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当然,这股东风我是不会白借的。”沈风行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带上一个绝色美女,清雅如
兰,比起顾天成身边的莺莺燕燕,胜在三分出尘脱俗上。顾天成眼睛眯了眯,沈风行看了,淡笑道:“如果借不了东
风,我可得把顾大人开辟风水宝地的事传出去,就是杭州城外清明山恶鬼林……呵呵,大人在那收着的好东西,恐怕
不想和别人分享罢。”
顾天成脸色变了变。
绝色女子温柔地贴了上来,只是扬袖环上他脖子。
“你倒识我心意。”顾天成眼里闪过一抹凶光,随即又笑开了,浸过酒的唇泛着淡粉色,微微翘起,形成优美的弧度
。
沈风行深看一眼,别有意味道:“美人再好,比起顾大人也只有逊色的份……”
“来人,送客!”
“那么,沈某改日再来叨扰。”
果然,沈风行隔些日子便会来一次,每次都赠送各种珍宝和美女来,顾天成倒没有拒绝,统统收下,但推说身体不适
,不便见客。这日小厮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时,沈风行打断道:“我带了丹药来,能治百病,必要大人亲自收下。”
小厮还想张嘴说什么,被沈风行点了穴,只能哀怨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入府中。
“顾大人,近来身体安好?”沈风行逮住了正悠闲喂鱼的顾天成,笑得好不奸诈。
顾天成转头淡淡瞥他一眼,又专注丢鱼食,“沈盟主送得礼太重,顾某受宠若惊,才落下病根,实在惭愧。”
“这么说来,大人的病还是草民一手造成的?”沈风行笑着拿出凝脂白玉小瓶,道:“听说大人得病,特意从侄子那
要了一瓶灵丹妙药,包准药到病除,要不要现在来试试?”
“恐怕我的病丹药都没有用。”顾天成回过身来,笑吟吟地凑近脸,热气拂过沈风行脸侧,舔舔舌,情色道:“我这
病非要沈盟主献身,才能治得好。”
“哈哈哈哈……”沈风行大笑,“这有何难?”扣住顾天成下巴,扭过来轻轻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
微凉,还有一丝疏淡清冷的味道?
沈风行皱眉,以为是错觉,于是又用力吸了吸。
顾天成瞪圆眼,懵了一瞬,随即推开他。
沈风行也觉得狼狈失态,面上浮现出不自然的僵硬。
半晌。“大人果然年少风流啊!”
“你也一样。”顾天成冷冷瞥他一眼,背过身去,“你说的事,我答应了。”
“谢顾大人赏脸。”望着黑色背影渐行渐远,沈风行渐渐收起笑,片刻后,喃喃道:“当真是我见犹怜……”
“什么我见犹怜,大清早发什么情?”小腿猛然被人踹了一下,沈风行睁开眼,便见顾天成一脸不悦地看他。
沈风行挪挪下身,蹭到一片温热柔嫩的肌肤,才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顾天成的大腿内侧。心头一阵荡漾,还没等享受
够那销魂的滋味,顾天成推开他,掀被下床。沈风行失笑,原来刚才的是梦啊……现在的顾天成,早是他的人了。
“我送宝儿去学堂,回头叫徐青准备午饭。”顾天成梳洗完毕,收拾脸盆,回头见沈风行笑得有些傻,不由奇问:“
你笑什么?”
沈风行翻身坐起,盯住他眼睛道:“没什么!”
顾天成狐疑地瞥他两眼,转过身去,捣弄出一点水声后,拿着刀子过来,抬起沈风行的脸瞅着,“胡子都长了,也不
刮刮。”沈风行愣了一下,下意识要抬手摸,顾天成说了声“别动”,捏住他下巴,小心翼翼地清理短密的胡渣子。
指尖按按揉揉,像猫爪子挠在心头,沈风行看着他温雅的脸庞上长睫浓密,扑闪扑闪的,笑意从嘴角荡了开去。以前
怎么就没发现,他不仅长得这般好,而且人也这般好,这一双手温柔起来……比女子更为贴心。
顾天成替他刮完胡子,拎起包袱准备出门时,沈风行忽然唤住他。
顾天成转过脸来,沈风行看了他片刻,低笑:“你就是我的宝……呵呵,无价之宝。”
第二十二章
年关一天天逼近,悦成客栈在众人帮助下,装点布置也有模有样了。沈风行坚持不让顾天成乱动,吩咐徐青监督楚府
的家仆干活。顾天成不想自己像猪一样被养着,有空便过来拣些轻活干。反倒是沈风行,最近也不知怎的,老往楚靖
南府邸跑,一去就是一天,常常夜深了才回来。
“瞧你这副慌慌张张贼眉鼠眼的德行,白长一张正人君子的脸。”某天夜里,沈风行再一次跳窗而入,顾天成忍无可
忍,用力合上手中的书指责道,“往后不敲门,你休想踏进客栈一步。”
“我想来你还能拦我?”沈风行阴狠冷笑。他这几日奔波还不知为了谁,应付楚靖南已经够烦了,回来还要活受罪,
越想越觉得憋屈,啐念道:“不识好心人。”
“你好人?省省吧。”顾天成回以同样的冷笑。
沈风行从衣柜里取了套衣服,冷冷瞥顾天成一眼,故意又从窗子跳出去。顾天成拳头握了几次,才勉强忍住上蹿的怒
火,心道往后要叫顾悦堂远离他才是,免得被他的不良习性沾染。沈风行沐浴回来,顾天成连冷眼都懒得给,埋头看
书,沈风行坐上窗台,晾干湿琳琳的长发。
月色很明亮,然而外头还是飘着雪的。
寒风吹来,将灯芯拉长一下,书上的字也忽然暗了一暗。顾天成动动脖子,转头看向窗户,沈风行倚在窗上,偏着头
在看洋洋洒洒的飞雪。顾天成默然起身,从木架上取下一条干布,走到他跟前,撩起他的长发捂入布里,轻轻擦拭。
头依然朝外看着,沈风行垂下眼,低喃道:“你恨他吗?”擦发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沈风行长吐口气,转头望入他
眼睛深处:“你对九王爷忠心耿耿,付诸所有心血替他做事,但是最后关头,他牺牲了你,天成,你恨他吗?”
“我不恨。”
顾天成笃定的回答令沈风行好一阵错愕,轻握住他的手,道:“真的?”
“真的,是真的。”顾天成蠕了蠕唇,深深吸了口气。沈风行修长的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他的脉搏连着他的心,沈风
行从那强而快的脉跳,窥探到他的内心的震撼、茫然,和最深处压抑的一点不可磨灭的尖锐痛楚。
沈风行不急着追问,等了好一会,顾天成似乎缓了过来,长睫微颤,双眸微垂,迎上他的视线,“路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不恨。”最后三字化作呜咽,放佛说这三字吐尽他胸腔里所有的气,抽光他身体所有的力量,轻颤的身体显得那
么无助。
“你恨也好,不恨也好,我再也不会叫他伤害你。”他清秀的长眉因竭力抑制痛苦而扭曲发颤,眉心褶皱深如刀刻,
沈风行心头一震,猛然将他圈入坏中,动作虽有些粗鲁,但接下来他却温柔地抚着他滑顺的发,轻道:“我学不到你
的坚韧,你的豁达,你的坦然。若世道清明,朝政不乱,若有人在你偏离正途时拉你一把,凭你的才智,你的胆识,
你必将成为流芳百世的好官。”
顾天成蓦然一震,埋头在他肩窝。沈风行更加用力抱紧他,“你说世事无常,犹如乱雪,然而在乱雪之中,依然会有
傲然绽放的梅。冬梅高据枝头,难免遭所雪欺,遭雪所压,梅可落,但是梅之气质却不能失,历经风雪的梅,必然开
得更灿烂动人。”
“看不出来你还是舌灿莲花的料子,风行,呈你所言,我祈愿如此。”沉吟半晌,顾天成扶住他的肩,慢慢撑起身,
看着他的眼,道:“下半辈子,我只求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为百姓多做点事……时日不长,我只要活一
天,便付诸一天,我会教导宝儿,让他好好做人,经营悦成客栈,救济贫民……”
听着顾天成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谋划将来,却不曾替起自己,沈风行忍不住急了,脱口便问,“那我呢,你的下半辈子
可有我?”
一话说完,两人都愣住。
第二十三章
一话说完,两人都愣住。
最后,还是顾天成先开的口,“这个问题……得先问你这。”一根修长白皙的指戳到沈风行左胸,点了点,笑道:“
问问你里面刻了痕,烙了印的那位肯不肯答应?肯不肯挪出点位置来。人是自私的,想要我心里有你,你的心里也必
须有我,否则……所谓公平交易,谁也不亏谁。”
“我的心……”沈风行低声轻喃。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那处正好停留着顾天成温暖柔软的手,他一把抓住,放佛
一只迷失于大海,暗夜前行的船,忽然看见远处升起一点亮光,感觉到了握稳泰山石的安心。
飞扬的剑眉,眉尾被月色染点清华,颜色晕淡,额外柔和,若是能褪去凌厉和忧愁,相信会更加迷人。顾天成抽指拨
弄一下那角小小的眉发,“沈风行,人活一世,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就看你怎么活,是要明明白白,还是糊里糊涂
。”轻笑一声,仿若低叹:“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千万别在死之前还平不下心来,冤屈了自己。我和你早已经过了山
盟海誓、风流年少的岁月,凡事得考虑得成熟些,纵然我们有过肌肤之亲,可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所念所想的到底是
谁……人可欺别人,却欺不了自己。我,不是他的替身。”
沈风行愣愣听着,眼瞳里透着茫然,放佛落着一场寂寞的雪。眼前的人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绝美的,思念
多年的脸。花子渝……他倾尽一生想要爱的男人。是他么,眼前的男人是他么?他自嘲一笑,子渝会有这样温柔的眼
神,温柔的口吻么?那一种温柔,是将心底最柔软一角揉碎取出,一点点敷在他积年不愈的伤口上,叫他不再疼,不
再难受的温柔。“呵……”他闭了闭眼,笑出声来。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男人逢场作戏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顾天成看到他眼底的迷惑,扬唇轻笑。
他和顾天成真的只是逢场作戏?那为何在顾天成被拖于马后游街,自责落泪时会心如刀割,为何在得知他被叶宁远抓
去时会心急如焚,又为何发现他差点被叶宁远强暴时,恨不得将叶宁远剁成肉酱,连楚靖南说慢慢收拾他都觉得不痛
快。
“天成,天成……”沈风行咀嚼着他的名字。他的一笑一哭,一弯唇一皱眉,都像有根细长的丝线绕到他心尖,一触
即动,这一切都是逢场作戏?沈风行捧起他的脸,声音略带沙哑问:“你……在乎我吗?”
顾天成望着他,对视良久,道:“在乎。”
沈风行一怔,久久说不出话,目光不断在他脸上徘徊。
顾天成扇扇睫毛,唇畔扬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吓到了?抱歉,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
像你这样的货色怎么会入得了我的眼。罢了,世间许多事就像压在箱底的无头公案,说不清楚的。”
“但,我即便在乎你,却不能把心交给你。”顾天成摇头一笑,稍稍向后撤开身,流连他眉角的食指下滑,移到他的
眼皮上轻轻压下,享受着眼皮因抗拒而不适的微跳,低笑道:“我只是单纯希望,你的双眼能重复昔日光彩。”
沈风行睁着一条眼逢,痴痴看着他。感觉到风渐渐大了,身上扑来些寒意,顾天成道:“头发干了早点歇息,岁末大
夫们常常闭门不出诊,有事也不好找人,所以自己多注意点。”
美好的长指离开,沈风行感觉到一阵莫名空虚。顾天成摊开被子,钻了进去,说睡便睡。沈风行默默注视那堆隆起好
一会,确定他真睡了才扭头,重新望向窗外。
雪纷纷扬扬,月色下耀眼逼人,偶然有风来,便随着风飘高一些,然后又缓缓落下,树梢上,碎石上,铺了一片银亮
。夜很静,他坐了许久,心却意外平静,或许那些凝聚心头的事,也像雪花被风吹乱,散了开来,之后,便不会痛了
……
年三十那天,所有短工和家仆都分了银子遣散了,偌大的客栈只剩顾家父子、沈风行和徐青四人。沈风行今日睡到日
上三竿才起床。楚靖南昨夜约他喝酒,说:“今晚你是我的一家人,明晚你是别人的一家人,抢人好比抢生意,我决
不落人后头。来,我们不醉不散。”楚家家大业大,拿出来的都是陈年佳酿。沈风行嗜酒,一喝就没有个尽头,到了
深夜三更,才一步一摇地回到客栈。头昏昏沉沉的,好歹还留了一丝清醒,没有惊扰顾天成,踢了书房大门,随便找
着件能挨的桌椅一靠,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嘴里的酒气还没散。
肩上滑落什么东西,沈风行抓来一瞧,是自己平日盖的棉被。沈风行摸了摸棉被,忽然轻笑,起身将棉被叠好送回原
处。顾天成早不在了,沈风行换了衣裳,洗漱一番才走出房门。徐青正好经过,道:“沈爷,掌柜的在厨房里做粥,
叫你醒了便过去一趟。”
沈风行这才觉得肚子空空,点点头,便朝厨房去。远远的,便听到厨房外打闹的声音,沈风行驻足一看,顾家父子不
知为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抱成一团,哈哈大笑着。
第二十四章
顾天成叉住顾悦堂的腰,忽然便朝上方抛去。顾悦堂吓得失声大叫:“啊——”高昂的尾音还没拖完,顾天成已稳稳
把他接住,笑吟吟道:“胆小鬼!”
“爹就爱欺负我!”顾悦堂拼命喘气,觉得刺激,面上却憋着不表现出来,还扁嘴叫屈。
“谁叫你吃那么多糖。”顾天成宠溺地蹭蹭他鼻尖,“糖吃多了对牙不好,往后要是坏掉看你后不后悔。”
“哦。”顾悦堂郁闷地应了一声,他手上还握着一颗酥糖。
“宝儿乖,爹带你飞飞好不好?”顾天成提议道。
飞飞是什么东西?沈风行没想明白。正疑惑,那头的咯咯笑声再次传来,比刚才更闹哄了。沈风行抬眼一瞧,顾天成
所说的飞飞,原来是把顾悦堂放到肩上,抱着他的小腿飞快地原地转圈。
顾悦堂张开双臂,好像振翅欲飞的小鸟,高兴乱叫:“爹,等我长大了,我要学真的飞飞,像恶人大叔那样,带你飞
树林飞小河,总之……爹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恶、恶人大叔?顾悦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有的人已经自动自觉摸自己的脸。“呃……”沈风行尴尬地笑了一声,
无奈地摇了摇头。
俩父子玩得起劲,沈风行不想坏了气氛,于是静静看着。
顾天成笑时眉眼弯弯的,微微上翘的唇角仿佛凝着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得人心暖烘烘的。沈风行不由看痴了,其实他
很早便知道对顾天成的心意,可是顾天成再好,始终不是他最爱的那个。不是他不懂珍惜眼前人,而是……他真的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