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问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又问不出口。
四月份的日夜温差大,承殷又是怕冷的人,常常会带着一件棉外套,晚上下班的时候套上。这件外套还是那个人买给他,
连同一条蓝灰色格子围巾。围巾现在被他压在了床褥下面,睡前偶尔会看一看,别怪他没骨气,他自己也懊恼过,但这毕
竟是人生中的第一场爱恋,第一次与别人那样亲密过。
这一个多月,承殷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之所以这样想着那个人,是因为他恨他,而他之所以这样的恨他,又是因为他曾
经深爱过。
当初离开的时候,悲愤且绝望,他甚至坐上火车后又开始后悔没有甩那个人一耳光再离开,于是他开始诅咒,诅咒他一辈
子也得不到真爱,因为他不配。
如今稍稍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想,那个人会不会有一点想念自己呢?那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痛苦呢?
承殷还不知道,失去他的何宵,正发生着生命中天翻地覆的变化。
另一边,M市。
坐在何宵对面的男人,便是那日闯进孟川办公室将孟川拖走的男人——梁予宾。他的身份可以说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可
以说是本地黑道最大势力的二当家,总之他的名号在M市的生意圈里颇为响亮。现在他盯上了岚都那块肥肉,偏巧何宵撞
上门来。
“这是股份移交的文件,全在这里了。”何宵将一个文件袋推到梁予宾面前。
梁予宾笑笑,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得意:“够干脆,值得表扬。”
“你没忘记你的承诺吧?”何宵此时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会呢,拿岚都的股份跟一个人交换,我觉得我赚到了。”
承殷忽然消失不见,何宵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忽然有一天梁予宾给何宵打电话说要谈谈岚都的事情,约好见面后梁予宾
直奔主题,就问了他一句话:要岚都还是要承殷。
何宵忽然想起了那天张秘书趴在他耳边说的话:“你不想让岚都倒闭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岚都的股份卖给梁予宾,别
急着拒绝,现在你的小情人正在孟川那里,孟川跟梁予宾已经商量好了,你只要一拒绝,你的小情人就玩儿完,先奸后杀
,好好考虑一下,要岚都还是要情人?”
何宵这才恍然大悟,承殷之所以不见,原来是被梁予宾他们绑去了。
一面是苦心经营多年逐渐成为生命中一部分的岚都,一面是其实早就不知不觉地爱到骨子里的爱人,何宵不是没有犹豫过
,他试着想过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可是梁予宾不是普通人,通常他决定的事情说一不二,没有商量的余地。
左右思量一番,何宵最终决定拿岚都换承殷。
因为岚都没了以后还可以重新开始,可是承殷没了一切就不可能从头再来了。
他现在只希望承殷可以平安无事。
“你现在可以把承殷交出来了吧?”何宵见梁予宾迟迟不提承殷的事难免有些心急。
此时梁予宾反而慢悠悠地玩起手里的打火机,何宵不禁放大声音:“姓梁的,现在股份你也拿到了,敢快把承殷放了!”
梁予宾就像看宇宙头号白痴一样看着何宵,反问道:“我有说过你那个什么承殷在我这里吗?”
“什么?!”何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他被梁予宾这只狐狸给骗了?!
燃烧的怒火直冲脑袋,何宵的双眼一下就红了,拳头紧握想要去打梁予宾却被不知从那钻出来的保镖按住,肩膀瞬间传来
刺痛,使得何宵痛苦地叫了出来。
“哎呀,你不要这么激动,虽然你的情人不在我这里,但是我也有好东西来跟你交换哦。”梁予宾不慌不慢地说道。
何宵恶狠狠地瞪着梁予宾,这个狡猾的狐狸根本一句话都不能相信!
梁予宾走进何宵,将一张纸条塞进何宵的西装口袋,拍拍他的脸:“这张纸上有个地址,你的小情人就在那儿呢,要不要
去找,就看你的了。好了,事情都谈完了,我也不跟你耗着了,好走,不送。”
梁予宾刚说完,两个保镖立马押罪犯般将何宵赶出办公室,巨大的推力害得何宵差点摔个狗吃屎。
“看门狗!”何宵低声咒骂。
偏巧张秘书从旁边经过,还看好戏地嘲笑着:“呀,何经理这是演的哪处戏啊,精彩纷呈呐。”
何宵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出去,忽然想起梁予宾在口袋里塞了一张纸,便掏出来看,上面写
着几八个字:
凤凰古城、背客酒吧
何宵拿着纸条,心里产生了莫名的兴奋,承殷,承殷他真的在这地方吗?!
无法压抑的迫切盼望,这是多日来积攒的思念所酿出的兴奋,何宵飞快地跳上车发动车子,他现在就要回去收拾东西,立
马赶过去把承殷找回来!
一想到承殷那张时而听话时而便扭的脸庞,还有软绵绵地叫他“大叔”的声音,何宵的眼就湿润了。承殷离开的这些日子
里,他感觉他的身躯和灵魂已经剥离了。睡觉的时候会下意识搂住旁边的东西却发现揽住的只是一团寂寞的空气,拿出手
机第一件事就是按下一号快捷键耳边回荡的确是用户永久关的机回音,他甚至去承殷家探访过可是得到的答复确实许家人
的白眼和叫骂。
现在这张纸条的地址哪怕是梁予宾骗他的,他也要抱着一丝希望努力去寻找!
何宵一边踩下油门加快速度,一边又难以抑制住兴奋拿出纸条来看,意识神游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前方的绿灯变成了红灯,
横向行驶的车辆已经开始起步了。
一辆面包车师傅眼看着从旁边冲出了一辆轿车朝自己飞快驶来,他着急的连忙打转向,可是对方的车速实在太快,看起来
就像找死一般。
此时何宵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承殷,你要等我……
part.46 怪蜀黍
那个人一走进背客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多么帅气多么夺目,相反的,大晚上走进灯光昏暗的酒吧却还带着一副墨镜,不禁让人怀疑他要么是某
位悄悄出游的大明星要么就是不幸双目失明的盲人。
他穿着一件茶色外套,下巴上的胡子长得乱七八糟,走路微微有些跛,进来的第一件事开始四下张望。
承殷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客人没什么好感,不过他还是拿起MENU朝这个男人走过去。
“您好,就一位吗?这边请。”承殷职业化地说道。
男人看到承殷就犹如见到什么怪物般张大了嘴,一动也不动,身子还微微发颤。
承殷已经走到座位旁,看到男人依旧站在门口,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又喊了一声:“先生,请坐这边。”
男人这才如梦初醒,一瘸一拐地朝座位那边走去。
承殷将MENU递给男人,却发现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尽管他不知道那双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中到底夹杂着怎样
的情绪,但他却能感觉到目光中有一丝柔情。
承殷被盯得浑身不对劲儿,连忙将男人的视线引开,打开MENU开始介绍:“先生,您要不要试试我们家的特色椰子朗姆酒
?很好喝的。如果想要吃点什么,可以再配上一块原味芝士蛋糕,也是我们家的特色。”
男人话不多,只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成……”
承殷听到男人应允,赶紧抓起MENU,匆忙说了一声:“那请您稍等。”然后飞快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怪人。”
有些发痴的男人望着承殷跑开的背影,喃喃道:“承殷……”
周炎见承殷这么惊慌地跑回吧台,忍不住又调侃他:“怎么啦?有客人非礼你了?”
承殷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快地说:“一杯椰子朗姆。”
然后又冲厨房那边的涛子喊:“涛子哥,一块原味芝士。”
承殷无意朝怪男人瞟了一眼,发现男人的视线跟着自己飘到这边来,不禁打了个颤,暗暗想道:如果目光能够非礼人的话
,也许我的清白早就不保了,真倒霉,又遇上一个怪大叔。难道我长了一个吸引大叔的体质?
承殷郁结,第一段初恋献给了一个旧情不断的渣子大叔,然后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又天天被一个自翊情圣的大叔调戏,现
在居然还冒出个客人怪大叔对他进行眼神非礼,他怎么就那么那么那么地吸引大叔的注意啊!
周炎调好了酒往吧台上一放,示意承殷把酒端过去。
承殷看见涛子正好把手头的蛋糕做完,于是贴上去谄媚地喊道:“涛子哥——”
涛子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看看他眨巴着眼睛一副“我有求与你”的模样,再看看周炎似笑非笑看好戏的模样,无奈地说
:“什么事,说吧。”
“反正你刚把蛋糕做好,也没什么事干,就帮我把东西端给那桌的客人吧。”
涛子顺着承殷的指向,望到那桌的客人此时也正望着他们,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客人怎么了?”
周炎插嘴:“小殷殷被怪蜀黍盯上啦。”
承殷没好气地瞪了周炎一眼,继续向涛子求救:“涛子哥,好不好,帮帮忙吧!”
涛子本来就是心软的人,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像周炎一样去看别人的热闹,便答应了,承殷高兴地立马给了他一个拥
抱。
“涛子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
“我是涛子的表哥,你认涛子当亲哥,那我也就是你表哥了……”周炎趁机攀上关系。
承殷鼻子一歪:“老板,您都多大年纪了还要占我便宜,您要当我哥我都怕会折寿。”
周炎不在乎:“折寿?行啊,咱俩不能同年同月生,能同年同月死也好啊,然后化成蝴蝶,翩翩起舞。”
涛子听到周炎又开始贫,沉默地走开,将酒和蛋糕给那个怪客人送去。
再怎么怪异也都是客人,涛子象征性地对男人笑了一下。
“请问,你们这里几点打烊?”男人问道。
“凌晨一点。”
“那白天几点开门?”
“上午十点。”
“哦,谢谢。”
男人向涛子道谢。涛子觉得,这个人除了带着个墨镜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貌以外,其他方面都挺正常的。
涛子走回吧台,周炎问他:“刚才你跟那个男的说什么了?”
涛子神秘一笑:“秘密。”
周炎一愣,悻悻地说:“你现在跟哥都有秘密了,行,能耐了。”
涛子反驳:“我记得你说过,我们要尊重彼此的隐私吧。”
周炎心里有些冒火,他轻蔑地笑:“没想到我们涛子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也有隐私了。”
涛子也不在意:“彼此彼此。”
凌晨十二点半,背客的客人几乎走的差不多了,除了那位怪大叔。
承殷急了,对涛子嘀嘀咕咕:“涛子哥,那人怎么还不走啊。”
涛子看那人手里拿着本杂志在看,便说:“大概是看书看入迷了吧,要不,你去提醒一下他?”
承殷连忙摆手:“我才不要呢!”
“人家应该还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至于这么堤防着他吗?”
承殷也觉得自己很奇怪,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就感觉怪怪的,有些讨厌,又有些在意。像他这种外貌出众的少年,以前也
经常有人盯着他看,不过他都装作无视混过去了,偏偏今天遇到的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感,着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涛子看承殷不说话,继续宽慰他:“也许人家对你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你就把他当作普通客人吧。”
承殷点点头,亲自过去赶人。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到打烊的时间了。”
承殷走到男人身边发现蛋糕没吃两口,酒倒是喝完了。
男人闻声抬起头来,承殷再次感觉到那两片墨色镜片后面的奇异眼光,身体再次不自在起来。
男人看看墙上的表,问道:“不是一点打烊吗?”
这是承殷第一次听到男人的声音,心跳忽然加速起来。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且震惊,跟某个人的声音好像。
不过他不敢将面前的这个男人与那个人对应起来。首先,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这儿,其次,他也不会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腿走起路来不太利索,而那个人却永远都是风度翩翩。
“我们是一点打烊,但是现在已经要开始整理卫生了。”承殷压抑着心跳,解释道,顺便多打量了男人两眼。
男人点点头,递过一张红色钞票,承殷飞快找了钱。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他长吁了一口气同时祈求这个人不要再出现了。
客人已经清空,承殷开始忙着整理卫生,涛子收拾厨房,周炎清洗酒杯。
整理完毕,承殷拎着两大袋垃圾出门去找路对过的垃圾桶,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看到一个忽明忽灭的红光,那个怪男人居
然没有走,正坐在江边的石阶上抽着烟。
承殷没法不关注他,因为他的行为举止太怪了,半夜不回去休息,被即将打烊的店赶出来后,又坐在江边抽烟,难道他没
地方可去吗?
知道男人的目光再次追来,承殷赶紧扔了垃圾手忙脚乱地跑回店里。
“涛子哥,收拾好了吗,可以回去了吧?”承殷趴在厨房门边问道,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也要涛子把自己送到家门口才行
。
涛子擦着手里最后一个盘子,回答:“好了,马上就好。”
这时周炎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问:“今天是几号来着?”
“4月12号。”涛子回答。
“哦……四月12号……”周炎重复,然后又转身飘走了。
涛子让承殷先去外面等着,他收拾完东西就出来。承殷眼尖地看到厨房案台上摆着一盘没有吃的蛋糕,便问道:“那盘蛋
糕怎么回事?”
“我看还剩了一点料,就多做了一份。”
承殷眼睛一亮,正好他感觉肚子有点饿,便眼神期待,揉着肚子问:“那我能吃吗?”
涛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允了:“当然可以。”
承殷兴奋地端过蛋糕,大口吃起来,刚才因为怪大叔而变得郁闷的心情也逐渐转好。
一切整理好以后,他们向周炎道别离开。承殷一边出门一边穿上外套,涛子细心地帮他把领子翻出来:“你年纪也不小了
吧,怎么整天跟孩子似的。”
承殷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孩子,抗议道:“我哪里像孩子了,我现在可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
”
“男人?是男人嘴边还留着奶油?”涛子伸手帮承殷把嘴角的残留物擦掉,然后给承殷看手指上的证据。
承殷笑嘻嘻地说:“那是因为你做的蛋糕太好吃了嘛。”
俩人说说笑笑地像平常那样往家走,但让承殷感觉与以往不同的是,身后好像总有个人跟着他们!
按理来说这里是民风淳朴的边陲古城,人们都是自食其力地养活自己,那些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行为比起城市里来说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