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风雨应有情————岚_妖瞳

　　好冷啊，莫羽想，有点事不关己的味道。隐隐约约脑海里有个想法，或许那栋房子里会有人愿意让自己避雨。转念又一想才发现不对，他现在应该在酒吧里，怀抱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

　　街上的路灯一明一暗，闪闪烁烁，莫羽耳边有琴声，是《月光》，婉转动听。恍惚间有人在喊自己，声音熟悉温暖，但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仿佛幻觉。

　　“莫羽——”

　　第十八章

　　“莫羽——”陆永邦看着缩在公寓门口的纤弱的身影，心揪成一团。听到自己叫他，莫羽似乎睁了一下眼睛，嘴里喃喃地说了几句什么，但立刻又把眼睛闭紧了。陆永邦把他往车上抱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温暖，一个劲儿地向陆永邦怀里钻。在去医院的路上，莫羽虽然盖着陆永邦的外套依然抖的厉害。陆永邦看着他苍白得透明的脸和发白嘴唇，湿透的头发中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滑，陆永邦伸了几次手，却一点都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让他更舒服一点。第一次，陆永邦对眼前的食物产生了无力感，抓不到，挽不回，掌控不了。陆永邦握紧了方向盘，骨节都成了青色，发狠地在漆黑的雨夜里踩油门。

　　莫羽这场病生的彻底，从重感冒到肺炎，引发水肿、休克，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莫羽的大半个暑假就耗了医院里。

　　昏迷好几天，一醒来看到的人，居然是陆永邦。莫羽使劲眨了眨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陆——”嘴唇干的发苦，想动一动都十分艰难。

　　陆永邦却立刻发觉了，急切地凑上来，问：“莫羽，你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

　　莫羽发现陆永邦变多了，他憔悴了许多，人也瘦了，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眼睛里通红通红。环顾四周，莫羽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

　　“陆永邦？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永邦就火大了。

　　“你问我，我当然是被你栓在这里！一会肺炎一会休克，一会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下大雨不知道躲的吗？我的公寓和顾枫那间就几步路，你是蠢的吗，为什么不来我这里避雨？”

　　莫羽的嘴唇开始发抖，他并没看过陆永邦发火。他那么憔悴，难道是为了自己？

　　快点否定这种鬼想法，莫羽告诫自己。陆永邦怎么会担心自己？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顾枫学长呢？我不知道他那天不回来。”莫羽轻声说。

　　顾枫，顾枫，他心里只有顾枫！

　　“是啊，你家顾枫学长没回来，于是你死也要死在顾枫公寓门口！你不知道先躲一躲吗？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莫羽呼吸粗重起来，他在被子下面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指。

　　“我不能去找你。”莫羽说。

　　“为什么？”陆永邦嗓门越来越大：“我会吃了你吗？宁愿淋雨淋到昏倒都要等着顾枫来不找我，如果我不找到你，你是不是就打定主意死在顾枫家门口？”

　　“死在顾枫门口好过死在你门口！”莫羽再也控制不住：“死在顾枫学长门口，他会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但我为什么要去找你，我明知道你要到lilys去会美女！我不是蠢的，我不想你第二天宿醉回来还要给我收尸！”

　　大概说的太猛，莫羽觉得一阵胸闷，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陆永邦愣在那里。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莫羽止住咳嗽，淡淡地说：“只是你们在景湖讨论的太开心了。”

　　“莫羽，我……没有……”

　　“陆永邦，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莫羽真诚地说，但他面具一样的笑脸让陆永邦心口刺痛。

　　知道现在什么解释都没用，陆永邦叹了口气，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饿坏了。”不等莫羽说什么，便转身出去了。

　　莫羽虚脱一般靠在床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陆永邦说那样的话，听起来居然像在埋怨他。可是自己受的伤怎么会是他的错，他凭什么要对自己负责。

　　也可笑他居然没有反驳，莫羽想，他大概是不想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病好计较吧，又或者，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以后怎么办，莫羽开始胡思乱想，自己这样大病一场，肯定会让顾枫学长很难做人。陆永邦那里，又欠下一个大人情，更糟糕的是，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刻，被他全部看在了眼里。

　　正想着，门有被推开了，顾枫走了进来，莫羽一见顾枫，腾地坐直了身体，动的太猛眼前直冒金星，顾枫赶紧扶住他，不待顾枫开口，莫羽抢先一步说：“学长，对不起！”

　　顾枫这一惊非同小可，被吓了一大跳反而笑起来，扶莫羽靠舒服，问：“莫羽，你不会是烧坏了吧？怎么给我道歉？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啊。”

　　“不是的！”莫羽使劲摇头，头晕，又赶紧停下来，样子有点滑稽：“学长，真是我的错，那天就算你不回来，我原本完全可以到餐厅去避雨的，是我自己心情不好跟那发神经，完全是我错，还害得你担心自责的。”

　　顾枫怔住半天没说话，直到莫羽觉得奇怪推推他，才反应过来，顾枫伸手拍拍莫羽的头，说：“小莫羽，我该说你什么好？”

　　“啊？”

　　“有的时候很顽强、很倔强，有的时候脆弱得让人拼命想保护，有的时候聪明得让人惊喜，有的时候却做些不可思议的蠢事，现在，善解人意得叫人心疼……”

　　“怪不得，连陆永邦那座大冰山，都被你撼动了。”

　　莫羽睁大眼睛，说话有点结巴：“学长，你……你说什么呢？”

　　顾枫笑，说：“你可不要以为我在逗你玩啊，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还没有脱离危险，他急得差点把医生撕烂，我可是头一次看他这么紧张一个人，你昏迷的时候，他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算是最了解他的人，我看得出他对你有多在乎。”

　　莫羽闭上嘴巴，低下了头。

　　“莫羽，”顾枫继续说：“看到陆永邦对你在意，我是很高兴的。他和我不一样，我很早就接受了家族的命运，继承家族的事业，而陆永邦，却打定注意要顽抗下去，他不喜欢经商，也不愿被家族摆布，也因此和家族，和我越来越疏远。他几乎没有朋友，也不相信爱情，一直这样下去他心里怎么受得了？他现在很在意你，我指望你可以改变他。”

　　顾枫的一番话，说的让人无法拒绝。

　　“所以我在想，你能不能搬回去和陆永邦同住。”

　　莫羽嘴巴张了两张，最后挤出一句苍白的话：“他，很讨厌我和他住在一起。”

　　“怎么可能？”顾枫道：“上次你搬走，根本就是他在说气话，那个笨蛋不知道要后悔成什么样，再说，那里本来就有你的房间，你的ID可以开那道门，他没有权利不让你住。”

　　“而且，莫羽，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候我的ID作废，你要住到哪里去呢？”

　　莫羽还没回答，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和我住在一起！”

　　第十九章

　　“他和我住一起！”

　　陆永邦推开门就听见顾枫的最后一句话，不假思索便开口让莫羽搬回来。他受够了那栋冰冷的房子，现在这一声，说得坚定不移。

　　顾枫看了一眼提着两个大购物袋的陆永邦，走过去帮他把袋子接过来放进床头柜里，中间偷瞄了莫羽一眼，递给他一个“被我说中了吧”的眼神。

　　“陆永邦，你不必……”莫羽犹豫的开口。

　　“你搬回来住，不要在麻烦顾枫了。”陆永邦口气强硬，莫羽立即就噤声了。

　　“永邦，你干吗总是对他恶声恶气的，心里明明关心他，还老是凶他，你这样真是幼稚。上次就是这样把人家轰走的，这次怎么样，还想把人吓跑？”顾枫笑着说。

　　陆永邦涨红了脸，莫羽以为他又要骂自己：“我才不会关心这个贫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闭上了嘴吧，什么都不说了。

　　“那我就先走了，莫羽你养好身体，永邦会好好照顾你的。”顾枫笑容满面地和莫羽告别，临走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陆永邦梗着脖子把顾枫送出了门，一副赶他快走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莫羽的心情忽然就很好，看着陆永邦尴尬，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莫羽止住笑，说：“就是从来没看见过你对谁说道话毫不反驳地接了。”

　　“你说顾枫？他不一样，我小时候没人管，和他像亲兄弟一样，反而是现在，他越来越忙，才不怎么在一起了。”

　　莫羽低下头，自己和陆永邦的童年，想来竟是旗鼓相当的荒凉，他除了没有像自己一样整天担惊受怕，但都是一样的冷冷清清，身边没有一个人。

　　再抬起头的时候，莫羽不着调地说了声：“好，我搬回去。”

　　……

　　海日史上最最传奇特招生奖，毫无悬念地颁给莫羽同学。

　　从刚进海日被照管理欺负排挤，到事态夸张到被欺负到见血，然后搬出海日NO.1陆永邦家，搬进NO.2顾枫的公寓，一年内拿到所以功课的全优，之后重病入院，期间居然得到陆永邦细致照顾一个月，出院后立刻从顾枫的公寓搬回到陆永邦那里。

　　不要说是特招生，即使是在海日就读的贵族们，也没有人敢指望这么传奇的经历。

　　大二开学之后，莫羽毫无疑问地有了一张满到令人发指的课程表。除了专业的广告学，还有国际贸易、管理学以及钢琴课。莫羽除了周五晚上和周日晚上是空的，其他时间都排满了，陆永邦看到莫羽的课程表僵立了三分钟，然后管莫羽叫“大变态”。

　　同样是疯狂的上课，莫羽大二的境遇比大一时好太多了，和陆永邦同住成了一件很棒的事情，陆永邦功课很好，而且很有见识，在阅历方面很多时候可以和自己互补。相处好了之后，两个人的话题超多，吃饭的时候一起聊天，聊到不想离开桌子。现在莫羽早上搭陆永邦的车去上课，节省了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学语言、练琴。

　　莫羽渐渐发现自己在向一个不可知的方向前行，本来设想的艰苦的五年，实际上只艰苦了半年，但是，当生活向一个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自己的思绪却开始慢慢脱离掌控。陆永邦，成了生命里很奇特的一个存在，和陆永邦住在一起，早上在走廊里互道早安，一起吃饭，一起上课……都成了有意义的事件。知道他喜欢飙车，为他担惊受怕，看他去酒吧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莫羽很绝望地想，自己大概是喜欢陆永邦。

　　对于立刻承认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莫羽除了觉得有点讽刺，倒是没其他看不开。毕竟，自己成长的那个地方，这样的恋情看的太多，只是，莫羽看到过的所谓的相爱，大多相互折磨，并且充斥着暴力的占有。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和陆永邦的关系变成那样。几乎是自觉的，莫羽迅速地放弃了任何形式的表白，他继续绝望的想，他大概注定只能这样喜欢陆永邦，像老鼠一样安静地喜欢陆永邦。

　　于是就更卖力的学习，在陆永邦去赛车的时候近乎婆婆妈妈地要他注意安全，他要去酒吧，叮嘱他酒后不要开车，为他准备茶和清淡的沙拉。除了搭车上下学，在教室里几乎不和陆永邦说话，找借口错开吃饭时间，在书房一起做功课的时候会交流学习上的事情……不和陆永邦对视。

　　莫羽的愿望很自虐，希望陆永邦永远不要了解他更不要喜欢他，只要无知无觉地被他喜欢就好了。

　　当两人相互的称呼变成“永邦”和“小羽”的时候，莫羽希望，时间就不停回放这一段青涩暧昧的时光，不要再前进。

　　第二十章

　　寒假就要到了。

　　和期末成绩A成一片相比，莫羽并不开心，他心想陆永邦是要回去过寒假的，那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海日的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和陆永邦一提起寒假计划，却发现他竟然不打算回他那个位于城市另一头的豪宅，而是也打算留在海日过节。莫羽没有细问为什么，但是那一整天，他都觉得非常开心。

　　“你一般都怎么过寒假？”莫羽问。

　　“和朋友出去玩，偶尔会参加party，不过过节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呆着看电视。”

　　“那……”莫羽试探地问：“今年过年我们一起看电视行不行，我会做很多好吃的。”

　　“你不回家？你家在哪里？”

　　“我……我不回家。”陆永邦看得出来，莫羽的申请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今年，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过寒假？”

　　陆永邦看着莫羽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带着尽力掩饰的恳求。他大概非常害怕自己会说不行，陆永邦突然就觉得很心疼。自己不回家，是因为反正家里也没人，而莫羽不会去，大概是因为他根本没家可回吧。

　　“可以啊，反正一个人过节也很无聊。到时候一起去看金樽广场的跨年庆典吧。”

　　仿佛点燃了灯火，莫羽的脸庞一瞬间就被点亮了，笑容荡漾开，让陆永邦有一瞬间的失神。那个笑容那么纯真，那么满足，就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最想拥有的东西。许多年之后陆永邦才明白是什么让莫羽对他绽放出那样的笑容，只是那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寒假第三天，莫羽和陆永邦正在客厅吃饭，自从放假以后，两人就没去过餐厅，陆永邦叫后勤的人每天送新鲜的食材到公寓，莫羽每顿饭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吃的陆永邦乐不可支。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在意，陆永邦一边继续和莫羽抢菜一边慢吞吞地摸出手机，但是，刚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陆永邦的脸色便凝重起来。停下筷子，示意莫羽安静，按下了接听键。

　　陆永邦没有刻意避开莫羽，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陆永邦和电话中的人的对话莫羽听得清清楚楚。

　　“爷爷，什么事劳动您亲自打电话过来？”原来是陆鸿宇的电话。

　　“我不打电话，你会乖乖的回家来吗？”

　　“爷爷，您一直很忙，我不回去，也是不希望您还要为我费心。”莫羽心想，陆永邦对他爷爷还是很敬重。

　　“胡说！我为你费的心还少吗？你知道陆氏对白家房地产生意的投资吧，白董事长为了表示诚意，把自己的女儿白微微小姐送到这里度假，所以这次你非回来不可。”

　　莫羽目瞪口呆地看向陆永邦，他紧皱着眉头。

　　“您的意思不会是，白家有意联姻，您同意了吧？”

　　“没错，我已经见到了白小姐，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在圣玛丽女子大学读大二，你们非常般配，我已经替你应了这门婚事，你回来，你们相处一段时间就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