说：“不过如果你有我的功力，也可以不守这一条。”

　　“你的功力……？”玉树学着他的样子歪歪头，不解。

　　公主骄傲地一抬头：“当然，没几分功力我怎么会是全校最受宠的猫呢？啊，你还太小了，将来会知道的。现在记住第二条就可以了，不要接近人类哟～”

　　小花生下了一窝猫仔，像老鼠一样，小小的。花坛里的猫都过去探望了一回。公主带着玉树转一圈也跑过来，头儿正在小花的窝外面守着。玉树跑到头儿旁边，探头探脑往里看。

　　小花正呼呼地喘着气，她一共生了三个小猫。妞妞给她送来了一点食物和水，小花挣扎着吃了一些，又回去给他们喂奶。

　　三只猫口，希望能有机会送养。猫越大越难找到人家。头儿叮嘱很有经验的妞妞照看着小花，带着玉树来到一块草地上。

　　玉树出去转一圈，又弄得满身是灰土草叶。他在头儿的鼓励下，学着自己给自己打理毛发。如果不及时梳理，会容易长虱子和猫癣，直接影响群体健康和小猫的送养。

　　因为是流浪猫，所以要比家猫更注意卫生，因为病了也不一定能及时得到救治，还有可能感染到其他猫猫。头儿盯着玉树给自己清理毛发，然后带他找碧嫩嫩的野草吃。

　　“这是什么……我是猫，不是羊，为啥要吃素？”玉树看着柔嫩的草芽，一点胃口也没有。

　　头儿不说话，择几根草慢慢嚼着吃了，又逼着玉树吃一些，才带着他回到花坛中央。不一会玉树就觉得有些恶心，跑到旁边去吐，吐出不少毛球。头儿也是一样，吐出几个小毛球，然后向玉树解释：“吞下去的毛发在我们肚子里，久了会危及性命。一定要及时吃草，把毛球吐出来。”

　　玉树难受极了，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头儿，嗓子又痒又疼。

　　头儿心软地带他喝水，末了还给他捋毛以示安慰。

　　玉树小心地问：“头儿，你以前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儿子的吗？一样地细心？”

　　头儿立刻变了脸色，一声不吭掉头就走。玉树追几步，哪里追得上，只能在原地委屈地看着他走。

　　淑女从他背后的树丛跳出来，慢悠悠地说：“你说错话了。不要在头儿面前提他的儿子。”

　　“为什么？”玉树撅着嘴，道：“我又不知道……”

　　淑女摊爪：“自己问他呀。我送你到洞口去等他。”

　　自己问他？免了。万一他又一声不吭地走掉呢？可不一定会再有一个淑女带他去找头儿了。玉树把自己的好奇心压下，老老实实在洞口等头儿回来。

　　头儿没多久就出现在洞口，玉树还没说话，他先说了：“对不起，刚才我反应太激烈了。”

　　玉树一愣，接着道：“我再也不乱问了嘛……头儿不要不理我。”

　　头儿用爪子拍拍他的头，玉树“咪——”地叫一声，凑到他的腋下来回地蹭。

　　2.猫妈妈

　　吃早饭之前，玉树又贴着头儿睡了一觉。这次是上午草叶上的露珠都干了，在暖融融的草地上四仰八叉地晒太阳，十分惬意。头儿一直只是闭着眼打盹儿，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抬头，耳朵也支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确定没有敌情才会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缩回去。

　　玉树中途醒来的时候，也学着头儿的样子到处张望。

　　“呐，头儿，你在看什么？”玉树趴在头儿前爪旁边，努力仰脖子咬他的耳朵。

　　“有人走过来了。”头儿好脾气地把头低下来，让玉树能抓住他的耳朵磨牙。

　　玉树好奇地“咦”一声，然后问：“你咋知道的？”

　　这个上午不用睡了，头儿也不躺着了，改趴在地上，给玉树解释：“躺在地上的时候，耳朵会听到很远的声音，有车行过的声音，也有人走过的声音，有远的也有近的，经常听能听出来的人的身份，也能听出来是路过还是有意的接近；空气中有气味，我们的食物的味道，人类的食物的味道，人类本身的气味，爬过的刺猬的味道，小虫的气味，喜鹊乌鸦和麻雀的气味，植物的气味，有时候还有血的味道，酒的味道，这些都在告诉你环境怎样变化；花坛的树上和灌木丛里有许多小鸟，他们的动静也在告诉你周围发生了什么，通常他们在唱歌，有时候会惊慌逃窜，有时候鸦雀无声，包括草地里的虫鸣的变化，都有不同的含义。”

　　头儿说完初级教程，玉树已经两眼呈蚊香状地晕睡在他的前爪上。

　　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没耐性。头儿努力瞪瞪瞪瞪玉树，试着挪挪爪子，玉树流着口水，朝他的爪子上掐一把再往他身上靠靠，睡得越发香了。

　　“是你太催眠了，怨不得小猫听不进去嘛。”公主从一旁蹿过来，对头儿的尾巴很有兴趣，像抓老鼠一样抓来抓去，头儿爪子被玉树压着不敢动，只能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公主在地上翻来滚去地追着玩，玩得高兴极了，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才一骨碌爬起来去迎接衣食父母。

　　前来的是一个骑着车的女生，她把车停在花坛旁边，公主早凑上去跳上花坛往车筐里钻，不待她打开猫粮袋，就喵喵叫开了。

　　头儿叫醒玉树，边看那个女生把猫粮倒出来，边介绍：“这是夏卉姐姐，除了寒假，每天都来一次，已经……有六年了吧？”

　　“是的，六年。流浪猫还不一定能活六年呢。”淑女也冒了出来，站到头儿旁边，说完话就低下头去舔爪子。

　　“哇，六年……”玉树用充满敬意的目光看着夏卉，坚持下来该多难啊。

　　夏卉满脸无奈地把公主从她的自行车上扯开，公主张牙舞爪猛扭腰千般挣扎不想走，还是离车筐越来越远。

　　“头儿，不是说不可接近人类吗？”玉树看着公主绕着夏卉的腿打着圈地蹭，边蹭边“喵喵”地催夏卉给吃的。

　　头儿淡淡地回答：“公主不同。没有我陪着你不可以接近人类，前来给我们喂食的人也一样。”

　　玉树不解地眨眨眼。

　　夏卉抓了几把猫粮在花坛边沿放成七八堆，然后退开一些。没多久附近的猫都出现了，头儿哼一声，他们才敢三三两两占据一堆猫粮大吃大嚼，有想独占的大猫，吓跟他抢食的小猫，头儿瞥一眼，就安静了。

　　头儿站起来带着玉树走到夏卉脚边，夏卉先捉着头儿的前腿提起来抱在怀里摸摸头，边摸边夸几声，然后放下头儿抱起玉树看，玉树以为她要带自己走，连抓带咬地挣扎着要下去，夏卉只好放他下他，从车筐里拿一个小碗，倒泡好的奶粉给他。

　　头儿盯着玉树喝完奶，才向自己的食盒走去。今天的食物很不错，有妙鲜包拌着干粮，头儿边吃边把妙鲜包里的鱼肉叼出来嚼嚼，然后喂给玉树。

　　夏卉挨只挨只地把亲人的猫儿们摸一边，看看有没有生病或者长癣的，转一圈看下来，发现少了准妈妈小花，大概猜到些什么，往小花的窝去了。

　　头儿吃饱，抬起头来看四周，吃饱的猫儿们已经走了，淑女送午餐给坚强去了，还有两三只小猫在，算他们懂事，给大花留了足够的食物。玉树坐在地上，用前爪揉肚子，好撑。

　　头儿把自己打理干净，突然向玉树低声说：“流浪猫守则第二条，不可接近人类，第三条，如果被人类抓住，可以想办法逃走，但不可挣扎，不可反抗，不可用牙齿和爪子攻击。”

　　“这是为什么？”玉树问：“既然不能接近，接近了自然要跑啊，如果不能反抗，该怎么跑？”

　　头儿不知道该怎么跟才俩月大的玉树解释，想了好几个办法，未果，于是只道：“有时候你越想跑，反而会越容易受伤……算了，先不说这个。你牢牢记住就可以了。”

　　刚出生的小猫不能离开妈妈，夏卉给小花留下许多食物，并没有打扰他们，只拿相机照了些照片拿回去准备找领养的人家。三只小猫有一个也是三花，还有两个是黄黑相间的杂毛狸猫，看来父亲应该是个黑狸猫，不知道是谁……

　　是头儿吗？头儿远远地看一眼夏卉，带着玉树继续熟悉环境，这次是告诉他哪里可以玩耍，哪里有地下室要小心摔下去，食物短缺的时候哪里可以找到食物，还有哪里可以找到水喝。

　　不过玉树显然对他的尾巴比较感兴趣，学着公主的样不停地跳起来去够头儿的尾巴，够到了就塞进嘴里咬。头儿一面提防被他咬到，一面小心不要踩着他，走路走得异常辛苦，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咬住他颈后的皮毛，叼着走，一路引来无数学生驻足拍照。头儿快步跳过小路奔到一家小院，这个院子有个小小的浅浅的水池，猫儿们饮水的水盆干了的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找水喝。

　　头儿教玉树找水，玉树看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尖叫一声躲到头儿背后，然后又露出半个头来朝水面上望。

　　头儿把他推到前面来，用爪子点水面，倒影散了。玉树看着头儿的影子慢慢破成碎片，先一惊然后回头看看头儿还在，正温和地笑着，又好奇地伸头到水面，去嗅倒影的味道。

　　倒影当然只有水的味道，玉树的鼻子触到凉凉的水面，触电一样地缩回来，转头摆着脑袋咪嗷咪嗷地叫。

　　头儿被他逗乐了，舔一下玉树的鼻子，也伸过头去。两只猫并排站在水边，水面恢复平静，映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玉树似乎看懂了，用爪子拨水面，影子碎了，水面平静下来，影子也回来了。

　　玉树发现了新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猫很少有这么喜欢水的。头儿一口叼住太兴奋差点掉下水的玉树，小孩太好动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呐～头儿～”玉树站稳了，看看水里的头儿，想起小花的孩子，突然问头儿：“小花的孩子是你的么喵？”

　　头儿不屑地晃一眼：“小花才不到一岁，我对儿童不感兴趣。”

　　小花八个月，是儿童……玉树比着自己开始推理，八个月是儿童，那他就是婴儿咯，头儿对他不是更没兴趣？头儿对他没兴趣等于头儿不喜欢他等于头儿会抛弃他……一连串推理一闪而过，玉树伸爪子巴住头儿脖子上的毛，杏核一样的湛蓝色大眼睛忽眨忽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