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上——厚年

杨琛的作息时间和李奉天原来的作息时间相似，昼伏夜出，这会儿还没睡够呢，接了电话先是一通骂。

李奉天笑嘻嘻的心情好极了，也不跟损回去，说：“我在你家门口呢，赶紧出来，哥们买了一新车，给你开开眼。”

杨琛又在那头骂了一通，直想把丫塞马桶里顺下水道冲了。

这孙子家底多少他还不明白？可是上回在店里笑完这家伙之后，这人就彻底消失了，电话也不接，他准备过俩天就去家里堵人，看看是不是出意外死家里了，现在自己送上门，见见就见见。

随意套了件衣服，下楼把门开开，他都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

“上哪偷的这是？”

那车就是把他和这孙子捆一块卖泰国去给人当年一辈子娘娘都不够买个轮子的。

李奉天嗤之以鼻，“别埋汰人，哥买的。”扬扬手里的东西，“看见证书没，刚刚才从店里印出来，还热乎乎。”

杨琛不怎么相信他这个说法，但是车子和证书都是货真价实的，半真半假的靠过去，“别不是改装的吧，以次充好，你上哪弄那么多钱。”

“屁，你就这点出息，没见过好东西，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听听这声儿，多大响动，能是改装货？”炫耀的往下一踩油门，李奉天诡异一笑，“哪来的我不告诉你，急死你个孙子，哥就是让你来开开眼的，还有事呢，先走了，回家吧您内！”风驰电掣般开远了。

杨琛还没摸到车门呢，就被人干晾在外边了，气得冲着车屁股直喊，“操你丫孙子跟哥这装逼呢，不就个破车，看把你丫狂的，出门看着点路，小心撞个生活不能自理。”

李奉天得瑟的尾巴都长鼻子上能演独角兽了，等爽完回家才有点后怕，心说万一时大老爷心疼了，给他甩个了脸色，再把卡收回去什么的，他得怎么办。

结果时戬看见那车就一句，“挺好。”

再问就是，“喜欢什么就去买。”

把李奉天激动地给爷捏肩膀的手更勤劳了，小屁股学马达似的扭的甭提多带劲了。

第27章

前几个月的相处还算融洽，时戬每周就去一两回，家里的李奉天又被金钱和美色迷了眼，提供的都是帝王式服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无悔奉献。

可随着时戬过来次数的增多，渐渐一住就是好几天，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加上所谓的蜜月期一过，双方的缺点便各自暴露在眼前。

老说话相爱容易相处难，一点都不假。

李奉天开始是对两人的体会产生不满，想了想没敢说，憋久了再看对方，哪哪儿都不爽了。

一天光洗澡就得三遍，早中晚各一次，洗一遍换一套衣服；吃顿饭凉了直接倒，坚决不热第二遍，人说能致癌，多好的伙食都不留；喝杯水往下洒落点，得给你半天脸色看；给弄个苹果还得削皮切块摆成盘，还不能乱，得整整齐齐的码好了，整个就一事儿妈。

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那位已经越过主权，往他这边下手了，但凡他挪地儿动一动，就觉出 身后有俩道毒辣阴郁的眼珠子粘在背后，只要他有一点不合心意，立马就是蹙眉黑面伺候，这他妈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最初几次时大老爷一掉脸子，他还能哄着蹿着，讨好着把人给糊弄过去，几次三番下来，再出现同类事件，他也就屁股一扭，就剩个后脑勺。

你爱看不看，不看正好。

德性！

时戬也给李奉天气够呛。

这位邋遢的简直挑战人类生存底线，合着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俩月都没坚持住就被打回原形了。

一条内衣裤敢穿一礼拜都不带洗的，一面穿三天，翻过来继续另一面。

三天不洗一回澡，振振有词说洗澡多了把油都给洗了，对皮肤不好。

早上脸不洗，头不梳，掀被窝就捣开电脑打游戏。

让去外面转转也不去，睁眼到闭眼，除了吃饭就是对着电脑，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干什么事儿天上一脚低下一脚，想到什么是什么，这边烧着水，那边人又玩电脑去了，壶都烧炸了才想起来。

让做个饭能难死个英雄好汉，除了泡方便面不会别的手艺，冰箱里就剩酒和肉肠，没一个是让人有食欲，敢下口的。

最可恨的还要属玩疯魔了，不到凌晨不上床，一问就是打副本爆装备，他是主力不能走。

好容易把人等上来，掰开裤子脸比屁股还脏！

又是一天没洗澡！

本来他还能能忍就忍，哪知对方得寸进尺，逮着自己拉不下脸来教训他，愈加嚣张。

原来还能主动认个错，现在就跟故意惹他似的，吃完饭碗一丢，拍着肚皮又回窝打游戏了。

再大的白眼仁也权当看不见，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脸皮厚的砍不断戳不穿，给他气得没着没落的。

终于时戬面上再也绷不住了，从冷战全面升级，跷起的嘴角闪着寒光的，当着正玩得热火朝天人的面，把电脑摔地上砸个稀巴烂，再把那不管不行的人扔床上，奸了一次又一次，奸了一次又一次。

此次一役李家军被敌人突袭，溃不成军，大败而归。

第二天都没起得来床，终于认清楚对方是大爷的干活，拾掇自己手到擒来。

决定洗心革面，深恶痛绝的保证以后一定注意，合理调整作息时间，信誓旦旦绝不再犯。

并且在晚上的反三俗活动中积极发挥了主动能动性，博得了时大老爷一时嘉许。

然后就是几天的自觉踊跃，百般献媚，把人伺候舒坦人，自己偷摸往家里拿电脑。

接着死灰复燃，继续冷战——暴力——装小媳妇求和。

乐此不疲。

如此反复循环，周而复始，磕磕绊绊，俩人竟然也维持了大半年。

直到李奉天有一天忽然发现，时戬好几天没回来了。

电话里交代的也不是很清楚，就说忙。

李奉天也没多问，反正问了也不明白，算算俩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也该是从哪来回哪去的时候了。

管制自己的人一不在，李奉天都快蹦跶到天上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挂了电话叫上杨琛一起泡吧去了。

和时戬在一块的一年里，他俩很少联络，主要是李奉天这个人除了下半身和网络游戏没有别的爱好，和杨琛的能聊也就是鸭店里那点事。

俩人虽说是高中同学，也是来LA以后才熟识起来的，所以一旦他不出去混了，就彻底聊不上了。

杨琛接到电话还挺诧异的，说去常去那家？

李奉天想了想，找个干净的地儿吧，我就是想找你喝一杯。

杨琛点点头，说行。

杨琛当年知道李奉天跟这么个主儿在一块，无异于平地一声雷，还炸他们家后院了。

要不是再家门口看见时戬本人他根本就不信，不能够！

上回把他们整这么惨，怎么转眼就跟李奉天那孙子睡一块去了，俩人认识这么久也没觉得这哥们有常出啊，长的也就那回事，身材也一般，床上功夫还不如自己呢，智商也没见高哪去，天天就知道跟大姑娘后头跑。

他就奇了怪了，这人也就嘴巴甜点，可世界上嘴甜的多了去了，怎么来个金凤凰就落在他家呢？

问了也没正经话，那厮回回都对着他笑的发懵，场面极其怪异，摇摇食指，哥就不告诉你，急死你个孙子。

杨琛到地以后发现李奉天早到了，一阵子不见，发福了。

在那操着硬舌头跟个大波妹逗闷子呢。

落座就开始挤兑他，“呦，你们家老爷们不是看的紧点吗，你还敢出来混？”

这话李奉天明显不爱听，“说什么呢，老子也是户主。”

杨琛叫了被威士忌，看都不看他一眼，嘲弄之情溢于言表，“别跟我这装，你得跟你们家老爷们底气十足，那才是真本事，说吧，找哥们出来干嘛？”

李奉天沉默了，嘴巴一抿，弹了下手中的酒杯，杯中的冰块撞击杯壁发出闷响。

“分手了？”

这样的李奉天很少见，杨琛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

“屁话！”这会儿接茬到快，李奉天骂了一句，“不过也快来，他好几天没回来了。”

杨琛乐了，“我说多大事，整的还挺抑郁，你想跟他过一辈子怎么着？差不多得了，那种人能跟你玩真情？”

语重心长的看着对方，杨琛说的认真，“他们那种人，在商场上搏杀早就六亲不认了，哪有什么真心，就是有也轮不到你，你给瓶敌敌畏你敢吃吗？长那胃了吗？别愣头青往里头冲，捞齐了咱就撤，听没听见，别犯傻。”

末了为加重语气还用之间敲了敲桌面。

李奉天明白的不比他少，当下一脸不耐烦的冲他嚷嚷，“用你说？我不知道？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事儿，看你把你明白的，就你是明白人，别人都傻子。”

一分不少的把杨琛堵回去，李奉天举起杯子，“什么都是假的，把这杯干了才是真的，是哥们不醉不归。”

这气氛杨琛也不好接下去，端起杯子碰了一个，俩人喝到酒吧打样，酩酊大醉。

其实杨琛的话多多少少都触及到李奉天心里，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

那之后他也不找杨琛了，也不出门，天天在家里敖彪，跟网上同队友一起厮杀。

网游是仅次于毒品坑害青少年的有力武器。

李奉天自然不能抵御其无限的魅力，终日沉迷于此，竟然真想不起别的了，乐得自在。

坏事儿发生在几天后。

时戬已经一周没回家了，听说上德国谈项目去了。

就这还是张峰跟他说的。

那天李奉天正好跟公会里一身材火爆的洋妞激情视频来着，手刚搭上裤腰带，准备脱裤子撸管，就听见背后有响动。

时戬一脸疲惫的站在房门口，眼睛定格在他还来不及关的视讯画面。

李奉天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寸，还没出轨就被人抓个现行。

手忙脚乱的关上电脑，可终归慢了一步，等他追出去，人早没影了，拍马都追不上了。

半夜的街道冷冷清清，李奉天站在门口，忽然就体会到怅然若失是怎么个意思。

可说什么都晚了，人都走了。

狠着心不去想，反正和时戬本来就是一笔烂账。

遏制住心口碎大石的痛感，李奉天牙一咬，甩上门，回床上真不管了。

可接连的十几天时戬都没回来，连偶尔的电话都断了。

厚着脸皮打电话去公司，全叫秘书给档住外面了，人家客客气气的，不是说在开会，就是说忙，反正找不到正主儿。

这会儿李奉天才认识到坏菜了，这回真把时戬给得罪完了。

他们可能真的要分了！

第28章

李奉天一直觉得，他和时戬也就是玩玩，在一起瞎混呗，谁也不怕耽误谁。

可等人一走，才惊觉，其实在情感方面，对方给他的比他想的还要多的多。

时戬对他是真的好，虽然这个人什么也不说，但是点点滴滴积累下来，一片情深。

要么说人性本贱，平时耀武扬威的，等把人气跑了，才觉出跟人日子还没过够。

心让狗啃似的，一抽一抽的，头一回对着电脑他提不起兴致来，恹恹的抱着枕头趴床上发呆，不久前他们还在这张床上大闹一场，时戬很生气，但除了甩脸色从来都没有真的伤害过他，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一次都没有。

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对他好。

我到底干了什么？李奉天眨眨眼，哀凄凄长叹一声，他明天要去找时戬，跟他承认错误。

他想，时戬一定会给他台阶下，到时候他态度放端正点，这件事就会过去，他们会一起回来，就像从前一样。

李奉天这人心比太平洋还宽，隔天就杀到时戬公司去了。

一路上气势如虎，往来行人为之侧目。

只可惜人前台小姐不那么想。

脸上专业又亲和的笑容的小姐，温柔又娇嫩，在得知李奉天没有预约的干活，便礼貌的让他一边呆着等去吧。

李奉天冷笑一声，把带着硕大logo的车钥匙拍桌上，豪车的效应巨大，前台小姐从容不迫的拿起内线电话，揉着声跟电话那头描述有一位李先生，没有预约，想要见时先生。

那边回了句什么，她答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拢共不到半分钟就挂了。

回过头对上焦躁笑微微的又按了个按什么键，这次不用说话，两秒钟不到就放下了。

李奉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耐烦道：“行了吧，我可以进去了吧。”

前台小姐与他平视，“对不起，李先生，我们董事长在开会，没有时间接待您，请您离开，如果您不配合，我们只能采取一定的措施。”

尾音还没落就看电梯里走出俩彪形大汉，拿着警棍伺机待发向他逼近。

李奉天心里咯噔一声，时戬跟他动真格的。

一个保安见他没动，上前搡了他一把，“Leave immediately，Sir！”（立即离开，先生。）

李奉天一时不查，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地上，火蹭蹭就上来了，跳起来给对方一拳，挑衅回去：“Don’t touch me，Asshole！”（别碰我，混蛋！）

老外保安面色不善的晃动着警棍，眼看就要演变成武斗了，李奉天全凭一着一口气，这会儿真枪实弹干起来，他细胳膊细腿的跟人比差远了。

带头的保安离他也就半步路的距离，眼看手里家伙就要挥下来了，还没来及紧张，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他对讲机里发出一声喝止，“Stop  ，Bennett！Let him go！”（住手，Bennett！让他走！）

李奉天魂不守舍的回到家，脑子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时戬不要他了。

钥匙插了好几次都没插进锁眼里，他很后悔，如果知道是今天这个结局，当初万万不可能跟那美国小婊子视频。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张峰刚刚从超市过来，在给家里的冰箱做补给。

张峰的出现是李奉天这些天来唯一的安慰。

当下拿出从未有过的热情，让他别忙了，过来聊聊。

张峰里里外外也了解点实情，再看李奉天一脸的慌乱，心下了然，擦了把手就跟过去了。

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可难以启齿说不出口的了。

把事情源源本本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遍。

李奉天惨就惨在这，平时酒肉朋友一大堆，一出事恨不得离你八丈远，有点什么不顺心的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出谋划策的了。

张峰坐在李奉天对面，开始还挺绅士的，后来表情逐渐怪异，全部说完以后直接就扭曲了，扶着额头，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他只知道时先生和李奉天最近闹了点矛盾，哪知这位这么生猛，竟然是跟洋妞裸聊被正这儿抓包了，其心可诛！

李奉天还在那委屈呢，絮絮叨叨的说：“你看我简直都不要脸了，打电话电话不接，行，我上门去请你，跟你说了你都不信，他竟然让保安丢我出去！！！丢出去！！！那么多人看着，你说我容易吗？！嫖妓被抓最多也就罚5000，我这还没构成事实呢，能有多大罪过？罪不至死吧？他至于这么对我吗？”

好容易逮着一位倒苦水，一时半会停不住口：“再说了也是他先不搭理我的，那么多天都不回来，谁知道他上哪干嘛去了，说是去谈生意，谈的都没功夫回家了？难不成天下的商业巨子都得投机尿嚎不成？我怎么说也是身体健全精气神正旺的年纪，有点需求也正常吧！又没跟人真干，就看看过过干瘾，和看毛片有区别吗？用不用这么生气啊！”

李奉天越说越冤枉，越说越想说。

张峰看他苦大仇深那架势，当即摆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

张峰很无奈，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对着李奉天说，“那你听好了，时先生不让我们告诉你，他之前那么忙好像是因为在慕尼黑的基建工程被人抢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