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晏就是对方硬自己死撑着硬,对方软立刻也软弱委屈一起来的性格。当下就乖乖吞了那口药,两人舌头又缠绵了会儿。
一口一口总算是把一碗药喂完了,刑晏也不哭不闹了,双唇肿得像香肠,还没缓过气一抽一抽的。
殷槐宇放下空药碗正准备起身,衣角却被刑晏揪住。
回头,只见他往里头撇这头,手上却紧拽着不肯松,嘴巴还委屈地微撅着,上头有刚刚自己肆虐的痕迹。
“放手。”殷槐宇不带任何语气地出声。
刑晏手不由得松了。上好的衣料从手中划过,顿时心里也觉得掌心那般痒痒的,空空的。
刑晏又把头埋到被子里。等殷槐宇关了门,转回身,就看见被子高高一团一抽一抽的,跟打嗝似的。
无奈地摇摇头,走回去从一双倔强的手里抢走被角,自己和衣躺了进去。
这才见到那张蒙被子里的脸是满脸泪痕,跟抢了他媳妇似的伤心。
殷槐宇拿自己衣袖帮他擦了擦:“赶紧再睡一觉,就能好了。”
刑晏揪住这人的衣袖,使劲擤鼻子。擤得呼啦呼啦,像旗子风中飞舞。
这日刑晏又让殷槐宇一口一口喂完了药,手脚并用缠住了他一片衣袖。
“下月要上少林一趟,你想去吗?”
刑晏眨眨眼。穿过来这么久,跟这帮主大人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但却还是他第一次开口问自己要不要出去玩。刑晏琢磨着自己古代还就跑过一没名气的“长乐帮”一不成气候的妓院,说出去太丢人。这少林大名鼎鼎,自己去没事,开开眼也是不可少的。于是带着呼啦呼啦的鼻音说:“要去!当然要去!”
“那你快点好起来。”
殷槐宇冷冰冰撂下一句话。可第二日看刑晏再次生龙活虎地在自己书房里蹦跶的时候,他瞬间怀疑这几日都给人摆了一道。
刑晏蹦跶归蹦跶,但确实蹦跶不了多久就得歇下来缓缓,发烧的整人功力还真不是唬人的。一到疯疯癫癫兴头上却因为两腿发软,刑晏就对这小身板弱体质恨得牙痒痒。换他以前,哪一通冷水澡就整这么大场病呀!
刑晏这边嚼这根草根,心里头不痛快地想着,那边就看到钱赔水落申湿三笨蛋围在一起不知道合计着什么,一副兴奋的模样。
“喂,你们三个,说什么呢?”
三人一回头,见是刑晏,立刻满脸高兴状换成了慰问时的悲伤。
“邢大哥你好了?”
“邢大哥你能下床了?”
“邢大哥——你怎么病的时候一句话都没留下啊——”
刑晏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跟阎王关系不错,否则还能这么跟这三笨蛋说话不吐血身亡!
“呵呵,谢谢兄弟们关心。小爷我,好的差不多了。”他自己这话说出来都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跟命没的差不多似的。
“那就好!”
“邢大哥傻人有傻福。我就说不会有事的!”
“邢大哥——你这都能没事,真是太厉害了!”
刑晏听得心里直犯哆嗦:“你们之前在说什么呢?”他决定不能再让话题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水落站出来:“是这样的,不快到年关了吗,凤栖楼又开了花魁大赛,我们商量着去凑个热闹呢!”
这么快就要到年关了啊!这句话想飞机一样在刑晏脑海中一滑而过:“花魁?”
“是啊。”钱赔在一旁也跟着说,“今年凤栖楼的头牌就是去年花魁大赛里赢的那姑娘啊!”
看着钱赔脸上扣扣表情一般冒着爱心,刑晏心下还是犯了点怵。想当年,他可是骗过自己的。带去那么雷人的“红杏院”,足足让自己五天吃饭没胃口。
可在转头看水落也一脸跃跃欲试,刑晏心也按捺不住了。“走!”豪气地一挥手,颇有“爷请客”的架势,刑晏带着三笨蛋就直奔凤栖楼而去。
到了现场,刑晏才深刻体会到所谓“炒作”的效果。不就是按了些个花头,怎么连王爷的轿子都停门口了。
刑晏看着给挤得水泄不通的路中间还大摇大摆地停了一轿子,想起穿来之前去过一酒店,客人的奔驰宝马停门口,其他车全给指使着听到后头不知何处的停车场去,顿时觉得这人啊,古代现代的一样势利!
摇着头啧了几声,“哗”地一下打开扇子,摇摇摆摆地进了凤栖楼的大门。
楼里更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人山人海,人仰马翻,人云亦云,人生地不熟……
刑晏这回逛妓院可跟头一次不同。上次的妓院档次底不说,自己还顶着一张肿脸,风头都给身后那申湿抢去了。这次他可是一再确认申湿门牙上那片菜叶子还在,才迈进这门的。
果然,有眼色的姑娘们都向自己围过来了。
刑晏又打开扇子扇,扇到自己冷得要打哆嗦,才说:“那啥,给我们爷四个,挑个好位子。”
迎客的小姑娘立刻笑吟吟地收下银子,领他们去了一不算太偏也不算太中央的桌子。
桌子是漆木的,四周也摆好了样式相同的四张凳子,空出了朝着楼梯的方向。楼梯下还搭了方红台子,应该就是待会儿花魁们出现的地方了。
刑晏二话不说,在四张凳子中间的那张坐下,就拿手指捻桌上四碟小吃中一碟里头的花生米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刑晏嚼巴得正欢,看那三笨蛋都不动,还想叫他们也吃,却注意到了最中央的桌子上投来一道视线。
又扔了颗花生进嘴里,刑晏才学着他家美人那样一挑眉,向这道视线的来源看去。
只见那桌后坐着一锦衣公子,头戴玉冠,鬓角给梳理得一丝不苟。再看衣服,上头乱七八糟的是刑晏认不出来图案,颜色也多。再往下,好家伙,腰上又是玉佩又是香囊的,挂了四五个。脚上那靴子,像是拿黑色丝绸面上包了一层,还带反光的。靴口一圈花色,镶着玉石。刑晏心下了然,有钱人啊,你横吧横吧!
十五章:花魁大赛
那位锦衣公子见刑晏目光向着自己,一番打量之后撇撇嘴满脸不屑地移开,举起银酒杯遮住了唇边的笑意。微抿一口,对身后站着的人道:“查查那人底细。”
他身后这人也是有趣,放着桌边三张空位不坐,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站得笔直。这会儿听了吩咐,也只头微点了一下,一眨眼人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像消失时那样突然出现,仿佛之前那一瞬这处的没人不过是大家眼睛花了。
刑晏也没再研究这位有钱人,而是顾自吃着面前的花生。一碟吃完了换另一碟瓜子,嗑得袍子上地上都是瓜子壳。反正到时候有人打扫。
正嗑得口中犯咸的当口,凤栖楼里突然一阵喧哗。刑晏知道是主角要登场了,不由得也伸长了脖子。
果然,伴随着刑晏觉得想放屁声的古乐,楼梯上先后下来五位姑娘。红,黄,蓝,绿,白,五色衣裳依次排开,对应五位姑娘顾盼生姿,刑晏瞧得眼都直了。
先是那位穿红衣的姑娘款款向前迈了一步,侧身一屈膝,甜美的声音难掩热情似火:“小女子流萤见过各位。”
接着是穿黄衣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温柔似水,看的刑晏心暖暖:“暖水拜见各位。”
蓝衣姑娘唤作溪雨,灵动可人;绿衣姑娘叫拂柳,娇媚无比。剩下的白衣姑娘一上来就典型的冰山美人架势,没多话,仅报了自己名字叫“寒秋”。
刑晏在台下看着,虽说前头四个姑娘也都长得有模有样,好看得紧,可他却还是说不上理由地觉得这寒秋最美。
这冷冰冰的态度,冷冰冰的语调,怎么看怎么对胃口啊!
刑晏在心里头对五位花魁已经评头论足一番,那边老鸨也上台了。
“各位客官,今日,又是一年一度咱们凤栖楼的花魁大赛。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观看,咱凤栖楼真可谓蓬荜生辉啊!今年的花魁大赛同往年一样,得到了梁王爷的大力支持,在此,我先带咱凤栖楼上下所有姑娘,谢过梁王爷。”话毕,就向着台下微微一拜。
刑晏好奇,转过头去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长了张王爷脸的人,便也没再在意,继续看美女去。
老鸨又继续道:“今年花魁大赛,分三轮决胜。每一轮,都有砸在姑娘身上银子的数量决出胜负。当然,大家可以选择用银票来替代。银子重,当心砸伤了姑娘们呀!”老鸨说着自己掩嘴笑了一番,“接下来就是第一轮,才情。”
刑晏心道:这年头当个花魁还真不容易,上来就让你吟诗作画。还得挨得住砸。
五位姑娘的才情各不相同,却也没少了吟诗作画。流萤抚玉琴,暖水书丹青,溪雨泼雅墨。拂柳跳了一支柔美的舞,台下立刻叫声一片。
刑晏拿个空碟子放钱赔下巴下头接口水,心中却是对寒秋的“才情”怀上了份期待。
寒秋抱了个棋盘子上台,就立在一边了。老鸨跟了上来:“寒秋想问大家,有哪位愿同她对弈一局的吗?”
台下一片哗然。对弈?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陶冶性情的呀。虽说棋艺也算得上才情的一种,可是要这么一大伙人坐着看你们两人台上下棋下个半天?
刑晏心中也是小小失落了一下。这冰美人,经验还缺了点啊。
久久不见有什么人愿意上台对弈,刑晏有点坐不住了。虽说自己对围棋也就知道个规则,但不能让这冰美人下不了台呀!正准备当个英雄,那边却有人先他一步出声了:“我来!”正是坐中间的那锦衣公子。
刑晏心中暗自冷笑:这人怎么脑子反应慢半拍,这么久才出声。却不知,那人也同他安了一样解围的心思。
两人坐定,猜了黑白。台下众人都兴致缺缺。然而没等他们缺多久,就见那锦衣公子起身抱拳:“寒秋姑娘棋艺精湛,贺——很是让我佩服。”说罢摇摇扇子下来重新坐好。
刑晏摇扇的手一下顿住,全身一抖,收了扇子扔一边去。心里却是对这寒秋存了几分探究之心:她棋艺究竟如何?
第一轮就这么结束了。姑娘们又在台上一字排开,老鸨站到前面来主持,说这一轮将淘汰得到银子最少的一位姑娘。
不知谁砸了第一锭银子上台,立刻凤栖楼里像炸开的锅。刑晏看着寒秋面前空空,而其他几位姑娘身前都多多少少堆上了些银锭,再听边上钱赔一个劲地在那喊“拂柳”,心里只想骂这群人庸俗。
再扔上台的银子稀稀落落,看样子是差不多投票结束了。刑晏瞄了一眼,果然最多的是拂柳。
却这时,那位锦衣公子身后那个人从走到台前,将手上一张银票放到了寒秋身前,而那锦衣公子依旧安然地坐着摇扇。
众人一下眼睛就睁大了。这跟智力竞猜最后一题一万分值是一个效果呀!大家基本都是来凑热闹的,花出去的钱可不是说包姑娘,纯粹图个热闹,谁会这么大手大脚呀!
寒秋自然进入了下一轮,却郁闷了暖水在这一轮被刷下去。
第二轮是“媚功”。剩下的四位姑娘,除了寒秋,都是使尽浑身解数地摆出各种撩人姿态。而寒秋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到这一轮,轮到她时显得有点无措,却终于在冷场之前跳了一支舞。
这舞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支舞,甚至连拂柳头一轮的那舞都有点及不上。
然而最终结果出来,依旧是寒秋凭着一张银票进了下一轮,被刷下来的则是溪雨。她没流萤的热情,也没拂柳的娇媚,自然此轮成不了卖点。
刑晏心下有点讪讪,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本来的好奇心和初见五位姑娘的激动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第三轮,老鸨满脸猥琐地说玩“真功夫”,就消失了。台上空空,大家的视线却被吸引到了正对着楼梯口的一间房的窗子上。
此时已明月当头,屋内点着烛火,两个略显模糊的人影印在了窗子上。一人从身形上辨得是男子,另一人,似乎就是流萤了。
刑晏伸出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却还是留下一条指缝看着那朦胧的窗。
女子被压到在了床上。随即,若隐若现的男子起伏的身影,和一声声热情的叫喊声从门缝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回荡在凤栖楼里。终于,渐息。
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打开。流萤面色潮红,却步履轻盈地走出。随即拂柳进入,掩门。
从窗影上看,屋内发生的事似乎大同小异,但拂柳的叫声却更娇媚更惹得在座的男人亢奋。
就在刑晏想象着冰美人也进屋里做这样的事而自己随之崩溃的场景时,老鸨上台了:“各位,由于寒秋还是个黄花闺女,因此这一轮的比赛她自动退出。今年的头牌,将在流萤和拂柳中产生。同时我带给大家一个惊喜,最后一轮中,在两位姑娘身上砸的钱最多的那位,今晚可以得到姑娘的陪伴。”
由于老鸨带上来的这个惊喜,台下的达官贵人们这会儿都纷纷慷慨解囊。一时间看到的不再是铜板乱飞,而是银票乱飞的场景。
头牌的名号毫无疑问落在了拂柳身上。两位公子爷也兴致冲冲地分别带着流萤和拂柳进了房间。
刑晏还没从第三轮那么精彩的表演中回过神,就听到一个声音:“五千两,我给寒秋赎身。”
不知道声音,听这话的内容,刑晏也知道这人谁了。
回头,果然那锦衣公子正和老鸨站在一处。
开始老鸨也还不同意,为难了一会儿。但这锦衣公子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哼了一声。老鸨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陪着笑拿出了一张卖身契。
锦衣公子接过来,两下撕了,也不领人,就转身要走。
寒秋愣在一旁,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刑晏皱皱鼻子,上去拍了那锦衣公子肩膀一下:“喂,我说,你就不管人了?”
锦衣公子回头,看到是刑晏,似乎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收起表情:“我给了她自由身,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刑晏扶额:“大哥,你当你情圣啊!她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你让她自由到哪里去啊?再说她今天这一亮相,就算还是黄花闺女,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妓女了。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啊!赶紧娶回家睡觉去正经。”
锦衣公子很是惊讶:“我没想这么多……可我不能随便娶个女人的啊……”
刑晏一手遮着眼,一手翘着食指戳着这人:“那当个贴身侍女啊什么的也不差啊!哎,你这人啊,太傻。”
锦衣公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状:“你真聪明!宗律,你先带寒秋姑娘回去吧,我要跟这位公子好好喝一杯!”
刑晏心道:我跟你有这么熟吗?
刚想拒绝,肚子叫饿了。再回头看那三笨蛋,一个个给饿了三年的模样,刑晏大腿一拍:“我跟你真是一见如故啊!走,喝一顿去!”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吃一顿。
十六章:贺韫
两人在前边走着,后头跟了三笨蛋加一个一脸正经的跟班,一行人气势还挺庞大。
到了当地最大一家酒楼“醉仙楼”,锦衣公子挺耍阔气喊了声“雅间”,一行人就给点头哈腰的小儿领去了二楼的包厢。
锦衣公子把扇又摇上几下,巧劲一收:“在下温鹤,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时小儿已经送上了一壶酒。
“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刑晏刑大少爷是也。”刑晏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上一杯小酒,端唇边咪了一口。
扇骨在温鹤掌心敲了两下,温鹤神情一顿:“刑公子。”
刑晏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公子什么的就不必啦。你叫我声刑兄吧。”怎么听着要犯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