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曲——清狂

「嗯嗯，姐姐也要吃，姐姐太瘦了。」

「小宝乖。」

红绸领着小宝绕过花园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在红绸把小宝护住之前，小宝已经把红绸抓向了身后，犹如护着崽子的母鸡。

「来！唔——」小宝话还没有喊出来，就被身后的红绸给捂住了。

「小宝乖，这是自己人。」安抚好了咋咋呼呼的家伙，红绸把小宝赶去厨房找东西吃了，而她自己则是留了下来，与这位稀客叙旧一番。

「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杀了你！」小宝留下一句警告之后，立马跑得没影了。

红绸无奈扯了扯嘴角，「君公子见笑了，小宝他，自从醒了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黑影中的人往前迈出一步，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这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君天。「他可以有这样安稳的生活，也是多谢红姑娘的照料。」

「君公子过谦了。如果不是你把他送来，我哪里有机会照顾他？」

两个月前，满身伤痕，半个身子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子诚被送来的时候，让红绸吓得不轻。如果再晚一步，只怕不管是用什么药都救不回子诚这条命了。

「他的记忆依旧是没有恢复的迹象吗？」

「是啊，除了知道自己叫小宝，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红绸苦笑，原本以前很精神的一个人，离开又回来之后，怎么变得神经了。到底他遭遇了什么事情啊……

「如果不是阴错阳差的有人拿着我给他的指环，来我君家的当铺，我怕是也找不回他的。」

「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一旦再次想起当日的情景，红绸还是会后怕。

「傻人有傻福，我这次只是途经此地，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去镇上的君府便好。就算我不在，里面的管事也会处理的。」

「无须君公子再费心了。虽然妓院青楼一直为人不耻，可养活小宝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让他一直这样傻着就好了，他选择了变成傻子，那一定是有什么逼得他不得不傻的事情。医好他，让他痛苦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红姑娘……」

「啪啦——」尖锐的物品被打碎的声音。

「小宝。」红绸高声喊道，朝着厨房跑去。

君天没有先于红绸，而是他搂着红绸的腰，足尖轻点树梢，运起轻功，三下便到了厨房。

第二章：拔刀相助

「小宝怎么了！」前一刻离开君天的怀抱，下一刻便朝着小宝跑去。

在红绸跑走的时候，君天有一瞬间小小地受伤了一下。要知道，面对他这样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还跑得这样干脆的，红绸还是头一人啊。

不过，毕竟她是风尘中人，对这样的肌肤之亲不同别家女子立马哭天喊地的。

这样豪爽果断的性格不错。

「姐姐……血淋淋的……」小宝指着地上的几根鸡毛和一滩已经凝固的血，结结巴巴，脸上霎时间惨白一片。「这些，是谁的……好痛，好痛……好多血……」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小宝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脑海中莫名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想撞地。

「小宝乖！这是杀鸡的，不是什么的血，香喷喷的烤鸡就这样来的啊。下次姐姐让他们去远远的地方杀鸡，不怕不怕。」一把搂着小宝，红绸轻轻拍背哄着他。

君天环视厨房一圈。这，这个地方杀鸡也未免太奇怪了吧。可是这的确是鸡血，没有错。

「烤鸡？」一抬头，嘴边油腻腻的油渍，直接蹭在了红绸昂贵的丝缎锦衣上。

红绸也不介意，她与君天交换了一下眼神，牵着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小宝离开了厨房。

君天等到红绸与小宝走远了才去检查厨房最边上的鸡笼。

笼子的确是被打开过，而且手段强硬。

这不起眼的凌乱，如果大意一些，还真是难以察觉。

跟着血和零星的鸡毛，君天伸出指尖摸了一下窗沿上的脚印，心中的想法让他有些不好摸索。

「君公子，如何？我从来不让他们把鲜血这类的东西摆给小宝看的，厨房不可能有人敢动刀子。若说客人，那更不可能去割鸡脖子了，要知道那些人都是非富即贵啊。」撑着团扇，红绸为已经睡熟的小宝煽风驱热。

「是高手，奇怪的高手。我在周围看见了极其高深的轻功踏过痕迹。那高人大约只想抓只鸡吃吧。按照那样的痕迹看来，如果他要我们之中某一人的命，我们只怕是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魂归黄泉了。」

震惊的错愣一下，在听见君天保证了安全之后，她这才继续恢复了那从容的神态。「如此便好。若是有变，君公子还请早些来接小宝离去。」

「定然不负姑娘所托。在下仍然有些琐事缠身，十日之后，必当再来一会。」

「公子慢行。」

君天匆匆离开了花楼，今夜那厨房中莫名失去一只鸡，留下一滩血的事情，也渐渐被红绸遗忘了。小宝更是把这个事情给抛之脑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

叼着糖葫芦，小宝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最近被姐姐关的紧了，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透透气，不玩个够本太对不起自己了。

「打啊！打死这个臭要饭的！」

「阿明，我们会不会打死他啊？他好凶的样子啊……」

「怕什么！他都趴在地上要死不死了，我阿爹说了！他们都是坏人，会抓小孩的！」

「啊！好可怕！打他！」

那些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围着小巷角落的一个草堆，不断朝着瘫软坐在草堆里面的男人投以石子。他们也没有看见，那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褪去，有什么东西在准备爆发了。

「住手！」小宝双手叉腰站在小巷出口，怒斥，「你们这群野孩子！居然敢欺负人！宝爷我今天要替天行道！」

「啊！傻子宝又来以大欺小了啊！大家快跑啊！」

一个小孩喊了一句，大家顿时一哄而散。

小宝纵然心智不成熟，可不管从哪里看，小宝都是二十出头的年前人。那些十一二岁的孩子对上小宝，自然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你才傻子宝！有胆子叫你爹不要来花楼求见我姐姐！」把手里的糖葫芦用力丢出去，准确的砸中了那小孩的后脑勺。

「傻子宝打我……呜呜呜——」

小宝不理会越来越远的鬼哭狼嚎，他蹲下身望着那已经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的家伙。嗯，没有被那些小鬼打伤。

「你怎么样了？为什么在这里，你姐姐呢？」姐姐教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你是，哑巴？」

「咕——」

「你肚子饿了啊！你等等啊，我给你东西吃。」双手在身上一顿胡乱的摸索，好半天才摸出了一只鸡腿，「这个是姐姐给我当点心的，给你吃。我走了啊。」小宝笑嘻嘻，仰首阔步的离开了小巷。

那男人拿着小宝给的鸡腿，嗅了嗅，像是记住了什么味道。

打开纸包，三四口便吞下了鸡腿。

第三章：好人没好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小宝站住。」红绸倚着门框，盯着蹑手蹑脚要翻墙离开的家伙。

被点到名字的家伙，没有停下动作亦或者是从墙头上下来，而是手脚俐落的加快了翻墙的速度。只可惜，还差一步便被红绸从墙头上揪了下去，摔在了丰茂的草丛上。

「唔！屁股裂开了！」小宝想装出摔得重伤的模样来博取姐姐的疼爱，不过这墙头太不争气了，又矮又宽的。草丛也是茂盛得很，想要说自己摔疼了都难啊。

「真的？脱掉裤子我瞅瞅，如果没有裂开，我就打得你裂开！快说，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做什么。身后背着的包袱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红绸变脸堪称翻书，小宝还没有来得及想好借口，她就已经抓住小宝的腰带把小宝扯到了一边。

「姐姐——姐姐我就是，就是看着月亮挺漂亮的。要去散步散心嘿嘿。包袱里面的是吃的，饿了就吃一些。」小宝讪讪笑笑，红绸虽然宠他，可凶起来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你又玩什么呢嗯？我怎么教你的。这世道上，不要随便相信人，不要随便对人好。那样做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处的，好人有好报那都是说书人说来骗人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没有要你给我什么有出息，你平平安安我就谢天谢地了，知道吗！」

手脚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小宝只能傻笑。

「那我要祸害姐姐一辈子。」

「……」红绸准备的一肚子的话，全部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怎么不说教了？

「小宝。」红绸一把抱紧了小宝，摸摸小宝的脑袋，帮他拿掉发间的草屑。「小宝你要乖乖的，姐姐不会让你吃苦头的，以后你可以娶一个漂亮的好人家的大姑娘，生一群小毛头。姐姐可以帮你带孩子，然后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娶姑娘？生孩子？这些对于小宝而言都是触不可及的东西。小宝自己都是个孩子，哪里会有心思去想这些东西？不过红绸说得那么辛酸，小宝也只能认真的回了一个好。

「姐姐，客人都走了吗？今天有全部都留下来过夜吗？」得快些把姐姐的注意力转移开了才好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那些客人什么的别理会。他们不是好东西，明白么。」

「是！那我回房睡觉了！」快跑快跑！

「站住。」红绸冷声唤道。

小宝摆出笑脸，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别打脸成么。」

「瞧你，就这点出息了。我还真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个人？姐姐要丢掉我了？」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是不是因为他的不懂事和时时胡闹，姐姐受不了他了。要丢掉他了……

「瞎想！我要出一次远门。楼里面的事务交给青鸾来做，她一直囔囔着不能和你玩，这回让她照顾你，我也放心。小宝要乖乖的，等姐姐回来知道么。你这葫芦里卖的药，我就不管了。不许被人欺负去了，明白么。」

只是出门而已啊，那就放心了。「我知道了！姐姐早些回来，我要零嘴。」

「你这人啊。」

小宝第二日溜出了花楼，生怕被人跟踪似得溜进了一所破庙中。姐姐出了远门，楼子里面是青鸾在管事。青鸾和姐姐不一样，她是花魁，而且是一个玩性极重的花魁。如果被她发现了小宝溜出来，一定也会闹腾着要跟来的。

花魁出门那就不好了，青鸾花魁那可是姐姐的摇钱树，不能有半点闪失的。姐姐丢了钱，那可就是张屠夫家的凶悍娘子附身啊！吓死人了呢！

确定安全之后，小宝一溜烟的冲进了一个无人烟的破庙。

「哑巴我来了，你在不在？在就丢个石子来——哎呦喂！你砸到我的脑壳了！好痛！喂喂喂，你别过来，你过来干什么！哑巴后退！别摸我！你脏兮兮的，弄脏了青鸾会笑我的！」小宝后退一大步，避开了要摸到他的哑巴乞丐。「我给你送吃的，你吃。」包袱里面的都是给他吃的东西。

哑巴乞丐盯着小宝好半天，发现他自个仍然不能靠近小宝。在小宝强装威胁阴狠的视线下，他也只能接过小宝送来的食物，坐在靠近小宝的地方继续默默的吃东西。

「你啊，我不过就是给了你一个鸡腿嘛，你倒还赖上我了。天天等着我喂你啊！」坐在破庙门槛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里的杂草。

也许姐姐说得不错，好人没好报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会不会写字啊？我也不能一直叫你哑巴啊，多没有教养啊，又像是骂人的话哩。」小宝望着哑巴吃东西的动作，叹气，「又饿到你了啊，之前姐姐没有出门，我也不方便出来啊。而且姐姐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好好陪陪她，又怎么成嘛。」这哑巴还真是蠢，当乞丐就是要去乞讨的嘛！

哑巴把烤鸡的鸡腿递给了小宝。

「我说，唔——你就——就啥也不知道嘛。」不客气的啃着鸡腿，小宝满嘴油，口齿不清。

哑巴当然是不会说话的，他低头吃着小宝送来的东西，盘算这下一次见到小宝会是什么时候，要不要继续去小宝家门口蹲着。

「哑巴！你再敢去我家那边，你试试！我绝对给你下巴豆！」

嗯，被威胁了。要听么？不用啦，小宝很弱的。

「我要回去了，青鸾差不多要起床了。」

又是青鸾。青鸾是什么东西？人？鸟？男人还是女人？

「我走了，哑巴你自己老实点，别让我对你不客气啊！」

小宝叮嘱了一番，以为哑巴听话了，这才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破庙。要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回去花楼，以备青鸾的随时传唤。

脚步声？在后面！

「哑巴！你还敢跟着我啊！」小宝怒喝一句转身，谁知看见的不是哑巴，而是一群面熟可喊不出名字的家伙。

「小公子，我们等你一个人可是等了好久了啊。」其中一人笑说，那笑看得小宝浑身冷颤。

「你们干什么。」小宝感觉这是要打架了，姐姐教导，打不过就要跑。

「我们哪里会做什么？不过就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好好请教小公子。比如怎么样成为红绸与青鸾等美人座上宾诸如此类的事情。如果说不出来，我们也不会让小公子再去她们身边的啦。」为首的男子接下去说道。

「我认得你！你是县令家的草包儿子！青鸾说你是脓包，没有资格进去她的房间！」

「呸！婊子！敢对本公子指手画脚！等我收了她，再把她一脚踹开，看她如何端着她花魁的脸面！哼！给我把这个小子抓起来，我进不去的地方，他有什么资格进去！」

小宝东张西望，无路可退！「你们是魔症了嘛！花楼是我家，姐姐开的！我在里面有什么不对！干什么因为这个就和我过不去！别以为姐姐走了，你们就可以欺负我了啊！青鸾不是好惹的啊！」身体下意识的摆出几个武功招式的空架子。

「红绸怎么可能是你姐姐，她的弟弟早就饿死了，你不过是捡来的垃圾！」

死了……饿死了……捡来的……

不是因为生病发烧忘记一切，而是因为……因为……不知道啊……怎么会，为什么姐姐会那么疼我呢？我真的是捡来的？可我在楼里没有一点陌生啊！我……我是什么人，我还有家人吗？

「与你何干！」小宝大声喊道。

「抓住他！」

小宝不再多说话，也就才四五个人而已，不算什么。一下子就可以打败他们回去了，等姐姐回来了，就问问吧……姐姐为什么这样对他好。

「咳——」腹部被恶狠狠的打了一拳，这一拳要了小宝半条命。明明没有受那么多的伤，为什么身体发出的感觉却比受了凌迟还疼……

「咳血了？给我继续打！谁！」那公子原本还想继续让那群狐朋狗友殴打小宝，可身后被人轻轻一拍让他吓了一跳。

「啊——」

「啊啊啊！」

之后小宝昏迷之前，只听见了惨叫声，还有哑巴那一张黑不溜秋的脸。

哑巴？你来，救我啊。

第四章：被哑巴拐走的日子

在梦里，小宝看见了很多眼熟又喊不出名字的人，还有许多似曾相识却连路人见了也会唏嘘不已的事情。那些事情好像和小宝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因为在看见那些人死去的时候，小宝感觉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最后，一个叔伯年纪的男人，站在一片背光的位置。不断朝着他招手，他喊着的东西，小宝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在一片吞天灭地的黑暗中，小宝伴随着浑身的刺疼猛地睁开了眼睛。不睁开还好，一睁开便被眼前看见的东西吓得哇哇大叫。

「哑巴！你要吓死我啊！」捂着心口，小宝一个劲地咳嗽。「贴得那么近，自己又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有又昏死过去还真是我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