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您大人大量,何必和他计较?”
“你少废话!天玺府里的一个奴才,也敢和本公主这么说话?!”
克尔加里听了知道南仙公主今天是铁了心要他们难看,无奈的看了一眼展昭和其他欲怒不能的侍卫,难掩无奈。展昭见
连累克尔加里受责骂,心里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加上这是公主向往已久的行程,若是此时生事必将另公主担心不悦。一
番挣扎,最后终于很了狠心,从马上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就听有人大声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众人均是一惊,应声观望而去,来
人竟是太子耶律元洪。只见他径直趋马近前,表情冷峻严肃,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对着展昭等人就是一通斥责。
“不过小小的侍卫,怎么,公主不在本太子就指示不动你们吗?!这样拖拖拉拉的,耽搁了父王的旨意,怪罪下来,莫
非你们有意令本太子难堪吗?”
一番话,数落的展昭一行人一头雾水,也令南仙公主摸不着头脑。
这时,耶律元洪转过脸,对着南仙看似一脸惊喜的说:“原来皇妹也在这里。怎么,难道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们也扫了皇
妹的兴不成?”
“……皇兄你这是——”南仙显然还没有听明白耶律元洪刚刚的话,硕大的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莫名其妙。
“父皇吩咐回宫取些物件,我就随口吩咐给这些天玺府里的侍卫去取。谁知他们一去这么久未见归行,父皇刚刚又问起
,我担心扫了父皇的兴,赶忙过来查看,结果这帮奴才果然在这里耽搁,你说气不气人?!”
虽然是个很烂的借口,但是展昭等人心中似乎略微松了口气。这明显是太子在为他们解围的“莫须有”罪名,但是此时
却绝对比南仙公主无理取闹来的亲切可爱的多。
耶律元洪说完就又绷下脸,狠狠的对刚刚下马的展昭说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随本太子回宫去取?!一点
小事都做不好,要是父皇怪罪下来,你们有几颗脑袋担待?!”说着又回过头来安慰南仙道,“皇妹莫要生气,等我复
了旨,再替你收拾这帮奴才!”
明明是在扯谎,可他却演绎的这样精彩绝伦,展昭虽然觉得有些暗暗可笑,但也见势应诺着上马,就这样一行人大摇大
摆的从南仙公主的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马行片刻,眼见着看不到了出城的仪仗,太子猛地一勒马,停的突然,吓了随行的展昭等人一跳。他也不说话,只是静
静地躲在众侍卫中立马而侍。当然,他很明白耶律元洪不会放过这个挖苦他的机会。
果然,太子冷眼瞄了展昭一眼,随即示意其他的护卫退后,而独独留下他。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多谢太子替展某解围。”
“本太子为你撒谎,你要怎么回报本太子?”
“……太子莫是要比南仙公主还难为展某?”
“你这只死猫,怎么连一句好听话都不会说啊?”耶律元洪一脸的不甘心,可是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调转马
头又朝来时的方向慢慢趋马而行。走了两步便立住,回头不爽的说道,“怎么,你不跟来么?”
展昭知道,漫长前路他是要他随行,以免再被什么人作难。
如此的善意却口气僵硬,更谈不上亲切。然而这却令展昭十分怀念,好像有点像那只常常不知该如何真实表达自己的白
老鼠。高高在上的太子,恐怕也是很难有意愿或者说是有机会自然流露自己真实感情的。而他此时略显拘谨的表情,终
于博得展昭微微一笑。
那神情,高贵的超凡脱俗,仿佛不是生为凡人能拥有的风度,甚至连耶律元洪自己都在瞬间为之一震。这是一种足以令
冰雪消融的微笑,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展昭,玉树临风,拥有摄取人心的神秘力量。虽然短暂,但是耶律元洪的确结结
实实的被他的风范打动。
一路上,耶律元洪一直对刚刚的莫名感动耿耿于怀,但是表面却不敢有任何的表现,生怕打扰到身边的展昭。
今天他的心情好像格外的好,不但常常微笑,有问必答,而且还会破天荒的主动找话题和耶律元洪交谈,谈吐温儒文雅
,完全不似习武之人的竭躁,令人叹为观止。
赶路的时光转瞬即逝,转眼已是月上西山。辽王的仪仗已支起庞大的行宫帆帐,各随行的王公贵胄也是在各自的帐篷里
短暂修整,准备出席晚上的宴会。天玺也回到了自己的行帐。
喝了一口玉儿进献的奶茶,天玺兴致勃勃的说起辽王在路上讲给她听的各种见闻,隐隐约约看到帐外当值的好像是展昭
,于是便命玉儿招他进帐闲聊。
“这样很好啊!”当天玺知道展昭是和太子同行的时候,表情立刻欣喜起来。
“托公主的福,展某一切安好!”
“大皇兄人很和善的,你就跟着他的仪仗,至少不会担心再有碍眼的人来发难。”
“有劳公主惦念!”
“的确还是要小心一点,听说最近王都里数个王府中都有人见到白色的鬼影,不知是吉是祸。”
“……鬼影?”
“嗯,开始以为是贼人,但是却未曾丢失什么;而且它来无影去无踪,若是刺客,一定是身手矫捷的了得,禁卫已经加
强了守备,唯恐陛下有什么不测。”
“宫里它也去得?”
“倒是没有在宫里见过,但王都几乎所有的王府都见过它。”天玺一边说一边继续喝着奶茶,“我们若不是因为偏远便
算是走运的了。”
“如此说来,果然还是要防备的。”展昭答应道,然而此时的他却全然不知那白色的鬼影其实是为他而来的,而不久以
后即将现身的那个令他揪心的至交其实此时就近在咫尺。
经过三日的跋涉,浩大的仪仗终于抵达了河谷平原。虽然每年都会举行狩猎,但一直没有修建行宫,为的就是依然保持
契丹人逐水草而息的传统。随着一个又一个帐幔的搭建,整个山谷间渐渐变得热闹非凡,延绵数里不绝,入夜后更是篝
火通明。
展昭没有护送公主到辽王的行帐出席宴会,而是坐在公主行帐外,看着各王公的侍从们忙着伺候辽王的宴会,当然也忙
着彻夜准备明日的装备。公主明日也要参加狩猎,本来想劝失了武功的展昭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展昭一番坚持,最后还
是天玺让了步。
突然间,展昭感到身后一阵发麻,猛然回首,仿佛见到一抹白色恍然而过,消失在帐幔之间。他连忙起身紧追几步,但
是除了一阵古怪的微风,没有再见到什么。但是凭着多年的江湖经验,他很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若不信什么鬼神之
说,那道白光只能是个身着白衣的轻功盖世之人。
难道——会不会是他?
刹那间,展昭心中一悸,顿感手脚冰凉。
——不,不可能!这里是千里以外的大漠草原,是契丹人的大本营,是辽国的心脏!他,一个中原人,是不可也不能这
样轻而易举就混进来的!这,这太冒险了!!
展昭的思绪杂乱无章。
但是……以那只白老鼠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还活在辽国,再冒险的事恐怕也绝对做的出来。换做自己难道会置之不理
吗?
这么说近来的白色鬼影极有可能是他。只在王府出没,料想他是多少知道自己住在贵族府邸吧,只是不知详情,只得逐
一探找。展昭越想就越觉心中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那压抑已久的思乡之情还是因为害怕再次面对昔日的生死至交。
十八、丛林邂逅
当黎明的光刚刚散漫在翠绿的山谷之时,嘹亮的号角就亟不可待的拉开了是年狩猎祭的序幕。一时间,整个河谷草原上
马蹄声嘶喊声齐鸣,彪悍的契丹民族开始疯狂的享受起这一年一度的血腥游戏。天玺一行也夹杂在这些高涨的如火热情
中,但是并没有像其他贵族那般透着追逐头名御赏的粗俗,而是尽情的享受着放马奔驰的豪迈与自由。
不需片刻,被卫士的呐喊惊吓得夺路而逃的各色动物就从山间的丛林里显露出来,碰上了正严阵以待的猎手。当然,杀
戮是必须的,天玺也不会放过任何捕杀猎物的机会。当一只体型硕大的角鹿从乱树丛中飞奔而出的时候,她已是第一个
调转马头循迹而去。展昭也立刻随众侍卫策马追随,边追边暗暗感叹天玺的目光犀利,身手矫捷。
住在公主府的数月,展昭已知道公主的身世离奇,而且并没有入过师门的她,竟完全是靠着天资聪慧,自己悟出了骑射
之数。
“亥蒙!快从侧面截击!不要让它溜回去了!”天玺因兴奋而面色绯红,话语中充满激动。
亥蒙和淂乌珞迅速带领另外两名侍卫策马而去,与公主的阵营形成夹击之势。眼见着接近角鹿的天玺搭弓上箭,却被一
丛茂盛的灌木遮住视线,连忙抓紧缰绳喝马跳跃,终于没有被拦路的树枝击中。而紧跟在后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不
但被摇摆的枝叶击中,而且还有人被刮出了伤口。但是因为公主没有察觉,毫无停顿的继续前行,众侍卫也就不敢怠慢
,急急的追赶而去。
而展昭则更是运气差,原本位于末位的他根本没有机会闪躲飞速反弹过来的枝丫,连人带马被劈头盖脸的打了个正着。
马儿惊得一声长啸,几乎将他掀翻在地。等到展昭再次稳住坐骑,公主一行已是消失在一片深邃的山林之中。
看来自己还真的是不自量力——展昭对自己的无能极其不满的摇了摇头——原来失去武功竟连策马而驰都会是这么困难
的事吗?
数千狩猎者分布在延绵数十里的山谷草原上其实是很微不足道的渺小,何况为了避免和其他的贵族发生不必要的碰面,
天玺等人一路向西行了数里才开始追逐猎物。事到如今,恐怕公主发觉也是为时已晚,唯有自己从这片树林中摸索着回
营了。于是展昭趋马循着公主的行迹穿林而过,边走边欣赏林中光影交错的美丽。
突然,林中一阵枝叶嘈杂从远方传来。展昭猛地勒马驻足,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已不再是昔日武功盖世的南侠,若是此
时此地遇上豺狼豹子,恐怕真的会变成契丹的孤魂野鬼。谁知正在心中嘀咕,突然听到清晰的马蹄和人声,还未等他缓
过神来,一个人影一下从树丛中窜出,将他生生从马背上扑倒在地,随后就听有人高喊。
等展昭艰难的从地上直起身,十几柄短刀已经齐刷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些人的衣着与展昭在上京见过的契丹人大不
一样,且都留着不同的黑色发髻和细长的胡须。展昭依稀记得,早年曾经在太原府办差的时候见过这些盘踞贺兰山的部
族,听说他们如今是归顺了辽国的,被中原人称为党项。
“殿下,捉到一个可疑的中原人!”展昭听到有人如此禀报,随即回过头遁寻那声源,却见到一个异常魁梧的青年男子
立于马上,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目光炯炯有神,如同午夜的腾腾火焰。不用开口,展昭就已经清楚的感到他那压倒性
的王者气势和威严。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盯着展昭看了片刻,冷冷的吐出的一句话,让展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可疑,便不能留,即刻处决掉!”
展昭听闻大惊,立刻言辞为自己辩护:“我是天玺公主府的随侍!不是什么歹人!”
谁知男子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冷冷的等待着自己的命令被忠实的执行。一个领头的侍卫敬畏的看了他一眼,仿佛
坚定了信念般,举起钢刀迎面劈来,展昭不禁闭目侧首。
就在这时,一个雄厚的声音从天而降,喝止住了马上就要碰上展昭头皮的凶器。随即一个中年身材雄伟的契丹男人慢慢
从林中趋马而至,身后跟着王都皇宫的禁卫,而将刀架在展昭脖子上的党项侍卫们也都立刻俯下身去行叩拜之礼。
展昭大约猜得出来,来人应该就是那个北方的鬼神,辽国的国君耶律彦和。
那个党项男子也随即在马背上向着来人低下头行礼;辽王摆摆手,示意他平身。
“惊了陛下的驾,微臣罪该万死——”党项男子赔罪道。
耶律彦和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展昭,面露嘲讽的对他说:“看来你的运气不错啊,一开始就碰上个稀有猎物。”
“因为是个中原人,臣担心他意欲不轨,所以正欲替陛下除去!”
“不轨?”辽王微微一笑道,边说边将马向前又趋两步,停在距展昭咫尺之遥,“原来你认为他是个刺客吗?”
展昭一听急忙解释道:“我只是与天玺公主走散,并不是什么刺客!”
辽王从马上俯下身,用鞭子轻轻顶着展昭的下颚,近距离打量起这个俊朗的男子。那是一种审视战果的目光,高傲而藐
视一切。
展昭的双手早已被侍卫死死的扭住,身体被直挺挺的顶着,丝毫动弹不得,再加上被如此轻蔑的眼光盯着看,使他倍感
屈辱。终于在和耶律彦和的目光短暂交错后,展昭倔强的将脸转向一侧,算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反抗。
谁知背后突然一震,随后就是火辣辣的痛楚传遍全身——原来党项人的侍卫见到他刚刚的不敬,立刻举鞭加以惩罚。展
昭不禁暗暗咬着牙,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而很快又倔强的抬起了头,毫不畏惧面前这位可以轻松掌握自己生死的
杀戮君主。
“……陛下,此人不但惊动圣驾而且如此放肆,请准臣立刻将其诛杀,以撼天威!”女真男子见状立即说道。
耶律彦和听了不但不怒反而面带笑意道:“既是天玺府里的,自有公主管教,何须朕诛?来人,立刻将他押回行营,交
与公主发落。”说罢便调转马头朝树丛中飞驰而去。党项男子闻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回头又看了展昭一眼,随即挤出
一丝冷笑,未再多言,便也调转马头率众追随辽王而去。
虽然只有数里之遥,但追逐奔马返回行营的展昭已是汗流浃背,几近虚脱。血顺着粗糙的麻绳从手腕流到袖管中,也不
时的滴在他走过的路径。乌黑的发梢散落在额前,被汗水黏住,但展昭已顾不得这些,此时的他已是视线模糊,也听不
清契丹侍卫的嘲骂,只是盲目的跟着眼前那看不太清的马尾,一步一步的踉跄着向前挪动。他就这样一路被绑在马后,
回到了行营。
当天玺再次见到展昭,已是夕阳西斜,暮歌萧萧。
行帐内满是伤药的味道,展昭虽然还是满面倦容,但已换好了干净的白色里衫,双腕都裹着层层叠叠的绷带,上面血迹
斑斑。天玺看了秀眉紧皱,竟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心痛。
“很疼吗?”她关切的问道。
“……展某无能,让公主担心了。”他一脸愧疚。
“此事怪不得你,是我太大意了……”
“公主千万不要这样说!辽王若是追究起来,便又是展某连累公主了——”
天玺锁眉摇头道:“陛下想必已是猜出了你的身份,只是当着西夏王世子的面不能置之不理。你……不要怪陛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