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风雨应有情————岚_妖瞳

　　打车回了海日，他知道这个时间陆永邦不会在公寓里，他昨晚一定被陆老爷子绊在其他的地方，打开公寓的门，莫羽径直上楼取了自己的笔记本、身份证之类的证件、存折，犹豫了片刻后，他带走了海日的校徽。从房间走出来，路过琴房，莫羽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没有进去。

　　莫羽在客厅坐了一会，时间还早，他并不是很着急。这间公寓里，自己可以带走的东西其实很少，但是他知道，自己应经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留在了这里。坐在沙发上最后整理行李的时候，莫羽发现自己之前做策划的酬劳，加上陆鸿宇的五百万，他竟然有了一笔不小的巨款。莫羽存折和证件贴身收好，提着一点点行李，离开了流樱院。这里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从今以后会去哪里，他并没有想好，只是依照和陆老爷子的约定，他是再也不能出现在陆永邦的面前了。

　　莫羽坐着出租车渐渐远离了海日，清晨，城市里雾气很重，这样的大雾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莫羽的出租车消失在大雾里，仿佛永远消失了一样。

　　……

　　陆永邦等了陆老爷子一晚，他都没有回来，本来以为他有关于竞标的建议，但是居然放自己鸽子，陆永邦郁闷了一下，毕竟是自己爷爷也就没说什么，在陆家的大宅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回到医院，发现护士在整理病床，陆永邦懵了，正要向医生询问，就接到了陆鸿宇的电话。

　　再一次回到陆家的大宅，陆永邦却听到了一段令他心惊胆战的“真相”，陆鸿宇给他看的视频和照片里，莫羽陪伴着无数不同的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十分过激的举动。

　　“不可能！爷爷，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吧，你做这样的事情，不觉得很过分吗？即使你知道了莫羽和我的事情，想要莫羽离开我，也不用把他说的那么不堪吧！”

　　陆鸿宇不理会气急败坏的陆永邦，平静地说：“你真的觉得自己了解他吗？”

　　“我确定的知道莫羽不会做这些事情，他甚至根本没有时间，他有这么多功课要做，除了上课，他基本上都和我在一起！”

　　“你仔细看看这些视频和照片的时间！”陆鸿宇说：“都是在你接管陆氏变得很忙之后，显然，他没有人监视了，而且你陪伴他的时间显然变少了，他不满足了！”

　　“爷爷，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有什么目的，还有，莫羽现在在哪里，他的手还没有好，怎么会突然出院了，昨天还好好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鸿宇叹了口气，说：“昨天我去了医院。我很庆幸我昨天去了医院，否则，今天你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陆鸿宇拿出一盘录像带，对陆永邦说：“你看看这个吧……”

　　那是海日的一个房间，画面里是更年少时的莫羽，坐在钢琴前面弹着一首悠扬地曲子，后面坐着几个人，陆鸿宇也赫然在其中。

　　接着画面停顿，再出现时，还是那个房间，但是只有莫羽和陆鸿宇两个人，两个人在对话：“你知道我和珊珊的事情？”

　　“你和珊珊什么……我，我不大明白。”

　　“怎么会想到在面试里弹一首面目全非的月光？”

　　“您也喜欢钢琴吗？这首月光是我婶婶最爱的曲子，她去世很早，叔叔每年都会在婶婶的忌日上请我为她弹奏这首月光。第三场面试那天，恰好是婶婶的忌日，至于曲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因为是替叔叔弹的……”

　　“对不起，我很遗憾，似乎让你无法出席你婶婶的祭典……”

　　“没有关系，音乐只是形式，叔叔的爱，婶婶不需要任何纽带就可以听到。”

　　“莫羽同学，如果我经进入海日的机会给你，你知道你必须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承诺吗？”

　　“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完成海日的全部学业，不会中途放弃。您需要的是这个吗？”

　　陆永邦疑惑地看完，问道：“这是什么？”

　　陆鸿宇答道：“这是莫羽的海日特招生入学考试复试和面试的录像。”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陆鸿宇的目光如炬：“昨天晚上，他亲口向我承认他对陆氏和我的了解已经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关于我和你珊珊婶婶的事情，你敢说你知道么？当时莫羽对我说他不明白，但是他其实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弹的那首曲子是珊珊的最爱，就是为了取悦我！他清楚陆家的每一项产业，清楚陆家的人脉，甚至陆家的军火生意运作状况。他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我想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装作不认识你吧。昨天如果我没有出现在病房质问他，再过不久，他就是个跗骨之蛆一样甩不掉的人，会吸着陆氏和你一辈子。顺便告诉你，莫羽哪里有什么叔叔婶婶，出身在那种地方，他根本连爸妈是谁都不知道。他骗了你五年了，这么会撒谎的人，你相信他真的爱你？你再好好想想吧，他留在你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永邦脸色惨白，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和莫羽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谎言，那么这些年自己算是什么呢？如果他纯真的表情，他受伤的表情，他围着围裙做饭时的笑容，他被侵犯时的绝望的哭泣，他与自己缠绵时的呻吟和喘息全都是假的，这个人有多么可怕，生生将他在股掌上翻覆地玩弄……

　　“爷爷，”陆永邦虚弱地说：“你说的昨晚的事情，有没有证据？”

　　“没有，”陆鸿宇说：“我并没有想到他会承认，我昨晚只是带着怀疑去求证，没有想到要留下证据。我只有原原本本告诉你我听到的莫羽说出的话，我没有先见之明，无法录音……”

　　陆永邦低下头，他知道，爷爷说没有证据的，反而是自己可以相信的最真实的，如果要杜撰，凭爷爷的本领，他会拿出让人心服口服的证据来，而当他说出“没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话，但我说的的确是实话的时候”，他的确在说自己不得不相信的事情。

　　莫羽，为什么？

　　陆永邦突然跳了起来，向外冲去，陆鸿宇问他去哪里，陆永邦答道：“我要找到他，听他亲口说。”

　　他没有听见陆鸿宇在他身后小声的说：“你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第五十章

　　陆永邦找遍了医院、学校、向老师和同学打听他的下落，没有一点消息。他很想到更多的地方去找莫羽，但是实际上，莫羽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只知道这么多。三天后，陆永邦接受了一个事实，莫羽离开他了。

　　一个星期之后，他查到了几天来所有离开这个城市的航班，有四个叫莫羽的，两个去了澳洲，一个去了加拿大，一个去了日本。他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他的那个莫羽，但是不管有没有，他都已经远离他。

　　心灰意冷加上竞标案的压力，陆鸿宇又下了强硬的命令，陆永邦终于妥协，和标主家的小姐订了婚。

　　这期间，苏鹿和顾枫听说了莫羽的事情，顾枫震惊之后，问陆永邦到底有没有证实陆鸿宇的话，开始帮忙寻找莫羽，最后，他安慰陆永邦，让他尽快振作起来。

　　苏鹿开始频繁地和顾枫还有陆永邦吵架，她质问他们为什么会怀疑莫羽。苏鹿说她不管证据有多么确凿，她认识的莫羽绝对不是陆永邦想象的那样。他与陆永邦说起了那天下午她和莫羽的谈话，她对陆永邦说：“如果他不是你爱的人，我就会爱他。”

　　苏鹿猛然想起了那天下午她是带了录音笔去找莫羽的，他们一下午的谈话，应当全部录下来了，那里面有莫羽比告白还神圣的讲述，她要让顾枫和陆永邦听一听。

　　苏鹿感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将要离开的莫羽的主治医生秦海，他本来就是陆永邦为了莫羽强行抢到这家医院来的，既然莫羽走了，他也要回原来的医院去工作。苏鹿问他收拾莫羽病房的时候有没有捡到录音笔，秦海回忆了一下，给医院的护工打了个电话，告诉苏鹿确实在沙发缝里捡到了一支录音笔，叫苏鹿到护士站去拿。

　　苏鹿拿到她的录音笔，发现已经没电了，看来是莫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也就没有关，一直让它录音录到没电为止。苏鹿回到家，把录音笔充上电，里面竟然录下了二十个小时的音频，从那天下午一直录到第二天上午，苏鹿并不知道陆鸿宇曾经找过莫羽的事情，只是随手在电脑上打开音频，拖到他们下午的谈话结束的地方，又随手向后拖，之后房间里一直很安静，偶尔有悉悉索索地走路的声音。苏鹿正要把音频关掉剪辑，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的敲门声。

　　苏鹿目瞪口呆地听完了之后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越往后听，手就抖得越厉害，泪水止都止不住，嘴唇被她自己咬得殷红。和莫羽做了那么久的朋友，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一面，冷静又决绝，只要是为了陆永邦，做什么都可以，怎样都可以。一直以来都以为莫羽只是一个温柔到有点懦弱的人，对身边的人从来都不说一个不字，但是面对陆鸿宇，他的声音自始自终没有一丝畏缩。

　　“陆永邦你这个混蛋！”苏鹿哭着站起来，拔下录音笔往陆永邦的办公室跑去。

　　陆永邦正在看关于那个竞标案的最后一点资料，自从那个女孩拿到了他的订婚戒指，这个标的归属就已经没有悬念了，有好几家大公司开始退出竞争。他本该感到高兴，可惜心如死灰，陆永邦想象不到，今后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变得高兴起来。

　　正看着，办公室的门被“碰”的一声踹开了，陆永邦一惊之下抬起头，看到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泪流满面的苏鹿，秘书局促不安地站在她身后，显然是苏鹿闯了进来，秘书没有拦住，陆永邦皱起眉头，正要发问：“你怎么……”

　　“陆永邦，你他妈的是个王八蛋！”苏鹿打断了陆永邦，张口就骂。

　　秘书吓得脸色铁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街一样在董事长办公室点着董事长的鼻子叫骂，苏鹿丝毫不理会陆永邦紧皱的眉头，一个箭步向前，把录音笔甩在陆永邦的怀里。

　　“莫羽真是瞎了眼，为你这种人付出。我他妈的要是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我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死了算了……”苏鹿一边骂，一边哭，往陆永邦办公桌前面的沙发里一坐，说：“我剪成了三段，你从中间那段开始听吧。”说完就再也不理陆永邦，抱着腿呜咽起来。

　　陆永邦疑惑着拿起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苏鹿不看陆永邦的表情，她不需要看也不忍心看，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快两个礼拜了，莫羽已经走到了天涯海角，陆永邦能够找到他的几率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陆永邦找到了莫羽，又能怎样？对莫羽来说，陆永邦背板了，岁陆永邦来说，他已经订婚了。

　　苏鹿发现，她现在在做的，其实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她气疯了，一定要陆永邦也痛苦一次。但是最痛最伤的人已经离开了，什么都挽回不了了，陆永邦在这里就算痛彻心扉，他也不会知道了。

　　苏鹿埋着头缩在沙发上，突然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崩溃边缘的陆永邦，他血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问道：“就这样了，他们没有说莫羽会去哪里？你告诉我，爷爷把莫羽弄到哪里去了！？”

　　苏鹿仰头看着陆永邦，轻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里面录了二十个小时，我也没有全部听完……”苏鹿的眼泪顺着脖子滑进衣领里，她慢慢地说：“陆永邦，我觉得，你不可能再找到莫羽了。”

　　陆永邦怔一下猛地甩掉了苏鹿，咆哮道：“你胡说，我一定可以找到他，我要找到他……”接着就冲向办公桌，拿起桌上的电话拼命拨号码，苏鹿坐在沙发上，头发散掉了，依然只是哭。

　　当陆永邦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的时候，顾枫突然冲了进来，看到沙发上哭肿了眼睛的苏鹿，他愣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鹿摇摇头，问道：“你呢？”

　　顾枫沉默了一会，那是一种不祥的沉默，苏鹿抬起头盯住顾枫的眼睛，顾枫只是看着陆永邦。

　　陆永邦注意到了，他放下了那个不知道打到了哪里的电话。

　　顾枫说：“找到莫羽了……”

　　第五十一章

　　“找到莫羽了……”顾枫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准备参加葬礼。

　　陆永邦瞪着他，剧烈的呼吸让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人，他瞪着顾枫，顾枫却突然沉默了。

　　“说啊！”陆永邦吼道。

　　顾枫的欲言又止让陆永邦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希望顾枫不要说了，算了，他不知道可能会更好。

　　“莫羽他，出了车祸，前天……”

　　还好，还好只是车祸而已，陆永邦想着，一边往办公室外面冲，一边问：“他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去找他，我去找他……”

　　“别去了！”顾枫喊道，陆永邦蓦地刹住了脚步：“莫羽他，死了。”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寂静，苏鹿听见自己鼓噪地心跳声，她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莫羽已经死了。

　　“顾枫，你确认了吗，有证据吗？”半晌，苏鹿开口问道。

　　顾枫把头抬起来，从说出莫羽死了这句话之后，他就不敢去看陆永邦的表情，他怎么可能没有确认，他何尝不想看到这一切都是警方的失误，他希望证明死者身份的证物不存在，但是昨天亲自去了警局，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不能再瞒着陆永邦了。

　　“我昨天得到消息就亲自去确认了，发现了莫羽的学生证，还有笔记本电脑，已经损坏了，但是初步修复后恢复的信息都可以证明那是莫羽的……”顾枫低声说。

　　“你搞错了，顾枫。”陆永邦说，讨好似的，像是在请求什么：“顾枫，搞错了吧，学生证和笔记本不能说明什么。你见到莫羽的……尸体了？”

　　顾枫慢慢将视线移到陆永邦的脸上，他脸色苍白，挂着硬挤出来的笑容，苦涩勉强，顾枫没有想到陆永邦会难过成这样，他还没有听到苏鹿带来的录音。但是，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却在陆永邦的表情中，彻底的畏缩了。

　　半晌，顾枫说：“那辆车从山道上翻下来，莫羽的笔记本和学生证因为跌落的时候从窗户甩出去了，所以还能看到，尸体在爆炸中，已经面目全非了……”

　　陆永邦和苏鹿同时踉跄了一下，陆永邦退了一步，扶着桌子站稳，低着头狠狠地咬着嘴唇，眼泪慢慢滴落下来。而苏鹿，已经控制不住，哭出了声音。

　　苏鹿想象不到，这个曾经被她形容像果冻一样的男孩子已经不在了，而且用这样残烈的方式离开。他最后甚至都不愿让容颜留下来让他们看最后一眼。要不是学生证被发现，可能没人能知道他的身份。苏鹿忽然想到她刚才骂陆永邦的时候说“我他妈的要是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我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死了算了。”觉得挺讽刺的，她有点解恨地想，陆永邦，这大概就是你的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