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曲——清狂

哑巴盘腿坐在小宝的身边，递给小宝一把草根。看样子应该是治伤的。他把草根朝着小宝的嘴巴里面塞，那力道，小宝愣是没有躲开。

「唔——死！洗——唔！」就算抿着唇，可也没有能够逃过哑巴的毒手。被塞了满嘴草，又不得不吞下去的小宝，感觉委屈了，立马眼泪一滴滴的砸了下来。

哑巴见小宝哭了，立刻收了手。

「呜——你欺负我，我给你吃的，你还这样对待我。我给你肉，你给我草……你不是好人！呜——姐姐，有人欺负我，姐姐你在哪里啊。」一边哭一边喊，喊得累了小宝就一步步的朝着破庙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咚——」的一声，小宝直直倒在了破庙门前。在倒下去之前一瞬间，小宝心中只有一句话。

死哑巴！你给老子吃的是什么狗东西！

再次醒来，是被颠醒的。

小宝被哑巴背着，哑巴不知道要把小宝带去什么地方。小宝虽然出门的少，可是哑巴去的不是回花楼的路，这一点他倒是明白的。

「哑巴！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哑巴是人贩子？不会吧！

哑巴拍拍小宝的屁股，伸手指了一边的石碑。也不停下，继续往前走去。

「青石镇……这是姐姐去的地方？你要带我去找姐姐？你傻啊！姐姐坐马车去都要三天，我们走路你要走死我！咳——虽然是你背我，你不要脚了啊！哑巴快点带我回去！跟着你没吃没喝的，我有伤在身啊！」

在小宝一顿闹腾之后，他再一次明白了和哑巴沟通是无意义的。哑巴一个劲的背着他走，吃饭时间到了就从小布袋里面掏出食饼来，而且每天三大块还不带重复的。他一个哑巴乞丐，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不过，不喜欢思考的小宝，很快就把这个疑问置之脑后了。

晚上，哑巴从来不让小宝有一丝一毫的着凉机会，不管用什么东西，他都可以把小宝罩得严严实实的。他自己则是坐在有风的地方，给小宝挡风，换来小宝一夜好眠。虽然自从受伤之后，小宝每夜都会莫名其妙的哭着醒来。

擤了一把鼻涕的小宝，吐了一口痰，擦掉眼角的水渍。看着哑巴隐藏在乱糟糟头发中的眼，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五官之类的。「哑巴，你是好人。」虽然不理人，可是在照顾人这一方面上，没得说了。

哑巴愣了一下，背起小宝，继续朝着红绸的所在一步步走去。

「哑巴，其实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自己走的。你的脚……」那双破破烂烂捡来的鞋子，早已经磨烂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血泡。

哑巴摇头。

「哑巴我下来，你如果倒下了，谁来照顾我！」小宝急了，虽然他一向引以为豪以为自己是没心没肺的家伙。但是现在，哑巴这样护着自个，他如果再不为哑巴着想一下，那也忒不是人了些。

哑巴不仅摇头，他还掐了小宝的腰一把。

「哎呦喂！我娘啊！哑巴你别乱动我！我滚下来了你负责！」

哑巴当然是不可能回答小宝的，只是继续往前走。

小宝无力了，趴在哑巴的背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哑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咦？哑巴！哑巴你在哪里！」怎么一睁开眼睛就不见哑巴了？这里……这里是哪里啊？

虽然醒来之后发现已经到了一个人数不多的小镇，可这些远比不上哑巴不见来得让小宝吃惊和无助。扶着墙根站起，小宝东张西望就是不见哑巴的身影。哑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要找他，也只能去偏僻的小巷子里面吧……

想起了和哑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小宝苦笑，真是不知道是缘是孽哩。

「大娘，请问你有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吗……哑巴……的。」小宝怯生生的上前一步问一边路过的大娘。

那大娘蹙眉后退一步，「你说的不就是你嘛！臭要饭的别靠近我！要找乞丐就去后巷子的垃圾堆里面找。」捏着鼻子，大娘急匆匆的跑开了。

小宝干咳几声，天天和哑巴一起，想不被当成叫花子也不行啊……

后巷子，垃圾堆。

「哑巴你在不在，你在哪里啊。」小宝脚步有些不稳，一心寻找哑巴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哑巴——」

「嘿嘿嘿，哑巴？这里没有哑巴，小乞丐倒是有一个啊！」三四个乞丐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听说王二富家要一个奴才，瞧着你手脚都不错，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宝的嘴角抽了抽，「这才是人贩子啊……」欺负外乡人啊！

「人贩子？说得不错！把他抓起来！」这可谓是天降横财啊！

小宝哼哼几声，这回绝对不能再被人欺负了去！撩起脏兮兮的袖子，小宝准备大打一番。这些无耻之徒啊！

「想抓老子！门都没有！决斗吧！败类！」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这小宝偏偏又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

这下如果没有谁来阻止，只怕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不可能停歇了。

哑巴在回到安置小宝的角落时，发现小宝不见了踪迹。他知道小宝大约是去寻他了，便沿着小宝有可能走的路，仔仔细细的找过去。

当他寻到小宝的时候，小宝和人打成一团。小宝脸色青白，可和他对掐的人也没有占多少好处，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再片刻功夫，小宝就败了。

「啪——」什么东西被狠狠掷出去。

「哑巴！快跑！」这些人会要卖了你的……

咦？哑巴会打人……他好厉害！

小宝不知道怎么来形容生气的哑巴，这样的哑巴真威风。

哑巴抱紧了小宝，畏畏缩缩的擦去了小宝被打出的血。

「哑巴，你会打人，那你为什么会被那些小孩子打？」小宝问。

第五章：柳教主好久不见

询问哑巴之后的结果，自然就是没有结果。依照小宝那样健忘的性子，不用半天就把事情给丢在一边了。

「哑巴，你是不是去偷东西了啊，不然这些饼怎么都没有见你掏光过的啊。我想要看看你的小袋子你还不肯！你个小气鬼。」躺在路边的草地上，小宝无聊的翻身继续滚动。哑巴不会说话，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说，好无聊啊！

阳光刺眼，小宝捂住眼睛不去接触让眼睛睁不开的光线。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小宝的上方，他遮住了小宝脸上的光，小宝睁开眼睛看着弯腰望着自己的人。

鼻尖一阵酸，翻身抱住了出现的人，放声嚎啕，「姐姐——」

哑巴默默站了起来，他也不知道红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哭什么呢！你个死小子，你去哪里了！青鸾急匆匆给我传书，说你不见了。我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如果不是君公子眼睛好，我都要错过你了！」

君天站在远离小宝与红绸的地方，视线落在哑巴的身上。

「姐姐，你不在了就有人欺负我！那个哑巴帮了我，就是他有些傻，不知道带我回楼，只知道带我来找你。」小宝指了指准备离开的哑巴。

哑巴见自己被点名了，就停下脚步对着红绸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这位小哥留步，你救了小宝，就让我们感谢一番吧。」君天抓住了哑巴，笑着说。

小宝望着君天和哑巴，「姐姐，你们怎么会遇见的？」

红绸牵着小宝上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帮小宝扎起了乱七八糟的发，「君公子似乎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要来见我们。这刚好我也要来找你，就莫名其妙的碰见了。」

「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哦！姐姐不要错过哩！」

「瞎说什么呢。君公子说那消息是有关你的，知道你不见之后，他又魂不守舍的就想着把你找回去。」

「我怎么了？」

君天与哑巴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哑巴低着头一动不动，而君天则是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哑巴。两人，各怀心思。

「红姑娘，前面有一处客栈，先给小宝与这位小哥洗洗吧。」君天探出脑袋朝着并行的马车说道。

「好。」小宝脏兮兮的，他不难受，她看着都难受。

得了命令，马夫加快了速度，顷刻间就已经到了那间规模不大客源不多的客栈。

小宝与哑巴被领着去沐浴改头换面了。

红绸坐在厅堂中，等着君天主动告诉她那些所谓重要的事情。

「红姑娘，这么久了，你一直不曾问过我伤小宝的人是谁。这次只怕我要告诉你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了。」

「那人追来了？要取小宝的性命？」能够把当初身份不凡的子诚伤得变成如今痴傻小宝的人，必然不会是一个可以轻松解决的人啊！不想知道子诚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她现在只是想保住小宝。

「也许没有我们猜想的糟糕，他不见了。我打听过那个人的消息，可是传回来的是他已经失踪两个月了。我猜想着，他是寻着小宝来了。虽然他和小宝一样互相忘记了对方，但他是的确对小宝有感情的。如果他真的来了……只怕是要抓走小宝。」

「互相忘记……那忘记怎么还来苦苦纠缠！难道……难道今次害的小宝受伤被那哑巴救的人，就是君公子口中的人？」

「不尽然。那人与小宝得了同样的结局。他早已经变得疯疯癫癫，说得简单一些那便是走火入魔了。」君天沉思着，视线落在了屋外传来小宝惊叹的地方。

「那君公子为何要带着那哑巴来这里？给他一些钱财不就好了么。」

「因为……那哑巴，便是我说的那人啊！」君天站了起来，望着与小宝一同进入厅堂的哑巴，不！已经称他为柳靖寒了……

红绸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好久不见——柳教主。」君天冷静说道。

第六章：叫我的名字

换上了店小二送来了粗布衣服，浅蓝色的麻衣没有折煞柳靖寒独有的半分气势。洗干净，露出庐山真面目的人，让人见了完全不敢与先前的哑巴乞丐混为一谈。那双淡漠人情的眼眸，冰冷刺骨。

「柳！柳公子！」红绸可忘不了这千里挑一的贵公子，依稀记得子诚就是和他走的！「君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宝好奇的凑上前，盯着柳靖寒的脸，兴奋道：「哑巴！你原来长得这般俊俏啊！」

哑巴柳靖寒往小宝的身前走了一步，盯着君天靠近的脚步，把小宝护得滴水不漏。

「虽然不知道崔护法怎么让你跑出来的……」君天喃喃说道，后而又摆出了生意人的嘴脸来，「这位小哥，你如果舍不得小宝，那便与我们一起回去吧。让你和小宝做一个伴。时候不早了，大家各自休息吧。红姑娘可愿意同我一同赏月聊天？」

「这——」眼神在柳靖寒和小宝的身上飘忽不定，「这自然是好的。」事到如今也不能推脱了，君天也不可能有什么要害小宝的心思的。

「姐姐！我要和姐姐一起睡！唉啊——哑巴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姐姐！姐姐——」被柳靖寒扛走的小宝，叫声渐渐消失。

「君公子请。」

「红姑娘不愧为一手撑起花楼之人啊，面对如今这般的场景还如此面不改色。」

「君公子过誉了，这不过是风尘多年必须学会的东西罢了。」红绸为君天添满一杯清茶，这也差不多应该言归正传了吧。「君公子，别绕弯子了，我们开门见山吧。」

「柳公子与小宝的恩怨我不好多说什么，但他们的关系的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柳公子记忆全失，流落街头与乞丐无异。小宝现在也看他挺顺眼的，想找一个新玩伴。红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他多在小宝身边多久的。我已经派人通知柳公子的家仆来带他走了。」

「柳公子，他身份不凡吧……否则，他那样对待小宝，你又怎么会一心为他着想，还让人带他回去？」

「我是生意人，我不会做于我有害的事情。而且，我家中那痴迷柳靖寒的姐姐，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呢。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关系，我也不会知道柳公子失踪的事情。红姑娘如果介怀，我可以带柳公子离开。」大概会得到强烈的反抗吧……

「无妨，我也不相信，时至今日小宝还会对同一人有情。」红绸冷哼一声起身，「这今晚所言，不过是君公子给我的一个交待罢了。我想知道的来龙去脉，公子不愿意多说我自然是不会强人所难。我只希望公子能够把小宝放在心尖。不要让他又栽下去。」

「我自然不会让红姑娘失望的。」

「如此便好，红绸告辞。」拂袖而去。对于红绸来说，那在花楼中的虚伪一套，自然是不用在君天的身上摆出来的。

「哎呀哎呀，真是吃不消啊——」

小宝望着洗干净的哑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看久了，习惯这个人就是哑巴之后，小宝又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好看。

「哑巴，你真的不会说话吗？长得这样好看，不会说话就太可惜了啊。」小宝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柳靖寒的面前。直勾勾的望着那张让女子见了，无不会芳心大动的英俊脸庞。

柳靖寒茫然的望着小宝，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伸出了指尖，戳着小宝双颊颇丰的肉。戳上瘾似得越来越用力。

「别戳啦！破了就娶不到媳妇了！」小宝拍开柳靖寒的手，「哑巴，试试说话。嗯……喊我的名字好了！小、宝。」

无动于衷。

「小——宝——」小宝做出口型，希望哑巴跟着自己做，但是哑巴除了望着他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该不会不止是哑巴，还是聋子吧！好可怜。「唉，我还想听你喊我名字的。」小宝可惜说道。

「小宝，今天晚上和姐姐睡。姐姐有事情想和你说说。」红绸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宝的房门口。她不看柳靖寒一眼，对于她来说，柳靖寒就是空气。

「好！哑巴你自己玩哦！」小宝蹦向了红绸，但衣角却被柳靖寒冷不丁的抓住了，「哑巴你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啦！我要姐姐。」

「……小……」好半天柳靖寒努力磕出了这一个字。

「蛤？」小宝呆愣，「哑巴你会说话的？」

「小宝！」红绸怒喝。

「哑巴你自己慢慢练习，我明天再来找你哦！」抽回了衣角，小宝还是跑向了红绸，把柳靖寒独自一人留在了黑暗空荡荡的客房内。

柳靖寒望着抓不住小宝的手，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对劲的神情来。但他周身的气势明显的不对了，变得，更加凌厉了。

「小宝，这些天都是那个哑巴照顾你的？」红绸拿过毛巾，把小宝摁在一边，用力地给他擦脸。

「嗯——同！接——」脸被红绸当成桌子，小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要怎么处置那个哑巴。」红绸可不想听见小宝说对那个哑巴有什么好感的话来，那样的话她会疯掉的。然后她会把小宝杀了！与其让他再受一次苦，那还不如给小宝一个干脆的好！一了百了啊！

「君天那家伙说，他会联系人来把哑巴带走。算我报恩，等人带走他好了。」小宝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之后，立马恢复成了小鸟依人的姿态，「姐姐，我可以吗？」带着一个哑巴一起回去。

「可以。只要你别舍不得他离开。」

「为什么要舍不得？他又不是姐姐。」小宝呆愣。

红绸了然一笑，「我随口打趣的，别想了，睡觉吧。」

「嗯，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啊。」

红绸想，大约真的是她多心了。在把小宝寻到之前，柳靖寒都是一副乞丐样。小宝怎么可能对那样的人有什么心思，那太荒谬了。小宝现在的心智，不过是十岁孩童的程度，也不可能去谈情说爱。不用担心。

就暂且让柳靖寒一起走吧。算是积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