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熊饼干——mimosa.mimi

「你自己想阿。」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阿。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吗？」你有些忿忿地，脾气些微地暴躁。

「我不喜欢这类型的。」我淡淡地说。

「是喔？那你喜欢哪种的？」你好像被引起了好奇心，靠向我。

「我喜欢独立一点的女生。」回答的同时，我想起我过往那些「前女友」。

其实交过这么多女朋友，从一开始看外表，理所当然地因为性格不合分手，到后来，我几乎都是选择性格上比较独立自

主的女生。

奇怪得是，交往之后，她们就会开始变得喜欢撒娇，开始有些骄纵，变得不大像我从前知道的她们，尽管她们的身上还

是保有某种程度的理智，但那只是足够她们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令她们更加不悦。

也许她们需要的，正是她们原先所无法拥有的依赖呵护，而我却是抱着不想给予的心态，选择了她们。

这样的爱情，注定让彼此都失望。

「嗯……那我传简讯拒绝好了。」你考虑了一下说，但我怀疑你真的有认真思考过。

「你干麻？你喜欢就答应阿。」我对你草率的态度，感到有些不高兴，干麻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女生，是你的事情，干麻管我怎么想？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听你这么说，好像独立一点的女生比较好。」你还是固执地打出回绝的简讯，而我却觉淂你根

本不知道自己在干麻。

「没交过，你又知道？」我挑眉。呼吸间，空气忽然变得烦燥。

「我知道阿~就像你一样阿。」你理所当然，毫不考虑地回答，笃定地补充：「如果你是女生，我一定会追你。」

「很抱歉，我不是。还有，你，才比较像小女生，那么喜欢抱来抱去。」我讽刺地看着你说。

「胡说，看也知道我比较帅！」你立刻不服气地放下手机，瞪着眼睛看我。

「帅在哪里？睡觉流口水噢？」我故意取笑你，尽管话说出口的那一秒前，我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可恶！就算你是女生，我也不要你了。」你好像真的动气了，我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反应。像个赌气的小孩，明明在

生气，表情却是委屈地。

「你白痴喔？我就男的阿，你这样讲我也没差。」我却还是无动于衷地回答。我克制不了，自己这种不理智的表现。

「蓝言霆――」你瞪我。

「干麻？」我挑眉。

「你、你……哼！」你愤怒地对我比了中指，提了行李，跺着大步跑出门，但是现在根本还不到你该去搭车的时间。

就这样，放寒假的前一天，我们吵架了。

然后，寒假开始了。

寒假开始了，我的日子却没有过得比较轻松愉快。

我所做的事情，扣除掉和课业相关的部份外，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有的，就是我当起了短期家教，我想存一笔

钱，回台北的时候，可以买台机车。

尽管学校附近的生活机能已经非常好了，交通也便利得很，有捷运、有公车，到哪里都不是问题。

但是从国中就会骑机车的我，其实很不喜欢那种无法自己主宰来去的生活。

这天也一样，教完家教的学生，自己去市中心看了一场电影，逛唱片行，走在愈夜愈热闹的街道上，经过连锁商店外摆

出的特价商品。

我望着堆叠起来的巧克力口味大型六角柱体，上面印满了无尾熊的卡通图案，机械性地拿了一盒，走进去结帐。

带着那一大盒的经济包无尾熊饼干骑车回家，抱着它穿过客厅，老妈和老妹不看她们的八点档，反而面露疑惑地看着我

上楼。

「妈~你觉不觉得二哥最近怪怪的？」

我听见老妹在楼下和我妈讨论，不过这两个仅有肥皂剧想像力的女人，也讨论不出什么创新的情节。

我把无尾熊饼干放到角落叠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盒，很累赘地占据着我房间所剩无几的空间，我若有所思地望

着它。

还剩四天，寒假就要结束了，今天是家教的最后一天，我算了算今天领的薪水，加上过年的红包，凑一凑，差不多可以

再买一台新的机车了。

虽然放假的日子过得很清闲，甚至可以说闲得有些空虚，但我却不知怎么地，很想赶快回到台北。

我看着纸盒上的无尾熊图案，恍恍惚惚，想起了你的笑脸，还有……你甩门离去前，那个又愤怒又委屈的表情。

我是不是对你太过分了一点？

这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得不好。

实际上，我这个寒假，没有一天睡得舒服过。

失眠让我感到晕眩和焦躁，我迷迷糊糊地想起你总是喜欢抱着我睡觉，睡呀睡得，手脚就会缠到我的身上，明明多了一

个人在身上的感觉，又重又热，但是现在我却无比地怀念那热度和那重量。

我想念起我们的那间小房子，想念起通往学校的路上，清晨吹来夹带有青草香的凉风，想念伯爵珍奶的味道，想念中式

早餐和卤味……

然后我发现，该死的是我竟然在想念关于你的一切。

隔天一早，我醒来，正确的说，是我根本没有睡着过，我开始收拾行李，搭车回去台北。

回到家，我把东西放好，稍微整理了一下我们的小房子，也才下午三点。

坐在客厅，我望着墙壁上的时钟，忽然搞不懂我到底在干麻？

我提早了三天回来，那又怎样？

还有三天才开学，你不会那么早回来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是因为我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像你这样，我们靠得太近了，你侵入我的生活，你陪伴着我，无论我想不

想，需不需要；你占据我的时间，你强迫我习惯你的拥抱、你的依赖……

而在我对这一切，开始适应的时候，我们却吵架了。

是的，我们吵架了。

回想起来，从小到大，我其实很少跟任何人吵架，包括在和女朋友分手的时候，我都是冷静地宣告，然后安静地接受她

们的哭闹。

我们吵架了吗？我们真的吵架了？

但我却想不太起来，那天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争吵？我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不过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你对我比了中指。

呵，我还以为你个性那么Sweet，不会做这种事情。现在想起来，你的动作，还真像个稚气的小孩。

胡思乱想了一阵，才惊觉到我一直望着大门，难道我是在期待吗？

抓了钥匙，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去买机车。

回来得时候，我刻意去买了伯爵珍奶，还有卤味。

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正打算开始吃晚餐，我的耳朵却动了动，好像接收到奇怪的声响。

不会吧？

一个寒假没回来，家里就有老鼠了吗？我明明才刚打扫过的。

我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声音是从房间的浴室传出来的，我决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才打开房门，我就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用我的毛巾？」我望着你，错愕地问。你只穿着一件四角裤，头发湿答答地，脖子上还挂了我的毛巾。

「我好想你喔。」你叹息着跳到我身上，手脚并用地抱住我。剩下的话，你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你看着我的眼睛，就

像是在问：「你想不想我？」

「我也是。」抱着你，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这么说。

然后你得意地笑了，这才松开手脚对我紧密地禁锢。

大概进门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回来了，所以你见到我并不惊讶，还很悠闲地跑去洗澡。

我望着床上你还没整理的行李，就知道你肯定才刚回来不超过半小时。

「回来了，东西也不先收好。」我摇摇头，念道。

「我饿了。」你逃避我的叨念，踢着腿，一下子看地板，一下子望着我，撒娇地说。

「就只知道吃。」我皱眉。

「我哪有。」你不太有力地反驳。

我笑了。

看到客厅的卤味和伯爵珍奶，你先是很开心地噢了一声，奔过去，接着嘟嘴，手指着珍奶回头道：「怎么只有一杯？」

「我又不知道你会回来。」我耸耸肩，我是真的、真的不知情阿。

林上玮，你为什么会提早回来呢？

「没关系，你喝吧。」我说。

「一起喝吧。」你把吸管插进去，执着地说，然后仰起头对我笑：「吃完再去逛夜市~」

「坐了一天的车，你不累阿？」我好笑地接过你递给我的伯爵珍奶，看你囫囵吞枣地吃起卤味。

事实证明，我们都没力气再出去瞎混了。

在我们吃完了，我又去煮的两包泡面，看了半场职篮转播之后，你已经瘫在我的怀里睡着。

我打了一个呵欠，认命地关掉电视，小心翼翼地把你抱起来，带你回房间睡。

抱着你的时候，我想我该庆幸，你会吃却不会长肉，不然我真的会考虑把你丢在客厅。虽然这么想，但是我好像一次也

没这样做过。

而我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我当初会直觉想把你带回房里睡呢？

这个晚上，我连日的失眠，得到了纾解。

你久违的拥抱，尽管还是一样又热又重，但是这熟悉的感觉，却令人怀念。

很快地，我就进入了梦乡，我想，这是因为我太早起，太累了的关系。

你望着房间角落里，叠成一直线的六角柱，对着我问。

「这是什么？」

当然，你并没有傻到看不懂上面的中文字，你想知道的是，我带这东西回来干麻？

你知道，我并没有买甜食储藏的习惯，我们的家，除了偶尔买些泡面、罐头、鸡蛋、水果，冰箱里很少会放什么东西。

特别是你又很爱喝现调的饮料，冰箱里顶多放白开水而已。

「要吃就吃吧。」我没有正面解决你的疑惑，只是迂回地给了你一个回答。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为什么会买这种我根本不爱吃的零食，它甚至不是咸的。

「噢。」你点点头，真的走过去拆了一盒，拿出里面分成小包的饼干，打开之后，你把饼干全部倒在卫生纸上，一个一

个拿起来看：「图案不一样耶。」你认真地研究着说。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说。」你把一块饼干塞进嘴巴，回头对我笑着说。

「难怪长大会变这样……」我半打趣地喃喃自语，你还真像只甜甜的巧克力无尾熊。

「什么？」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一边嗑着饼干，用你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听不清楚也好，省得我们又要「吵架」，想想，我们之间的争执，还真是好笑。

「言霆~」你笨拙地从床上爬起来，嘿嘿笑着朝我靠近。

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当你没意识到你在干麻的时候，你都在给我制造问题了，如果你已经意识到你会麻烦我，我想问

题肯定更大。

「你想说什么？」我看着你欲言又止的样子，难得你会有腼腆的时候，更让我觉得一阵恶寒。

「那个……就是阿……」你扭捏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一句话硬是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

「我可以不要听吗？」我很认真地问，看你这种样子，我真害怕听见你想说的事情。大概和「绝对没好事」这五个字，

脱不了干系。

「不要这样嘛~」你着急地拉拉我的手臂。

看你这么着急，我却觉得好笑，你这个懒散的家伙，也有知道紧张的时候阿？

「那个……言霆，对不起，我统计被当了。」你垂头丧气地招出答案。

「哦？这跟我有关系吗？」原来是这件事阿。但是这好像不关我的事吧？我上学期可以说是无惊也无险地「All pass」

了，我想之后没有意外的话，我也会走这个路线，直到毕业。

「因为是你教我的。」你哀怨地望着我说。

「这么说，是我的责任罗？」挑眉，你这小子，想恩将仇报阿？按照你这种程度，被当一科都是老天仁慈了，统计被当

要怪谁？我对你算仁至义尽了吧？

「当然不是啦。」你慌忙摇头。

「那跟我说对不起干麻？」我好笑地看着你。

「因为我明年还是要麻烦你。」从你求助的眼波扫射过来，我忽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未来的日子里，你会麻烦我

的，绝对不只这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理你？明年我又不用修统计。」我故意冷淡地说，馀光看见你大受打击的表情，很是有趣。

「干麻这样~」你噘起嘴，又是苦恼又是哀怨地扒住我。

「到时候再说吧，可能你这学期就被二一也说不定阿。」我憋住想笑的欲望，很认真的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开，并

用谈天般的语气，说着你可能的悲惨命运。

「才不会！」你委屈又不愤地对我吼道，吼完了，忽然又开始有点心虚。

「呵、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吼！你耍我！」你好像忽然明白了，呐喊着扑了上来，把我压到床上翻滚。

唉~我只能说，这就是靠脑袋，跟只会依赖的差别。

林上玮，没有我你要怎么办？

我忽然为这小子的将来担心起来。

第五章

对于林上玮这小子，我想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馀。

你见过抱着尤加利树的无尾熊，从树上摔下来过吗？

我还没见过。

升上了大二，我和林上玮仍旧是室友，我们不但同系同班主修相同，连通识和选修的科目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

这就是那个懒小子拿着我精心设计的选课表，按本操课的成果。

我深刻体认到，对于那只无尾熊来说，我是非常优质的一棵尤加利树，除去当他发现选修的科目，教授很严格很机车，

他会很难过之外，我想他对这一切应该是满意到不能再更满意了。

这一个下午闷热的午后，没心情去晒太阳打球，我们都待在家里找事情打发时间。

「言霆，你在看什么？」转遥控器转到不知道该干麻才好，你不想看无趣的电视节目，就开始想骚扰我。

「《吃遍世界看经济》。」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看完这页的最后两行，翻到下一页。

「讲吃的？」只是偶尔看看流行杂志，很少看书的你，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讲经济。」我冷淡地回答。

「这么无聊？」你噘嘴，看着我一副无趣的样子。

「无聊你就不要念国企。」我严重怀疑，你填志愿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念的是怎么样的科系吧？

这样也能考上我们学校的你，真不知道该说是太幸运还，是了不起？

「可是我好无聊，你陪我玩嘛~」前天才把新买的电玩游戏破关，线上游戏因为不小心出错，害大家损失惨重，而不敢上

线的你，这几天真的没有什么娱乐可言。

「自己去旁边玩。」推开一直靠过来的你，天气明明就这么热，你怎么还是这么爱黏人？

「不要，你陪我玩~」因为长期处于没事做的状态，无聊到快抓狂的你，现在就像个耍赖的任性小孩。

「你没看到我很忙吗？」这本书明天就到期，要还给图书馆了，赶着把它赶快看完的我，哪有时间陪你玩？

林上玮，我知道你是小动物，但是请学习看主人的脸色好吗？

「可是你有时间看书呀？为什么没有时间陪我玩？」始终搞不懂看书的重要性的你，的确不能理解。

看书也是一种很忙碌的活动。

「就是因为我的时间要用来看书，所以我没有时间陪你。」我依旧对你不理不睬，冷淡地说完，又翻了一页。

「言霆好狠心……」哭丧着脸，意识到我真的是铁了心不理你，你委屈地跑进房间。

等我把书看完，天色也暗了。

我走到房间，看见电脑开着，你却已经躺在床上，抱着棉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