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好人与恶少爷 上——叶聆阳

。

凉亭旁的木廊，是李家主子各自随侍下人每日必经之地。

这番反常的举止不禁让经过他身旁的人驻足侧目。心想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一向最早起最早去服侍大少爷

的乔西竟还在凉亭里，看似悠闲的发着呆？

“乔大哥！”身后清脆的嗓音使得乔西背脊一凉，自然而然想起那日的放荡，心中突起愧疚，久久没敢回过脸瞅身后

的娇俏女子。这几日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处处躲着小翠，深觉已没脸再见到她那张美好纯洁的俏脸。

今儿个他只顾想着大少爷的事，压根忘了该躲的人----现下该咋办？回头打招呼亦或是干脆跑掉？

“小----小翠。”乔西回首，清秀的脸颜勾起一抹僵硬至极的笑纹。他是男子，若就这样不明不白跑掉的话也太没出

息，而且同在李家，总会有必须要见面的那天！

小翠见他笑得勉强，心口一涩，原先因见到乔西的开心笑颜，顿时黯淡了几分。

跟前这名清秀干净的男子，连日来总对她避而不见。女孩子家心细，早瞅出些许，可她是真真喜欢着这人，便下意识

地自我欺瞒着---直到现下，才明白这人是真对她生了嫌隙！

放在身前的两只小手交握在一起，相互绞紧，紧得直泛白。

“乔大哥，你是否在讨厌着我？”红唇开开合合了数次，小翠终于红着脸问出口。她本就是个爽快丫头，别别扭扭，

磨磨叽叽全然不是她的性子，所以想了会儿便问出这几日藏匿在心中的想法。

闻言，乔西瞬间愣住了，好半晌才扯出抹苦笑，“俺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黯淡的神色瞬间染上点点星光，冬日清冽中俏丽的女子含羞带怯的眸子一瞬不动地望着乔西，看得乔西一阵羞愧，为

自己竟会为此感到欣喜而羞愧不已。

不能耽误她！

脑中划过连日来----不，合该说是从签下卖身契约那刻起，他便有这想法，只是舍不下妄想。

小翠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或许府外早有知她怜她的人愿意替她赎身，他已是卖断终身的人，不可能再给她幸福-----

现下他又不知廉耻地沾了别的女人，连妄想的资格都没了，所以不能再逃避，也不能再耽误这么好的姑娘了！

刚想开口，走廊的拱门旁走出一主一仆，让乔西愣是咽下满腹的话，忙恭顺地站起欣瘦的身躯，唤道，“二少爷！”

“小翠给二少爷请安。”

“小翠，怎还站在这儿呢！”李家二少爷李全龙，只见他满脸温和笑意，左右扫了眼乔西跟小翠，带笑的嗓音再度响

起，“方才我去给大娘请早安，她正念叨着你呢！”

俏脸微微一红，小翠‘啊’的一声，想起方才出来替老夫人拿点心的事，忙转过娇小的身子，二话不说便往厨房

跑-------

收回睨着小翠消失背影的视线，李全龙看向跟前的清秀男子，笑着说道，“平日好似见你都挺早过去大哥那儿，今儿

个怎也迟迟不去？莫不是想偷个小懒吧！”

闻言，乔西不住尴尬地扯了抹略显无奈的笑，“俺---我昨儿个惹怒了大少爷，也不知现下他消气了没？”

“哦？那可不妙，大哥的脾气向来难以捉摸！”李全龙的相貌平凡端正，与李凤宇绝俊飘逸的长相截然不同，长相不

同，脾性也全然相反。二少爷性子温和，待人谦逊，对待下人那也是笑脸相迎，整个李府的仆役包括乔西都很喜欢这

位终日噙笑的二少爷，而大少爷性子古怪，冰冷凉薄，长相虽丰神俊逸，惹人遐思，却好似一座难以亲近的万年冰山

，让人近不得半步身。

“乔西啊，你可得好生道歉才好！”

李全龙倒剪着双手，说的诚心。

“谢二少爷的提点！”乔西生性憨直，又不计较得失，在李府这几个月下来人缘也还算过得去，所以多多少少也从别

的仆役口中学到了些礼仪。

道歉？他也想啊，可也得大少爷稍稍解了气才成啊！

一股深深的无奈又再度涌上乔西的心头。想起昨儿个，他拿着软巾，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听着房内乒乒乓乓摔东西

的声响平息后，伸手敲开大少爷的门-------

“大---大少爷，俺----给您先穿上衣裳吧，天冷，得了风寒就糟了！”见开了门一脸冰霜的少爷，还赤着修长柔韧的

身躯，乔西出口的道歉便转成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去，立即到别院叫苏影儿过来！”结了霜般的冷冽嗓音，字字如冰，溢出薄润的唇，“都听了少爷的命令了，还不

快滚，别让少爷我再瞅见你这张没品味的土包子脸！”

语毕，便毫不留情地当着乔西的面，重重的关上了雕花房门------

“诶，大少爷，您先穿上衣裳，好不？这样子光着身子会着凉的呀！”乔西拍了拍门扉，放心不下地再次提醒道。

“收起你的鸡婆，还不快滚去叫苏影儿！”门上突地传来震耳欲聋的踹门声，着实吓了乔西一大跳，没多想，便撒腿

往别院跑。

大少爷这次可真真是发了大火-----不过，也够莫名其妙，又不是他的错，那个-----乔西不觉红了红脸，边疾步往别

院跑，边不住嘀咕着，是男子的都很正常，不是么？

找苏影儿？原来大少爷懒得穿衣裳是想找苏姑娘寻欢！

乔西脸皮薄，每每思及情事便会脸红，当他见着少爷的侍妾苏影儿时，清秀的脸颜已通红了个透遍，看得苏影儿一阵

莫名其妙外加奚落。

苏影儿向来不明原因地总是瞅着他不顺眼，对于她的奚落乔西已习以为常。回来的路上，乔西浑浑噩噩的脑中灵光一

闪，募得响起自家少爷的话‘别再让我瞅见你这张土包子脸’。

今儿个接下去让苏影儿服侍大少爷，那明日呢，总不能一直避不见面吧？

当然，这个疑问无解，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早晨，这也是乔西为何迟迟不敢过去李凤宇那个院落的主因。

“对了，来李府这么些日子，我都还没问过你在这里可还习惯！”李全龙看似闲来无事，有长谈下去的打算。

“谢二少爷关心，乔西过得很好。”乔西守礼地答道，黑眸似有若无的扫了眼自家少爷的那处院落的拱门。也不知少

爷他起身了没？

见他心不在焉，李全龙温和的眸中藏匿着隐忍的不悦，却掩饰的很好，没让旁人瞧出来。

“你爹的身子如何？”又问了句，耳闻他人提起自家爹，乔西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李府二少爷的身上，清澈眸中夹杂着

感激，“谢谢二少爷，俺爹身子还行！”

他卖断终身，需日日伺候着大少爷，压根没时间回去瞧一下自家爹。宋大哥心怜他的难处，便经常性地跑去乡下替他

探望爹，而后将爹的状况告知他--------宋大哥的这份恩情，他定会日日夜夜铭记于心！

“想没想回去瞧瞧你爹？”李全龙问得随意。

“想，可乔西已卖身给李府，自当终身留在李府！”乔西虽对自家爹日思夜想，但说出口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大少爷

在他限于走投无路境地时给了他希望，谁又能了解几分，这恩对他而已是多天大的恩，足以让他对李凤宇感恩戴德！

“唉，当初若是我早先一步就好了，那样子你也能回去探望你爹----”顿了顿，李全龙又说道，“大哥也真是的，不

知体恤下人，再怎么也该让你回去一趟----”

不知怎地，听李全龙这么说着，乔西心中隐感不悦。明明他是在替自己说话----只是听着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责备李凤

宇，就觉着诚心服侍的主子让人平白侮辱了般！

“二少----”乔西犹豫了会儿，淡红薄唇一启，刚开了口便教身后清冷淡雅的嗓音打断，“啧，我都不知晓二弟对我

有诸多不满！”

大少爷？他怎会从外头走来？难不成他很早就起身了么？

乔西僵着身子，突地想起李凤宇说过的关于现世报的话，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篡改后的这么句话，‘人为何不能背后

说人坏话，因为会有现世报’。当然他是没说过大少爷半句坏话，可听人说却没阻止，大少爷这次对他定又是怒上加

怒，火上加火了！

跟了李凤宇几个月，乔西大概是摸着了自家少爷的脾性，李凤宇的确对他百般恼怒，恨不得整的他哭爹喊娘，但在这

之前------

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李凤宇一把扯过傻愣在原地跟根木头似的乔西，凑近附耳低声说道，“少爷的帐等一下跟你算

！”

凉薄带着青草淡雅的气息飘过乔西的鼻翼间，乔西瞬间回过神，凉了大片心。

果真大少爷对此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大少爷向来没道理可言，还说要算账，算啥帐？算算怎般剥了他的皮泄恨才好么？

第二十章争锋相对

冬日寒冷的风吹进凉亭，带起乔西满身子的哆嗦寒瑟，但让他瞅着更冷的是自家少爷挂在好看唇旁的那抹笑，如此亮

眼，如此冷冽，凤眸锐利地直睨着对面的男子，好似在看令他厌恶至极的仇人，而不是承袭想同血缘的兄弟。

向来温和有礼的二少爷此时也诡异地收敛了唇旁的笑纹，眸中闪现着显而易见的-----恨？

听闻宋德远曾说过李家两位少爷向来不和的事，但真正瞅见两人站在一起，面对面流露出如此明显敌对气息，乔西还

是第一次，也为此甚感震撼不解。

为啥要生疏成这样子，明明是兄弟，不是么？

冷意围成的圈子里，李全龙率先开了口，带笑的温和口吻依旧，“大哥做生意是在行，只是对待下人未免太过苛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能取得人缘，他日也定将毁于其下！”

乔西没识几个大字，咀嚼回味了下，大致听得懂李全龙说的意思，明白他一出口，便是伤人之言，不觉蹙起眉心，颇

不能接受他这般言语伤害自家少爷。

二少爷也太失礼，大少爷又没招他惹他，干啥一出口，便伤人根本！

但只是想想而已，乔西清秀脸颜上划过隐忍，二少爷再怎么说也是李府的半个主子，他一介下人，最基本的主仆越距

不能犯！

若知晓自己的闭口不说，让自家少爷对他的忠心起了疑心，乔西合该不知如何懊悔才是！

“是么？”冷冷地扫了眼乔西，凤眸闪现着冰封的不悦，所谓下人，是指他么？难不成这土包子真说了些对少爷他不

敬的话？

哼，土包子，等下便有你好看！

“少爷我俊美非凡，飘逸潇洒，头脑又懂得赚钱，不知多惹人喜爱！”李凤宇弯起弧线优美的薄唇，凤眸讥诮地上下

扫了眼面貌平凡的李全龙，“不像有的人天生平凡，资质愚钝，还得百般自贬身份做些挖人墙角的下作事，方才能保

住所谓的舟伐！”

拿最直接最明显的来讽刺，好----好直板的苛刻！

乔西同情地望着被李凤宇的毒嘴一击命中红心，脸颜泛青的李全龙。

二少爷啊，比自命不凡，比自恋，有谁能比得过大少爷？比嘴毒，比刻薄，试问这府中还有谁能胜的过大少爷呢？

“喂，土包子，看哪儿呢！”见乔西眼带怜悯地看着李全龙，凤眸一瞪，李家的大少爷又不开心了，却极度不愿在旁

人尤其是处处跟他作对的李全龙跟前，训斥自己的奴仆，那样只会显得少爷他无能，害得他丢脸。于是薄唇抿着冷冽

，当下心思转得飞快。

身为少爷我的奴仆却不认得主子，看来上次抄写的字还不够让你这土包子长记性，这次新愁加旧恨，定要罚他写个十

天十夜方能解恨------

想想还不能消气，少爷我天下无敌，举世无双，却在一个土包子的眼皮底下出了糗，这次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见李凤宇不为他的话动怒，倒是在意一个小小的随侍对他的态度，李全龙眸中掠过阴沉，只见他唇角扬起，哥俩好地

搭在了乔西瘦弱的肩头，笑着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并无大碍！”

闻言，乔西傻愣住了，僵硬着身子，久久不能动弹。这啥跟啥呀，他没关心啊，只是有些同情罢了！

大少爷自昨日起便已瞅他不顺眼，二少爷如此一举动的话，不摆明了说他是站在与大少爷敌对的立场了么？

“二少爷---”

“乔西！”

乔西急得直冒冷汗，忙开口想解释，却教一句气急败坏的大吼打断，不禁缩了缩脖子，心中哀嚎着，看吧，看吧，二

少爷，你可真害惨俺了呀！

“大哥，别为难他，他只不过是仗义些罢了！”李全龙不偏不倚地又添上这么句火上加油的话，听得乔西直想放肆地

开口大声叫他闭嘴，却听得李凤宇奇迹般地平息了全身的怒火，凤眸冷冷地扫了眼乔西后，又再度将冷冽如冰的视线

搁置在李全龙身上，诡异难测的眼神直瞅的李全龙全身冒冷，却又猜不出他到底意欲为何？

“全龙啊，向来知晓你嫉妒少爷我的绝世容颜，天人之姿。可是让一个下人为你仗义------啧，处境确实悲凉了些，

多年来见你鬼鬼祟祟的做着诸多对付少爷我的下作事，又不见多大成效----哥哥心软，要不等爹云游回来，我跟他说

说看你做的那些子事儿，让他多注意注意你，可好？”

这哪儿是心软，分明是变了相的折腾人嘛！

只是大少爷所说的那些---呃，对付他的下作事儿是指啥呀？

清秀脸颜上有着狐疑，显然二少爷是被那张毒嘴说中了某些事，他可以感觉得出来肩上的手缓缓僵硬开了，甚至出现

了轻微的抖颤。唉，真可怜，干嘛要跟大少爷做对呢！

“大哥生性多疑，怎连自己的兄弟都算计在内了呢！”李全龙收回搁置在乔西肩头的手，藏在袖中的手掌不禁紧紧握

起拳头。他不可能知晓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事！

“别惹我烦，便有你的好日子过！”淡眸一扫，冷冽的警告伴随着清雅淡冷的声线直直地丢向李全龙。

最先开始是三年前，就是被土包子救的那一次，他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最开始就是酒，他明明跟店小二说过少爷他

不甚酒力，要求他兑了七分水在里头，那日喝的确确实实是强劲的烈酒，别说七分，连一分少爷也没喝出来。问了店

小二，店小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惹得少爷他烦躁不堪，差点没掀掉那家酒楼，才逼得店小二说出是有

人给了他银子要他换酒的-----到底是谁，查来查去，个个像被谁封了口似得，紧咬着不说------那几日，简直没把少

爷他闷坏，恨不得揪出那幕后黑手，狠狠地给他剥了皮，好泄心头之恨！直到身为他二弟，向来与他不甚对盘的李全

龙前来探望他，一句一个深有同感，一口一声大哥好生养伤，说到后来的一句‘若找出那名用箭伤了大哥的人，小弟

定将他碎尸万段’时，才引起少爷他的侧目。他记得他从未说过那日遭遇的是一只利箭，他是怎地知晓？还是说，他

便是那幕后黑手！

当时的证据都让人收拾的差不多，少爷他出手调查时，连个零星碎片也没能查到，便就此搁了下来，但从此也对李全

龙多了丝戒心。

三年来，他明着帮忙做着李家的钱庄事业，暗地里却使了劲地拖他的后腿，挖他的墙角-------哼，少爷他是什么人，

能让他这种不入流的家伙搞垮么！

若是真惹他烦了，管它有无实证，少爷他多的是整人的法子，随便一个就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还看他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