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只是皮肉伤而已。"叶尘淡然的说着,把毛毯拉高,不露出他的肌肤。
"......为什么要救我......"忽然想到空庭看他的眼神,银那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问道,却不知道自己想
知道窥探些什么。
"......"叶尘坐回了宽敞马车的另外一边,他看了眼车内小茶几上的杯子,却没有伸手去拿。他凝视着银那,
看着他。
在边疆的时候,他就听说过银那的名头。
大家都说一向贤明的皇帝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喜欢上一个除了有张脸之外就一无是处的男人。
银那狠毒银那嚣张银那阴险银那卑鄙银那无耻银那淫荡--
听到的答案里没有一句关于面前这人的好话,银那似乎代表了一种阴险恶毒,成为了人唾骂的对象。
到了京城,在酒楼下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恣意妄为却带着无法形容清寒的青年,而现在在问出问题之后,立
刻垂下眼睛的银那,却象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而这样的他,他该怎么去面对呢?
在心里苦笑了下,他轻轻摇头
"......没什么,想救你而已。"叶尘淡然的回答,然后就不再做声。
"噢......"应了一声,银那没有说话,黑色丝绸一样的长发从肩膀上垂下来,一点一点的蜿蜒过他抱起的膝盖
。
一时之间,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安静主宰了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沉默实在是太沉重了,银那再度
开口"......是因为陛下吗?"
"--!"叶尘一震,本来微微闭合的黑色眼睛猛的睁开,他凝视着银那,而那个在他的注视下仿佛会羞怯的青年
却还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说?是啊,为什么这么说?
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银那抬头,看对面的叶尘,却在那双仿佛秋天菊花丛里浸透了露水的刀刃一般的眼睛里,居然闪动着一丝动摇
的神色--
他猜对了......
银那忽然觉得哀伤笼罩了自己,他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聪明--
如果他不是这么聪明这么敏感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猜到真相,他是不是就不必难过了呢?
下意识的把毛毯裹紧自己,他苦涩的笑,然后轻轻的开口"你喜欢陛下吧......"
你爱着他吧?
你思念着他吧?
就象是我对你的爱和思念一样--
这句话是一个禁忌--
银那知道,但是他却不得不说。这句话下面的东西是一道伤疤,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碰触的资格,但是他知道
,自己非去碰触不可。
就算会因为碰触了而死去他也要去揭开。
叶尘和空庭是一个圆,一个是他最爱的人,一个是他最喜欢的人,两个点之间,其实,容不下他的。
这些,他知道,但是知道也无法稍微减弱他的思念。
他爱叶尘啊,既然是爱,自然想要得到他占有他啊......
但是,银那从没有想过要和他的皇帝去做竞争对手......如果对方是空庭的话,他可以退让,一切都可以不要
......所以,他希望能从叶尘这里得到否定的回答。
只要不是空庭,只要不是他,那么他一切都无所谓!
就算对方是菩萨他也要争个彻底!
所以......求你告诉我......那人不是空庭......不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甚至没有了刚才一震的情绪反应,叶尘淡然的说着,他不再看银那,反而看着自
己腰间金带上挂着的象牙香熏。
"......因为......我......和你一点都不象......"
"和我一点都不象?"这是什么鬼话?他在说什么奇怪的逻辑......
银那却在苦笑,这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银那抬头,看着不敢抬头看他的男人,微笑,却也苦笑"......我之
所以会成为陛下专宠的男宠......是因为......我和你一点都不象......明白了吗?"因为皇帝也正如你思慕
他一般的思慕你,所以,他才会成为男宠。
因为他和叶尘一点都不象,而空庭也只有在和叶尘没有片刻相似的他身上才能抑制自己去寻找叶尘影子的冲动
......
原来......如此......
他说完就不再开口,只是凝视着垂头把玩象牙香熏的叶尘,看着他修长的指头拨弄着镶嵌着黄金的象牙。
银那有一种他仿佛把自己的灵魂都剖析开的感觉,疼而且羞耻。
他觉得轻松,却也觉得空虚。那是一种仿佛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的感觉。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了吗?"
"......"叶尘抬头,凝视他,金冠下锐利而脆弱的眼睛美丽的象是倒映在水里的一个梦。"......因为你是他
的人......"
因为他以为......他才是空庭爱的那个人......
如果他死了,空庭会难过吧?会受伤吧?
所以......即使不想,却也救了他......
看着在他额头前晃动的黑发,银那伸出手去,纤细白皙却布满青紫色痕迹的手向前伸展着,伸展着,带着颤抖
而虔诚的意味,伸向叶尘,仿佛穿越了迷雾,最后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向前倾身,毛毯滑落,露出下面青紫斑
斑却依旧美丽的身体。
颤抖着,银那看着自己眼前他的头发,颤巍巍的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吻。
轻轻的印下,虔诚的象是在亲吻荷花上的露水。
银那能感觉到,自己嘴唇下的肌肤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为什么吻我?"
在他的嘴唇间呢喃着,叶尘问,而银那觉得他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被爱抚了五次。"因为你看起来需要
安慰的样子......"
"而你认为你可以安慰我?"
"......是的......"毯子完全滑落了下来,他被半褪下的丝衣堆积在腰际,华丽而妖艳。
说着,银那半跪了起来,轻轻吻他的嘴唇、鼻子、额头、眉毛,最后落到了他的眼睛上--这迷惑了他让他万劫
不复的眼睛啊......
"抱我吧......"他灼热而滚烫的呢喃着,带着丝春药一般的惑"......抱这具被陛下拥抱过的身体吧......让
我安慰你......"
没有说话,叶尘只是用力的抓过他,扳起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印下狂烈的亲吻--
陛下......陛下......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的陛下......请您现在容许我,容许我从您身边偷走片刻
他......即使那不过是一个身体也好......
我不奢望要这个男人的心......因为那是您的......
这是报应吧......
这才是报应,报应他以前的种种行为......
银那,潇洒如空中飞鸟,不会被任何束缚的银那啊......原来,你也做了笼中鸟掌上莺......
这么嘲笑着自己,银那更加用力的抱紧了那拥抱着自己的男人--
银那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有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多少人抱过,但是,象这样因为把身体展露在在一个男人
面前而感到羞怯和软弱,对他而言却是第一次的经验。
他知道叶尘正在看自己的身体,也知道叶尘会爱抚他的身体,但是他却感到非常的羞怯,而在柔软的纱帐里蜷
缩起自己的身体。
叶尘执拗的爱抚着他的身体,让他逐渐在羞怯和兴奋里舒展开修长的身体,就象是在夜半时分才矜持而娇羞的
舒展开自己美丽身体的昙花一样。
他能听到自己的呻吟,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逐渐的崩溃、散落,他动用全身所有的感官去追随着叶尘每一个
最细微的动作,让被自己所爱的男人拥抱而产生的快乐和着奇妙的哀伤一起在身体里飘荡开来。
这不是他的男人,这是他偷来的甜蜜。
这男人不爱他,虽然他爱他......
但是,却还是觉得异常的幸福......
他是如此卑微的乞求着这样一点稀薄而微弱的感情,他是这样的用自己的一切去爱面前的男人。
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美丽他的妩媚他的风情全都没有半点效果,他有的只是忐忑的心和不安。
是的,他不安啊。不安到了什么都不敢奢想的程度......
觉得这样的自己是以前根本无法现象的,也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象是在泥沼里匍匐着请求他卑微的爱情,却也
觉得这样的自己无法形容的让人爱怜,抱着叶尘的肩膀,他哭泣的象是个孩子,哀伤得无法形容--
叶尘抱着他,叶尘爱他,叶尘抚慰他,叶尘吻去他的泪水,给他最温柔的吻......
但是,叶尘的温柔却只是让他更加痛苦而已......
可是,他所有的也仅仅是这片刻缠绵而已,为了这从空庭那里偷来的片刻之欢,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只求,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在沉醉到极处时,可以在朦胧的意识里知道,他抱着的人是银那,而不是空
庭......
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个瞬间,他恳求,叶尘能在心里给他一个位置,哪怕这个位置小的不可思议,哪怕他转
瞬就会忘掉......
可是,他还是希望,在缠绵深处,他爱的男人能叫着他的名字......
几乎要为这样的自己流泪,银那只能更加的抱紧叶尘--仿佛自己可以永远不放手--
第七回
在接下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银那没有离开叶尘的府邸,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整个京城的人也都
在等待着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相王、皇帝、一个男宠--
这样的组合足以为全京城的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刺激。
一个男宠居然周旋在皇帝和相王之间?!
关于最上层社会的猜想和一种肮脏的窥探式的的幸灾乐祸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流传着,大家都屏息静气的等待着
看笑话,看银那最终会被他的皇帝情人如何。
相对于京城里这些暗地里流动的东西,空庭保持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平静,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仿佛
他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银那这个人一样。
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父亲,也不能放叶离就这么回到那个没有时间照顾他的父亲身边,可怜的空雨只好拖着叶
离待在自己父亲身边。
对叶离非常亲切,空庭教导他礼仪常识。如何鉴别绘画、音乐和美术、还教他吹笛子。
但是空雨却可以从父亲那细长而温柔的眼睛深处看到名为哀伤的东西。
为了谁呢?
是为了那两个人中的那一个呢?
宫廷的阴谋熏陶出空雨的早熟,虽然只相差了两岁,可是他已经不是象叶离那样懵懂无知了,他那双成熟的眼
睛,凝视的是宫闱后永恒不变的阴谋和权势。
空庭绝口不提叶尘和银那,他只是继续自己一成不变的皇帝生活,接见臣子、处理政务然后休息。
有几次,空雨总是看到父亲在处理到一半朝政的时候就开始咳嗽,咳嗽到用力蜷曲起身体,那种发不出一点声
音的咳嗽远比发出声音来更加的让人觉得可怕--
那是一种仿佛从身体内部开始撕裂身体和灵魂一般的感觉。
让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疼痛--
而当这个时候,空庭总是不让他靠近自己,也不召唤御医,只是用力的按着胸口,在咳嗽结束之时,从怀里掏
出药瓶,一把一把的吞下去。
当银那回到皇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陛下......"他轻声叫着,被轻荡的雪白丝衣包裹的身体向空庭而去。最终停留在了他的面前。
"......"咳嗽着,从袖子的缝隙里看着银那,直到剧烈的喘息微微的平静,空庭才平复了呼吸,看着他,被他
轻描淡写丢到旁边的手帕上全是鲜血。银那看到了,但是却假装没看到。
"......过的好吗?"他问,神色平和。
银那走过去,站在他御座的旁边,轻轻用白皙修长的指头抚摩着他的额头,把他因为咳嗽而略微凌乱的头发抿
到耳后。
"......您不生气吗?"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叶尘,而他也很喜欢你的话,那你就留在他身边吧,我可以把你调到他的身边去做
舍人。"象是在抚摩自己的孩子一样,空庭伸出手,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瘦的手指抚摩着银那在肩膀上随意
扎束的头发。
他看着面前的银那,只觉得他比原来的绝色还要美丽。
美丽的而毫不压抑,几乎可以用放纵和嚣张来形容的美丽,但是却美丽得那么纯真那么温柔--
拧了下纤细的眉毛,空庭什么也没说,他伸手,轻轻抚摩银那柔软的面颊,缓慢的抚摩,然后轻轻的收回手。
"喜欢他吗?"他问。
"我不喜欢他,只是爱他。"
"......真好呢......"他可以这样无所顾及什么也不在乎的说出爱一个人的话,这种大胆而鲜活的情感本身就
让人觉得羡慕。
象是在看自己的孩子,空庭睿智而细长的眼睛闪动着名为温柔的情感。
轻轻把自己的手掌合在了空庭的手掌上,他凝视着面前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尊敬的人,银那忽然有想要哭泣的冲
动。
"......那你要离开我吗?到叶尘的身边去?"
"......不......"银那摇头,轻轻滑坐在他身边,唇角摇曳着温柔的笑容"......我要留在你身边......"
"我啊......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