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的新娘II 下——银色徽章

萨麦尔很高兴，可以将自己的影像第一时间印到这样一双犹如深紫色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他抓着少年的手帮助少年站起来。然后，在那个最早发现他们的大惊小怪的妖精开口喊“看！那个翅膀……”的时候，从地上捡起一块对于他现在的身高来说堪称巨大的石块，奋力向对方砸去。那个妖精急忙扇动翅膀躲开了死亡魔王的攻击，但是从他用力捂嘴的动作看来，他明显已经被吓住了。

百列尔花了一点时间来适应情况。他有些惊讶于看起来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大魔王。事实上，由于缩放比例的原因，他现在看起来要比大魔王稍稍圆润一些。他对于自己可以用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手臂抱住大魔王的腰感到惊奇不已。要知道，以前，即使在床上，他的手也不足以伸到魔王的身后再次扣拢。

“萨米，你变小了！”百列尔用一种带着惊喜的语气说。然后，他开始试图收回背后的翅膀，不过却没有成功。他可以用有些变形的翼骨将翅膀展开或是合拢，却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把翅膀完全变没。

萨麦尔立即将少年搂到自己身前，虽然少年的头不再是枕在他的胸腹之间，而是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却依然成功地用十二支大翅膀将少年的身体遮了起来，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萨米……”百列尔摇了摇头，在翅膀下面安抚性地拍了拍大魔王的手背，“我只是觉得不习惯，并不是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从大魔王的翅膀中走了出来，友好地对周围的妖精们笑了笑。

紧接着，管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百列尔少爷，你最好换一身衣服。”在弄干净了身上的泥土之后，他立即开始行使自己的职责。很快，一套整洁的小西装替换掉了少年身上原先已经被弄皱的衣服。希恩又若无旁人地从空间手帕中取出清水，为少年清洗了指甲里的污泥。最后，他又为少年挑选了一双适合在雨天穿的高筒皮靴。“看来空间道具中的物品也被缩小了。”希恩一边摆弄皮靴上的宝石扣，一边总结道。

这时候他们周围已经围了差不多二十个穿红棉衣的妖精。大概是怕被大魔王用石头砸到，所有的妖精都不敢大声说话，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声音却像是抑扬顿挫的吟唱一样清晰地传到大魔王耳中。

“这个黑家伙真厉害！”

“你们看到了吗？他可以用手帕变出水来！”

“何止！我敢打赌，他的手帕里还藏着一头大象！”

“你是说那种巨大的，会走路的柱子吗？”

“是的，就是那种恐怖的家伙！上一次我驾着蜂鸟在大陆的最南端见过活生生的大象！我的鸟儿一头撞到了它身体的正中间，我足足晕了三天才醒来，我那头可怜的鸟儿连嘴巴都被撞歪了！”

“得了吧！大象才不是长得像柱子一样呢！它就像是一枚长了一百根獠牙的巨大鹅蛋，可以在地面上滚来滚去！我当时坐在信天翁身上，看得可清楚呢！”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一上鸟背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大象长得像柱子！”

“像鹅蛋！”

“像柱子！”

“像鹅蛋！”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妖精们的争论。“主人！主人，你在哪里？！”白色的鹰身人面兽惊叫着拍打起翅膀。他先是横冲直撞地掠过妖精们的头顶，然后一下落到了一根柔韧的草枝上，奋力用爪子蹬了几步后才终于成功飞上了天空。

“主人！主人！”赛壬在天空中回旋了片刻，除了堪称巨大的草丛外甚么都没能发现。然后，他可怜的小脑袋瓜子总算恢复了一点点正常的思维。

如果说连小草都变得如此高耸入云的话，那主人岂不是已经伟岸到了无法辨认出来的地步？想通了之后的小鹰身人面兽开始奋力向天空飞去。不过，像往常一样的，接近太阳所带来的热度并没有降临。事实上，被缩小后的他只是飞到了差不多十几米的地方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呜呜……主人……呜呜呜……”

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没能找到像山峰那么高的皮鞋，小鹰身人面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以至于早已在草丛中化作一个小点的百列尔不得不动用了契约的力量，好将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主人？”得益于鸟类的高超视力（刚醒来的时候不算，赛壬压根没想到百列尔会比自己小），小鹰身人面兽终于发觉了百列尔的身影。降落的过程直到最后一秒都还十分顺利。然后，当他发现他的主人竟然如此“细小”之后，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为了避免压到百列尔，小鹰身人面兽最后笨拙地一头撞进了泥土里。

“主人——”飞快地用翅膀擦掉了脸上的泥土，赛壬一边欣喜万分地叫着，一边向百列尔跑来。“主人，你变小了！”他呆呆地看着身高只有他三分之一的少年。

“主人……大魔王殿下……希恩……我……”小鹰身人面兽一面数一面动爪子，由于一只脚上只有四个爪子，这让他用了第二只脚才算清了总人数。“还有三个人到哪里去了？”他惊讶地叫道，“特伦斯？索尔？菲利克斯？你们在哪儿？”

39、一个人的捉迷藏游戏

在半梦半醒之间，任由音乐在耳边流淌，思绪好像在渐渐凝结，又好像在渐渐飘散，这种感觉相信大多数人都曾经有过。

对于菲利克斯来说，这种既空灵又清晰的境界恰恰是他最富有创造力的时候。有时候，他会故意在圣堂的长椅上打盹，故意让唱诗班的歌声将他唤醒。并且，为了延续这种状态，他还会极力放空思想，既不睁开眼睛，也不做任何动作。因为他知道，只要理智重新回归，所有的灵感都会像是受惊的飞鸟一样一哄而散。

所以，这一次，当他听着欢快的歌声醒来的时候，他也像往常一样开始努力延长这段半梦半醒的时间。有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他正在和地狱中的魔王们一起旅行，寻找那些只存在于千年之前的美丽生灵。

然后，奇妙的感觉过去了。菲利克斯懊恼地睁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找到胸口链子上的护身符。“梅菲尔德？祖先大人？你还好吗？”

“与其关心早就失去了形体的我，还不如先看看你的周围，可怜的家伙！”憎恶魔王没好气地说。

他正在为连续叫了音乐家几个小时对方却毫无反应而气恼。尽管在时间的封印被打破的一瞬间，就连他也突然失去了意识，但是之后被固定在这个弱小身躯中无法动弹的滋味，却并不好受。音乐家的灵魂就像是死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而悲惨的失去了几乎全部灵魂力量的他，却只有通过主魂的一部分才能操纵身体，以至于只能任由对方呼呼大睡了整整几个小时！

“看样子，我们是被关起来了？”感觉到天花板就压在头上不远处，菲利克斯打量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丝毫光亮，“这是在黑牢里吗？”曾经在大魔王的监狱中有过一段糟糕的经历，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那个传说中最容易让人精神崩溃的地方。

“笨蛋！你不觉得这个牢房也太不牢固一点了吗？”就在音乐家的手指碰到“天花板”的时候，梅菲斯特就已经发现了异常。而且，从外面自刚才起就不间断的喜庆歌声看来，应该绝没有人会在牢房外面载歌载舞吧？当然，那些喜欢吃掉犯人的种族除外，他们总喜欢在特殊的祭祀仪式之后，简单地讨论一下战利品器官的分配问题，然后再拿牢房里的人开刀。

“咦？上面这面墙可以动！”菲利克斯用力推了推天花板，欣喜于找到了逃生的可能，却丝毫没有想到，栖身于一枚护身符中的“祖先大人”是如何发现这个问题的。

“唔……这个有点沉……”

“笨蛋！先沿着空隙先爬到边上，再用力推。”

“咦？这里好像有光！”

“用点力！你这种姿势是没办法把这个推开的，先想办法站起来。对，就像这样。”

“啊！真的有光！呼……这是……”

“你这个笨蛋……”

音乐家呆呆地站在一片足有他三倍长的厚厚的枯叶旁，刚才他就是被这个东西罩在了下面。他体内的两个灵魂都有些惊讶于面前的景象。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聚集着许多穿着绿色棉衣的妖精，数量足有上千个之多。很显然，这些漂亮的小家伙们正在进行一场篝火晚会。在一片用石块铺成的广场的正中央，熊熊的火光正在从一个小孔中喷发出来，除了没有岩浆和烟尘之外，那气势简直就像是火山爆发！

妖精们大多集中在一个由十二根石柱划定的圆形场地内。许多奇奇怪怪形状的发亮的石头充当了他们的桌椅。桌面上摆满了看起来十分美味的食物，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啤酒。妖精们大快朵颐，嬉笑着大力互相碰杯。由于制作杯子的材料十分有韧劲，他们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两个妖精同时被啤酒从头淋到脚，身上还挂满了白色的泡沫。

负责运送食物的妖精推着独轮车忙碌在这片场地上。当然，你不能指望妖精真的和蜜蜂那样富有集体精神。他们总是一边运一边吃，有时候甚至不小心掉进酒桶里，醉态可掬地在金黄色的液体中一沉一浮。

在中央的篝火前，有十二对妖精正在跳舞。妖精的舞蹈看起来别具一格。他们两两将手臂勾在一起，然后插在腰上。在舞蹈的过程中，他们总是不住地互相碰撞脚下的小皮鞋，发出整齐的响声。他们的动作既欢快又滑稽，还带着一些即兴发挥的成分，让人看了忍俊不止。

由于拥有翅膀，妖精的舞蹈并不是只限于地面上的。随着歌声的起伏，他们还会不断相互绕着圈子飞上天空，就像是一支支被笔直地射上天空的利箭。有时候，因为旋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会出现两只妖精突然松开了胳膊，啪的一声各自掉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情形。每逢遇到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再有一对妖精补上之前那对妖精的位置，和同伴们一起大笑着翩翩起舞起来。

在篝火的上方，大约数十个妖精叠起来的高度，有一个穿着绿色百褶裙的妖精正在唱歌。在她的脚下，无数火星从篝火中升起，掠过她的身体，一直飞向天际，就像是要和此刻美丽的星空融为一体似的。而那个歌者，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平静，这些随时可能引燃熊熊烈火的火星丝毫伤不到她。她在火焰的种子中放声高歌，不时扇动翅膀飞舞回旋，活像是火中的精灵！要不是亲眼目睹，音乐家绝难想象，那洒满全场的欢乐歌声竟是发自这样一个纤小的身躯！

“来干杯吧！”一个醉醺醺的妖精横冲直撞地跌落在菲利克斯的身旁，他的全身都沾满了泥土，连翅膀都被折弯了，唯有啤酒杯还被牢牢握在手中。他摇晃着脑袋，费力地瞄准了一会儿，把早已空了的啤酒杯塞到音乐家手中。“来干杯吧！可怜的被撞掉了翅膀的倒霉蛋！”然后，立即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音乐家看着用叶子缝成的杯子发呆。

“去看看吧！这该死的地方好像把我们都变小了。”

“喔，好的，祖先大人！”音乐家拍了拍胸口，好像要确定那枚重要的护身符还在那里似的。

他犹豫着走近妖精的地盘。然后渐渐发现几乎一半的妖精都已经喝得醉醺醺了，而另一半也丝毫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几乎每个向他搭讪的妖精都说他是“又一个被撞掉了翅膀的倒霉蛋”，这让他不禁怀疑，妖精背后那两对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翅膀是不是真的相当不经撞。

一个推独轮车的妖精把他的啤酒杯装满了啤酒，另一个则塞给他一块香喷喷的薄脆饼。菲利克斯喝了一小口啤酒。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甚至盖过了他身旁的妖精。他想起了一个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在进入音乐学院之前，他一直住在叔父家中。因为两个堂弟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在琴房里玩“捉迷藏”。仆人会事先将他指定的某样东西放在那架巨大的古代管风琴的内部，然后他开始弹琴，规定自己在一首曲子弹完之前，必须判断出到底是哪个音符有所不同。有时候，为了尽快找到那个音符，他还会对曲子做一些改编。

叔父总是认为他这样做是极其寂寞且乏味的，并时常教训他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向他递出友谊的橄榄枝。菲利克斯却并不这么认为。既然他无法理解堂弟们的游戏，而堂弟们也无法参与到他的游戏中来的话，为什么不能各玩各的呢？

“梅菲尔德，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我身边了呢！”音乐家用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咕咚一口喝光剩下的小半杯啤酒。

“你也觉得我的游戏很无聊吗？”他有些好奇地问。堂弟们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游戏时，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活脱脱就像是一头怪物。

“……不。”憎恶魔王在想了想后开口，“他们只是在嫉妒你的才华。我很喜欢你的游戏。”为了证明这句话，憎恶魔王不得不在音乐家的记忆中主动搜索起来，然后又找到了许多让他鄙夷的，可以证明人类粗俗不堪的例子。“特别是在里面放可以滚动的珠子那次，你把自己也给难住了呢！”他用尽可能缅怀的语气说。

“可是我最后还是成功了！我还记得最后成功的那个旋律呢！”菲利克斯一边哼唱一边大笑起来。最后，他在又吃掉一张薄脆饼后叹了口气：“为什么你在那个时候不跟我说话呢？”

“……”

正在梅菲斯特搜肠刮肚的时候，飞舞在最高处的那个妖精的歌声却突然停止了。

“今年，我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丰收。”那个妖精大声说。

梅菲斯特注意到，那个妖精帽子后的黑色羽毛比其他妖精更加长一些，光泽也更亮。

“女王万岁！”

所有的妖精都举起酒杯，就连那些早已醉倒了的，也习惯性地做出举杯的动作。

“今年，我们又多了三间蜂蜜工坊，一间啤酒厂，以及十二间其他的工坊。”

妖精女王的话让梅菲斯特意识到，她正在做一场年终演讲。

“女王万岁！”

妖精们欢呼起来。

“今年，我们在人类那里的收获很少，不过我敢说，白羽毛那边比我们得到的更少！”

“女王万岁！”

妖精们开始往天空抛自己的帽子，就连菲利克斯也不由跟着挥舞起了手臂。

“今年，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得到了一个好兆头。是的，有两只黑鸟直接掉落到了我们的餐桌上，这预示着我们必将获得战争的胜利！黑羽毛必胜！”

“女王万岁！”

一个底下装着轮子的木笼被十多个妖精合力推上了广场。所有的妖精都沸腾了，他们纷纷扇动翅膀做出后空翻的动作，还有一些则兴奋地飞上前去，在笼子周围不断绕圈。

菲利克斯却完全笑不出来了。

笼子里关的分明是他此行的同伴，那两名长着四对黑色翅膀的堕天使！

40、妖精的战争

“帮助你们打败‘黑羽毛’？”

在得知那头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的白色大鸟已经有所归属的时候，妖精们立即带着两位地狱魔王以及他们的仆人来到了妖精国王所在的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