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末回

作者:末回  录入:01-29

思忖良久,路祁天再度道:“宋掌门若能帮路某这一次忙,不管宋掌门提出什麽要求,路祁天能办到的定当竭尽所能。”

“能得身手不凡的路大侠这句话,是很吸引,只可惜,宋某除了酒已经无欲无求。”宋止行故意对他傻笑。

“我可以帮你寻遍天下各种美酒。”听他这麽说,路祁天马上道。

“这天下的美酒已在这酒坊村中。”宋止行又大灌一口酒,可是没灌满一口酒没了,他放下酒瓶对小二大声喊,拿酒来。

小二很快便把几瓶酒端上桌,并收拾起桌上的空瓶子,不多不少,足足二十个。虽喝了这麽多,意识还如此清醒,足见宋止行的酒量如何。

路祁天被反驳得窒了一下,却仍不放弃地继续道:“如若你去救人,路某必当重金酬谢。”

小二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可没有人注意。

宋止行咽下酒水的同时摇摇头,不为所动,只是若有所思地道:“路大侠,这天下人需要救的人你都救得了吗?”

路祁天一脸坚毅:“路某遇上了,就不会听之任之。”

“果然是大侠。”宋止行笑着,声音却有几分嘲弄,说完後便继续埋头喝酒,也不知他喝了多久,一身浓重的酒味熏得人头晕。

店小二把空瓶子收拾好离开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这一桌後,转身离去了。

看着自顾自喝酒的宋止行,路祁天好几次欲言又止,利诱他用上了,宋止行完全不受用,难不成要用武力?但一见瘦弱得似风一吹就倒的男人,路祁天觉得自己能下得去手他就不是路祁天了。说要想办法,可现在什麽办法都用不上,偏这种事情路祁天说什麽都不会放弃,毕竟是救人的大事。苦无良计之下,路祁天也只能干坐着。

宋止行喝了一阵酒,看路祁天一副不会轻易离开的模样,想想觉得这样耗着也不妥,眼珠子一转,他停下喝酒,对路祁天道:“若不这样吧,路大侠,若你能回答宋某提出的一个问题,宋某便同你前去江南,怎样?”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路祁天一听到他这般话,不假思索便道:“宋掌门请问,路祁天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我问的问题是,我为什麽要救你说的那些人?”

一句话,就令路祁天哑然。救人本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麽经他这一问,一时间就回答不出来了呢?

想了想,路祁天答道:“救人利已,若是他日你有难,别人也会救你。”

宋止行冷笑:“我不需要人相救,那我又何必救人。”

“这……”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可偏偏他反驳不得。

宋止行又笑:“路大侠,若你不能给宋某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宋某怕是不能同你去江南了。”

路祁天陷入苦思,一个巨硕的身影来到身边也不察,直至此人一掌拍在桌上惊醒了他,抬头一看,原是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只是他巨胖无比,下巴呈双,举止之下一身缀肉一颤一颤,几乎要掉下来。

这人见两人都在看他时,大声道:“我回答得出来,那便是,不去救人就没钱花,没钱花,宋倌人你,就没酒喝了。”

只见宋止行一听,脸色变了变,可这掌柜也不理他,转头望向路祁天,问道:“刚才你说若这小子去救人会重金酬谢?”

“是的。”不明所以,但路祁天还是点头。

掌柜一听,拿出放在左腕上帐本和算盘劈劈啪啪地算起来,没多久,他便对宋止行道:“宋倌人你上个月赊欠本酒楼酒水钱总共六两六十钱,这个月你还了三两,後又在酒楼赊了酒喝,现如今你共欠下酒水钱共七两九十钱,宋倌人,你是熟客,要不然我不会让你欠下这麽多酒钱,但到了八两银子後,本人断不能再让你赊酒喝了,看看,就还差十钱了,宋倌人还想喝酒的话,你是不是,该把赊欠的钱先还清了?”

掌柜眨巴眨巴小眼睛看他,宋止行眨巴眨巴大眼睛回望他,半晌,喝了一口酒。

“什麽时候欠这麽多钱了?”

“照你这样喝酒如喝水的模样,只欠七两九十钱,还是小人我特别优惠过的价钱。”

“厄……”

宋止行打了个酒嗝,然後望向路祁天,路祁天也在看他。

“那个……”

宋止行抓抓头发,在想如何开口。路祁天早明眼手快地抱拳说道:“只要宋掌门能前去救人,路某必将重金酬谢!”

於是,宋止行和路祁天一同去江南了。他的腰上挂着酒壶,马上捆着酒桶,全是从路祁天那儿拿到钱买来的。一路上摇头晃脑没停过喝酒,路祁天看他在马背上晃来晃去,真担心他竹竿身子一摔下去就会散开,奇异的是,不管怎麽晃,他的屁股都还牢牢粘在马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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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10

路祁天原以为宋止行准备的那些酒够他一路喝个来回了,没曾想才走了四五天,宋止行就嚷着没酒喝了。路祁天奇异地去提装酒的两大酒桶,果然空了,不由仔细看宋止行那白得泛青的脸,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眼前这人是拿酒当水喝,有酒连饭都不用吃的。

路祁天对他说没酒那就忍个几天吧,现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也买不着啊。但宋止行不干了,说你不给我找酒来我不走了!

路祁天对眼前这个厚脸皮的无赖没辄,只得和他一起绕道去一个小村庄里买,也不是什麽好酒,但宋止行仍然乐得双眼发光。一路上就这麽一来二去的耽搁,本来十五天左右的路程,硬是多走了好几天。

等他们赶回原先的那个小村子时,情况已和路祁天离开时不太一样,因为还未见到村中,就见到了村口临时搭建了不少帐蓬,很多村民就住在这,若菱和湘琪听闻路祁天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其实原因路祁天望一眼村口不远处就明白些许了,那里笼罩着青色的浓雾,隐隐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不仅把他们曾经进村的道路吞没,甚至还有漫延到外面的趋势。

“路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一见到他,湘琪甚是欣喜地迎了上来。

“湘琪师妹,村里现在是怎麽情况?”比起两人再次相聚,路祁天更忧心村里的情况。

“因为我和师父做了些防范,发狂的人没再有增加,但是眼下的情况却让人担忧。你看,也不知道哪来的浓雾就把村子吞没了,还越来越多。这雾有毒,怕这些村民就是因为这些雾才这样的。”

若菱一脸平静,清澈的眼底透露淡淡的忧虑,她轻道:“祁天,把太虚观的人请来了吗?”

路祁天点头:“堂主,人我请来了。”

说完转过身看向身後,没曾想原本坐在马上的人已然趴在马背上酣然大睡了。

“这……”

出声的是湘琪,她一头雾水地看向路祁天,而路祁天很是无奈,摇摇有些疼的头,他道:“他喝醉了。”

酒喝多了肯定会醉,宋止行自然也会醉酒,只是他不若别人醉酒那般放浪形骸,只是在醉後安安分分的沈睡。这是与他同行这段时间来路祁天的发现。

一阵轻风吹来,某人身上浓重的酒味顿时弥漫,一阵沈寂之後,湘琪不禁掩嘴轻笑:“该不会是那个嗜酒如命的宋掌门亲自前来了吧?”

路祁天的回答是轻轻一叹。

若菱此时却不若平常那般和颜悦色,她静静看一眼睡在马背上的人,便对湘琪吩咐道:“你去熬一些醒酒药,祁天你把宋掌门扶到一边休息。”

若菱平静却隐隐紧迫的态度影响了他二人,湘琪笑脸一收,恭敬道声是便赶紧去熬药了,路祁天则轻手轻脚的扶宋止行。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人,原本就想着他会很轻,当到这个人完全瘫到自己怀里时才发现,居然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这种体重,风吹不倒才是怪事一桩了!

路祁天不自觉地蹙起眉,但还是在若菱带领下把他放在一张草席上,放下时宋止行腰後的酒葫芦咯到了他,路祁天为让他躺得舒服些正要帮他把葫芦解下时,睡梦中的宋止行竟似察觉般手一伸就把葫芦夺了回来放在怀里抱。

见此,路祁天扬扬眉,这葫芦应该是装酒的吧,他竟是嗜酒如此,不过是解开罢了,睡着的他都还有意识地抢回去!

未几,湘琪用碗装着醒药味回来了,若菱接过,让路祁天扶他起来後亲自动手喂进去,然後用过银针在宋止行身上的穴位一插,宋止行便晃晃悠悠地醒过来了。

“嗯?”一开始还奇怪怎麽突然出现了两个大美女,再眨眨眼睛後,宋止行认出了眼前的人,“冰心堂的若菱堂主?”

“正是妾身。”若菱这才露出微笑。

见他醒来,若菱不拖延片刻地告诉他此时的情形,宋止行不插一字默默听完後便叫他们带他去看那些被附魔的人,逐一看完这些人的情况後,宋止行吐出一句:“你们想要我怎麽救?”

“当然是把附在他们身上的妖魔赶走,好让他们恢复原来模样。”湘琪自是如此答道。路祁天和若菱则点头附和。

宋止行莫名一笑,转头对路祁天说:“酒。”

除了路祁天,若菱湘琪皆是一愕,不懂他怎麽突然说到酒,只有路祁天无奈地摇头去给他取酒。因为路祁天有求於他,宋止行便不客气地随时使唤他,更多的时候是让他去买酒取酒,因此一听到他说酒,路祁天便知道他想喝酒了。

等路祁天取酒回来递给宋止行且他喝了一口後,直勾勾望着若菱,低声道:“若菱堂主,你说那些人皆是死脉,便是说他们都是已死之人,宋某又不是神仙,怎能复活他们?”

若菱脸色变了变,却无言语,路祁天则疑道:“若真是已死之人,为何又能动能咬人?”

宋止行给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身体被魔怪占据控制,动的皆是这些妖魔鬼怪,否则人又怎会有这般想吃人的举止呢?”

“你的意思是,只要把附在这些人身上的妖魔赶走了,他们也不过是具尸体,再恢复不了了?”

宋止行点头称是。

路祁天见到後,神色有异地望向不远处,那个方向,二柱子正在给他娘擦脸,而他脸正瞪大眼睛盯住他,要不是嘴巴塞住东西,恐怕早就咬向二柱子的手了。

宋止行才不怪他们有什麽心思,只顾道:“好了,我的顾虑说了,你们是要怎样?若要我除魔我便除魔,要是保持这样我也乐得轻松。”

路祁天不再言语,而是望向一直沈默的若菱,在这里,她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只得听她的指示。

若菱也知道这种情况,於是又一阵思忖後,她对宋止行道:“宋掌门,你知道这是什麽妖魔在作祟,这些人会这般的原因又是为何吗?”

宋止行沈默片刻,指着不远处的青色浓雾道:“知道那些雾有毒,想必你们也猜出些什麽了,如果宋某估计得没错,那些雾的确是妖魔放出来的,这些人会被附魔也许是进了什麽不该进的地方。这地方阴气太重,容易出现魔怪,至於是何方妖魔,宋某眼下也不知道。”

“不过,如若你们要我除魔的话,我就可以去会会这只作乱的妖魔了。”如若不需要的话,他也无所谓,反正除魔麻烦得很。後面这句话宋止行识趣的没说出来。

听到他这话,若菱不假思索地道:“那若菱便拜托宋掌门了。”

宋止行听到她这麽说,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路祁天眼尖地发现他摸了摸怀里的葫芦,随後宋止行只说一句夜黑後我会动手便又开始自顾自喝酒了。

《天下》11

宋止行的到来并没有在村民的心里引起多大的波澜,他就像个不相关的人,悄然无声的来,若有若无的存在,对於救助村人这件事情,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希望投寄在若菱她们身上。

黄昏太阳要下山的时候,一直喝个不停似醉未醉的宋止行慢慢从席子上坐起来,他挥挥手,叫路祁天给他准备纸笔、鸡血,然後叫人把那七个被附魔的人带到他面前。路祁天照办,等到那七个被五花大绑的村民被抬到宋止行面前时,他已经用笔沾上鸡血画出了数道符。

宋止行似乎是个除了喝酒就不在乎什麽的人,自然他的形象也因他的不在乎而十分邋遢,但今天他在画完符後,颇为认真的把散乱的头发全梳至脑後,完全露出自己一张清瘦的脸,一直溃散的目光在此刻也清明起来,教路祁天看了吃惊不已。

若菱上前来询问宋止行可有什麽要帮忙的,宋止行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伸出骨节清晰的手指指住路祁天,道:“我需要他帮我。”

路祁天立刻抱拳道:“祁天一定尽力而为。”

宋止行淡淡勾起了唇:“到时候我叫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

“是。”

在正事上,路祁天一向不会含糊,更何况此刻宋止行也不同往日也是一派认真,让他怎能不严阵以待。

宋止行终於从席子上站了起来,他解开系在腰间的葫芦,用嘴咬开盖子仰首含了口葫芦里的液体,然後朝其中一个被附魔的村民走来,只见他把嘴里的东西喷到这个村民的脸上後,就把画好的符贴到他额上,随後叫人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其他人不解,但在若菱的点头示意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这个村民的绳子,但奇怪的,以往一但松开就会发狂咬人的村民居然安安静静地站着,就像根木头一个伫立。

宋止行也不解释,以同样的方式对其他村民都贴上符纸後,满意地看一眼动也不动的这七个人,手轻轻一挥,这七个人仿佛受到指挥一样整齐的排成一排。

“你对我娘做了什麽?!”一直站在一旁的二柱子忍不住去拉异常听宋止行的指挥的母亲,可是却完全没有效果,他娘还是站在了这些人的中间。

宋止行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二柱子,可不知为甚,二柱子却似乎很害怕他,吓得缩到一旁。路祁天看了赶紧上去把他拉到一旁,安慰他说这个人是救他娘的,让他不要担心。二柱子看着笑得温柔的路祁天,再看看宋止行,最後含泪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路祁天再次望向宋止行时,他也正在看他,依然是刚刚含笑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路祁天觉得有些晕眩,有些不敢直视眼前的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还未容路祁天深究原因,宋止行伸手递过一道符纸给他。

“拿好,贴身放着,一会儿跟着我,走丢後出了事我可不会去救你。”

路祁天照办,然後立於一旁等待宋止行的吩咐。宋止行却是静静看着即将落到山边的夕阳,不再说话。

等太阳完全落下後,宋止行终於动了,在众村民不解和迷茫的目光下,他吩咐若菱他们守好外面,如若有什麽异样立刻带村民退出去,然後,他又是轻轻一挥手,排成一排的那七个村民,整齐划一地往浓雾中走去。

“娘!”

二柱子见他娘就要走进浓雾中,不由担心地想过来拦,却被湘琪拉住了。路祁天回头时,湘琪正在安慰二柱子。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湘琪也抬头看他,静静望一眼後,轻声道一句:“小心。”

路祁天点点头,再看向宋止行时,他的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浓雾里,他不再犹豫,立刻就跟了上去。

浓雾里,他们看不到十米开外的东西,宋止行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在跟在这七个村民身後走着。路祁天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见宋止行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也只能缄默。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雾越来越浓,四周也越来越黑的时候,路祁天终於忍不住开口:“宋掌门,我们到底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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