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异志——顾曲流觞

到，原来自己躺在马路上，刚刚，好像是被车撞了吧，许何挣扎着爬起来，却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只是头晕得厉害

，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弹簧上一样，或许刚刚那车子只是带了自己一下吧，所幸没有受伤。

许何不自觉地转身回头看，一阵眩晕让许何睁大了眼睛，半天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那原本就在身后的三层住宅不翼而

飞，只留下一片宽敞的空地，怪石错落，杂草丛生，许何注意到自己脚下不是来时的水泥街道，而是一片崎岖的黄土

路，四周的景致也不像来时的场景，自己记得这里虽然安静，但也是在市区啊，怎么会有这么荒凉的地方。难道，言

二是以前聊斋里面的鬼？许何不禁打了个冷颤。

许何拖着脚步，踉踉跄跄朝着记忆里来时的路走去。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市中心，但是越走越不对劲，不光是言二

的房子不见了，周围的很多高楼建筑都不见了，来往的人穿着与举止也跟平时看到的不一样，衣服的款式看上去很土

气，那些以前在街上随处可见的留着卷发画着浓妆的女孩现在看不到了，那些时髦的东西似乎通通都看不到，路上的

车似乎也没有平时看到的多，但是街道依旧喧哗，整个市中心有种盎然的生机。

许何茫然着，慢慢走上了市中心的天桥，当他抬头看向这座城市标志性的建筑上的电子钟时，顿全身僵硬地呆在那里

，脚下的车流和人流依旧往来如梭，人们交谈的嘻笑喧哗声还在耳边回响，只是许何却再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会这

么不对劲，此时的他正张大了嘴，望着大钟上显示的时间，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钟上面清楚的显示着2000年3月13日21点18分，怪不得，这里的高层建筑通通都不见了，怪不得，往来的人群穿着这么

土气，原来，这是在十年前！

许何扶着手边的栏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己怎么就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原来十年前是这个样子的？不对，一

定是自己晕了头，或者又是进了什么古怪的画或者镜子里，幻觉，全都是幻觉！

许何深吸一口气，快速跑下天桥，找到了记忆中的酒吧街，看到了一扇原木色的双开门，不多想一头闯了进去，还好

，这是一间清吧，并没有想像中浑浊的空气和轰鸣的音乐，这个时间还没有多少人，显得有些冷清。许何只想着让自

己镇定，他坐上吧台，头也不抬的喊：“来杯Tequila！”半晌，没听到有人回应，许何纳闷地抬起头，一个长相清秀

、斯文干净的少年愣愣地望着他。这个少年有着修长的身材，有型却不失优美的下巴，淡色的嘴唇紧抿着，那流光溢

彩的狭长眼睛让许何心里仿佛电闪雷鸣的巨震，虽然眼前的人年轻了十岁，但他也不会认错，他就是言二！

就在许何想叫出声的时候，这个少年朝许何微微一笑：“先生，你说的这种酒我们这里没有。其它的可以吗？”

许何强忍心中的惊讶和狂喜，朝少年点点头。

稍时少年端来一只盛着五彩液体的高脚玻璃杯，“专门为您调制的鸡尾酒，很适合你呢，尝尝看。”

许何拈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入口一种黄瓜的清爽味道，余味又有些微甜，让他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了很多。许

何放下酒杯，望着少年：“言二，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你认识我吗？”少年的脸上满是惊诧。

该死，忘了这时的言二是不认识自己的，但这叫出口的名字又不再容得自己收回了，“是这样的”许何硬着头皮：“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你十年后的好朋友，现在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十年后，我们会在互联网上相识，你还会跟我

讲故事。”

“讲故事？”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又微微地笑起来。

“你不信吗？”许何急了。

“我实在想像不出我十年后给你讲故事的场景”少年依旧微笑着，眼神里却流露出淡淡的落寞：“因为我没有那样知

心的朋友。”

这次轮到许何愣住了，他故意岔开话题：“那，你现在怎么在这里？不用上学吗？”

少年无谓的笑笑：“下了课打工啊，赚学费。”

“人的际遇是想像不到的，虽然你现在在酒吧打工赚钱，但是你将来会在那边有一座三层楼带花园的房子。”许何指

指言二大宅的方向，鼓励着少年。

“是吗？在那个地方修自己的房子真是不错的想法呢”少年眨着眼睛，似乎在想像着什么：“离市区不远，又够清静

。我有钱了一定会在那里修自己的房子，三层，带花园。”

“而且，你将来是个很厉害的风水师，还会跟妖物结订契约，看到很多人都看不到的东西。”许何的眼睛闪着光，回

想着那个无所不能的人。

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许何，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看得到

那些东西。”

许何吃了一惊，想了想：“你读大几？”

“大二。”少年依旧微笑着。干脆站在吧台前跟许何闲聊起来。

大二！那就是说言二现在已经跟镜妖订下契约，而且也可看到那些东西了。许何不自觉地往少年的肩上看，期待能看

到言二所说的那半透明的小东西。

注意到许何异样的视线，少年愣了愣，略一思索，又不禁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双眼镜，压低声音说：“你要找的

是它吧？”

“什么？”许何不明所以。

“因为酒吧规定不能戴眼镜，所以只好委屈它呆在我口袋里了。如果老是站在我肩膀上会影响我工作的。”少年笑得

非常好看，有种计谋得逞的孩子气。这样的言二是许何不曾看过的，他也随着这个少年笑起来：“这就是镜妖？”

“嘘！”少年收起眼镜：“当然啦，它可以看透人的内心，有它在，我就不用看到那些不想看到的东西了。”

许何豁然开朗，原来让他一直疑惑的遮鬼眼镜，就是镜妖啊。

渐渐的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少年有些忙碌，而许何则一直坐在吧台注视着他。原来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成长起

来的，许何暗暗地想，或许回到了十年前，也不是件坏事。

到了凌两点，酒吧的人也慢慢少了，少年收拾着，看见还在角落里坐着的许何有些吃惊：“你还没走吗？”

“我……不知道去哪。”许何如实回答，十年前，自己还没来这座城市呢，怎么知道去哪。

“那，就去我那里吧，明天周末，没课。”少年抹着桌面微笑着。

等到少年把事情全部做完，换好衣服站在酒吧门口，已经快三点了，街道上已经没有晚上的喧嚣，市中心的霓虹已经

熄灭，一排排的路灯沉默的屹立着，不时开过的车辆和偶尔匆忙走过的路人让这个城市显得更加寂静。

三月的夜风还是有些冷的，少年缩着肩膀对许何说：“我在学校门口和同学合租了间房子，周末他回家了，刚好有间

空房，凑合一个晚上吧。”

“好。”许何回应着，注意到少年的脸：“下班了呢，怎么没戴眼镜？不怕看到那些东西吗？”话刚出口，许何有些

微微吃惊，觉得好像这话自己什么时候也说过。

“呵呵，反正没什么人，只看见你，不戴眼镜也是种享受呢。”少年灿烂的笑着。这句话似乎什么时候也听言二说过

，许何想着，勾起嘴角，跟了上去。

晚上的公车很少，必须要走两站路到最大的中心汽车站台去等车，刚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边上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

尖叫声。

许何顿时呆住，少年也向路边望去，一辆几乎空空的公车飞快地驶过，里面还看得见一个女孩大叫的身影，而公车后

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在疯狂的追赶着。

这大概又是哪对痴男怨女在出演一场分手闹剧吧，许何这么想着，却没有看到身边的少年瞬间变化的脸色。

只见那个白衣男子一个跃身，四肢呈大字状张开，紧紧地吸在公车的尾部，就像一只壁虎那样趴在墙上，这样的反重

力动作让许何目瞪口呆。

“不好！”少年暗叫一声，也飞快向那辆疾驶的公车奔去，许何想也没想地跟上他，少年一边狂奔一边扔出自己的眼

镜，那眼镜抛在空中瞬间消失不见，而许何只能感觉到那个地方像是被凸透镜照过一样，光线怪异的膨胀扭曲着。

“喝！去！”随着少年的声音，那块膨胀的光线迅速向公车飞去。少年适时地回头，对许何大喊：“不要跟过来！”

许何犹豫了，但是怎么能够放下言二不管呢，他还这么小，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等到许何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到目的地，早已出了市区了，那是一片几乎荒废掉的空地，铁绣斑斑的围栏下有一棵粗壮

茂盛的大榕树，远远的看见少年站在白衣男子的对面，那个女孩则躺在杂草中，不知是死是活。许何不敢近身，因为

他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少年的后腿。

就在这样的对峙下，只听得少年大声说：“妖物杀生，人尽可诛！”那个白衣男子咧开嘴惨笑几声，忽然，他的手臂

暴长到两三米长，在惨白的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暴长的手臂已经变得像干枯的树枝一样枝节交错，极速膨胀的藤蔓

撑破了白色的西服，远远地就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许何瞪大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已经变得像妖怪的男子高高地仰起头，裂开的衣服下布满了盘根错节的肌肉，而那坦露的前胸却长了十几只眼睛

，那是人的眼睛，不停地眨着，他的全身都已经变异成型，只有那张俊美的脸依旧邪媚的笑着。许何迅速捂住自己的

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好家伙，想不到都已经实体化了！”少年伸手在空中画出北斗形状，大声念道：“天下之灵，皆归三界，不归三界

，万物不容，不归三界之灵，在此就缚！”那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白衣男子顿时像雕塑般停住不动，许何看在眼里，

松了一口气，看着少年走近那个妖怪，用指尖点着男子的额头，闭上眼念着什么，忽然妖怪身后一根纤细的藤蔓无声

无息的伸出来，许何一看不妙，大叫一声：“小心！！”便想着要冲上去。

闻声，那个妖怪看向许何，刚刚还被缚着不动的四肢也渐渐地不安份起来，少年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一脸懊悔：

“忘记了束缚咒对实体化的妖物没有作用。”立即冲许何大吼：“不要过来！”

许何也自知失言，忙顿住脚步，而那个妖怪好像看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一样，朝许何奔来。“金出土，叶脱木，水离

海，火飘舞，土乘风，万物皆动，力聚我身，东西南北，任我纵横！”少年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大步追赶着妖怪。

妖怪跑起来很快，而少年也不慢，越追越近，终于在妖怪的藤蔓快要接触到许何之前追上，少年迅速在妖怪的背后画

了个五芒星，大喝一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黄龙伏魔！”一道金光从五芒星中射出，把妖怪笼罩在其中，

妖怪就像被锁进笼子里的困兽一样，试图挣扎出来，但是不管它怎么吼叫怎么用力，还是无济无事。少年张开手掌贴

上笼罩着妖怪的金光，闭上眼睛似乎在倾听着什么，金光里的妖怪也渐渐安静下来，等到金光消失，那原本可怖的妖

怪已经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少年轻声地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人。”少年用手抵在妖怪的额头

上，轻念出“净！”顿时妖怪身体慢慢萎缩，渐渐现出人的样子，但是萎缩还没有停止，从他的皮肤、血肉、骨骼慢

慢变小，许何就像看一块岩石风化一样，终于变成一层淡淡的白灰，少年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的把白灰拨进去，塞

上瓶塞，接着咬破自己的食指在瓶身上写下一个“言”字，慢慢的那个血字像有生命一样渗进了瓶身，消失不见。少

年把瓷瓶收好，舒了一口气。

许何瘫坐在地上，刚刚狂跳的心几乎要蹦出胸口，此时，手软脚软，再也没有力气起来。

少年背着月光，走到许何面前，还能够清楚地看见他额上的汗水，他对许何伸出了手：“嗨，下次不要再这么冒失了

。”许何笑了笑伸出了手，少年把许何拉起来，顿了顿，朝许何微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呢。”

忽然许何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朝向围栏边。“不用看了”少年垂下眼帘：“已经死了。”

“什么？”许何惊叫。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少年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许何没有做声，原来那个一直淡定的言二，曾经也有愧疚得恨自己不能的时候。

半晌，少年抬起头，亮亮的眼睛望着许何：“喂，你说将来我会成了一个很厉害的风水师是吗？”

“嗯。”许何回应着。

“可是”少年皱着眉：“我不想做风水师，我想做一个很厉害的驱鬼师。”

“驱鬼？”许何想了想，接着说：“可是，对于现代的社会来说，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呢。”

“那，刚刚发生的事情，你觉得匪夷所思吗？”少年定定地迎向许何的目光。

许何愣了愣，终于没有再说话。

“鬼是人心所生，有人的地方就有鬼。”少年眼神坚定而寂寞：“我还要更加努力地学习，让自己更强大，这样才能

保护身边的人。”

许何向围栏看了一眼，拍了拍少年的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走吧，我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说起来，这里还是我们学校的后门呢。”少年转头向许何微笑着。

后门？难道言二跟他说过的那个“陌生人”的故事，是真的？许何心里暗暗吃惊。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一

幕。

“对了，这么久，还没知道你叫什么。”少年忽然回头。

“许何，何许人也的许何。”

“好奇怪的的名字，难道是因为你父亲姓许，你母亲姓何吗？”少年一脸孩子气的好奇，一边走一边喃喃念着“许何

，许何……”

“许何，许何……”不知道为什么，许何总觉得这个声音像是从空中遥远地传来，又似乎是直接响在脑海中。奇怪，

明明少年在自己前面喃喃地念着，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许何集中精神侧耳倾听，忽然就觉得周遭的景致渐渐糊模起

来，只看见眼前那个越走越远的少年的背影。

“言二，慢一点，等等我。”许何想用力追上少年，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腿就像坠了千斤石一样，怎么也抬不起，而那

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的依旧向前走着。许何一阵恐慌，拼命地朝少年伸出手：“言二！

言二！……”

“许何！许可！”谁又在叫我？许何四处张望着，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正在脑中飞快地搜索着，忽然眼前一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