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请娘娘恕罪,您大……嗯。。。大……”
眼看着她这半句话在嘴里转了半天还是没吐出来,直绷的云妃脸面难看的挂不住。耶律彦和撇着眼看了她一眼,发现她
还真的不像是成心要耍心眼。
朕就觉得她没这么精明,可是她这嘴也实在是笨的可以——
“……这丫头嘴还真……哎呦呦,大人大量是不是?!真是,云妃娘娘怎么会和你计较?!”司宫一见忙上来打圆场。
“……是。”那小侍女听了抿抿嘴,满肚子的委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这一群比自己强悍的人,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感到有人触摸他的颈子,吓得她浑身一怔,跌坐在地!可是抬头一看,居然是辽王充满了爱怜的抚
摸。
“……看,又弄伤了,连自己都照看不好,怎么能照料朕的起居?”
他手掌的温暖令小侍女一下子想起前天夜里的肌肤之亲,脸顿时红的透彻,可是一激动却把早就含在眼里的那两滴泪给
挤了出来。她赶紧用手拭去,因为皇上说过不喜欢自己流泪。
“朕身边还真没有像你这么爱哭的!”耶律彦和略微皱眉却面带笑意,“你若是少了这哭哭啼啼的毛病,朕就再赏你那
夜的点心,你看如何?”
谁知那小侍女听了忙抹了最后的一把泪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辽王看了则是显露出人意外的笑容。这两个人之间默
然无语的传神达意,却似一记闷雷在侧殿中迅速蔓延,惊得一旁‘春暖阁’的大小宫人侍女是面面相觑,每个人心中都
是一个天大的问号——这个小婢女到底哪里能够取悦圣心,能让一向严厉生涩的皇上如此和颜悦色?
而此情此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最为深切的,莫过于咫尺之遥的云妃了。皇上的不悦是一进门就写在脸上的,刚刚让那小
贱人向自己赔礼已经给足了面子。而现在不但这没有责罚的意思,还不顾自己在场地暗示要她再度侍驾!这简直就是当
众打自己的耳光啊!
“皇上,臣妾今日候着侍奉您进早膳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云妃为了将耶律彦和的注意从那小侍女身上拉开,主动
娇声瓮气的提醒,“看您这样劳累,臣妾看了都好心疼呢!”
她一边媚笑,一边从地上尽量优雅的爬起身来,款款靠了过来。辽王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
而一旁的司宫见了,心里默默的发着嘲笑:皇上还没有让她起来,就擅自平了身,哼!这个八面玲珑的女人,似乎越来
越恃宠而骄了。
“好了,再这样揪持下去,便要肿涨许久了!”耶律彦和仿佛根本没有理会云妃的好意,反而是继续安抚那满是委屈的
小侍女,伸手将她还拂在耳上的手拨了下来。“若是痛的紧,随朕回去用冰敷片刻,便能好些……”
他说的语气和蔼,令所有的人都依旧沉浸在不可理解的疑问和惊悍中。司宫暗暗皱眉纳闷,除非是对北院大王或天玺公
主,皇上这样的体贴轻柔,莫说一般的臣子没有见过,就是对后宫嫔妃和亲生皇子们都是甚为罕见!若不是亲眼所见,
皇上用这种关爱和细致对待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婢女,就是打死洒家也不会相信!
辽王说完便动身向殿外走,这可急坏了等了一个早晨的云妃!
“皇上~~就算是政务繁忙您也要以龙体为重啊!再怎么样,也请让臣妾服侍您用了早膳再说吧!”
“朕昨日允了天玺,这几日到她那里去用早膳,爱妃以后就不必专程来侍膳了!”耶律彦和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完全
没有任何惋惜之情,但是却不忘顺便招呼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侍女道:“你随朕去见见公主!她就是受伤也闲不住,你
们年纪相仿,朕倒觉得她和你应该很谈得来!”
“唉?!皇,皇上——”
云妃不相信一向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幸运的被后宫所有嫔妃嫉妒得咬牙切齿的自己居然就这样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
头身上。她紧走两步绝望的想要再挽留住这个掌握着自己一生荣辱富贵的神一般的男人。可是这个一向冰冻三尺的一国
之主仅仅是回头确认一下那个小侍女已经怯生生的跟来,便连眼睑都没再抬一下就拂袖而去,丢下依旧不愿接受现实的
云妃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矗在原地!
她很清楚,自己梦寐以求的这个男人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喜恶,而且从来都没有义务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
抉择。这世上的一切对他而言永远只有被选择被征服的份;而被他选中的人,则是注定会拥有被世人艳羡的一切!
四十六、辽王寝宫
昏昏沉沉的展昭是被窗外的一阵鸟鸣吵醒的。睁眼一看,已是几近晌午,转头的瞬间却惊异于身处屋室的华美与精致!
昨夜万念俱灰的臣服在辽王的淫威之下,便稀里糊涂的被那个嗜血暴虐的契丹帝王连夜带到这来!当时没了镇痛的银针
,左手刮骨剔肉的痛楚裹着整身的刑伤疼的撕心裂肺,根本无暇顾及到底是身处何处,只记得迷离之中有人将一种辛苦
的汁水灌入口中,随即便是毫无知觉的一夜安眠。
但这到底是哪儿——??
极宽敞的房间,珠帘璧合的装饰奢华而威严,不远处的一张巨大而精致的朱红色床榻上雕梁画柱,饰满缠枝蠡龙纹饰,
鎏金描彩,光鲜之极。三层丝绢隔帘花纹精细,高束之处居然缀以檀香金牌帟绶吊件,霸气十足,非帝王之家不得使用
。只是榻上被褥杂乱,一看就知道昨夜有人睡过,还未来得及整理。
难道这里会是……是那个暴君的——?!?
展昭再度目瞪口呆的扫视一遍,发现自己的确还算神志清醒。但是这个残暴的男人到底为什么要把一个涉及行刺他的嫌
犯安放在身边?!
低头再看,原来自己是睡在一张靠近窗台极宽敞的红木躺椅上,铺了黄缎子的被褥,倒是甚为柔软舒适。没了束缚双手
的镣铐,反倒是一只脚被长长的精钢锁链拴在床边的柱子上。他自嘲似的扫了一眼,泛起了一丝苦笑。可是原本以为只
是奢望的移动一下身体,却惊奇的发现痛归痛,却完全不似昨夜来的剧烈,而且被夹棍伤及的双腿虽然依旧胀热肿痛的
紧,但是却已经可以微微挪动了!
莫非是昨夜那药汁的作用?毕竟那个人是世间少有的神医啊……
他凝眉阖眼,半天还是猜不透辽王的用意,心里盘算着如果这儿真是辽王的寝宫,一会儿八成便会有人来收拾这狼藉的
被褥,可以借机问个明白。
没有半个时辰,果然不出所料的进来一群侍女,带着大大小小的家什来收拾。可是等她们见到这戒备森严的寝宫内居然
还躺着一个浑身包的跟粽子似的男人,端了满满一盆水的那个侍女第一个将手里的铜盆跌落在地,紧随其后的是几阵杂
乱无章的坠物之声!
皇上,寝宫,大内禁地——这里边哪一个能与男人挂上钩的?久未见过除辽王以外男人的侍女个个目瞪口呆的盯着展昭
,似是在看地狱鬼怪般的惊恐,其中有的立刻调转头奔出去求援,可是却被一个年长的宫人给堵在了门口。
“慌什么慌?!都给洒家闭上嘴!”来人尖声细气的训斥,一副标准的官派作风。展昭认得出,那就是当日给自己送过
粥饭的宫人。
只见他穿过众宫女进了内室,一对细目嵌在毫无表情的脸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展昭,仿佛从未谋过面的冷淡。
“你们都给洒家听好了,这个人是皇上要御审的钦犯,他的行踪就是对后宫妃嫔,皇室宗亲也不能提及!哪个要是敢多
嘴走漏了半个字儿,诛灭九族!都记住了没有?”
一群侍女立刻顺从的答应着,紧接着被那那宫人一句呵斥,犹豫了片刻的女人们便纷纷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自己每天都
要重复的工作,而对这个相貌俊朗,来路蹊跷的宋人最多也就是忍不住斜眼瞟上一下,没有半个敢近前,更别提搭话聊
天了。
展昭一看这情景,心中也就明白不可能问得出什么,也就知趣的半倚在椅背上默默的看着她们忙前忙后。这些契丹侍女
个个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便将那张硕大的龙床整理得当,也将时令花卉插集成束,替换了窗脊旁一溜的鎏金铜瓶里的旧
枝。展昭离那窗脊不远,顿觉一阵淡雅清新的花香暗暗传来,抬眼一看,居然是今年首见的野菊。
原来已经是初秋时节了吗?他望着那一颗颗毛茸茸的花球出神,即使是不情愿,自己却也已是在这异地他乡与形形色色
的契丹人纠缠了四个年头。再过不久这片北国之地便会寒风呼啸,雪封冰覆。当然,如果自己还能够活着看到那一片银
装素裹的话。
展昭边想边翕动干裂开来的唇,不想一口气息不稳便呛得咳嗽起来,急忙屏气凝神强压下去,毕竟要是震开了舌根的伤
口,血流不止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他的这个动作却似乎惊动了原本站在一旁监看侍女忙碌的那个宫人。他眉头一皱,立刻指使随行的一个侍女道:“
去!看看他要不要紧——”
那个侍女小心翼翼查看,见展昭还试图坐起身来便立刻上前搀扶一把。待展昭控制住了呼吸,抬头对她感激的微微一笑
,即使面容憔悴却还是遮掩不了的俊美,弄得那个侍女顿时颜面绯红。
这时收拾屋子的侍女们整齐的向那个宫人行礼后便鱼贯而出,整间寝宫立刻又回复了宁静,只留下那个宫人依旧面无表
情的守着展昭,不靠近也不远离,仿佛在照看一件贵重的瓷器,弄得展昭莫名的紧张起来。
见他似乎位阶颇高,可是展昭却又不清楚他为什么守着自己不走。就展某现在这副模样,莫说还有这铁链锁着,就是不
锁,也挪不动几步。他难道还担心展某逃出去不成?
片刻尴尬之后,展昭终于试探的问他要些水喝。那个宫人似是早有准备的转身离去,不多会儿便从外室端进来个茶壶,
取了一杯递给展昭。展昭一看,原来杯中所盛不是契丹人喜好的奶茶,反倒是江南的白菊与虫草。能在这北国契丹见到
大宋中原的药茶原本也算不得稀罕,但是身为钦犯还能有这等待遇却令他还是不禁面带惊异。
“你既是大宋南人,想必是认得!这是特别给你预备的黄山贡菊与吐蕃虫草,听说在你们大宋是只供皇家享用的!皇上
说那贡菊长在高山云雾之中,采黄山之灵气,汲皖南山水之精华,可以解恶风湿痹,治疗肿痛死肌。而虫草却是安心平
肺,补气益肾的极品。”
那宫人语带嘲讽的继续说道:“皇上今晨特别吩咐洒家替你准备的,还不赶紧快喝了?一会儿还有一盅燕盏和一碗米粥
,从三更便开始炖煮,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乖乖的给洒家进了,洒家才好去‘翠煌宫’回皇上的话!”
这算是什么?奖赏么?展昭举着那杯清澈的菊花茶暗暗心痛,昨夜被辽王肆无忌惮践踏过的尊严仿佛破碎的琉璃,一片
一片的扎在他的心里。可事到如今,如果再反抗下去,皮肉之伤是小,恐怕立刻便会牵连到公主府里上上下下近百口的
命运。想到这儿,他蹙眉不语,但是却微微点头应允。
痛,还是一如既往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展昭,只是现在他有些分不清楚,倒底是痛在身上,还痛是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