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 上——秋伤

作者:秋伤  录入:11-07

“对不起……”轻轻抚触着我唇上的伤口,满含内疚自责的语气脆弱得令我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骤然紧缩。

“你不必介怀,输赢既定,唯有继续不是么?”微微侧头避开,墨的主动退出对他来说等同羞辱,却也想不出恰当的安慰。

搂住我的胸膛僵住,他推开我,满眼的哀伤和凄然,炙热的手掌浅浅探入由于方才的挣扎而微微扯开的衣领内,绝望的眼神含着浓浓的忧伤:

“他碰了你,对不对?”

猛然抬头,“什么!?”他知道了!

他并不看我,目光紧盯着手下碰触的地方:

“这样深的痕迹……想忽视也不可以……很久了是不是?”

与白皙颈项鲜明对比的深刻痕迹隐隐倒映在他眼中,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欲言又止偶尔哀伤的神情为着什么!

“那夜……你没有醉……?”

他凄然一笑,“有你,我怎会醉。”

心中的痛巨大而沉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就不自觉地跟着一起难受。

“我与他……我们……”不知道要怎样对他说明,支吾着吞吞吐吐。

他放开我,向后靠着树干而坐,“……你……爱他?”

轻轻点头,“我很想告诉你,只是,只是没有找到适当的时机。”

他闭了闭眼,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呵呵”的低笑夹带着痛苦和绝望以及满满的忧伤向我扑来,为何我的心也被拉扯着、痛着?

“你……你对我……?”

再不愿面对也明了他此刻的情绪全然为我,可他不是心心念念着他的青梅竹马么?怎会对我……?

“萩儿,我的萩儿,你真的忘了我,是不是?”

似曾相识的名字透过朦胧的记忆,自遥远的地方渐渐飘近,为何饱含伤心的声声呼唤如此熟悉?为何这呼唤中的绝望令我痛不欲生?

“啊——!”

头突然痛得像要炸开,脑袋里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噬抓挠,火烧一样的热,转瞬又是冰封一样的冷!

“好痛……救……救我……远哥……哥……”

剧痛中不知道自己呢喃着什么,模糊的视线里相远惊慌失措的面孔以及开开合合说着什么的嘴在我眼前一闪,立即被无尽的黑暗覆盖……

第二十四章:迷雾

“娘亲,为什么小牛、小花都有爹爹,萩儿没有?”仰起的圆圆小脸,嘟起的嘴,年约五岁的小小男童抱着甫出生还未睁开眼睛的小狗,不满地询问身前的女子。

女子转过身,纤弱憔悴的脸庞难掩惊人的娇美,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男童红润的脸,美丽的眼眸中淡淡的哀愁,“娘亲就是萩儿的爹爹,好不好?”

“不好不好!!萩儿要爹爹,真正的爹爹!”小小的脸上,因为生气而圆睁的大眼亮晶晶闪着光。

女子叹息,晶莹的泪光自眼角滑落,背转身子擦拭着,不能言语。

见她落泪,小人儿慌忙放下怀中的小豹,跌跌撞撞绕到女子身前,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娘亲不哭,萩儿不要爹爹了,萩儿只要娘亲,不哭不哭……”

一把抱住身前的孩子,女子泣不成声:

“这全是命!是命呵……”

忽然浓雾四起,白茫茫一片中,女子被雾气遮住消失不见,小小的人儿茫然失措地在一片白雾中摸索,颤抖的稚嫩声音中充满恐惧:“娘亲!你在哪里?萩儿好怕……娘亲!”

“萩儿,不要怪娘亲。红尘多忧,世俗多累,娘亲要你往后快快乐乐地生活,不要再步娘亲的后尘,担负这许多沉重。”温柔哀怨的声音又起,是那个绝美又忧伤的女子,“萩儿,娘亲爱你……”

浓雾突地散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挥散似的,眼前是青青草地,潺潺流水,明媚的阳光,凉爽的微风。

“远哥哥!等等!萩儿跟不上了……”刚刚还在浓雾中摸索的孩童此时只有两岁的样子,趔趄地追赶跑在前面稍大些的男孩。

听到身后的呼唤,男孩停下,回身几步站定在气喘吁吁的小人儿面前,俊美无双的容颜如阳光般耀眼,浅棕的眼眸中盛满了宠溺与珍惜。

长臂一伸,抱起可爱的小人儿,温柔地替他整理被汗水粘在脸侧的头发,在他红润光滑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萩儿快快长大,远哥哥带你走遍大江南北,好不好?”

晶亮的圆圆如小鹿的眼睛闪动着向往的光芒,“远哥哥到哪里,萩儿就去哪里,萩儿一辈子跟着远哥哥,永远不分开。拉勾勾!”

男孩修长的尾指勾住小人儿肉肉的小手,细腻温柔的眼中眷恋深沉:

“萩儿要记得说过的话哦!”

要记得……要记得……

萩儿要娘亲……要爹爹……

娘亲……娘……

黑雾漫天而来,明媚的阳光隐去,两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墨色中,只有忽远忽近的回声起伏飘荡,似真似幻。

“……兄,师兄!”耳边响起玉清模糊的声音。

“小连!”相远饱含欣喜的暗哑嗓音也回荡耳畔。

眼皮沉重,费力地睁开,突来的亮光刺得酸涩的眼睛闭了闭才又小心地张开,黄澄澄的烛火中,相远清癯消瘦的脸清晰可见。

“你……没事吧?”记起比武场他的阴沉不悦,心中满是担心。

他怔住,玉清摸摸我额头,松了口气,轻声询问我想吃什么。

我笑,“怎么今日如此关心我?”

玉清皱皱眉,停下动作:“你染了风寒,发热整整两天,看样子你不记得了?”

什么!?我愕然!张张口,却忽然觉得喉咙发痒,猛咳起来。

相远赶忙轻拍我后背,玉清跑到桌边倒来水,我一气喝下,发痒的感觉好了很多,此时才觉嗓子里像有把火在烧。

“两天?武林大会结束了?”

玉清点头,“我输给了列驲,最后一场本应由席师兄对战列驲,可是,”他看了相远一眼,“席师兄自动弃权,最后耀日门赢得胜利。”

相远弃权?记忆一点点回笼,当日见相远愤怒离开,我与端木大哥一同追出,然后,然后?然后发生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

“你去追席师兄,可自己却忽然晕倒,我们才发现你头烫得很!当时的情形很危险,真怕你会这样睡下去……”玉清一副后怕的样子。

是么?我抱着隐隐作痛的头,恍惚中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梦里的情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温暖的手掌拉下我抱头的双手,温润似水的眼眸望着我,“许是夜里着凉而不自知,我们都很担心你。”

内疚为了我而身形消瘦,他定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两天,连比武都不得不放弃。

“相远,我连累你了。”第一本应属于雪英世家。

“虚名于我不过是羁绊,不要再这样说了。”他拉过我的手握紧。

“对不起。”默默地道歉,也是心疼他为了照顾我而随意地对待自己。

玉清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向门外走去,“我出去问问掌柜有什么吃的。”

掌柜?我这才打量起所在的地方,异于之前在光华门休息的那间客房,更像是客栈的装潢摆设。

“我们离开南山了?”我转头问相远。

“胜负已分,自然不该再留。”他扶我半坐起身,拿过外袍给我披好。

想起那天墨的弃权,应是出于明了我对他与相远实力的担忧而主动放弃,却不知反而伤害了相远的自尊,如今相远同样弃权,耀日门主恐怕同样心结难消。

“花弱水这下恨死你我了,华丽的开头却狼狈收场,呵呵……”墨的突然离去,相远的主动弃权,她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

揉揉我发顶,“所以才要赶着逃跑,以免你这个落魄样子被她拿来笑话。”

不禁哑着声音大笑,他和玉清定是拖着我早早落跑吧!那幅画面想想就觉得有趣!

“精神好多了就吃点东西吧!”玉清端着食物回来,看我和相远笑得高兴,不自禁也扬起唇角。

“有两个绝世美男子作陪,多少佳人恨不得大病一场啊!”

玉清瞥瞥相远,沉着脸佯装生气:“这种折磨一次就够了!倒是守着你这个‘美人儿’,令人几乎把持不住……”

我干笑几声,不再招惹他,他一面盛粥一面好笑地看我发窘:

“快点喝,喝完了继续休息。”

相远接过玉清手中翠绿的粥碗,舀起一匙放在嘴边吹凉,递到我唇边,混合着药味的气息淡淡飘在鼻端,微微发苦,却意外地好闻。

“玉师弟,歇着去吧,这里有我。”相远头也不转地对玉清说道。

玉清顿了顿,对我轻声嘱咐一番好好休息的话就回房休息去了。

我张口吞下喂到眼前的粥,胃中立刻暖融融的舒畅,一匙吃下,一匙又到面前,烛火噼啪作响,映在墙上的人影也晃了几晃,不知不觉已喝下两碗。

看看相远眼下的淡淡阴影,我轻轻道:“你也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我看着你睡。”

他扶我躺下,坐回床边并不离去,轻柔的嗓音,不容拒绝的坚持。

撑起身子向床内移了移,对上他询问的眼,“你更需要休息,若不放心,就与我一同睡吧。”

他眸中光华如昙花一现,随即垂眼俯身躺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左手自然地轻搁在我腰间,缓缓闭上双眼:

“好梦。”

“好梦。”

腰间传来不同于自己体温的热度,有点陌生,却令我心安,他沉睡的面容则更显疲惫,莫名的心疼忽然就涌上心头,似乎病过之后见到相远总会隐隐生出几许似曾相识,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我遗忘了似的!

倦意袭来,想是粥里的药有安眠的作用,沉沉睡去的一刻,脑中忽然浮现墨霸道地说着“不许让任何人碰你”的样子,想笑,却极困。

第二十五章:决裂

本以为已经好转,却在夜里高热又起。

半梦半醒之间,眼前总有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爱怜而又哀伤地望着我,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都化作一声幽长的叹息。

每当我从纠杂缠绕的梦中回转时,相远的身影总是愈发憔悴地出现在眼前,忙碌着喂我喝药,擦拭着我一次又一次被汗浸透的身体。

“我得的是什么病?”微微的苦顺入喉咙,虚弱地问着他,浑身乏力,隐隐感觉自己游走在生死之间。

唇边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是满嘴苦涩。他面色未变,只是言语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忧愁,“寻常伤寒而已。”

望着盛满漆黑药汁的汤匙,扯出苦笑:“你也不知道缘由么?看来我命中注定逃不过。”

瓷碗被大力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迸溅的碎片划破相远的衣摆,潇洒不复的面容此刻充满抗争和无奈。

“我会医好你!”

你会,不是你能,我已知我命。

死,并不可怕,独独放不下的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我昏睡了多久?还有几日可活?”

“明日即可到汀南我家,让父亲好好为你诊治,他的医术在我之上。”

“若能医,你不会如此愤怒,何必自欺?让我死也死得明白,可好?”他不愿看我死去,我又何尝愿意,只是这命中注定的突然来袭,要如何逆转?

他定定看我,终于颓然坐下,瑰丽的面容浮现哀伤,“自离开光华门已半月,你师弟于十日前赶往星月门,此时月伯伯应该快到我家了。”

他伸手抚过我眉梢,“……如若不靠药物,只有……一月。”

心“咯噔”下沉,原来这病如此要命!

温暖的手掌握紧我微微发抖的冰凉,“我会尽一切力量医好你。”

他焦急、慌乱,那个潇洒的,总是一派温和的相远消失不见,眼前这人消瘦、憔悴,看上去比我还像将死之人。

“相远,可否为我做一件事?”不想死得遗憾。

他握得更紧,绽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凄然笑容,“你想见他?”

原来他知道我与墨的事,可是此时,我已不想询问他如何知晓,这些都不重要了。

“安心休息吧,等你醒来就会见到他。”将我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中,温暖的手心覆盖住我双眼,漆黑一片,困倦涌上,我昏昏睡去。

他果然说到做到,再睁眼时那个深入我骨血的男子,正倚在床边出神。

抬起手,想要抚摸他垂落的发尾,月亮惨白的光芒透过窗棱照进来,瘦弱干枯的手更加难看。心里一酸,我的生命在流逝,如此迅速。

有力的手掌接住慢慢滑落的手,转而握紧,抬眼,他眉头紧蹙,墨黑的眼中有着担忧和心疼。

这一刻,我觉得很满足,他在,我安心。

“墨,我没几日可活了。”勉强对他笑笑,泪险些掉下。

月光中他笑得霸道又张狂:“我不允许,谁敢要你的命!”

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个男人,狂妄至极,以为自己是神佛可以左右生死么?

“不信?”危险的语调。

要我安心也找个像样的理由,如此蹩脚的谎话,何人能信?但还是感动他的安慰:

“嗯嗯,我信。”

他叹息,轻轻拥我入怀,刚毅的下颌抵在我发顶,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带来些许暖意。

“我说你不会死,就一定不会。”

话语中的认真终于令我疑惑,稍稍推开他,看到他坚定的神情。

难道,他真有办法?

“连相远都不知我生的是何病……”医药的世家,延绵了百年,威名震震,他既认定我不久于世,我又如何还有生机?

黑墨玉般的眼中火光隐现,“你信他不信我?”

心中好笑,他这个样子感觉离我很近很温暖。

见我不回答,他眉头更紧,手中使力。

直到看见我满面的笑容,才难掩尴尬,一把将我埋入胸膛。

“如果我死去,你会想念我么?”

“你不会死。”狡猾的人,就是不肯说句好话给我。

“有时我想,缘分很奇妙,怎么我就遇到了你,就非你不可了呢?”靠在温热的怀抱,回忆起往昔仍觉不可思议。

“也许你我前世就已相识,今生只不过继续未完的缘分。”低沉的嗓音缓缓说着以往绝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的温柔。

我惊讶地抬头,意外看到他眼角的笑意。今夜的他不同寻常,冷硬的棱角像一下子被抚平了,只余柔软,温和,还有隐隐的多情。

若能够常常见到此时的他,多病几次我也甘愿。

月光退去,朝雾漫起,金色的光芒模糊地照进室内。

“不知不觉就一夜了。”总想着相远说过我还有一月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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