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上----柒無玄

　　萧晴不由疑惑着眨了眨眼，杜霖却笑了，“你以为我知道？”
　　他连笑也带着一种不屑，淡淡薄薄的，只牵了牵嘴角的功夫，笑是笑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可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杜霖注视着萧晴摇了摇头，说的简洁，语调也单薄。
　　萧晴忍不住怔了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霖这时放下已经喝完牛奶的杯子，长长的手指敲击着几面，又问，“你为什么认为秦明明是自杀？”
　　他跟江优赜问的一样，只是他更直接。
　　萧晴思索了一下才开口，“是一张纸条。”
　　“哦？”
　　见杜霖问来，萧晴便把发现纸条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如果你不爱我，就是你杀了我……么？”听完萧晴的话，杜霖若有所思地轻喃，长睫垂了下来。
　　只是隐约的，萧晴看见杜霖的视线在这之前似有若无地轻瞥了一眼身后的江优赜，而江优赜白皙瘦长的手似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差不多已经干了。”说话的人是江优赜，他放下毛巾的时候用手碰触了一下杜霖的额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向萧晴说道，“我觉得可以先鉴定一下笔迹，如果确实是秦明明写的字，那么不排除她有过自杀的念头。”
　　“嗯……你说的纸条现在带在身边吗？”杜霖像是同意江优赜的话，然后他抬眸问萧晴。
　　“没有。”萧晴摇头，“昨晚我整理好之后就把那本书放了出来，纸条也夹在里面，现在还在图书馆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也没想过要把纸条带在身边。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四天前还的书，纸条上写的时间会是在昨天。
　　“我觉得，时间只不过是一种期限。”杜霖开口说道。
　　萧晴不明白。
　　“但是被你发现了却又是一种巧合了。”杜霖注视着她，缓缓地开口说，“也许，这张字条注定会就被你看见。”
　　被他这么一说萧晴反而变得疑惑，她有种完全得不到结论的感觉。
　　“为什么？”
　　杜霖耸耸肩，两只手交握，淡淡地道，“感觉罢了。”说着他又对萧晴说道，“其实我的话秦明明的母亲无论相信与否，她都会给警方施压让他们继续调查这个案子，至于你信不信……也许只能等警方有了结果再说。”他的话说的模棱两可，感觉上并不在意萧晴是否相信，也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你……也会插手这件事吗？”萧晴又问。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却觉得杜霖没有骗她的必要，尤其是用这种奇怪的理由。
　　“他不会。”江优赜这时却代替杜霖回答说。
　　萧晴吃惊地看了江优赜一眼，发现他在对她微笑。
　　杜霖没有出声，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这幢楼跟钟楼成斜角的角度，所以从这里能很清楚得看见钟楼大钟的侧面。
　　就在这时，钟声敲响，杜霖这才回过头来，居然也对着萧晴微笑，然后缓缓问出了一句话来，“你是不是该回去上课了？”
　　他的微笑看上去很正式，可也许就是因为太过于正式，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你似乎不愿听我的话……”看着萧晴离开之后，江优赜关上门回眸，温和的语调里依然有着叹息，似也有着反对。
　　“你在担心我忍不住插手？”杜霖远远看着他。
　　“嗯。”江优赜缓缓走了过来，来到杜霖身畔。
　　“我不能够向你保证的。”杜霖别开眼没有看江优赜，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江优赜微笑，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所以我还是不打算完全阻止你，可是无论如何，有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你会有危险。”
　　杜霖不响，却忽地一把拉过江优赜让他背靠着沙发，他欺身上前贴近他，锁住了他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不会让别人知道，因为除了学长你，我谁也不信。”他一个字一个字静静地说道。
　　“我知道。”江优赜从刚才被杜霖压在了沙发上就一直垂眸，他这时也没有看杜霖，只是淡淡地回答。
　　“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去死……”杜霖的气息低低地响在耳畔，似是靠在他的肩头，语调里隐约带着些许威胁，却总也有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脆弱。
　　“……”半响，江优赜斜斜退开了一些距离抬眸对上了杜霖极端漂亮的瞳仁，这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几乎什么也没有，“唉……”他轻轻叹息了，深深看进了杜霖的眼，缓缓吐息道，“我不会的……阿霖。”
　　杜霖不说话了，他放开了江优赜，垂眸看着他手背上被自己抓伤的痕迹，微微蹙起了眉。
　　江优赜不着痕迹收回了手，注视杜霖的双眸微闪，温和的表情下看不出情绪。
　　2

　　“肖翼还没有醒，不过我却发现了原来他还有另一个女朋友。”方雅然在图书馆找到了萧晴，她带着大大的眼镜，由于镜片的缘故那双眼瞳被放得有些大，看起来怎么都觉得有点怪异。
　　萧晴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只是托着腮帮子看着桌面上那一张小小的纸片。
　　方雅然注意到了萧晴的失神，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也不见萧晴有反应，于是注意到了那张纸条，“如果你不爱我，就是你杀了我……这是什么？二十一世纪专有的杀人情书吗？”她玩笑似的说着。
　　“……不是。”萧晴叹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方雅然。
　　方雅然抬高了眉毛，总觉得萧晴有事想不通。
　　“你刚才说什么？肖翼还有另一个女朋友？”萧晴问她。
　　“唔……”方雅然点了点头，“我去医院找肖翼的时候看见了艺术系的苏茜，她一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慌张，好像是不太愿意被人看见似的，然后我直接就问她是不是喜欢肖翼，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所以？”还真像是方雅然会做的事。
　　“所以我认定她喜欢肖翼。”方雅然说完用手指指了指桌上这张纸片，看着萧晴说，“这是谁写给你的？”
　　萧晴笑了起来，看着方雅然，“这种死去活来的爱情可不适合我。”
　　“也是。”方雅然推了一下眼镜，一脸认真地问萧晴，“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看得那么入迷？”
　　萧晴垂下眼想了会儿，然后说了一句道，“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可是……”她说着摇摇头，似乎觉得很难开口。
　　方雅然挑高了一边的眉，以玩笑的口吻说道，“你就算是告诉我这几个字真的杀了一个人我也会相信的。”她说的是真的，只要有足够让她相信的理由。
　　萧晴像是有点吃惊地看了看她，然后问道，“你说，为什么我会在秦明明自杀前那么巧看见这张字条呢？”
　　方雅然因为她这句话把字体拿过来左看右看，然后想了想问她道，“难道是感应？”
　　“感应？”萧晴不是不知道这个词，可是完全无法联系起来。
　　“就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让你看见了它！”方雅然说道。
　　“你是在说命运吗？”萧晴语意不屑地道，这个方雅然一定是漫画看得太多了。
　　“人与人的缘分也是命运的一种啊，为什么就你昨天会看见秦明明自杀的呢？”
　　不只是我一个人啊，还有杜霖。但这句话萧晴没有说出来。
　　“好吧，你说说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是夹在了一本书里。”
　　“你不是图书管理员吗，会发现这张字条很正常啊。”
　　“可是要不是我理书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也发现不了啊。”
　　“但你正好就是拿出来看了一下嘛。”
　　萧晴没有答话，因为这件事着实太过巧合了，巧的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给她看见的，但这又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对了，你上午找到杜霖没有？”方雅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于是问她。
　　萧晴点头，“去找了，不过他在睡觉，所以我就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希望让方雅然知道杜霖的事，尤其是昨晚他也出现在现场的这件事。
　　“抱歉，我想问一下这本书的下册……是不是被人借走了呢？”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萧晴抬头看了看，男人带着金边眼镜，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本英文版《神经系统病理学》的上册。
　　“啊……这套书的下册一直都没有订到。”萧晴对于图书馆里面不全的书都有记载，一般很少有上下册不全的书，所以才会有印象。
　　“原来是这样。”男人朝萧晴微笑，“我也一直没有找到下册，真是有点遗憾。”他的微笑在某一部分看起来跟江优赜竟然有点像，也是那种优雅而且有礼的态度，可他眼睛里的笑却没有什么温度，刚好跟脸上的笑意相反，这让萧晴不由觉得他的微笑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男人这时看了看表说，“我约了你们学院的一位教授，时间已经到了，这本书能麻烦你放一下吗？”
　　“嗯，你放在这里就可以了。”萧晴点头说。
　　“谢谢。另外，能麻烦你们告诉我一下医学部的位置吗？”男人极其有礼地问着。
　　“就在C－5号教学楼，那里。”方雅然指了指窗外一幢被香樟树遮了大半的教学楼说。
　　“知道了，谢谢你们。”男人说着一手插进裤子口袋离开了图书馆。
　　“那我也走了，有消息会告诉你的。”方雅然拍拍萧晴的肩膀说。
　　“OK。”
　　方雅然背包走了出去，萧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书，然后拿起书来到标有医学书类的书架位置，把这本书重新放了回去。
　　何丽在下午三点回宿舍的时候看见了杜霖，他是从另一边跑过来的，然后停在何丽的宿舍楼楼下。
　　几乎所有见过杜霖的人一般都会知道他，因为他实在有一张很深邃漂亮的脸，虽然这张脸在大部分人面前都是没什么表情的。
　　“杜霖？你是杜霖吧？”何丽不否认自己也喜欢这样的男生，不过这时的杜霖却不会让她觉得是能上去随意聊天的人，于是她只好接下去问他，“你是来找人的吗？”
　　杜霖仰着脸看着三楼的位置，眉头是微蹙的，脸色很不好，一手还使劲地压着眉心跟右边的太阳穴，听见有人问他也不回答，只是转眸看着女生反问道，“三楼B室住的人是谁？”
　　绯红学院的宿舍安排跟许多学院不大相同，可能是因为学院实力雄厚的缘故，所以除了四人一间的宿舍之外学院还安排了双人间跟单人间，有些甚至跟公寓差不多，倒也不是故意让那些有经济条件的学生们住，而是可以依各人喜好选择，也可以用学分选择自己喜欢的宿舍。此时杜霖眼前的这幢宿舍就是一人一间的那种。
　　“……好像是艺术系的苏茜。”何丽想了想之后回答。苏茜是艺术系的幽灵美女，很少与人交谈，也没什么人缘，更没有朋友，几乎到了快要被人遗忘的地步，所以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你帮我去找管理员要钥匙，顺便打电话叫救护车。”杜霖说完直接就跑了进去。
　　“咦？”何丽呆愣住。她完全听不懂杜霖在说什么。
　　杜霖上楼的时候根本没有跟管理员解释，打了个照面就径自跑了上去，管理员一下子也拦不住他，只好问跟在杜霖身后进来的何丽说，“何丽，他是谁？怎么了？要找谁？也不签个名。”后面的话纯粹已经是在抱怨了。
　　“我也不知道，他想要苏茜房间的钥匙——”何丽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地从三楼跑下来好几个女生，都是同样住在三楼的人。
　　“苏茜房间里面漏了煤气，钥匙在哪里？”其中一个女生脸上带着慌张，却仍是开口说道。
　　“什么？！”何丽跟管理员同时吃了一惊，管理员慌慌忙忙找出了钥匙递给了她。
　　何丽拿着钥匙跑上三楼的同时不断有人从上面冲下来。
　　场面显得有些混乱，杜霖刚打算找东西撬门，却看见之前的那名女生拿着钥匙跑了过来，他开口就说，“你赶紧下去，叫附近的人都离开，下去再打电话。”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拧了拧眉，何丽这时也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煤气味道。“……好。”她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杜霖却太过镇定，于是她很听杜霖的话跑下了楼。
　　杜霖开锁走了进去，房间有点背光，所以显得很暗，而煤气的味道瞬间涌了出来。
　　杜霖开窗的同时在浴室里面找到了苏茜。苏茜整个人浸在浴缸里，杜霖上前探她的鼻息，好像还有呼吸。他随便找了一张毯子把女生包裹在里面，抱起她出了宿舍。
　　忽然，杜霖感觉到自己口袋里面的手机开始振动。
　　同一时间，背后屋里的电话铃声竟然响了起来。
　　好多人围在宿舍楼下，蓦地，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声响彻了云霄，火苗直往上窜，“劈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一团团黑烟从三楼冒了出来。
　　宿舍楼前后已是一片寂静，虽然也有惊惶失措的，却没有半点声音。
　　何丽的脑子里面顿时一片空白，想到了先前的杜霖还在里面。
　　爆炸很快就引起了混乱，地面上到处是被震碎了的玻璃片，好多人来来去去，远远的似乎有救护车的声音。
　　手机还在振动。
　　杜霖是直接抱着人从三楼跳下来的，可仍是免不了有好几处擦伤跟被火灼伤的痕迹。
　　他拿出手机，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号码。
　　杜霖怔了怔，手指慢慢伸直，放在“取消”的按键上，却没有直接按下去。
　　过了一会儿，振动停了下来，但紧接着，它又开始了。
　　杜霖的手指开始颤抖，很细微，却是能看清楚的程度。
　　手机一直在闪，似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杜霖咬下了嘴唇，手指转到了“接听”键上，然后按了下去。
　　“你让我好等啊——”优雅冰冷且隐约残酷的美好语调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杜霖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随着他后面的那声呼唤而停止了，“——霖霖。”
　　“……”手指有点发白，说不出话来。
　　“你做得不错呢，我在这边看得很清楚……”声音继续说着，从手机里面听似乎显得很遥远，可杜霖却觉得这个声音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