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平的肩头,收拢的窄背抱住中间笔直的脊柱,两背间的深沟处直收去腰间,紧实的肌肤浅麦色透出阳刚朝气,那身材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又单薄,小豹子一样健美的身材。总是自己的儿子,秦老大越看越有趣,越看越多了几分怜爱。
叶溶不屈的目光望着秦老大,含了羞愤。
“你闹呀,可劲的闹。抬出去若挣脱了出来,可就是花生壳里出来个小白胖子,全被看光了。”调笑的言语气得叶溶无话可应,闭紧了眼不去理会他。
21、洗儿宴(1)
锣鼓声喧天动地,才不过九点多钟,秦府门口车水马龙。
楚耀南破例穿了一袭雪白的团锦长衫,在大门口一脸含笑地迎来送往。
各界名流纷沓而至,秦府上下热闹非凡。
良辰吉时已至,鼓乐齐鸣,鞭炮声震耳欲聋。
秦老大一抖长衫阔步登场,抱拳绕场拱手道谢,嘴里大声宣布:“谢过!谢过!谢过诸位赏光,参加我秦阿朗的浴儿宴。上天有眼,战火中失散的两个孩儿千里来投,认祖归宗。秦氏得以香烟延续。今日浴儿宴洗三朝,这祖宗的仪式必不可少的。这就抱出犬子来同诸位叔伯兄长见礼。”
楼下一声吆喝:“二位小少爷来给各位贵客请安了!”
楼下的四名喜娘碎步开道在前,丫鬟仆人笑盈盈前呼后拥。
裹在大红绸缎襁褓中的叶沛被秦老大打横抱在怀里,笑呵呵的走在前面重新登台。
“二小子呢?让二爹抱你。”秦桩栋一身呢料军装,清晨的寒意还带在身上。
叶溶从小到大头遭被人如此抱在怀里,看二叔那风霜打皱的脸,才刮过的胡茬泛了暗青色,低头就在他额头乱扎一片,如逗弄一个婴儿。急恼得他侧头躲避,二叔反越是闹得来劲,凑在他耳边说:“臭小子,还敢拧,等下看你二叔如何拾掇你。”
抱起襁褓中的叶溶毫不费力的大步踏了鼓乐走去高高搭起的台子,红毡铺地彩幡迎风招展。台子正面是一排排的座椅小桌,秦老大兄弟抱了两只大襁褓同客人们一一见礼。
“恭喜,恭喜,恭喜秦董事长喜得贵子,恭喜两位少爷父子团圆。”
“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两位少爷生得一表人材,又长了天眼会投胎,投在了秦家富贵极人的人家当儿子。”
随行的楚耀南就恭敬地从道贺人手中接过礼单。
嘈杂的恭维声声如海浪拍打礁石,一浪浪扑来,碎在耳边,忽高忽低,叶溶痛苦的不敢睁眼面对。越不想听,那声音就越钻了耳朵进来。仿佛那身上的襁褓遮羞布根本不存在,他被赤条条的放在这硕大的砧板上等待屠宰犒劳到场的贵客们。
叶沛却是演戏般咧个嘴,调皮而僵持的笑,那目光丝毫没有注视送礼贺喜的人,只口口声声的喊着“叔父”“大爷”,但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礼单,还得暇偷生叮嘱楚耀南:“你小子可不要趁乱贪了。”
楚耀南依旧阳光灿烂的笑容,声音却是阴阴地回复他:“放心,都在爹兜里。”
“溶儿,见过韦爷。”秦老大吩咐。
叶溶一惊,定江盟主韦爷,他最熟悉不过,定江首屈一指江湖人人尊敬的长者。
他睁眼,韦爷凑近前,笑得合不拢嘴说:“小子,这回闹出格了吧?拿枪指着你爹脑瓜时可是痛快一时了,当众打屁股蛋的滋味更痛快不是?”
哄堂大笑,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叶六爷初登秦府门被老爹一顿臭揍的事,一定是秦老大将父子斗法的得意事拿去给韦爷和江湖朋友们炫耀。
秦老大打个圆场笑了说:“痛快,自然痛快,这巴掌打在儿子屁股上的滋味当然痛快。这小子,倔驴的性子,像我年轻时。”
目光疼惜的望向叶溶,却带了几分凌厉的逼迫,却是警告他闭嘴不得放肆。
韦爷招招手,身后的随从奉上洗儿的贺礼,揭开红绸盖帘,赤金的善财童子和九枚金锭子。众人唏嘘一片,都称赞韦爷出手阔绰。
大哥,自小养大他的大哥蒋涛,叶溶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坐在前排的大哥蒋涛。灰青色的长衫,罩了灰鼠马甲,安然的坐在那里看他,仿佛在看一件同自己无关的趣事。
叶溶心头一揪,猛然觉得什么叫无家可归,心里想喊一声“大哥”却哽咽在喉头难以出声。如今他的糗态,怕是寻遍定江也遇不到他这种滑稽事,十八岁七尺高的男儿,竟然被裹在个襁褓中示众。
“阿溶。”大哥牙关中挤出两个字。
蒋涛才开口说:“阿溶,你我兄弟一场,人往高处走,大哥心里为你高兴。”
叶溶心里一阵热浪翻涌,如那年他顽皮任性,被大哥一顿捶楚打得皮开肉绽都不肯服软时,大哥随口落寞的说一句:“毕竟不是你亲兄长。”
叶溶只觉那句话如刀子割碎了他的心,再没了话,只凄然叫一句“大哥”
他心里的大哥是蒋涛,叶沛不过是他家里的寄生虫,和他有血缘的动物。
“六弟。”一声唤,叶溶眼睛一亮,二哥贺望祖满脸惭愧地看着他,只说一句:“二哥都知道了,六弟的一份心,二哥日后……”后面的话哽咽难言。
叶溶抬头看秦老大,感激不已,不想这家伙说到做到,果然手段高明,法眼通天。
贺礼奉上,蒋涛却将一本相册递给秦老大说:“往年逢了阿溶的生辰,我就带他去影楼拍张照留影,总想岁月无声,如今看,是妥的。”
秦老大接过手,随手翻看一页,英气逼人的少年,大大的眼睛,眉头微皱,没有笑容,透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稚气。
“这是阿溶九岁那年照的,在定江码头钟楼边。”蒋涛说,秦老大侧头望叶溶,似在寻找昔日那小娃娃的身影。这一句话,叶溶反是眼泪在眶内转动,眼泪却咽进喉头中,那递到秦老大手中的不是十二年来他的影集,而是将他还到了秦阿朗手中。而他,只是那本相册中的影,无法掌控自己的去留,就被这么郑重地交给人手中。他看出大哥蒋涛眼神中的不甘和无奈,但他并不想认命。
洗儿台上,黄铜兽头提环上系着大红彩绸的浴桶,滚热的水被倒进时热气蒸腾如清晨湖泊上的烟岚。
“洗呀,快洗呀,一洗富贵吉祥;二洗家门兴旺……”
四名喜娘分守了浴桶,用柳条在木桶中搅动,嘴里唱着吉利的洗儿曲,鼓乐声响彻一片。
秦老大大步上台,对了四周拱手一圈,哈哈大笑着合不拢嘴,似是去为什么门店开张剪彩。
“开襁褓,请两位少爷下水沐浴!”喜娘一声唱,叶溶就见喜娘凑来解那束缚他襁褓的绸带,眼见那大红绸带就要展开,就要露出襁褓中光溜溜的他,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像要垂涎三尺的吃他的肉,叶溶又惊又羞。
“大少爷入桶。”
咚咚一阵鼓声响起,旁边一阵阵欢呼声暴起,叶沛的襁褓已被解开,露出白嫩嫩如花生仁般的肌肤,一团粉嫩嫩的肉就被放去水里,哗啦啦的水声漾了一地,欢呼呐喊声暴起,掌声雷动。
秦桩栋见叶溶在他怀里挣扎扭动,不明就里,低声喝他:“别闹!扒都扒光了,还闹个什么?”
叶溶急得大喊一声“二叔!”,也不知如何紧张的喊出这声,秦桩栋愣神的片刻,叶溶运足气力身子一拧,硕大的襁褓从秦桩栋手臂中滑脱,扑腾地一声坠入浴桶中,水花溅飞,如巨浪掀起,漾出的水花浇在秦桩栋和措手不及的喜娘一身,湿淋淋的二人如落汤鸡一样愕然立在原地。众人哗然,在坐的长辈有人起身,惶惑的目光投来要看个究竟。
秦桩栋伸手奋然入桶一把抓住叶溶身后的襁褓,向上一提,叶溶呛水咳了几声,额头碰在浴桶壁上生疼。还不及恍过神,二叔已经揪住那绸带几把扯落他身上的襁褓,竟然腰下一滑,那条兜裆布也被扯了去,红绸一头沉沉的悬在桶外。
叶溶双手被缚在身后,揪住襁褓的一角,任二叔如何向上拉就不放手。
“大姑娘进了洞房,你闹还有用吗?”二叔威喝着。
喜娘擦把脸上的水咯咯笑了说:“这是二少爷等不及要抢个先洗呢。秦老爷大吉大利,往后呀,儿子们都个个争先恐后跳来秦府投胎,子孙兴旺。”
叶溶挣扎着露出平实的肩头,那委屈羞辱的目光望向二叔和凑过来的秦老大,秦老大咧嘴哈哈的笑了,低声对旁边的二弟秦桩栋说:“腰上那块遮羞布,怎么也给他扯了?”
烫热的浴桶中,那水雾里还泛着淡淡的艾草的清香气息。叶溶身子向水里一沉,那水就漾了出来,哗哗的声音。
令他目眩的人影中,他一眼看到一个身影,笑吟吟的,立在一旁,抹了头油的分头光可鉴人,抿得一丝不苟,那魅人的笑意在唇角,就得意地望着他。这场浴儿宴的总导演,他正得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楚耀南!
22、洗儿宴(2)
喜娘捧了艾叶水近前,唱着歌儿,果然如寻常人家浴儿宴,将艾叶儿水从他头顶淋下。他屏住呼吸,任了热热的艾叶水流过面颊,如溪水淌过。柳条搅和着水,如观世音娘娘净水瓶中的那柳枝,在叶溶额头点了几下念念有词说:“送子观音大慈大悲,为秦氏喜添佳儿。秦家满门感恩戴德,抄十部《金刚经》叩谢娘娘大恩大德。”
那边有人捧来火盆,台下和尚念经声四起,《金刚经》焚去化作仙烟儿。
秦老大跪地磕头,感谢上苍和送子娘娘赐儿之恩,大师诵经做法,仪式隆重。
桶里的叶溶如坐针毡,心想如何还不速速的了结?还诵上经了?
再看秦老大起身,就笑吟吟向他而来,看他兄弟一眼,那眼神分外的暧昧。只一眼,叶溶的后背如被针扎,一抖,就听到秦老大一声吩咐:“请喜蛋!”
“请喜蛋,滚喜蛋,从头滚到尾,儿子无病无灾避小鬼。”
喜娘嘴里唱着洗儿歌儿,捧来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的一团儿,捧在手里,凑到叶沛叶溶兄弟身边。台下立时一阵骚动,嬉笑声四起。
叶溶瞪大眼,费解的望着那白嫩嫩的鸡蛋在喜娘手里向他而来,再望秦老大,已经被丫鬟们挽上袖子,如要动手操练的样子,伸手接过了那白色的鸡蛋,朝了叶沛而来。
“爹,我不饿。”叶沛嘀咕一声,喜娘噗哧笑了,甩了帕子从叶沛白净的面颊划过说:“大少爷真逗乐儿呢,这喜蛋不是给大少爷吃的,是从后背到屁股沟滚下来讨个大吉大利的。”
旁边的喜娘咯咯咯咯笑作一团,台上也一阵爆笑。
楚耀南更是在一旁侧身掩口,笑得打迭。那顽皮的笑眼同叶溶对接时,那笑意里带了几分抱歉,似对他说:“阿溶,委屈你一下了,博这么多看客开心一笑,也算劳有所获了。”
叶沛身子一出水,嗖的又缩回水里,慌得摇头:“爹,不要吧,羞死人。”
秦老大手捧了蛋,凑在叶沛耳边嘀咕几句,原本缩在水桶里摇头的叶沛竟然徐徐起身,顺从的探出身子,出水芙蓉一般将莲藕般光洁的背露出水面,雕琢精致的脊背,肌肤白净清晰。众人一阵唏嘘声中,秦老大提了儿子的手将他身子略提一段出水,露出浑圆结实的腰身。
腰里兜裆红绸沾了水,贴在臀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红白相映,如展开一幅精美的青春画卷,场上又一阵轰动。
秦老大手心里那枚白嫩嫩的蛋就和了喜娘不停口的吉利唱词按在叶沛的颈椎下,一寸寸的滚擦。叶沛起先挣扎,秦老大低声喝止,叶沛矫情的说:“外加一辆宾利,最新款的。”
秦老大拍他屁股一下笑骂:“趁火打劫了,依你就是。”
那喜蛋就沿着脊椎骨滚下。一阵喝彩声暴起,一浪又一浪,哄笑声响起,喜娘道喜唱着:“大吉大利,多子多福。”
喜蛋再从水里托起,秦老大高高举起,得意的绕场一周,放回喜娘的盘子里,有人上前用红绸搭盖在叶沛肩头,将个浴桶都罩起,叶沛才松口气坐回滚热的桶中。
叶溶看得脸一红,羞愤的闭眼,心想不知前世如何作孽,要遭此报应。
下面一片鼓掌声喝彩声,如放爆竹,人声鼎沸喊着:“秦老爷大吉大利,少爷多福多寿。”
叶溶始料未及,还有这一出令人尴尬的滚喜蛋大戏。滚喜蛋不过是一刻钟的时候,他可是看得度秒如年,恨不得身下的桶裂道缝,他就此逃去。心里不停诅咒是哪个断子绝孙的混账出这么蛾子,还闹出这洗儿滚喜蛋的把戏。
秦老大走向他,一步步沉稳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他心头,叶溶将身子向桶里沉,肩头挣扎着想摆脱手腕上的束缚,下颌都泡在水里。一双恨意的眼睛不屈的仰望着走近他的秦老大,看着秦老大手中那枚亮光光的鸡蛋,压低声说:“别逼我。”
他目光里带了怨怒,似被人作弄般,秦老大看看他,又看看身后,脸上堆了笑,咧着嘴,喜不自胜,声音却低沉对他说:“乖乖自己出来。”
叶溶牙关咬得咯咯的响,目不转睛的瞪视着秦老大。
秦老大得意的一笑,声音却是低沉严肃,像吩咐一个八岁大的娃娃:“乖些,出来趴好!”
叶溶气得牙关发抖,秦老大就笑眯眯的等着他,旁边喜娘凑头过来说:“呦,小少爷这是怕羞呀?要滚喜蛋,无病无灾,旺子旺孙的。”
叶溶怒得开口一声骂:“滚!”
一只大手过来捂住他的嘴,秦老大兴奋地对喜娘说:“没听到吗?二少爷说了‘滚,快滚’,这是等不及了。”
叶溶被气得险些背过气,没想到这老头子如此无赖,插科打诨的就是要他难看。
秦老大伸手下水,叶溶奋力挣扎,水花四溅,如捉一条泥鳅般。二爷秦桩栋挽了军装的袖口,露出粗壮的胳膊探入浴桶里,擒叶溶被束缚在身后的红绸提起身,按在桶边,露出小豹子一样窄实的身材。收拢的腰窝肌肤上沾着水珠,沿着脊梁汇聚成浅浅的小溪般流下,流入高挺的峰谷中。
席上一阵惊叹,叶溶只觉一股凉寒从面颊直冷入肺腑,遁地无门。秦老大忍不住用手沿着叶溶脊柱向下抚摸,直抚到他腰间时,叶溶周身一紧,背上的肌肉紧张的抱拢,弧度优雅的肩胛骨微微一动,如雏鹰抖动羽翼将飞未翔。
一阵唏嘘声暴起,无数人在台下窃窃私语,不无妒忌秦老大修来的福分,天上掉下两个大儿子。
“再闹,就拖出来滚,更好看。”秦老大威慑道。
叶溶呆愕,就趴伏在桶壁,露出半截身子,任那冰冷光洁的去壳蛋从颈椎滚下,一寸寸,一分分。
喜娘唱着歌儿,喜蛋沿那段段脊椎骨滚下,从宽实的肩头,到细窄收拢的腰身,路经背上深浅不一的疤痕,不时心疼的抚摸。叶沛的肌肤如锦缎光洁柔滑,叶溶的后背却是麦色带了些粗糙。他身子不时如鱼一样挣扎几下,蛋滚过脊椎骨停在尾椎时,叶溶再也不肯就范,身子拼命下沉,却被秦桩栋箍了腰不得动弹。
那蛋再向下时,秦老大心疼地抚摸着叶溶身后的淤青,秦桩栋忍不住低声问:“大哥,这是您打的?”
叶溶的肌肉一紧,两瓣肉绷紧深陷,惶恐的扭身欲逃般挣扎。
秦老大手中的蛋正滚在他腰下,喜娘报着“再滚滚腚蛋,吉利富贵年年。”
下面一片掌声欢腾。
叶溶急恼的猛一扭身子,恰撞到秦老大手中的蛋。那枚喜蛋噗通的掉进浴桶里,秦老大大惊失色。
坠蛋了!
这本不是吉利之兆,秦老大同兄弟对视一眼。
喜娘见秦老大手在浴桶中迟迟没将蛋托出来,迈步向前看。还不等她开口,叶溶喝一声:“不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