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俩兄弟在搞什么?高文叹了口气,挣扎着想再次入睡,可怎么都静不下心。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半夜四点多。三点多才回到寝室睡觉的,也不过才睡了一个小时,离天亮还早,这得熬到什
么时候?
是因为今天一连串的事情,所以晚上才会做这个怪梦吗?先是被奶茶店的小女孩吓个半死,回来本想放松一下,却又
和姜语书起了争执。
真的有鬼吗?高文想到这里不禁抖了一下,紧张地环视了一圈寝室,又望了眼窗外。一边毫无愧色地忘记自己为什么
活着,一边在纠结这个问题。
那天,他们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回忆梦境,如此清晰,清晰到几乎不像个梦。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高文就不再是高文了。突然的,他莫名伤感了起来。
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在那时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世界。他知道,他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除了老朱
和父母,都是假的,和所谓的弟弟的关系,也是假的。
假的吗?这个从醒来那刻起就陪在身边,黏在一起的人……
这层关系只是建立在,姜语文,这个名字之上的,与他高文无关。
想到这里,高文心中一凛,本来就睡不着的他干脆坐在了床上。
明天找他说说,居然敢说我讨厌!高文恨恨地想着。
第二天天微亮,当室友还在睡梦中时,高文已经起床梳洗了,在寝室众人惊奇的目光中,一早赶到了教室。
可令他意外的是,一直到下课,姜语书都没有出现。
第10章
整整一天,姜语书都不见人影,仿佛失踪了似的。
可身边的同学似乎浑然不觉,没有一个人提及他。高文也不好意思去问别人,毕竟这个做哥哥的不知道弟弟去哪了,
还要旁人来告诉他,终究是件丢人的事。
难道他被外星人抓走了?高文突发奇想,但马上自我否认。
还是他躲着我?不会吧,那么小气?
高文找遍了姜语书常去的地方,从图书馆到自修教室,再到篮球场,都寻不着他。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一早的恼意已经消磨,失落渐渐冒头。想要打电话找他,却不知被什么情绪缠绕着,最终没有
这么做。
无精打采的他也不做其他事,不与别人说话,忽然发现,整天在眼前晃悠的人,一下子不见了,身边空荡荡的,竟无
法适应。
如果这个假的世界,连他都没有了,那还剩下什么?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恍恍惚惚熬了一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黑。
寝室里,高文呆滞地坐在写字台前,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摆设。
姜语文的东西不多,十分简洁,起初,书籍文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换了高文后经常被他摊得满桌都是,非常凌乱
。要不是姜语书时不时会帮他整理,说不定脚都没地方踩了,至于要上课了,找不到书了,要交作业了,找不到作业
本了,更是常有的事。
就在他消磨时间之际,他听到门外有说话声,竟然是“失踪”了的姜语书。
高文先是一顿,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心中一片狂喜,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拉开房门,看见姜语书正把什么给对门寝室
的同学,并在交代什么。听到声响,姜语书回头,高文又是一顿,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无名之火,狂喜瞬间转为
狂怒,甩手关上了门。
很快,敲门声响起,意料之中。
高文开了一条缝,凶巴巴道:“干嘛?”
姜语书没想他那么横,反倒愣了愣:“你干嘛?”
他还问我干嘛?我担心了一天,他居然还浑然不觉。
怒火又旺了三分,想要关门,却发现他一只脚踩在了门缝中,顶住了门。“脚拿开!”
“不行。”姜语书自然不知道他在闹什么情绪,但他知道这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关的。
高文也不多言语,一脚踩在他脚上。
姜语书猝不及防,吃痛地缩脚。
高文只注意了脚下,没注意上面,姜语书脚是收回了,可一只手还扒着门框,门这一关,结结实实夹在他手上。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
高文头皮一炸,人都被他吓软了,意识到闯祸了。这一叫,几乎整幢楼都听见,纷纷探出头来看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姜语书捏着夹伤处,弯着腰,一声不吭,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一手下得可狠了。高文脑中浮现出一幅五指断裂,鲜血淋淋的场面。
“小书……”高文颤抖地唤了声,“先进来……”
慌张地安抚他坐下,把围观群众关在门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高文连声抱歉。
姜语书俊朗的五官挤做一堆,摇了摇头,哼哼了声,还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啊?”高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骨折吧?马上就要篮球比赛了,这可如何是好。篮球赛还是小事,万一夹残了,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
高文脑中一片混乱,慌得满头大汗,拿了块毛巾,浸了冷水:“敷一下,可能会好点,要不要去医院啊?”
姜语书又摇了下头,接过毛巾,深吸了口气,极力忍住呻吟。
高文内疚地无以复加,想看看他的手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却又怕弄疼他,只能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高文轻轻地问,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半刻,姜语书的脸色总算稍有缓和,他反复握了几次拳,哑着嗓子轻声道:“应该没关系。”他轻声的原因自
然和高文不同,是因为先前剧痛消耗了太多体力导致的虚脱。
“对不起……”高文哭丧着脸道歉。
姜语书望了眼一脸愧疚的高文,哪里还忍心说他什么,只得无奈地继续摇头。
“让我看看。”
高文拉过他的手察看,中间三根手指上有着明显的夹痕,十指连心,被夹得如此之狠,那该疼成什么样啊。
“不会影响你打球吧?”
“难讲哦,如果我们学院输了,就是你的责任了。”
换做平时,高文早就回嘴了,可现在理亏在先,作恶在前,只能吃瘪。
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姜语书只觉好笑,他又握了下拳,确保伤无大碍:“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要你对我动这样的大
刑?”
“你还说,你今天一天去哪了?”一番折腾,高文差点忘了这事,此时又回想起来,壮了好大声势。
“我帮老师做事情去了,我忙了一天呢。”
“那……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谁昨天像吃错药似的,话都没说几句就心急火燎地跟人家跑了。”
“……什么跟人跑了……那你今天也可以发消息跟我说声啊。”
看他越说越来劲,姜语书苦笑:“那你也可以发条消息来问我啊。”
高文的气势顿时弱了,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得用一声哼,来表达他的不满。
姜语书心觉好玩,把受伤的爪子伸到他面前:“很疼哎,你帮我揉揉。”
高文瞥了他一眼,扭过脸去。正在此时,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姜语书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你没吃晚饭?”
“我早饭中饭晚饭都没吃。”高文说话的神情就像只骄傲的公鸡。
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气话,姜语书确认道:“真没吃?”
“骗你干嘛,是没吃啊。”
姜语书完全被他打败:“真拿你没办法,你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
“你也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喝粥!你还想吃什么?一天不吃东西你也不怕胃疼!”
“那你的手……”
姜语书淡淡一笑,再度摇了摇头。
第11章
校篮球赛终于开赛,众学院队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去年新生杯上,理学院输给了化工
学院,得了亚军,把大钟气得牙痒痒的,骂了好几天娘。所以这学期一开学,大钟就已经和化工学院杠上了。赛事进
行中,一遇到化工院的比赛,只要大钟有空,就会蹲在一边看。也不见他回来分析什么战术,就是单纯地把他们的队
员一个个瞪过来。
一路过关斩将,大钟带队顺利进入决赛,也毫不意外地遇到了化工院队。
“大钟,这次可别跟他们吵架啊,你一身蛮力我可拦不住。”姜语书一边戴着护膝护腕,一边说。
大钟自顾自做着热身运动,毕竟和对方不分伯仲,他难免会有些紧张。
身边的高文也是一脸凝重,姜语书拍了拍他的背道:“你该不会也在紧张吧?”
高文僵硬地伸了伸腿脚:“笑话!我是谁啊?我会紧张吗?我在担心我体力不够。”
“放心,不会让你打整场的,你撑不住随时说。”
在之前的比赛,高文有过打到尾声,脚抽筋的记录,可把姜语书吓坏了。
比赛开始,战况激烈,比分交替上升,咬得死死的谁也不让谁。
大钟凭他身材优势,颇有股禁区内我为王的气势,加上姜语书外线活跃,高文、郑元杰和几名数学系的队员轮番上阵
,竟慢慢占据了优势。
场下理学、化工两院的同学助威声震耳欲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理学院将领先扩大到了七分,似乎看到胜利的曙
光了。
那一刻来的十分突然,抑或说不可思议。
高文运着球试图突破对方防线,对方队员挤在他身前,趁他重心偏移时,将他撞倒在地。
照理说这一摔摔得也不重,顶多也只是屁股有点痛的程度,可没想到高文就此坐在地上,居然就站不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不适,将他击倒。这一撞与其说是撞在他身上的,不如说是撞在他灵魂上的。倒地的同时,整个魂像
要被什么扯出来,灵魂要和肉体分离的痛苦冲击着他,准确地说并不是疼痛,而是像要被撕成两半的,难以言明的苦
楚。
起先姜语书没有在意,他还没神经到看到哥哥被撞倒就发狂,可见高文瘫倒在地,神情古怪,心下一紧:“哥,怎么
了?”
那个撞倒高文的同学也走过来,道了声歉,伸手想把他拉起来。这本是个双方示好的动作,可没想到高文反应异常激
烈,像碰到沸水似地打掉对方的手。
那位同学尴尬地呆立一旁,不知所措。
不过才十几秒钟的时间,高文已是满头大汗,姜语书帮他擦着汗,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啊,哥?到底哪里不舒服
?”
“怎么了?”大钟也过来讯问。
“不知道,不知道撞到哪了?”因为毕竟有昏迷一个月再加失忆的历史,姜语书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大钟判断了下形势,向裁判示意暂停。
姜语书本想把高文扶起来,可没想到此时他半分力都使不出,就算有人扶也站不住,于是干脆将他抱起,移到场边。
高文顺势拽住姜语书。心脏好像跑到了头部,脑袋里有什么一跳一跳得要炸开,又好像刚才那一撞只是开了个头,现
在像被人抓着头,反复地往墙上撞,内脏都要翻出来。
意识有些模糊,他口齿不清地念叨着:“我不想死……不想死……”听得姜语书阵阵发寒。
暂停的时间很短,虽然校内比赛不会掐到秒,但也不能无限制拖下去。“小姜,怎么说?”大钟问道,高文肯定是上
不了场了,他指的是姜语书。
剩下的比赛还有三分多钟,七分的优势未必不能上实力强劲的化工院队翻盘。而这场胜利是所有人想了一年的事。
姜语书看看高文看看大钟,刚要开口,手腕猛得被高文抓住。
“别走……”高文蓦然睁开的眼,充满了血丝。好难受,所以不要走。
手腕被他抓得死死的,直生痛,再加点力就要拗断了。他人还是站不起来,可手上这力道却大得惊人。
姜语书反倒一脸释然,另一只手安抚似地合在他手上,对大钟道:“对不起了,大钟,换个人顶我吧。”
大钟的视线停留在他们手上,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等着,哥哥帮你拿下
这个冠军。”
比赛又重新开始了,而姜语书的心思早就已经转移了。
“我送你去医务室。”姜语书对高文道。
“不要!我要回寝室!”高文执意着。
“好。”没有强求,姜语书背起了高文,往寝室走。
回到寝室,安置了意识不清的高文躺下,姜语书洗了把脸出来,却见高文坐在床上:“你起来干嘛,还不快躺下?”
高文神情茫然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没事了。”
“开什么玩笑!快躺下!”刚才还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恢复了?姜语书强势地想把他按回被窝。
“我真的好了。真的!”高文挣扎着。
姜语书坐在床边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地。
“你别问我怎么回事哦,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你车祸的后遗症?”
其实高文心底清楚地很,这事和他苏醒成为姜语文基本是类似的。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撞击,就难受成这样,难道因为
终究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终有一天还是会脱离成为幽魂吗?想到这里,高文深深地恐惧。
“哥,以后你别再喊‘不想死’什么的,怪吓人的。我想你大概是这几天比赛累到了,早知道我还是不应该把你拉进
队,都是我的错。你把身体养养好,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呢,因为不想死,才下意识地喊出来。而且,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永远都不会过去的,永远都是不能让
他知晓的秘密……
这句话戳到了高文痛处,鼻子一阵酸涩。
“小书,你说我们以前是恋人?”高文突然问。
意外他突然问这事,姜语书挑眉笑道:“是啊,怎么?”
“那……”高文组织着语言,“那你一直都叫我哥?”
姜语书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对啊,我不叫你哥,叫你什么?”
高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扭捏了一下:“比如叫我名字之类的……”
姜语书沉默着,像是心底在酝酿着改称呼:“……好怪啊……”
“你试试看啊,连寝室的人都叫我小文,也没什么怪的。”不知为什么,高文忽然变得迫切了。
姜语书憋了半天,几次张口要叫,可还是没能叫出口:“干嘛突然要我改称呼啊?多不习惯……”
“那算了……”高文黯然,耷拉着脑袋,掩饰一脸落寞。
但姜语书没有注意,因为他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大钟的短信,喜悦溢于言表。
高文见他神色,便猜到了:“是不是嬴了?”
姜语书点了点头:“大钟还说晚上有庆功宴什么的,我们就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