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这件事 上——莫道离

宁小言一时不能接受这么突然的视觉冲击，脸上迅速窜红，看着只在腰上裹了条浴巾的秦子晋睁大了眼睛，保持着仰视他的姿势。

秦子晋本来就很高，185的身高在一群十四五岁的高中生中鹤立鸡群。皮肤紧致白皙，胸膛和腹部的肌肉线条分明，结实而恰到好处。

“看傻了啊。”秦子晋一边翻衣服一边不屑地斜睨宁小言一眼。

宁小言这才回神，很不自然地坐下来。眼睛盯着书一动不动，生怕一不小心又看什么非礼勿视的东西。

秦子晋转过头看着宁小言秀气的侧脸，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晃动，两只手交握在腿上的样子看起来很弱小无辜，很好欺负。

他突然勾起嘴角邪笑了下。

“宁，消炎。”

“宁小言。大小的小，语言的言。”宁小言皱眉，转过头就看到他放大的精致面孔离自己无限近。

他眼睛半眯着，凑近宁小言：“哦～宁小言。”

声音低沉暧昧。

宁小言紧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帅脸，动都不敢动，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死死地抓着手中的笔，手心里全是汗。

秦子晋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很心满意足地笑了：“干什么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完还捏了下宁小言的脸，直起身子继续找衣服。

留下宁小言呆呆楞楞地坐在那里，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面对秦子晋这样漂亮的人，宁小言既自卑又羡慕。同时，还有不明所以的悸动。

因为宁小言是同性恋。也有人称homo，或者gay。

宁小言的母亲宁夏十七岁就生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大概宁夏自己也不知道。

年轻的未婚妈妈要养活一个孩子总是充满了艰辛，十七岁的宁夏，什么都不会的宁夏除了出卖自己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身体似乎根本找不到别的出路。

宁小言曾经质问过宁夏，为什么把我生下来。

宁夏闻言吐出一口烟圈，眯着好看的眼睛看着宁小言道，脑子一热就觉得似乎生个孩子挺好的，当个母亲多伟大啊。你看我为了养活你都愿意出卖我自己的身体，你娘我可真是千年一遇啊。

宁小言忍不住反驳，你伟大到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还真是千年一遇啊。

那是十二岁的宁小言对着二十九岁的宁夏说的话。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或者其实他知道，只是很单纯很恶意地想要刺伤她。

后来，他有一天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走上了大多数人眼中的歧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更关注班上哪个男孩子比较好看而几乎不注意女生，他只是下意识地排斥，想要掩饰。

那时，宁小言十三岁。

从那时候开始，宁小言人生中有了第二个大秘密，除了有关宁夏以外的，需要死命簒在手心里，不能泄漏分毫的秘密。

当有了需要隐藏和保护的东西之后，人就会变得更加坚强和努力。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获得足够的生存的空间，总是能够比别人更加发奋和不顾一切。

宁小言知道现在的自己实在太弱小，所以只好努力守好这个秘密，然后变得比任何人都优秀站得比别人都高，变成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的人。

那样，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怯懦害怕。

这个南方城市的十月份如期而至。

国庆七天长假对于全国重点高中的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放假前一天莫柯和顾飞就已经把行李打理得妥妥帖帖，只等着最后一道下课铃一响便飞奔回家。

秦子晋和宁小言却表现得很平淡。

秦子晋是因为反正回不了美国，在哪里不都一样。唯一的好处就是多出了时间玩游戏看电影和睡觉。

宁小言则是本来也不想回去，没必要回去。坐三个小时的车跑回去，不过是把寂寞从学校搬回空荡荡的家里而已，更何况还要花上近百块钱的搬运费。

本来以为自己这七天在图书馆和寝室一个人慢慢消磨掉就可以了，所以当一号早上秦子晋推开寝室大门走进来的时候，宁小言吓了一跳。

秦子晋前一天晚上就回了他爷爷家，一大早突然出现确实让人很莫名。

“你怎么还在啊？”秦子晋看到宁小言，随口说了句。

宁小言点点头：“嗯。”

“不回去？”他们不是都特别兴奋地要回家么？秦子晋不解。

“嗯，我觉得在学校看看书也挺好的。”宁小言扬了扬手中从图书馆借来的诗歌选，浅笑了一下。

秦子晋很不屑地翻了翻他美丽的眼睛：“你迟早得看书看死，呆子。”

宁小言忽略他说的最后两个字，只是笑着反驳：“哪有人看书看死的……对了，你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回学校来了？”

秦子晋摊手，一脸无奈道：“我本来是以为学校没人了才回来的，没想到你还在。”

宁小言语塞了，好半天才问了句为什么。

秦子晋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想发脾气。秦子晋大伯的小孩儿秦子溪也在秦山峰家里，整天翻天覆地，就差没把屋顶掀开来玩儿了。

最要命的是，那小孩儿还粘秦子晋粘得特别紧，不管秦子晋是对他发脾气还是不理他，小孩儿就是爱往他身上爬，时不时抱住他大腿甜腻腻地叫一声“哥哥”。

遂逃之夭夭想来寻个清静。

03.

秦子晋是凌晨四点被秦子蘅的电话吵醒的。

秦子晋看了眼来电显示，万分不耐烦：“什么事啊？现在中国是凌晨四点啊……”

“sorry，我忘了时差。”

“秦博士，有话快说，我还要睡觉。”

“听说你没回爷爷家？去哪里了？”

“学校。我能去哪啊？！”秦子晋翻个白眼，感觉到那边的宁小言似乎翻了个身。

“我知道了。对了，妈妈说过几天要回中国。”

秦子晋皱眉，“她不是去法国出差一年吗？啊，你们把我卖到中国被她知道了吧，哈哈哈哈，Alva，我妈会杀了你的。”

幸灾乐祸的声音让秦子蘅嫌弃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秦子晋的英文名：“当初就是她出的主意。谁叫你不学无术，专干荒唐事。”

“我干什么荒唐事了，什么叫不学无术啊？”秦子晋就差从床上跳起来，他怀疑秦子蘅根本就是故意大清早给自己填堵的。

“你要我一件一件数出来吗？”

“切，大爷要睡觉，你没事少骚扰我。”秦子晋心虚地掐掉电话，却睡意全无。

“喂，你醒了没？”秦子晋突然问。

宁小言睁开眼睛，“嗯，醒了。”

“睡不着了，走，起床去运动。”秦子晋爬起来，看着平躺着的宁小言，丝毫没有是自己把别人吵醒了的觉悟。

黎明的晨曦透过窗户淡淡扫进来，刚好让秦子晋能看清宁小言的样子。

他不太耐烦地皱了皱眉，微微张了张唇：“不去，我不喜欢运动。”

“你看你瘦的，就是不爱运动，小身板跟个姑娘似的。快起来，让哥哥带你去锻炼锻炼。”秦子晋伸手去拉他起床，看着宁小言略带不耐烦的样子突然心情大好。

“……你比我大吗？”宁小言企图转移话题。

秦子晋满不在乎地挑眉：“难道你看起来比我大？快起来，别睡了。”

“……”

宁小言在床上翻了几下，问：“现在几点？”

秦子晋翻开手机看了下：“四点四十五。”

“……你自己去嘛，现在太早了。”

秦子晋没回他答他，直接爬下床打开寝室的大灯，光线突然变强让宁小言仅剩的睡意也全无。

假期的学校简直可以用空荡荡来形容，特别是早上五点。

宁小言脱力地跟秦子晋跑了一圈就再也动不了，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秦子晋嘲笑了他几句又继续跑了几圈才停下来，摘掉耳机踢了踢躺在地上已经快睡着的宁小言：“喂，回魂了。吃早饭去。”

宁小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来，“嗯。”

秦子晋被宁小言强拉到食堂，正一脸不耐烦，颇不悦地坐在凳子上看宁小言端着餐盘一个一个窗口买牛奶咖啡面包。

“一大早就喝咖啡不好吧……”宁小言一边把从食堂的西餐部买来的热咖啡和吐司递给他，一边皱眉道。

秦子晋满不在乎道：“我喜欢。”

宁小言看他一眼不再说话，坐下来安静地吃早餐。

快吃完时秦子晋突然问：“你这几天要干吗？”

宁小言偏着头想了一下，说：“去图书馆看书做题吧，其实没什么可做的。”

秦子晋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只是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过了下又问：“你怎么不回家？”

宁小言放下手中的牛奶杯，低下头勾了勾嘴角，小声道：“车费贵，家里没人。”

“家里人呢？”秦子晋搅着咖啡，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句。

宁小言垂下眼帘，“我家没别人了，就我一个……”

说完朝秦子晋笑了下，那笑容像是要碎掉了一样脆弱。

秦子晋搅动勺子的动作停下来，“嗯？”

宁小言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父不详的身世，只是笑了下，说：“我爸妈都过世了。”

声音很平静，像是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秦子晋看着宁小言的笑脸突然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同情。”宁小言脸上的笑容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刚毅和坚定。

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屈和倔强。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秦子晋突然就很莫名地为之动容。

“其实我觉得还好，我的人生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难堪和不幸。也许是习惯了吧。”

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笼罩在宁小言身上，他淡淡浅笑，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却总是带了那么一丝深重的忧郁，年轻精致的五官被光线析出清晰柔和的轮廓，整个人看起来平和而温柔。

秦子晋不是没有见过不幸的人，但是像宁小言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你一个人……怎么过的？”

宁小言看向窗外直直射进来的光线，下意识地眯眼，口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申请学校的助学金奖学金，学费是可以免的，利用假期兼职打工，这样也不就不太需要担心生活问题。”

秦子晋闻言沉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

宁小言打断他：“不用，如果总是依赖别人内心就会变得越来越脆弱，我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无能不堪一击。”

秦子晋突然想起第一眼看到宁小言的样子，那时候他转过身同身后女同学说话时的温吞软弱的样子。

以及后来他处处小心谨慎一副老好人的脸孔，是让秦子晋一看就窝火的走狗形象，看起来没骨气又恭维。

可是，相处久了才发现他真的很不一样。

努力的人也许真的很多，但是能够像宁小言这样不顾一切的什么事都愿意全力以赴的人，却真的很罕见。

秦子晋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向往这样的人。

他们坚强认真倔强，总是能够朝着目标一步步迈进。正是那种比任何人都能吃苦耐得住寂寞的品格，让他很感动也很向往。

就像宁小言，就像秦子蘅。

“喂，明天跟我回家？秦山峰最喜欢你这种特拼命的书呆子了。”

秦子晋拍了下宁小言的脑袋，他终于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秦子晋翻个白眼：“我说明天跟我回家。”

“啊？”宁小言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受宠若惊：“这样……不好吧？”

“不许拒绝。本少爷可不是轻易向别人发出邀请的人，不然我……”

伸出长手就赏了宁小言一记爆栗扬长而去。

宁小言揉着头追上去：“你干吗打人啊，很痛啊，痛死了，喂……喂……”

食堂路过收拾桌子的大妈忍不住摇摇头感叹了句，美好的青春啊。

当宁小言跟在秦子晋尾巴后面，来到传说中的秦山峰家门口时，还是没忍住微微张大了嘴唇发怔。

精致的两层白墙红瓦别墅，欧式花园风格的门窗造型，外面一块很宽的草地，自动洒水的装置正在给草地浇水，从宁小言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水光折射出的七色彩虹。

秦子晋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忍不住嘲笑：“喂，口水擦一擦，要见家长还是注意一下仪容比较好。”

宁小言听着这话却有些怪异：“什么见家长啊……那是……”

“你不就是一副小媳妇样儿么，没关系，你们祖国不是有句话叫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么。”秦子晋边说边推开大门往里面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宁小言此刻一脸快滴出血来的表情。

来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很时尚很有气质的老太太，她看到秦子晋很高兴地想要跳起来抱住他，但是秦子晋实在太高，只好双手掉在他脖子上：“哎哟，想死奶奶我了，你这孩子。”

秦子晋转头一脸恶寒地看了看略尴尬的宁小言，道：“我这才两天没见您……”

“哎呀，你不知道两天就是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分钟两万……诶？你说要带回来的那个小同学呢？”老太太从秦子晋身上下来，好奇地朝门口望了眼。

宁小言额上三滴汗，从秦子晋背后走出来，很有礼貌地微笑：“您好，我叫宁小言。”

老太太立马两眼放光：“啊，小言啊。长得可真水灵，多好看的孩子啊。比子晋好看多了，哈哈，哈哈……”

宁小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

秦子晋不乐意了：“他哪里比我好看了，跟个姑娘似的。”

老太太初见孙子的喜悦劲头已过，扬起手重重一拍秦子晋的肩膀：“你知道什么呀，这叫秀气，精致。所谓江南美人，就是这样的。啧啧，哪像你，怎么就一点儿不像你爸，长得跟个假洋鬼子似的。”

秦子晋无语望天，之前怎么没发现这老太太比小孩儿秦子溪难伺候一百倍啊一百倍。

“我本来就是外国人～”秦子晋低声反驳了句，便飞快地闪进屋，看了几圈问：“那小孩儿呢？”

老太太转头答了句“你不跟他玩，子溪就回家去了”便再懒得理他，热情地拉着宁小言的手嘘寒问暖，让宁小言心里突然涌起股暖流。

他已经不太记得被人关心是种什么滋味了，因为太久远，所以表现得很生疏。

老学究秦山峰架着副老花眼镜看起来很慈祥很和蔼，从楼上走下来热情地朝宁小言问好。

宁小言很乖巧地同秦山峰打招呼，样子像极了一只宠物狗。

饭前，秦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忙活张罗，秦子晋被秦子蘅的电话缠住，秦山峰就拉着宁小言坐在客厅聊天。

秦山峰得知宁小言是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特招进的高中时，很是欣赏：“小言啊，你这么优秀，也顺便帮我们监督监督子晋。他这孩子聪明，就是不肯用心。以前啊，也没少干荒唐事，所以才回的中国。就是希望在这里能让他多接触像你这样的好孩子，把身上的毛病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