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杈两支花——不二不二不二

吴幍不想听那些话。垂下脑袋别开眼看向别处。更早前的建议就没听进去了。那后来的就只是随口应急。文天玲顶不住舆论和孤独时，他一个人在国外旅行，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现在两口子一起痛苦了。也许吴老五活该，可文天玲没犯错。在那漂流不定的婚姻大船上，她眼里看到的是一片荒芜。

这边病房外的排座上坐了一对男女。吴幍把视线移开时不经意扫过他们。男的悠闲地玩手机，女的朝吴幍俏皮地眨了下眼。吴幍淡笑了一个。抬步往前继续走。

“二姐……”

“小韬？”老二看到他是惊喜的。屁颠屁颠地从排座上起来亲近孩子。“不是旅行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吴幍点点头。这话一时还真说不清。“五姐姐还好吧？”

老二叹了一口气。就这孩子还和文天玲亲近着了。回头一看没出息的老五。他也跟老二想到一起去了。奔四的人了还眼里闪着光想抓稻草。老二恨不能一脚踩死他。

“我去看看她们。”

“嗯……去吧……”老二摸摸孩子往上提了点高度的脑瓜心里感慨万千。

他打过招呼进病房。七岁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文天玲脸上挂着几处擦伤靠坐在病床上。怀里紧紧抱着孩子。也没见多打击消沉。吴幍悄悄松了一口气。文天玲听到门的开合声也没回头，淡淡地说：“我们不会转院的。”

“五姐姐。”

文天玲被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回过头。凉凉的目光在吴幍脸上定格了一下，渐渐滑落在他脚边。眼里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呆呆的追忆着过往。这一次的事让她又想起来的结婚前的事了。吴幍是护短。可他也不想拖着无辜的人受苦。那时候的自己太天真，吴幍也才十岁大的孩子。他当着吴老五的面就问过她：“真的想好了吗？”

“呵呵……”文天玲苦笑了起来。吴幍不是一般的聪明。他那时居然就已经看明白了。

“五姐姐……”吴幍呐呐地叫了她一声。

“真的想好了吗……”文天玲复述着他九年前的话。这些年她背着所有人把泪都哭干了。婚姻是什么？那是打破所有怀梦女人心的现实。

吴老五是九年前结的婚。他们结婚当然是通过吴幍的。吴幍比老五本人更看好五嫂。那时他就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了。事实也如他料想的一样。爱情过了就只剩下亲情。吴老五风流成性。可他五嫂算是个本分的女人。老五感激她却仍然外面彩旗飘飘。几年前她是有要求离婚的。老五不放手，拿捏着她爱孩子的软肋要协。放弃抚养权她是不肯的。结果离婚不成，夫妻之间更淡漠了。近些年老五想过收心，可惜人家已经不稀罕。

吴幍拉了条钢折椅在她床前坐下。小翼在吴幍摸她脑瓜的时候醒了。幽幽的睁开红肿的眼。

“小小叔叔……”

“嗯……”送人来医院的路上基金会社的人就已经问过话了。吴幍暂时放下追究前后细节的心思从文天玲手里接过她。孩子手里捏着一颗不规则的大红宝石。她展开小手捧到吴幍鼻子前给他看。

“爸爸给的。”这孩子遗传了妈妈，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吴老五来后看小翼哭个不停就让人紧急送来了。

吴幍暗自摇头。吴老五这父亲做得太没地位了。孩子不怎么亲近他。现在的小翼也没了炫耀的气力。乖巧地像是反过来安慰大人。

吴幍低头亲了亲她的脑瓜，说：“真漂亮。和小翼一样漂亮。”

小孩子很高兴。抱着小翼哄了一会儿。文天玲突然开口了。

“他们……”她顿了顿看向一脸不解的吴幍：“是小韬的人吧？”

吴幍怔愣了一下。也没否认。文天玲就笑了。

“谢谢了小韬。”她说：“早该看出来了的。”

吴幍低着头，腼腆地笑了笑。自己也不是有意要隐瞒家人。吴家家大业大的，不多份心他容易手忙脚乱。

文天玲那之后也没话题说。吴幍埋头给小翼喂了几口水。孩子喜欢他也不是第一天了。有他在小翼更容易放松。她就那么看着。吴幍长得和家里的几个哥哥们不太像。眉眼间带着阴柔的女儿气。最近常锻炼了，容貌上渐渐露了一丁点男孩的棱角视觉。

“小小叔叔……”喝完水小翼突然叫他。

“嗯？”两个大人一起看向孩子。她说：“学校的小齐说明天起不来上课了。”

“为什么不来了？”

小翼说：“跟妈妈搬家了。他说他爸爸妈妈也感情不好。”

吴幍讶异的看着小翼。最终她想说的话是：“爸爸妈妈也要离婚了吗？”

文天玲低下头没说话。吴幍问她：“小翼知道离婚是什么了吗？”

小翼看向妈妈：“知道，小翼没意见。只要妈妈能幸福就好，小翼也跟妈妈走。”

就在早几秒钟前吴幍已经听到开门的轻微响动了。这时后门外听着的人急促地哽咽了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吴幍忽地心绪沉寂下来。他抬头叫了还有点呆看着门的文天玲。

“五姐姐。”

文天玲看来比她自己想象中都要镇定。她收回抛空的视线。这也算是惊喜了吧。早几年前孩子不懂，自己只能接受威胁，现在孩子居然可以自己选择了。

“我也没意见。”吴幍尽量语气柔和地对她说。“可这浑水是出不去的，不能让家里害了你和小翼。”

“我明白……”文天玲摇摇头。就算真的和吴老五离婚，她们母女也不能离开吴家的保护圈。

吴家现在的成员没一个像吴老那么大方生孩子的。吴老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老四一个和吴幍同岁的女儿。老九享受单身乐趣，跳过直接到老十，她有一对九岁的双生儿，也是男孩。那之后才是老五的这个女儿。老六还没动静，老七是丁克族。老八刚结婚。老十一还没找到良人。十二也是个浏涟草丛的螳螂女。十三……看到的那样，年纪还小，又歪了。像是约好了一样，小一辈的出生率很是低下。那当中估计有不少是视吴老做负面教育的。没爱生什么孩子。有小韬儿就行了。

父母离婚了孩子仍然是吴家的，有财产继承权。也容易受到家族的牵连。文天玲娘家家世还行。不稀罕吴家的财产，却不能害孩子。所以她无力拒绝。

“让我再想想……”文天玲很疲惫了。

吴幍没再说什么。低头看着努力装作镇定自若的小翼。

三二

从病房出来后吴幍扯了个借口还是回有复古明在的公寓。救下她们母女的是一对便于行动的男女组合。任务完成就归队了。廊道上那两位是接班的。向北吹的消息网很广阔。他应该已经了解透彻了。吴幍给他打了电话。那边早准备齐全了。

“你五哥买了脏东西了。”向北吹说。吴幍立刻联想到了小翼手上的那颗大宝石。为了讨好妻儿，吴老五买下过不少珍奇的珠宝。那里面掺着要命的东西。吴老五和老大或者老三不一样。他管理艺人娱乐公司那块。白了说就是个纯粹的商人。遇上什么麻烦了才去老大那里取经。又是为了妻儿囫囵买的。所以他的警戒心根本不如黑白交集的老大。

“哎~~~”挂了电话吴幍长长地叹了口气。复古明从电脑里抬头出来看他。看了大半天的资料他觉得累了。干脆关了电脑过来挤沙发。吴幍像条死鱼一样摊着。被拍了几下脑袋才让出一点位置给他。复古明才一坐下他就把脑瓜挪上去枕在他腿上。

“怎么了？”复古明问。吴幍眨巴着倦累的微红眼睛没说话。

“呵呵……”复古明自己摇头笑了。其实吴幍的心理承压能力并不强悍。早上还火急火燎的出门，下午回来就成这样了。要再出大一点的事还不知道会魔化成什么。复古明还瞎琢磨着，他腿上发呆的吴幍抬手，轻轻拨弄起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在指尖转着玩儿。他们才认识时复古明的头发才到肩膀，现在已经到胸前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他感叹地说。老五的婚姻也是，小翼的出生也是，就连和复古明相识也是。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呢。”复古明点点下巴，仍然看着他。小东西忧虑起来很有魅力。淡雅文静。

“吴家的水很混的。”吴幍心知肚明。等着被搅进去的傻瓜这里还有一个。

复古明不知道他的意思。也没去多想。一手垫着吴幍的脑袋低头去亲吻他。和复古明之间的脱轨发展，吴幍是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的。如果没有吴老五和文天玲的婚变再次发生，他几乎不去正面看待复古明的沦陷。少一个复古明他也许不觉得缺了什么，一样能让他依赖撒娇的家人多得很。可现在，他多少有点负罪感。和老五不该伤害了文天玲一样。他也不能伤害复古明。吴幍心理暗叹了口气，纠缠着直起身来回吻。

室内的两个人吻得热火朝天。室外的阿萨掏出吴幍给的钥匙声势浩荡华丽丽的打开了门。

“锵锵锵锵……啊~~”

门很快地又关上了。阿萨捂着受到严重刺激的小心肝儿狂喘气。她不断反问自己：刚才看到啥了！？看到啥了？！啥也没看到~~~~没看到才有鬼了！！那就是活色生香的真人秀。美男X美男的~~~

阿萨凌乱得西北风直刮。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俩东西都是衣衫不整的一脸尴尬。然后阿萨也没说什么，清过嗓子挑眉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留后关门的复古明还在郁闷她想往哪儿走。阿萨很快地找到了墙角的盆栽，蹲下。朝着沙发小心翼翼的比比手势。吴幍知道她肯定要闹鬼，对着墙根直推鼻子。眼神东游西荡的虚得厉害。

“嘘~嘘~~继续……”

“看我不掐死你！！！！”

“嘎~~~~”阿萨尖叫着被炸毛了的复古明追着满厅跑。

闹腾累了阿萨独个儿往沙发上一靠，摆出女王的架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复古明。

“说说，啥时候成的好事？”

复古明有点接受不能。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气势凌人了？之前的短暂相处他真没看出来阿萨也有两张脸。他还不了解，阿萨就是个翻脸不认账的东西。谁让他之前吹皱了吴幍一池春水，搞得他伤春悲秋的。吴幍也有不是。小东西脸皮薄，自白的话说不出口。只告诉她从学校出来了。也没回家住，让她有空过来玩。结果阿萨出门没烧香，本来挺淡定一孩子的。一受刺激思考回路就匪夷所思起来了。

三三

支支吾吾地被严审了半天。话题终于回归两个白痴该有的调调。复古明抓抓脑袋挠挠头，终于确定了自己插不进话。只好站起来。两个抱圈聊得东边漏风西边漏雨的小东西一齐抬头看他。

“我……”复古明郁闷，刚才怎么不关注我。“我做饭去……”

“晚饭吗？！”阿萨觉得新鲜。她和张大重过日子都是吃外食。张大重忙得只有夜宵有时间一起吃。平时公司食堂也没见到人。一个公司上班后早餐还是围圈喝的牛奶。

“嗯……”复古明点头。他倒是有做饭的天分。吴幍挺乐呵的。常吃得眯眯笑。

“喔！喔！”看吴幍认可地点着头，阿萨连忙举手。“我要吃排骨！”

吴幍补充：“椒盐的。”

“对！然后是鱼，鱼。”

“清蒸的。”

“对！！然后是小虾……”

“蒜片~~~”

“耶~~~然后青菜什么都行。”阿萨比着剪刀手，摇头摆尾地很是兴奋期待。

“……”复古明很无语。这两个小东西吃味还真像呢。弄得跟抢答题似地。他摇着脑瓜去冰箱看了看。掉头又从小厨房出来。

“我出去买材料。你们乖乖等着……”

“嗨~~~~~”吴幍点头哦了一声，阿萨回得比他还乖巧。

拿了钱包和钥匙，复古明飘着出门了。实话说，他还真不想出去。也不知道俩小东西独处时都说些什么。到楼下了他还朝四十九楼看了看。

看着复古明出去了以后阿萨回头问吴幍：“我是不是要跟大虫先生汇报一下？”

“汇报什么？”

阿萨没接话，眼神暧昧地到处扫荡。调侃得不行。

“你什么都跟他汇报？！”吴幍撅嘴。

“那倒不是。”阿萨咧嘴笑起来。“你家复古先生跟大虫先生关系好不是。”

吴幍小脸微红垂着脑袋说：“随你便。”

“哦……”阿萨泄气，耷拉下头，一手支着脸颊。没劲地说：“那还是问问你家复古先生的意见吧。”

闷闷地沉默了一下。阿萨鼓捣着哼起歌儿，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也不知道复古先生的手艺怎么样。”

“你家大虫先生呢？”吴幍闲着，就去开音响，放出来的是复古明常听的音乐。安静的室内流淌起钢琴声。

“炒面……”

“没了？”

“嗯……”

“难怪你们家不开火。”

阿萨也不知道又在神游什么。憋着嘴随口说：

“他忙。”

夏日闲暇的午后黄昏。阿萨努着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多久吴幍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动，阿萨听着琴声在盘腿的膝盖上断断续续的敲打着。白皙细长的指尖干净利落地起落。左右手的分工很到位。配合着琴声很有现场演奏的味道。吴幍一直静静地看着听着。半晌。阿萨叹了口气。像是对没能力学钢琴感到遗憾。

“想学我给你买一台就是嘛……”吴幍扁着嘴说。

阿萨却摇摇头。重新支起脑袋。另一只手还是不厌其烦的敲打着。

吴幍没再说什么。这就是他无力的地方了。阿萨从不轻易接受他什么。上大学她都是坚持自己努力赚钱。

“嗯！”阿萨突然抬起头看吴幍。“对了，才想起来。我明天跟着出差去。”

“去哪里？”看着阿萨的神色，吴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出什么事了？”

“丢东西了。”

丢的东西不是阿萨的。是公司的机密企划。因为吴晨新信任她和大重。那份企划曾经经过阿萨的手。亏得她早有警觉收好了。可还是在运送途中失了窃。吴晨新非常震惊。可也无济于事。负责运送的人都没了。

“你特地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

“嗯……”阿萨猫眯眯地笑了。她忘干净了……

三四

传递完第一手消息阿萨走得非常干脆，不留下一片菜叶子。张大重得了出差前最后的一点空闲，开车来到楼下接她。丫儿吃得满嘴的油最后还叼着一条蒜片小虾，扑进车子里就嘴对嘴喂他吃。她离开餐桌前把壳儿都剥干净了，可惜大重把持不住，“咕噜”地一声，整个儿吞下了。松开大重的嘴后阿萨坐在他腿上笑的花枝乱颤。

“办完了？”为机密企划丢失的事张大重又忙又累的坏情绪，在阿萨的没来由的好心情中松动。心窝里舒舒服服地软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