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曲——清狂

「晚辈五行教主，柳靖寒。求见神医毒手。」抱拳屈身于茅屋前，能够不死走到茅屋前，就已经是向毒手证明自己的能力了。毒手从来不救无用之人。

「五行教？从来没有听过，既然知道来找我。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毒手的规矩是什么。」这声音既有男声也有女声，听着分外的诡异。从这内力深厚的传音入密，可以得知毒手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的。

「自断一臂。」柳靖寒沈声说。

「小子，胆识不错啊。从我被逼来这黑龙潭也已经有几十年了，来求医的人不是被毒死在茅屋前的毒阵里面，就是不合我心意被我杀了。草草留下的几个也很少有你这样干脆愿意自断一臂的。」毒手似乎心情不错。

「毒手大人！我愿意用一命换教主一臂。求毒手大人成全！」崔护法突然跪了下来，大声喊道。他已经大错铸成，让柳靖寒走上复仇这无法回头的道路了，现在怎么能够让毒手取走柳靖寒一臂！要柳靖寒的手臂，那先杀了他吧！

「胡闹！崔护法退下！医庐岂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你死了，那子诚怎么办？我挽回子诚声誉之后，还要你来照顾他啊。

「教主！请教主以五行教为重，医治身体的确为重，可也不能失去一臂。」手臂对于武林中人的重要性，不用言语。

「真是感人心扉的主仆之义啊。看在你们让我看了好戏的份上，我不杀你们。如果那个柳靖寒不断一臂，那你们就快滚。少打扰我老人家的休息。」毒手难得的好心情，应该是已经到此为止了。

「毒手大人！一命换一臂，您应该不亏才是啊。」

「崔护法闭嘴，是我求医，我自当自断一臂。」柳靖寒不再让崔护法有机会说话，一掌把崔护法送离了医庐前。

就在柳靖寒要拔剑斩断一臂的时候，毒手医庐中猛地传出了一阵凌乱的碗筷翻倒声。柳靖寒的动作停下，莫不是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有什么人偷袭了毒手？

「孩子！」一声女子拔尖的惊呼。

这大约是毒手真正的声音吧，因为看见了什么让她太过紧张的东西而慌乱的撤回了内力。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神医，竟然是女子。

「我说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气死我了！」这是在教训孩子？

柳靖寒呆呆站在医庐前，没有毒手的命令，他什么都不能做。

「外面的那个叫柳靖寒的进来。手臂也不要断了，进来帮忙。」毒手发号施令。

「多谢前辈。」柳靖寒不管对方会不会看见，也一样抱拳行礼。

进入医庐之后，首先看见的是一个个烧着药的药罐，药罐冒着药汁煮沸的白烟，想必是里面的药已经熬得快干了。医庐内部，围绕在一股药香浓烈的白烟中。

「那边的，给药加水，不要让药糊了，糊了吃了也没用了。」毒手喊到。

「是。」柳靖寒把水一一加进药罐中，药罐这才稍微了消停了一些。「前辈，不知可还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

「给他换衣服，我要去兑药。」毒手指了指睡在白帐之内的人。

这个是她的儿子？

「是。」柳靖寒答应。

毒手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柳靖寒走向床，伸手掀开了白帐。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你……」

第二十二章：留下医治

那张脸，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如今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的那人，脸色苍白，唇瓣上的色泽早已经失去了生命鲜活的气息。唇角边上还挂着一抹鲜红，显然这是刚刚咳出来的。

前些日子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精神奕奕的。根据属下的报告，这人明明应该已经远离是非才是，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伸出指尖，轻轻摩挲过他的眼睑，子诚啊子诚，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喂！你干什么！想占便宜啊！既然换好衣服了，那你还不快把你的蹄子从我侄子身上挪开！」毒手一声呵斥，疾步走上前把柳靖寒一脚踢开，下一刻她马上就感觉不对劲了。这小子的气势变了！

只见柳靖寒迅速稳住了身子，盘腿袭向了毒手。毒手纵然是女子，可那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轻易的在三招内，克制住了柳靖寒的动作。毒手眯起眼眸，瞅着柳靖寒猩红的瞳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原来只是走火入魔啊。」

苗疆打扮的毒手，晃了晃脖子上的银饰，柳靖寒被银饰突然发出的闪光晃了一下眼睛。闭眼的那瞬间，他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再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毒手把柳靖寒丢到一边，不予理会。她满脸心疼地望着与她聚少离多的侄子，看着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子诚，毒手一阵心酸。这死小子，是到哪里去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的，这下可好，破破烂烂了才想起来找她。

「子诚，醒醒，告诉姨娘，你和那个柳靖寒是不是认识。」拍拍子诚的侧脸，毒手的心情显然是更加不好了。

「姨……娘……」

「姨什么姨，娘什么娘。我刚才可听见你喊什么靖寒了。是不是这个柳靖寒。嗯？」尾音上挑，大有不承认就不让子诚好好睡一觉的意味。

「他，害死了我爹。」子诚喃喃说了一句便又昏睡了。

害死了爹？这个柳靖寒就是解决了任言正的人？

毒手松开了子诚，坐在一边，瞅着地板上的柳靖寒。突然，她就大步冲向了柳靖寒，一把握住了柳靖寒的手，激动道：「恩人啊！原来就是你解决了那个负心汉！老娘我不要你的手臂也要把你治好！」

子诚在昏睡中幽幽想，姨娘那么讨厌爹。如今这样，柳靖寒的病情，她也不会不照顾了吧。我，又做了什么蠢事。

柳靖寒是在一阵浓郁的药味中醒来的，苏醒之后，再仔细观察周围的时候。他发现他被关在一个大药桶里面。脖子上面还被套着一个大大的铁锁。看情况应该是毒手做的，手臂已经被斩去……嗯？手臂没有被砍一只，双手都在。这是为什么？难道毒手不是在医治他，而是在害他……

「小子醒得挺快的嘛。先告诉你，我不砍你的手臂不是因为看你长得不错，而是你杀了任言正，我谢谢你，所以救你。」毒手一边说着，一边往药桶里倒进去更多的草药。

「前辈这是与任言正有深仇大恨？」

「他抢了我姐姐，可又不好好善待她，你说我会不会希望他死。」毒手一说到这些陈年旧事，露出的表情满是对任言正的排斥与恶心。

「这么说来……你是外面那公子的……」柳靖寒心里猛得一颤。

子诚这何止叫无孔不入，这简直是形影相随了啊！连求医都会求到他家门前，这要人情何以堪啊！

「我是他的姨娘。他知晓我不待见他爹，一直很少来见我。哪里知道这次来了，还是如此破破烂烂的状态。气死我了！」手下用力，一拳捶在了柳靖寒的肩膀上。

「咳——」前辈！你太用力了！

「你叫柳靖寒是吧。我和直说。我救你是因为你杀了任言正，但是你杀了我侄子的爹，他找你报仇是一定的。所以，他如果要杀你，你只能逃。你若是敢反击他，或者让人对他不利。我毒手重出江湖，这也还是不错的选择。」

「好。」柳靖寒答应得干脆，没有一丝的犹豫。这样的条件，他求之不得。

这下轮到毒手不明白了，「你该不是有什么后招吧，我还没有见人答应的有你这样爽快的。你的局势完全就是一边倒啊，你还笑。」

柳靖寒收起了笑容，「那我应该哭么？」

「哈哈，你小子，有意思。」毒手笑拧了一把柳靖寒的脸，转身照顾子诚去了。

柳靖寒嘴角抽抽，只想说，真疼……

毒手知道，这两个小子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她也没有那个闲心去逼问，想说的话，他们自然就会说了。

第二十三章：兵戎预备

咳出郁结在胸腔的血，子诚被满嘴的血腥味呛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毒手赶忙拍拍子诚的后背，递给他一碗清水，漱口之后恶心的感觉总算是稍微消失一些了。

「怎么样？现在内息有没有稍微平稳一些了，要不要吃什么？外面那些人天天都送东西进来。姨娘一律收下。」毒手指了指堆放在角落的鲍参翅肚，珍贵药材。「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想吃什么告诉姨娘，马上给你弄。」

「姨娘，你真的留下那位教主了？」子诚缓过气来问。

「嘁，什么教主啊，你之前不是叫的很亲热嘛。什么靖寒啊，都这样了你还装呢。姨娘什么都不问你，你也别浪费你的脑袋去想着怎么和我隐瞒了。我不好奇。」不好奇才怪，这满眼睛写着的都是想知道哩。

「姨娘，我饿了。」子诚认真说。

「饿了？吃东西。呀！我忘记给你娘上香了！我去上香，等等姨娘啊！」毒手惊呼一声，奔向了隔壁不远的草庐。

子诚干笑几声，看样子姨娘是不会马上回来了。比起前些天，现在双脚已经渐渐有一些力气了。其实对于子诚而言，能够下床走走就成。子诚撑着床沿僵硬的下了床榻，心里还是有些想要见到柳靖寒的。不知道他被姨娘折腾成了什么样子了……

好热。伸手驱赶面前的热气，子诚发现这里居然烧着一个大药桶，药桶上面好像有一个很眼熟的人头啊。干咳几声，子诚发现那个人头竟然就是柳靖寒！柳靖寒被姨娘塞在药桶里面烧了？他不会死了吧？

「我没死。」似是感觉到了子诚的问题，柳靖寒出声说。

「蒸包子没死！」子诚惊呼。

「你看见我这个样子，说的第一句话，应该不是这个才对啊。呵，不过你的性子，说的也只能是这样的话了。」柳靖寒如今动弹不得，子诚冲过来给他个几刀，他也只能哼哼忍着。再者说，子诚是毒手的外甥，毒手帮谁那都是板上钉钉的。

「我可不会趁人之危，我和你半斤八两。我走路都要命的累，暂时没有时间杀你。」子诚背靠墙壁缓缓坐下，坐在柳靖寒的前方一动不动。

「子诚，你……你的身体。」回顾从前，伤了子诚不知道多深。现在只能说那些都已经是枉然了。重要的是现在。

「什么身体，烦死了，我在修习长生不老，别和我提有的没的。」子诚睁开眼睛，双眼找不到焦距的发呆。「你好好的五行教主不做，怎么跑来这里做蒸包子了。没有东西吃了，想要吃自己吗。」

「走火入魔。人之将死。」

「呸。我姨娘是什么人，那是神医唉。你想死还得问她同不同意。既然你人都来了，那你就不用想什么你会死的事情了。你死不了。等着我杀你吧。」子诚喃喃说。「就算不为爹爹报仇，也要给姐姐一个交待……」为什么你要害姐姐……

「由你，你不愿意趁人之危，我也就不逼你了。其实吧，我现在也不想死。」至少要死在天下豪杰的面前，最好被你一剑穿心。

「谁会想死？你说话还可以再傻一些吗。」子诚哼哼两声。

「我走火入魔的时候，挺傻。」变成哑巴的时候的事情，柳靖寒还是多多少少记得一些的。每次隐隐约约想起一些，柳靖寒都感觉无地自容，只想把自己埋在一个角落去不要见人了。堂堂五行教的教主啊！

「我还记得住。」子诚淡然的说到。

柳靖寒猛地一愣，什么？记得住？记得住那些丢人到家的事情？

感觉到了柳靖寒不敢置信的目光，子诚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结果柳靖寒登时感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的晕了。

「唉！你怎么了！」子诚挣扎着要起身去查看柳靖寒的状况，结果他自己滑了一下差点要摔倒。所幸毒手及时出现一把抱住了子诚，这才免了他与地板亲密接触的机会。「姨娘，你和娘亲说话真慢。」

「罗嗦。我说你干什么啊。」毒手戳着子诚的脸颊喃喃说。「外面不好好待着，来找他干什么，你看上他了，要娶回家当媳妇？」

「姨娘，这个不好笑。姨娘你先看看他吧，他是不是死了。」

毒手掐了柳靖寒的脖颈一把，「没事，药效发挥的快。他现在只是睡着了，过些时候醒来，他的内力也就回去的七七八八了。看在那些山珍海味的面子上，我就三天内治好他。你也是，姨娘马上就恢复你的武功。」

子诚点点头，大家都治好了，那么接下来的……

兵戎相见。

第二十四章：突变

「子诚，姨娘要离开一些时日。也就三四天，你和那个柳靖寒要好好相处，不许打架知道吗。外面的人虽然进不来，可是他们的食物之类的还是送得进来的。你要吃什么东西就要他们送。记清楚了吗。」

「姨娘你要去祸害什么人啊？」那么开心的要出去，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普天之下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除了你还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了。」毒手嘟喃着戳了子诚的脸颊。子诚过得开心，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吧。「我要去采雪参，那个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药材。不能浪费了，明白吗。」

子诚老实的摇头，他对药理差不多是一窍不通啊。

「蠢孩子。不和你罗嗦了，我走了。」毒手揉乱了子诚的发，背起了药蒌便出门了，临走了还发出一连串的笑声，让子诚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姨娘啊……」子诚蹦躂着回去了屋内。

唉？等等，姨娘不在了？家里面就他和柳靖寒两个人。那么，抬头不见低头见，姨娘不在的话柳靖寒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了。吃喝拉撒都有五行教的人来提供东西，那现在的情势是一面倒啊！不妙，不妙……

「子诚，你怎么了？」此刻都已经能够下床的柳靖寒依旧脚步轻浮，走火入魔的内力并没有完全的休整好。有几次发作，他直接就啃上了子诚的脖子，吓得毒手哇哇直叫，相反子诚淡定得很。

「姨娘出门了，要我们自给自足，你会煮饭吗。」

如果十天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和子诚其乐融融的在一起煮饭，他一定会以为那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然后把那个人抛尸荒野。可现在，他和子诚真的一起煮饭玩了，这下子真是万般滋味说不出啊。

「看不出，你煮东西也可以吃啊，和崔伯偷师的吧。」子诚笑眯眯的含一口糖醋排骨。到现在，姨娘都没有说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有痊愈，那么到目前为止，他都可以和柳靖寒相安无事，不动干戈。在这一点上，两人是默契的。

「你说，我做的和崔伯做的，谁的更好吃些。」柳靖寒只能贪婪的享受现在得到的一切。

「崔伯。」果断干脆。

柳靖寒露出了小小受伤的表情，逗乐了子诚。

默契的不提任何破坏气氛的话题，就让他们暂时忘记那些深仇大恨吧。

「子诚，你……」你家亲戚真多，额，不行，会扯回自闲山庄的事情去的。「你还喜欢吃一些什么东西。我可以试着做做。」在无言中寻找话题，真是累……

「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很好养得啦。」子诚傻笑。这样什么都不说的感觉，很好。至少，这一刻，我还可以和你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

「这个是百年佳酿，教众送来说是让我们解馋的，有些醇厚，要不要小酌一杯。」

「才不！」子诚一把抢过柳靖寒手里的东西，「要喝就畅饮！才不小酌，是男人就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哈哈，好，听你的。」

酒过三巡。

「嗝，这个酒、这个酒味道真是不错啊。」子诚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柳靖寒的身上，口齿不清，明显已经醉了七八分。「这样的好东西是哪里来的啊？打家劫舍？呵呵呵。」

「我也不知道啊。子诚，你喝醉的样子，好好玩。」柳靖寒鼓起了勇气，啵了子诚的侧脸。只有借着酒意他才敢这样做啊。

「唉！发酒疯啊你！」子诚不躲不闪。

「就当我是在发酒疯吧。明日一早，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胡说。我没有那么蠢。」子诚傻兮兮说道。「柳靖寒！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若是敢骗我，我就阉掉你！拿你的黄瓜做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