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硬都硬到现在了,被阙思明摸几下就有了反应,他窘迫难堪的想一头撞死,眼看挣扎不过,手在手下摸索着,也不
知道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想也没想,照着阙思明的脑袋就拍了过去。
这一下子是拍实了,鲜血顿时飞溅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他的视线。
阙思明闷哼一声,捂着脑袋倒在他怀里。
进宝吓坏了,他没想到阙思明会不躲,别说他现在内力尽失,就是他全力一下子,阙思明也未必躲不过啊。
他看着阙思明额角上潺潺留下的血,顺着阙思明的指缝不住的往外冒,知道这一下拍狠了。
他觉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也忘了自己衣衫不整了,赶紧小心的把他抱起来,“你,你怎么不躲啊,让我看看,哎呀,
你怎么不躲呢你。”
阙思明无奈的笑了一下,一双眼睛迷离又虚弱的看着他,“你痛快了没。”
进宝一愣,想到他那天让自己打他,打痛快为止,知道他是故意的,骂道,“你有病啊!”他赶紧去掏阙思明的衣服,
“你的止血的药呢?那个特别有用的药粉呢?带了没在那儿呢?”
“没病能看上你吗……这回到底痛快了没。”阙思明也不拿手捂了,就任那脑门儿咣咣流血,不依不饶的问着。
那颜色把进宝都刺痛了,愧疚的不敢看他,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药呢,赶紧给我药。”
阙思明看他那心疼着急的表情,心里终于好受了点儿,身子纹丝不动,“没带。”
进宝赶紧撕自己的衣袖,给他缠脑袋上,还没缠好呢,阙思明身子一晃,倒他怀里了。
进宝吓的一动不敢动,“你怎么了?”
“我病刚好……现在又失血,有点儿撑不住了,让我躺一会儿吧。”
失血也是他给弄的,这时候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只能让他躺在自己膝盖上。
阙思明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的看着他。
进宝被他看的有些别扭,想了想,给自己辩解道,“要不是你刚刚犯浑,我也不能打你……”
阙思明撇了撇嘴,“你总嫌我欺负你,这回让你欺负欺负我,你满意了吧。”
进宝小声嘀咕,“我才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阙思明笑了,慢慢闭上了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过不去。”
“……为什么。”
“你那样子……每次被我欺负恨了,就瞪着眼睛看着我,很像小时候……小时候我总拿不给你吃饭要挟你,每次你就是
这么看我的,然后你就什么都听我的了,小时候挺好使唤的,现在怎么就这么倔呢。”
进宝沉默了。
“你小时候的样子我都记得。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花园里玩儿,突然墙角哪儿就有动静,我吓坏了,
就拿着棒子戒备着。不过一会儿,就从墙角的洞哪儿冒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傻呵呵的。我看到你突然就不怕了,反而很
高兴,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除我之外的小孩儿,一个都没有,当你从墙里边儿冒出来的时
候,我就觉得你是老天爷派下来陪我玩儿的。”
“我们当时好的同吃同睡的,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进宝一阵心虚,他最怕阙思明提这茬,自从他俩好了,阙思明几乎不怎么提了,现在又说这个,简直是他的死穴,屡试
不爽。
进宝艰涩的开口,“阙思明,你还想拿这些让我内疚。你自己都说了,小时候的事,谁会当真,也就我当真了。咱俩刚
好哪会儿你心里挺得意的吧,不费吹灰之力,我就对你又是愧疚又是亏欠的,你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笑我蠢呢。如今连你
爹都还活着,你也不用拿他吓唬我了,阙思明,我虽然是傻,也不是让你耍了一次又一次还不长记性的。”
阙思明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进他眼睛,“你他妈可真是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主,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
我那天说的话都是放屁,是我气糊涂了也想气气你。”
进宝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给你说个事儿。我小时候,家乡大汗,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一家人就想
去苏州投奔亲戚,结果没找着人,反而快要饿死街头了,所以我爹把我卖给了金府。其实在金府挺好的,可是我还是忍
不住埋怨,为什么我爹要把我卖了。卖给金府之后,头一次回家,我爹跟我随口说我嫂子生了两个都是丫头,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能盼到小子,我就脱口而出,你要不把我卖了,可能早有了。说完我就后悔了,当时我爹我娘都不说话了,我
哥我嫂子脸色也不好,其实把我卖到金府,也是无奈之举,舍我一个可以救全家人,而且我在金府,又能读书又能习武
,比我哥我妹都好多了。道理我都懂,可是心里头……心里头总有一块儿,没办法放下,所以嘴上就说出来了。所以你
说你说的是气话,我信,可是你心里边儿要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就像我当时一样。我总觉得,你
心底里是瞧不起我的。”
阙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拿一种不能接受的神情看着他。
进宝被他看的也不舒服,别过脑袋,见地上还有几个果子,才想起来他是去给自己找吃的的,当下也不客气,捡起一个
拿衣服蹭了蹭就吃,只是吃的时候背着身子,不想面对阙思明。
阙思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野果,满脸愤怒和不甘,“你就是没事找事儿,有那个男的像你这么矫情,我说了没有瞧不起
你,老子要跟你过一辈子呢,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我,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进宝横了他一眼,弯身要去再捡一个野果,阙思明却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按倒在地上,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气势,眼
里有狠戾也有犹豫,“小虎,你别逼我,你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把我逼急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进宝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我……”阙思明在他那抗拒的神情下,现出几分狼狈,他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能把怀里这个人怎么样呢。谁能给他
指条明路,到底该怎么做,他们能回到以前那样。恍惚间他想起小虎笑起来的时候的两颗虎牙,那么讨人喜欢,他有多
久没看过小虎对他笑了呢。
阙思明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默默把手里的野果塞到他手中,“吃吧,别饿着。”
进宝握着手里的小野果,身子却僵住了。
他平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从树影间露出来,斑斑点点的,真好看。
身上有点儿沉,阙思明还搂着他的腰,脑袋枕在他身上,感觉挺暖和的。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仿佛已经是好久之前的
事了,其实明明分开也没多久。
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给揪着,难受的不行。他突然就想,如果没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和阙思明就躺在这儿,好像
出来踏青一般,该多好。
恍惚间他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为什么他和阙思明之间,会变成这样。
俩人明明毫无间隙的拥抱,气氛却冷的化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轰然一阵巨响,整个山都在抖动,林间的鸟大片大片的飞了起来,一时之间遮云避日,仿若末日一般。
幸好这晃动只持续了一会儿,山林又恢复了平静。
进宝吓的半坐起身子,等震动平复下来后,惊恐的看着阙思明。
阙思明皱眉,安抚的摸摸他的脸,“别怕,我在,这是炸药……我们药谷不用这些东西,多半是郁明镜的,不行,我得
赶去看看。”说着把进宝拉了起来,顺着巨响的方向跑去。
进宝一愣,眼看着这荒山野岭,除了跟着阙思明走,也没了其他的路了,连忙跟在了他后面。
第五十六章
进宝这回看得出来,阙思明是真的着急了,而不是戏弄他。以至于受不了他不能使用轻功时的速度,执意要背他。
进宝有点儿别扭,不过也明白事有个轻重缓急,眼下大概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们之间的事儿就得缓缓,再说他实在累得
不行,能不自己走路,他正求之不得,于是也不废话,就让他背着用轻功疾跑。
贴着他滚烫的,宽厚的背,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而且这情景,是那么的熟悉。
记得他们第一次在药谷的后山,幕天席地缠绵了整夜。第二天阙思明也是这么背着他,背着他往山下跑,耳边的风声呼
呼的,尖锐的嘶鸣,刮着他的脸有些轻微的刺痛,可那急速所带来的刺激和凉爽,也着实酣畅淋漓,入目所及的深秋景
致,深黄浅橘,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快速的在视线里来了又去。
仿佛一切都是虚的,虚的如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眼里疾驰而过的风景,全都在飞身而过的瞬间与他作别,半点都捕捉
不到。只有身下坚实的,宽阔的,温厚的背,是真实的。
他隔着衣料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体温,他们紧紧相贴,仿佛还像当初一般亲密无间。只是他已经没了纵声高喊时的豪气
畅快,而是忐忑的迟疑的搂着他的脖子。生怕搂的不够紧他会掉下去,也怕搂得太紧勾起不必要的亲密回忆。
两个人都沉默了,无法形容的气氛笼罩在他们之间,没人愿意冒着打破这片刻宁静的风险去多说一句话,或多做一个动
作。
这种静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远处的山谷中又传来了爆炸声,震的脚下地动山摇,比刚才还要剧烈,这就说明
地方离他们不远了。
阙思明根据那爆炸声的指引,往他师父所在的地方前去会合。
在药谷的人大力搜山要找到郁明镜和他爹的节骨眼上,他却任性的跑到大理去找小虎,也难怪他师父要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孝。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爹还活着的消息到现在依然震撼着他的心,让他始终无法坦然的接受。而可能失去小虎的危机
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他臆想出来的小虎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心,这样的情况下,别说
去围堵郁明镜,他连吃个饭的心都分不出去。仔细考虑过后,只有到了大理尽快达到目的,了却他最最挂心的事,然后
返回大时山与他师父接头,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所以一直隐在暗处默默跟着他的侍卫,按照他的吩咐在晚间发了药谷的求救信号,让他把小虎带进了大时山。现在天大
亮,信号根本看不见,于是隐卫只能先去探路,拿炸药充当信号,不至于让阙思明在山里迷了路。
其实大时山横跨黔中滇南两省,若真是郁明镜在黔中境内放了炸药,隔着近百里,他们在滇南境内哪还能听到什么动静
,这么蠢的解释,也只有小虎能让他糊弄。
他虽然一时气急攻心,把小虎给伤着了,他也不是不后悔,可无论小虎怎么抗拒,如何倔强的要维护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跟他撇清关系,他都不可能放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人跟别人逍遥快活,除非他死了。
他生性傲慢,忏悔哀求的事他做不来,也不屑做。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对小虎好就行,他就把这傻缺捧上天去,不信他
还忘不了自己说的那么几句混账话。
他当初连哄带骗的把人弄到了自己身子底下,还心甘情愿跟他去了药谷。如今他照样能把人不着痕迹的从大理这个倒霉
催的跟他八字不合的地方带出去,小傻缺跟他进了山,还想再回去?门儿都没有。
阙思明在小虎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阴笑,更加快了脚步,用轻功在树林间飞掠,争取把人带的更远,让他想回去都找
不着方向。
阙思明背着他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也受不了了,毕竟是个结实健壮的成年男子,换谁都吃不消,虽然他挺喜欢这么背着
他跑的。
而且俩人都饿的眼前发晕。一百多斤的身板哪儿是几颗野果能塞得饱的,他们找了个小溪边儿上停下休息,然后开始漫
山遍野的寻摸肉。
进宝在树下边儿捡干树枝,堆成一小堆,然后拿着两块石头拼命磨。秋日干燥,他很快就弄出了火星子来,然后把干树
枝点着了,生起了火。
阙思明挽着裤管子站在水里,拿着削尖了的树枝在哪儿专注的盯着清澈的溪水下游动的鱼儿。
没过一会儿,就拎上来几条肥厚新嫩的草鱼。
进宝看着它们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扭着厚实的身子在石头上直扑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阙思明把鱼扔到地上就不管了,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布巾专注的给自己擦脚。
进宝一边拿着尖锐的石头料理那几条鱼,一边小声讽刺道,“荒山野岭的,饭都吃不上了,还在哪儿穷干净。”
阙思明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这笑温柔清透,微微的发着光,仿佛揉进了深秋暖阳,映进了满山红叶,叫承受这笑
容的人心脏狠狠动了一下。
他无奈的笑道,“你现在真是看我什么都不顺眼啊。”
“你这毛病我不是现在才看不顺眼,我早就腻歪你了,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天至少洗一个澡,大夏天能按一天三
顿饭的来,你累不累的慌?”
阙思明一撇嘴,“你自己脏就脏,反过来说我爱干净,你可真有理。”
“我哪儿脏了?我脖子后能挫出泥啊还是我吃饭不洗手啊,你自己毛病多就算了,非逼得我跟你一样,我老实告诉你,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你毛病多的我天天想打你。”
阙思明听了也不恼,反而笑了,突然问道,“那你当时喜欢我什么呀。”
进宝催不及防,被这问题给闹了个大红脸。
“照你说的,我对你不好,毛病还多,你当初喜欢我什么?”
进宝这时候真憋不出一句话来,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当时喜欢阙思明什么?
真不好说……
其实阙思明对他,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他也具体说不上哪里好。
阙思明经常指导他习武。隔三差五的给他弄个补药,补啥的都有。他在药谷吃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阙思明无论白天
再忙,晚上都争取回来陪他吃晚饭。睡觉的时候,也一定要抱着他。这些东西都潜移默化的融入到了生活中,让他觉得
过日子本该如此。
可阙思明有时候也确实气人,他要是说了什么蠢话做了什么蠢事,他是半点面子不给他留,直接骂的他无地自容。还特
别霸道,自己说定的事就非得他认可,不认可就不行。那事儿上也是,做起来没完没了的,他每次都有种被阙思明吃了
的错觉。只是这些毛病,都构不成大奸大恶,最多是他生生气就完了,不足以让他伤心。日子照样要过,如果不是阙思
明能毫不留情的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他还觉得,他过的挺好的。
他们俩跟普通夫妻不一样,两个人都是硬邦邦的男人,做不来那些柔情蜜意的事儿,要是阙思明成天对他甜言蜜语,端
茶送水的那么照顾,别说旁人看了恶心,他自己都起腻。
他是个世俗之人,不懂什么风花雪夜花前月下,他对阙思明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就是不需要表达,他要觉得他做事
不地道,打也要把他打醒,要是谁敢伤他,就跟对方拼命,只要他吃饱了穿暖了今天舒心了明天也能快活,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