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也是尴尬的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跟药谷搅合在一起了。
他看得出药谷从阙大当家到下人,对他都有几分敌意。他天生脸皮薄,人家膈应他,他也不愿意在人眼前晃悠给人添堵
,只是眼下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何时。
阙思明背着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掌。
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让他顿时安心不少。
阙思明问道,“师父,如今情势如何?”
阙大当家沉吟半晌,“前日寻到了郁明镜的踪迹,和邬氏之人打了起来,双方都有损伤,但是没看到郁明镜和将军。郁
明镜作孽这么多年,当初在他身边的邬氏家将现在也不剩多少了。这座大时山就是郁明镜的坟墓,老夫定要擒下他,让
你和你爹从血蛊中解脱。”
阙思明点点头,“郁明镜身边恐怕除了我爹,也不剩下几个人了,现在就藏在山里,只要我们找到他,定能将他降服。
”
“郁明镜生性诡计多端,又有你爹在手,既是打手,又是人质,当真不好办啊,哎。”
“眼下还是先找到他最重要。”
阙大当家看了阙思明一眼,迟疑道,“其实……其实师父有个想法。”
阙思明道,“师父请讲。”
阙大当家有些犹豫,最终开口道,“为师这次把长生石带出来了,想拿它交换你爹。”
阙思明愣了一下,“如果能换回我爹,自然好,只是……”只是他觉得,郁明镜不会放手。
“只要他肯放过你爹,并且给我们他的血,为师觉得,让他拿着长生石离开也未尝……”
“不行!”阙思明脸顿时涨的通红,“师父!你怎么会想要放郁明镜走?我以为你拿长生石交换,只是权宜之计。我们
眼看着可以杀了他,报仇雪恨,怎么能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离开!”
阙大当家叹道,“为师这也是权宜之计,如果能将他斩杀,自然是好,但是他若拿你爹威胁我们,我们要当如何?还不
如先把你爹换回来,介时郁明镜元气大伤,我们再去追捕他也不迟。”
“师父!”阙思明沉重的叫了一声,“郁明镜是多么狡猾之人,你会不知道吗,一旦放他离开,恐怕我们再也找不到他
了。这十三年来,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他,如今最好的时机就在眼前,怎么能放弃。”
“思明。为师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到底是报仇重要,还是你爹重要。”
阙思明顿时哑口无言,双拳握的咯咯直响。
“你爹是个意外,本来以为他死了,我们全无顾忌,只要杀了他就行,现在情势不同了,郁明镜虽然现在有如瓮中之鳖
,手里却握着我们的软肋,权衡之下,他未必比我们弱势。你还年轻,自视过高。为师想要的却是稳妥,为师就怕到时
候空手而归,与其这样,反不如以退为进,先让你爹和团聚,再想着报仇的事也不迟。”
阙思明沉默了,他知道他师父说的句句在理,如今的形势,这也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是他心有不甘,他恨郁明镜入骨髓,无时无刻不想着能手刃仇人,要他看着绝好的机会就这样功亏一篑,实在让他愤
恨不已,有生之年,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时机。
阙大当家拍着他的肩膀,“思明,这事听师父的吧。你要报仇,来日方长,能不能救回你爹,以及解除你们体内的血蛊
,却是在此一着了,毕竟你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阙思明咬着牙,最终只能生硬的点了点头。
搜山的人带进来了十多条狗,日夜交替着寻找着郁明镜。
一行人就这样在山里住了两天,终于有了郁明镜的踪迹。
第五十八章
郁明镜带着一众人偷偷下山的时候,被药谷的人发现了。
阙大当家带着人赶到时,正围堵到了他们,两方死伤不少,郁明镜身边已经不剩下几个人,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又要
叫他逃了。
岳大将军依然蒙着面,宛若罗刹般,身上,剑上全是血,将郁明镜死死护在身后。但在看到阙思明的一瞬间,眼神中透
出了焦灼与挣扎。
阙临裴难受的看着岳迎归,岁月如梭,转眼就是十三年,本来以为已经过世多年的好友,居然还活在世上,而且成了仇
人的傀儡,阙大当家与他面对面的那一刻,简直痛心疾首,忍不住叫了一声,“迎归……”
岳迎归神情一滞,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阙思明哑声叫道,“爹,你是爹吗。”时间久远,而他当时年纪尚幼,对他爹的大部分记忆,都有些模糊。
只记得他爹是像山一样高大威武的男人,可以轻易将他高举过头。
可如今看来,自己已经比他还要高大,阙思明只觉心头酸涩难当。
郁明镜看着岳迎归的表情,目光中带了三分凄楚七分怨毒,怆然一笑。
萧总管叫道,“郁明镜,你如今已经山穷水尽,整个山都是我们的人,别再作孽了,束手就擒吧。”
郁明镜的脸色依旧病态的苍白,白的仿佛要跟他的衣服融为一体,一点红唇如白绢上晕染的朱砂,一头乌丝如雪地里妖
娆的墨梅,整个人便如那泼墨山水般美的入情入景。
他淡淡的扫视了众人,最后目光却落在了岳迎归身上,他拉着岳迎归的衣袖,声音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但那神情,却像
是情人间的密语,“若此时此地便是我命绝之处,我定要拉着你一同赴死。”
众人脸色骤变,阙思明怒喊道,“郁明镜,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郁明镜脸上不寻常的表情,似乎透漏了他莫名的心思,叫人想不误会也难。
阙临裴脸色铁青,一挥手制止了要往上冲的阙思明,冷道,“郁明镜,今日你插翅也难飞,但岳迎归为你所控,我们一
时也难奈你何,不然我们做笔交易吧。”
郁明镜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说。”
阙大当家从怀里掏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石头。
郁明镜眼睛一亮,随即戒备的看着阙临裴。
“郁明镜,我带了长生石来,你既然如此执着与它,如今就近在眼前了,老夫可以将它给你。”
郁明镜眯着眼睛,“你要如何?”
“将岳将军还给我们,还有给我你的血。”
郁明镜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轻轻摇摇头,坚定的说,“后者可以,前者绝无可能。”
阙临裴蹙眉道,“你为何非要留岳迎归在你身边,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郁明镜傲然一笑,带些挑衅的意味道,“我和迎归,是夫妻一般的关系,阙大当家,难道你会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吗
?”
“混账!”阙临裴怒喊一声,气的脸通红,“你休得侮辱岳将军,你这个……你这个……”阙临裴气的说不出话来,指
着他的手直颤抖。
萧总管脸色铁青,“郁明镜,你用血咒控制岳将军,对其百般……百般折辱,竟还口出污言,有再大的仇恨,不过杀了
人了事,你竟如此下作,不怕遭报应吗。”
郁明镜还待开口说什么,阙思明已经一脸杀意,猛的向他们扑了过去。
战事一触即发,阙思明动手了,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阙临裴也给气的不清,当下从马上飞身而起,直取郁明镜。
两方人马都拼死缠斗。
进宝急的头上直冒汗,奈何如今使不出内力,此时基本等于废人,只能站在他们身后,担心的看着阙思明。
郁明镜一方本就剩的人少,如今更是被逼的节节败退。
一直站在后方的郁明镜此时也加入了战圈。
进宝是知道他的厉害的,当时被他一掌打飞了出去,连掌路都没看清,远不像阙思明形容的那般武功平平。
果然他一出手,就跟阙临裴拼了个不分上下,叫阙家这边的人好生惊讶。
只是郁明镜虽有几分厉害,但连进宝都看得出来他脚步虚浮,面色如纸,俨然一副病入膏肓之态,仿佛随时就会倒地不
起。
岳迎归则被阙思明和萧总管前后夹击。
阙思明开始还叫了他几句,但见岳迎归虽然眼神不断的挣扎,但攻击他们的动作却没有停。
阙思明也知道不把他制服,如何唤他都唤不醒,只是这毕竟是他爹,怕伤了他,打起来就缩手缩脚,萧总管也有同样的
顾虑,俩人被逼的好生狼狈。
郁明镜对上阙临裴,也只有刚开始时的勇猛,不过几十回合,就明显不支,一边控制岳迎归一边应敌,显然对身体是巨
大的损耗,他坚持了没多久,嘴角就流下鲜血。
阙临裴何等厉害,一招神鬼手正中他肩膀,划拉一下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儿,郁明镜痛叫了一声,滚到在地。
岳迎归猛地将俩人逼退,飞到郁明镜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郁明镜嘴里不断涌出血来,肩膀上更是红白一片,触目惊心,他死死抓着岳迎归的衣服,虚弱的靠在他身上。
阙家的人站成一个半圆,死死盯着他们两人。
邬氏之人已经被全部歼灭,如今站着的只剩他们了。
局势已定,此时他们要杀郁明镜,已是轻而易举。
阙思明喊道,“爹,你清醒一点,孩儿知道你还有意识,你快点醒过来啊。”
阙临裴也叫道,“迎归,你认得思明的,你也该认得老夫,你醒一醒。”
岳迎归搂着郁明镜,滴血的长剑横在胸前,带着他一步一步倒退。
众人就跟着一步步逼近。
岳迎归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而低沉,“走。”
“什么?爹你说什么。”阙思明眼前一亮,惊喜的唤道,“爹,你说话了,你说什么?”
“走,别跟我们。”
众人一愣,阙临裴迟疑道,“迎归,你是什么意思。”
岳迎归抬高了声量,“你们,走吧。”
阙思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和郁明镜,涩道,“爹,你在……说什么。”
岳迎归突然搂紧郁明镜,转身向后逃去。
阙临裴一怔,狠狠一挥手,怒道,“追!”
一众人在后面穷追不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百味陈杂。
岳迎归带着一个重伤之人,任他轻功再好,也走不快,最后被逼到了一处断崖,前方再无去路。
郁明镜虚弱的整个人挂在了岳迎归身上,看着身后的悬崖,凄然一笑。
阙临裴厉声道,“郁明镜,我把长生石给你,把岳迎归还给我们,老夫让你安然下山,我阙临裴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
郁明镜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你为了这块石头与我们作对了这么多年,如今难道要就此放弃?”
“我以前要那石头,是因为那是我传家之物,后来要那石头,是为了让黄响帮我,现在那要石头……你应该也猜到了,
是为了续命,我体内两颗血蛊,互不相容,我已经命不久矣,只有长生石能救我,但若……若没有他,活着做什么……
”
阙临裴听不得如此逆天之事,大怒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郁明镜冷道,“阙临裴,你别逼我。”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滴,神情中透着几分狠戾。
岳迎归同样是满头大汗,抱着他步步后退,后面就是一眼见不到底的断崖,众人看的胆战心惊。
阙临裴大叫,“不要!迎归!”
郁明镜看着岳迎归,眼中是疯狂的爱意,他也轻轻叫了一声,“迎归。”他喊完这一句,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
被岳迎归抱着,仿若濒死之人。
岳迎归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突然,他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众人的心都随着那长剑落地的声音,跟着一震。
他的手缓缓移到脸上,一把扯落了脸上的布巾。
一张英俊刚毅的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和哀伤,看着众人的眼神,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万般的无奈。
阙思明噗咚一声双膝跪地,哽咽的喊道,“爹!”
岳迎归眼圈一红,他试图张了几次嘴,都没有顺利的说出话来,最后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斯铭……”
阙思明鼻头酸涩,眼泪夺眶而出,“爹……”
岳迎归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斯铭,爹,对不住,你,你保重。”
阙思明惊恐看着岳迎归一步步往悬崖退去,惊恐的大叫,“爹!你做什么!”
岳迎归扭过头,垂下的鬓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很轻,贴在郁明镜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郁明镜睁开疲惫的双眸,眼中一片湿润,他闻言露出了一个温存的笑容,柔声道,“也好。”
话音未落,岳迎归已经带着他纵身跃向深渊。
阙临裴紧紧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阙思明的嘶吼声回荡在山峦之间。
他一跃而起,向他们消失的方向扑去。
进宝跟他离的最近,一直心疼的看着他,此时一见他跳了起来,以急速扑向他,将人狠狠扑倒在地上。
进宝抱着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以四肢拼命压住他。
阙思明力气大的惊人,一把将他推开,起身就要往悬崖处奔。
进宝急的瞠目欲裂,死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阙思明一脚踹在他腰上,痛的他整个身子都蜷成一团,却死不松手。
阙临裴突然出现他们身前,俯身点了阙思明身上几处穴道。
阙思明终于昏了过去。
进宝捂着腰侧,满头大汗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阙临裴眼圈红肿,神色却很平静,指着萧总管道,“你留下,其他人退到山下等我们。”等人都退下去后,又转头冲进
宝命令道,“青源无法上山,我也不愿让外人见到思明狼狈的样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先把他衣服脱了。”
进宝微微一愣,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动手去脱阙思明的衣服。
他看着满脸泪痕的阙思明,这张妖异俊美的脸,不知怎么的就跟记忆中蜷缩在囚车里小小的哭泣的脸重合到了一起,让
他疼痛难当。
阙临裴从怀里掏出银针,沾了地上郁明镜滴下的血,插在阙思明身上。
他手法奇快,进宝基本没怎么看清楚,不一会儿阙思明已经浑身如刺猬般,至少竖着几十只明晃晃的银针。
萧总管在进宝的帮忙下将他扶起来摆成坐姿,自己则盘腿坐在他背后,两手在他脊椎上以奇异的手法来回游移,往他体
内注入内力。进宝摸着阙思明的手臂,不一会儿皮肤就烫的吓人,全身都烧起来了一般。
阙思明身上跟下雨一般,汗哗哗的往下流,嘴角慢慢渗出浓黑的血。
进宝很想问问阙思明怎么样了,可是看阙临裴和萧总管都专注不已的样子,不敢出声打扰他们。他只能死死的盯着阙思
明,唯恐他有一丝不对劲儿的变化。
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进宝却累的仿佛虚脱了一般。
阙临裴和萧总管均疲惫不堪,但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进宝看他们的样子,急忙问道,“好,好了吗,他好了吗。”
阙临裴看了一眼,随即闭目不语,似是在调息,萧总管看着尴尬的进宝,有些不忍,“没事了,我们先用郁明镜的血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