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二部 下————舞曳汹泠

然而他的大喊并没能阻止飞船的起飞，而当飞船冲出了大气层进入了宇宙的时候，眼前的母星已经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逐渐成为了宇宙的尘埃……
恐怖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冲击着萧泠的神经。没错，这个是他的记忆。那一场古老的战争，让他的家化为了虚无，而他的双亲，因为没能及时逃脱，都死于大爆炸当中……就好象克拉格回廊一样……

“母后……父王……”四处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萧泠蹲在地上，用力地掩着脸，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间滚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在哭什么？你的肚子饿了吗？”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身后伸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子，“男孩子应该坚强点，不能随便就哭哦。”
萧泠转过头，从迷朦的视野中显现出来的，是一张带着稚气但是却有着坚定神色的脸。
“……小特？”
 
“……小特？”躺在床上的萧泠不确定地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半晌也没有做声。
“小特？小特是谁？”卜舒等了好一会，但是萧泠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他开始了引导性的发问。
“小特……小特是谁？”萧泠露出了更加迷惑的表情，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
记不起来吗？卜舒不禁开始疑惑起来，他继续问，“你是从哪里遇到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萧泠摇头，“哪里？不知道……”
“你仔细想想，第一次是在哪里见到他？”
“第一次……第一次……不知道……”萧泠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努力，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你慢慢想想……你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卜舒仍旧不死心，再次发问。
然而这时萧泠却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情，“小特……小特是谁……小特到底是谁？”
卜舒被萧泠的反应吓得一惊。
很明显萧泠的精神状态十分的不稳定，再催眠下去可能会对他的精神造成大的损伤！卜舒连忙停止了继续发问，柔声地安抚着萧泠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让他慢慢地平复下来。
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卜舒叹了口气。按照常理，在催眠术的影响之下，就算是自己无法记住的深层记忆，也会被全数挖掘出来，也就是说，被催眠的一方应该会毫无保留地把记忆中的事情全数道出，绝对不会停止，但是现在眼前的人却露出了迷惘的神情，而且无法回答自己一连串的问题，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是……凌晓以前曾经被人催眠过，封锁了部分的记忆？！
但是从刚才收集到的资料看来，那个时候凌晓应该还很小，可以得知那叫做“小特”的人应该也不会比凌晓大很多，如果只是关于一个小孩子的记忆，犯得着要封锁起来吗？除非……那个小孩是什么大人物？！

卜舒习惯性地搔了搔脑袋，明天先去查查这个叫凌晓的人的真实身份吧。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是属于某个国家的嫡系王子，因为自己的国家在战火里被摧毁才会来到这里。而依照他的年龄推算，他的国家应该是在近二十年被毁灭的，但是他自己可不记得这十几年来有哪个星球被毁灭啊……

到底这个凌晓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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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斐迪拿军队，终于到达了距离帝星不远的第四区域。
过于轻易地取得了斯巴尼亚将近十个行星，反倒让斐迪拿开始冷静了下来。斐迪拿不是傻瓜，他当然也会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就算是兰度的军队都被调遣到金星平乱，那些行星也不可能毫无抵抗地乖乖投降。

但是事到如今，斐迪拿也明白现在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士兵们已经作好了战争的准备，却一场仗也没有打过，如果就这样退兵的话，实在会给人有自己怕了兰度的错觉。但是不退兵的话，万一开起战来，自己绝对讨不到便宜。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斐迪拿的绝对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士兵们的雄心壮志，逐渐地被漫长而枯燥的行军过程给消磨得七七八八，加上补给线的过长，不难看出现在的情形对于斐迪拿十分的不利。

退兵，斐迪拿觉得不甘心，但是不退兵，所面临的危机就会越来越大，此时斐迪拿已经落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斐迪，你也发现问题了吧？”朗劳伯爵脸色沉重地看向了斐迪拿，“要不要召集幕僚们来商量一下退兵的事宜？”
从一开始朗劳伯爵就不赞成出兵，但是当时被怒火遮蔽了双眼的斐迪拿根本听不下任何的意见，只是偏执地要出兵攻打兰度。此时斐迪拿已经冷静了下来，若此时再不退兵的话，恐怕等兰度的大军杀到的时候，就会成为他两舅甥丧命宇宙空间之时。

“连你也觉得我要退兵？”斐迪拿把双手交错在胸前，不快的电流在空中划过。
“斐迪，要不要退兵你的心里最清楚，”朗劳伯爵从来都不把斐迪拿的怒气放在眼里，他挺身说明，“现在军心已经开始因为不见敌影而浮动，如果再深入敌方阵型，万一被对方切断补给线的话，我们将会全军覆没。”

“你太悲观了，”斐迪拿微微侧头，把视线移离朗劳伯爵的身上。
“我知道你在气，在气小泠背叛你，在气兰度在小泠的心里分量比你重。但是现在并非计较个人感情的时候，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感情而让那么多的士兵丧失生命。况且到现在，我也不认为小泠真的早有预谋的要背叛你。”

“朗劳，注意你的言辞！我并没有感情用事！这个和萧泠半点关系也没有，兰度本来就是威胁我国的最大敌人，这场战争迟早会爆发……”
“你扪心自问，真的半点感情也没有掺杂其中？”打断了斐迪拿的解释，朗劳伯爵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斐迪，和兰度抗衡了那么多年，你觉得他会是那种被小小的叛乱给打垮的人吗？以你的能力，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不妥来。”

斐迪拿冷冷地看着朗劳伯爵，没有做声。
“如果你觉得现在退兵会被人在背后议论的话，我可以承担上策划失误的责任。”
朗劳伯爵很清楚，自己所说的话斐迪拿不是不明白，只是拉不下脸撤军而已。如果有人为这次的出兵承担责任的话，斐迪拿绝对会抓紧难得的机会撤军。
现在朗劳伯爵已经给了一级大大的台阶给斐迪拿下，斐迪拿没有理由不去接受。
斐迪拿的双眸中，怃然慢慢地代替了原来的摄人神采。半晌之后，这位克拉统王国的最高统治者终于摇晃着他那头漂亮的金发，叹了口气，“舅舅，这个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只是现在我想撤军也无能为力了……”

“不，只要你有撤兵的心，现在还有转机，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发话的同时，朗劳伯爵露出了后世人称之为“狐狸微笑”的狡黠笑容……
斐迪拿的军队在准备撤退。
虽然斐迪拿的军队在雷达上还在向前移动，但是不难看出，他们前进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而且主力队伍也开始退到了后方，前方的只是侦察舰之类的小型舰队群。
兰度冷笑着用指尖轻敲着桌面。斐迪拿已经开始发现不妥了。他大概现在正在巩固自己的后方，准备开始撤军……不过斐迪拿现在要想逃也太迟了！斐迪拿他以为自己是笨蛋，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大的一条鱼在自己手里溜走吗？！

此时哥撒在一旁送来报告，“统领大人，斐迪拿的军队已经进入了第四区域，我们只要等他的舰队通过柏勒星云就可以出击了。”
“我看斐迪拿的军队不用到柏勒星云就会掉头跑，我们绝对不能让他的诡计得逞，”兰度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哥撒，下令全军准备出发。”
“但是……”哥撒一愣，眼眸里浮现出忧虑的神色，“不用再等一下吗？”
兰度显得神态自若，“不用，我不相信这只入了瓮的鳖能跑到哪里去。”
“但是如果等他们到达柏勒星云再发动进攻的话，我们的胜算会更加高。”
兰度看看哥撒，低首发出了沉稳的笑声，“放心吧，斐迪拿绝对跑不了，这一仗我可是势在必得，”他伸手拍了拍哥撒的肩膀，“哥撒，胜利的女神已经吹响了号角，我们可不能让她失望。”

当“斯巴尼亚舰队正急速接近”的消息传来时，斐迪拿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在嘴里呢喃。
终于来了。
“哎呀，看来逃脱失败了，”朗劳伯爵看着屏幕上的光云以高速靠近，不禁露出了认命的苦笑。不愧是兰度，小小的变化都无法逃过他的双眼，本来以为自己的计谋可以撑上两天，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那么快就作出了反应，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用兵奇才。

人工光云不断地靠近，转眼之间，影射在屏幕上的广度和光度都迅速地增加起来。看到如此的光景，斐迪拿全军将士忍不住开始心惊胆跳起来。
“是包围圈！斐迪，如果不能摆脱他们的话，我们就麻烦了！”朗劳伯爵的低呼响起。其实不用朗劳伯爵说出口，斐迪拿也明白这个道理。照雷达上的初步探测，兰度的军队远在他们之上，如果被对方的包围网形成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烦躁压抑了下去，斐迪拿下命，“拉响警报，全舰进入战斗状态！”
“通讯电波受到对方干扰，无法和其他舰队取得联系。”通报兵脸色发白地向斐迪拿报告，让后者的脸色微变。
连严酷的事实面前，斐迪拿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兰度策划已久的阴谋。
兰度的舰队如此突然地出现，而且上面还装有散播干扰性电波的仪器，所有的事情都指出了一个事实，就是兰度根本没有被金星的叛乱所制肘……不，恐怕金星叛乱的消息也是兰度发放出来的假消息！

“兰度那小子果然是密谋已久！”紧捏着拳头，斐迪拿反应十分迅速，“立刻改用抗干扰电波。下命各舰队迎战，采取逐个击破的方法破坏对方的包围网。”
关系交恶多时的两国军队终于正式碰头。而当两军距离缩短到对方火力所及的范围时，不胜其数的光束和飞弹划破了黑暗的长空，交错地飞射向敌方的阵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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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卜舒捧着装有注射器和药品的注射托盘进入房间时，萧泠正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沉睡着，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是因为药物的关系……卜舒当然很清楚最近给萧泠吃的药有什么副作用，但是为了要套出他被封锁的记忆，也只有这样的办法可行。但是看来当年封锁萧泠记忆的并非泛泛之辈，连续用药那么多次也无法破除那层催眠暗示。

所以今天卜舒决定孤注一掷。
把托盘放在床边，卜舒俯视着萧泠的睡脸。
他明白萧泠此时绝对是无法醒来，因为刚才的饭菜里下了安眠药，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伸手轻轻拍打着萧泠的脸，“大人……醒醒……”
萧泠依然是沉睡不醒。
卜舒此时放下了心来，他打开了手里的药水瓶，把里面白色的液体全数吸进了注射筒中，然后把针头向上，去掉了里面的空气。
这种药是卜舒从黑市上买回来的，并不是从正途所得到的东西，因为对人体的危害极大，所以早已在几十年前便已经禁止使用。不过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不下猛药的话，那层催眠暗示还会残留在大脑深处，斐迪拿交给他的任务就不能按时完成。

跟随了斐迪拿多年，卜舒十分清楚斐迪拿那赏罚分明的作风，如果这次的任务失败的话，自己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所以卜舒决定冒险一次，反正斐迪拿已经同意让他用药，那他根本就无须去顾虑那么多……

把袖子挽了上去，轻拍着那苍白没有血色的手臂，让蓝色的静脉显露了出来，卜舒把细长而闪着寒光的针头慢慢地刺入了静脉里。
“呜……”在睡梦当中，轻微的呻吟声从萧泠的嘴里溢出，他那透着惨白色彩的手臂也反射性地想要缩回去。然而卜舒却用力地抓着萧泠的手，慢慢地把针筒里的药液推进他的体内。

药液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打进了萧泠静脉以后，卜舒才把注射针从他的手臂上拨出来，然后放回托盘内。
萧泠的手无力地落回到床单上，额头上很快便渗出了汗珠，全身微微地发颤，嘴里漫溢出来的呻吟声逐渐变大，柔软的头发随着头部轻晃的动作在枕头上左右摆动着。
看来药效开始发作了。
卜舒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卧在床上的萧泠，观察着他的反应。
时间慢慢地过去，呻吟逐渐减弱，最后终于没有了声音。卜舒伸手探了探萧泠的呼吸，确定他的呼吸低沉而安稳后才缓缓开口，“大人……你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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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泠此时感觉全身仿佛轻飘飘的，双脚也好象着不到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紧闭的黝黑的大门，一条粗大的锁链缠绕在门把之上，隔绝了大门内部和外界的联系。
[看看你手里，是不是有一条钥匙？]
“钥匙？”萧泠抬手，一条银白色的钥匙正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没错，用它来打开那扇门，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是……那道门不能打开……”萧泠没有动，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小声告诫他，眼前的门绝对不能打开。
{为什么不能打开？钥匙就在你的手里。]
“不行，那个人叫我不能把门打开的。”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萧泠愣住。是谁？到底是谁？是谁按着自己的额头，不断地叫自己把某件事情给忘记？那件事情……又到底是什么呢？
[仔细想想……是谁要你忘记一切的？什么时候？]
那时……到底是谁……
对了，那个时候……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是谁？
对了！
一丝灵光闪过，一个名字在萧泠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个人……好象叫……柏格拉特……
此时“喀嚓”一声轻响，门上锁链上的大锁竟然自动地打开，还没有等萧泠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大门已经慢慢地敞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