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
苏子墨道:“你……怎么样了?”
秦正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道:“没事,一点皮肉伤,养养就好了;子墨你别担心。”
苏子墨看了看苏伯,苏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与其他的人一起退出了房间,只那两个小的不愿意离开,紧紧扒在被子
上,苏子墨便任他们留下了;这回两个小家伙却好像懂事了,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苏子墨两手都绷着药带子,隐有些疼,却也任玉麒和玉麟抱着自己的一只手,对秦正言道:“ 你……是我伤的你,你不
恨我?”
秦正言道:“没有经历过便不知道有多痛,子墨,如今我才知道你当初受的伤有多深,又怎么能恨你?只要你能原谅我
,你再捅一回,我也甘愿。”
苏子墨听见,心里却五味陈杂,不过,心境却当真平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也没有了些那恐惧;这么多年来心里
一直闷着的那口怨气随着自己捅出去的那一下和秦正言流出来的血消得差不多了,仿佛等的就是这么个发泄出来的机会
;自己当年没死,秦正言这回也没死,算是扯平了么?
秦正言见他不说话,有些急,想要再说,伤口却痛得厉害,他骗了苏子墨;两天前苏子墨用瓷片伤他,伤口虽不深,却
很宽,加上他后来又跳下水去,伤势又加重了些,若不是那艄公找大夫找得及时,只怕当真就死了;可这一回他挨得心
甘情愿,但是更要活下来,不论是赎罪也好,舍不得也好,总之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苏子墨,死也放不开了,所以他昨日
便从床上爬起来,来苏府守着;苏伯看得出事因,这回倒没再赶他,只是没理会他;张大山因着苏子墨一直未醒,竟也
极少与他说话;他也不在意,等到今日,苏子墨可算是醒了。
苏子墨见他身子有些摇晃,猜他的伤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正好玉麒也看见,拉了拉苏子墨衣袖,苏子墨点点头,玉
麒爬下床去扶秦正言,玉麟见状也跟过去,在另一边扶着,苏子墨道:“你……坐着说。”
秦正言越发的有了期望,坐在椅子上本想再拉拉玉麒和玉麟的手,两个孩子却又放下他跑回床上去了。
苏子墨倚着软枕靠着床头,玉麒和玉麟趴在他身边,这样子在秦正言眼里是说不出的温暖,想到自己一时还不能融入进
去,又有些黯然,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道:“子墨,你相信我,我是真的。”
苏子墨打断他道:“秦正言,说实话,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再相信你,也不敢信你。”
秦正言和声道:“没关系,子墨,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吞下这苦果;我不望你立时便信了我,只要你别再像那
样的……抗拒我,可以么?”
苏子墨低下头,好半晌才道:“既然扯平了,我自不会再那般恨你,可是,我对你,却是没有那份情了。”
玉麒又拉拉苏子墨衣袖:“爹爹,情是什么?”
玉麟也跟着道:“好吃吗?”
凝重的气氛被打破,苏子墨不知该如何回答,秦正言想笑,却因着突然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眼前一黑,从椅子上
摔下来,晕了。
苏子墨大惊:“秦正言!你怎么了?苏伯!大哥!!”他一面喊,一面想要下床去看看,也因着久病无力,摔了下去,
两孩子一看都摔了,忙着去拉,却一个也拉不动,守在苏子墨身边大哭起来!
几个人闻声赶来,先将苏子墨弄上床,对着秦正言却犯了愁,苏子墨想了想道:“他那伤……不知到底如何了,先把他
抬到客房吧;大哥,烦你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成吗?”
张大山忙道:“好,好。”跟苏伯将秦正言小心的抬去客房安顿了,便急急地出门去寻大夫。
待大夫诊过了,苏子墨问了个明白,才知道伤得十分严重,心里竟有些难过,忙让张大山又去抓了药,夏雪有些不情愿
地去熬了。
苏伯这才逮着机会来见苏子墨,苏子墨刚刚将玉麒和玉麟哄睡着;看见苏伯进来,心里明白,道:“苏伯,这回这事,
是我犯下的;我这易怒易冲动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你骂我吧。”
苏伯道:“少爷,这些年你心里憋着那股怨气,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也能看出来,少爷你已经放下了,我是打心底为
你高兴;再有,那姓秦的送上门来那是他自找,若真弄出事来,还是连累少爷你;所以,我也希望他没事。”
苏子墨道:“苏伯,谢谢你。”
苏伯道:“少爷,我如今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你还跟我说这些;只是秦正言……当真让他留在这里吗?”
苏子墨道:“大夫吩咐暂时别动他,让他留下来吧,等他好一点,让他府上的人来接回去;只是……辛苦你们了。”
苏伯道:“只要少爷你没事就好;我先出去了,你再睡会。”
苏子墨看他出门,躺下来,果然觉得十分惫累,没多时也睡着了。
第 43 章
烛火下秦正言睡得很沈,气息羸弱,眉头微拧着,一张本来俊朗的脸因着伤痛而苍白如纸,消瘦了许多,眼下一片黑影
浮肿,又多日未曾好生收拾,更显得有些狼狈邋遢,不复往日风光。
苏子墨站在床边看着他,心里甚是平静;
是真的不再恨了,在恨得最深的时候曾无数次想过要杀了秦正言,后来却无奈选择了避开;可如今真的动手了,亲眼看
见这人真的险些死了,却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反倒更沈,说不清道不明的,该是如何,倒真是不明白了。
心里又烦乱起来,苏子墨有些恼怒,转身就要走开,却被秦正言拉住手腕:“子墨,再待一会,不说话也好,陪陪我,
成么?”
他眼神诚恳又带着些哀求之意,手上也没力气,苏子墨有些微心软,可又实在不想这样面对他,将他的手拂下去道:“
你好生歇息,明日伤好些了,我便让你府中的人来接你。”言罢转身便走。
秦正言见他脚步匆匆头也不回,面上尽是失望,他一早便醒了,苏子墨来了多久他便装睡装了多久,只要苏子墨在他身
边待着,他就满足了;直到察觉到苏子墨要走,他才伸手拉住他,可到底留不住;可是已经好很多了,秦正言想着,至
少子墨愿意来看看他,再不那般排斥他,慢慢来,他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明日让人来接自己回去么?秦正言眉又拧起来,想了想,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喘了一会气,又慢慢扶着桌
椅一步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然后坐下来,对着月亮,吹夜风。
到第二日苏子墨要去秦府找人来接他时,便发现他受了风寒,伤势也恶化了,额头滚烫,人烧得昏昏沉沉,比前一日还
要凶险。
苏子墨心下有些慌,苏伯也吓了一大跳,忙着去请大夫。
大夫看过自然是说要好生休养,不宜受风云云,苏子墨只得让他继续养着。
可秦正言这伤病却总是眼见着好些了又会突然恶化,弄得那大夫成了苏府常客,头痛不已;
苏子墨渐渐的担心起来,来看他的次数也多了些。
但是总这样折腾,便是身体再好也吃不消,更何况他本就伤病未愈,没几日真的病得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能
清醒着与苏子墨相处的时间也跟着变短,秦正言想着,要是真要病死了,还得回自己家去,别连累了子墨。
这一晚苏子墨刚走,秦正言蒙胧昏沈间突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迟疑着睁开眼,却见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正忤在面前,
两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神色间却又带着些担忧,他咧开嘴无声地笑声来,可因着今日没怎么喝水,嘴唇干裂,疼得他
一皱眉;夏雪与苏婶自是不喜他的,苏伯亦然,张大山整日在船运行,又粗枝大叶的,自然不懂照顾人;苏子墨早间来
时他醒着,曾喂过他一些水,方才却又忘记了。
秦正言收起笑,玉麒却已经开口道:“大叔,你嘴上出血了,疼不疼?”
秦正言道:“不疼。”
玉麟撇嘴道:“羞羞,你说谎,本大爷上回被竹签戳到手出血了都好疼,你不乖,明明就很疼。”
秦正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道:“麟儿说得对,是很疼;那麟儿,可不可以帮爹……大叔拿杯水?大叔喝了水就就不
疼了。”中途改口,他险些失言。
好在两个孩子也没听清楚,玉麟鼓起腮帮子道:“本大爷为什么要给你拿。”话没说完,被玉麒一瞪:“你忘了刚才听
到的吗?”
玉麟哼了一声,气鼓鼓地爬上凳子去拿水,秦正言看他跪在凳子上去够那水杯,凳子被他弄得摇晃了两下,心都提到嗓
子眼了,忙道:“麟儿别拿了,当心摔着。”
玉麒也看见了,忙跑过去帮玉麟把着凳子,玉麟把杯子递给玉麒,然后从凳子上爬下来,总算是有惊无险。
秦正言伸手想去接那杯子,却发没有半分力气,便对玉麒道:“麒儿,可不可以把杯子递到大叔嘴边?”
玉麒嗯了一声,两捧着杯子,递了过去。
喝完了水,秦正言总算觉着好受一些,力气仿佛也恢复了一些,问立在床边的两个孩子道:“你们是不是要跟我说话?
”
玉麒点点头,小脸上尽是严肃:“我们听见苏爷爷的苏奶奶说,你要是再不好就要死掉了,那样爹爹就会不好,会有官
大爷要来我们家找爹爹,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玉麟也拿小手叉着腰道:“嗯嗯,就是,本大爷都给你拿水了,你要好起来,不然就不给你喝水了。”
秦正言笑起来:“那你们答应大叔,以后常来陪大叔说说话,大叔就会快快好起来。”
玉麟看看玉麒,玉麒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地点头道:“嗯,可是你不能告诉爹爹和苏爷爷说我们来这里。”
玉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不然本大爷揍你!”
秦正言先应玉麒道:“我一定不告诉他们。”又端着脸对玉麟道:“小孩子家不能说本大爷,这不是好话,知道吗?”
玉麟把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就要说!本大爷~~本大爷~~本大爷……”没念两下,被玉麒一把捂住嘴小声训道:“你想
让爹爹听见吗?走啦,回去了。”
玉麟挥着小手被强拉了出去,秦正言看着门被轻轻合上,虽是无奈,可更多的却是喜悦,慢慢的,都在渐渐接近,不论
怎样,总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秦正言的伤病慢慢好起来,苏子墨看在眼里,便去秦府找人,伍成还认得他,便带着几名家西抬着软椅过来,却不知秦
正言跟他说了什么,苏家人只看见他们又飞快地把空椅子抬了回去,关上了秦家大门,怎么敲也不开了。
苏子墨大怒,指着躺在床上的秦正言道:“秦正言!你做什么?”
秦正言病着这些日子也没人伺侯着梳洗打整,衣服都没得换的,此时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用仍有些虚弱沙哑的
嗓音道:“子墨,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走。”
苏子墨一怔:“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秦正言看着他道:“子墨,你说了,咱们这回算是扯平了,可是我觉得远远不够,我欠你的,欠麒儿和麟儿的,这一辈
子也还不清了;我不会离开,我这辈子守着你和他们,死也不变了!”
苏子墨气结,看着他半晌不语,最后扭头走开。
第 44 章
这一回之后苏子墨两日没有出现,秦正言死不挪窝,苏伯几人的冷眼他也全数收了,只当没瞧见;饭也是张大山在时给
他送来,夏雪是绝不会理会他是不是会饿,他也不在意,饿不死就行了;只是他仍没什么力气,下不了床,身上脏得实
在难受,这一晚看见玉麒和玉麟溜进来,打起了主意。
这几天两个孩子总是趁苏子墨阅帐时悄悄过来;其实秦正言也没给他们什么好处,只是他见得多听得多遇得多,心里头
趣事多得很,反倒哄着他们做这样做那样,可是这两小家伙因为平时被所有人宠着惯着,除了读书和玩,什么都没碰过
,像这般有新奇的故事听,虽被指使着,反倒觉出乐趣来。
秦正言也看出门道来,心里拿捏着一个度,这样捏捏揉揉的,每件事都让两个孩子既不会觉得厌倦,又有新奇感,几天
下来,也颇有心得,只是有时还是得顺着他们,他自己也得着许多乐趣。
连着几天,他心里既是欣喜感慨又是失落后悔,虽只几年光阴,可他错过的,却是这一辈子也再补不回来的;他没有在
苏子墨初孕时那最是艰难绝望的时候站在他身后护着,反是给了他几乎致命的打击;也没有在苏子墨产下儿子时及时找
到他陪着护着,更没有在这些年时看着苏子墨是如何慢慢恢复,两个孩子是如何成长,最重要的,是错过了弥补错误的
最佳的时机;不过没有关系,他还可以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纠缠。
玉麒和玉麟走到床边,玉麟抢着道:“快讲快讲,讲好听故事给本大爷听。”
秦正言摇摇头道:“第一,麟儿你又说错话了;第二,今天也是有条件的。”
玉麟小下巴一抬:“本大爷就说了!”
秦正言脸色一沉:“不许不听话!”
玉麒忙把弟弟护在身后,玉麟从他背后探出脑袋道:“凭什么听你的呀,你又不是我爹爹。”
秦正言听到这话,把先前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心里又难受起来,自己的儿子站在面前,却认不得,这样的滋味当真苦
比黄莲,他缓了缓,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出声道:“罢了,麟儿高兴就好。”
玉麟道:“那本大爷现在高兴了,你快点讲故事。”
玉麒拉拉玉麟道:“他的条件还没说呢。”
秦正言心中暗笑,面上却严肃道:“麒儿说的对;不过我今天不让你们做事,是要教你们做一件事。”
玉麒歪着脑袋道:“什么事?”
秦正言问他们:“你们的爹爹对你们可好?”
玉麒玉麟一齐道:“爹爹最好了,才不要你说。”
秦正言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们对他好吗?”
玉麒玉麟又一齐道:“当然好了。”
秦正言道:“那你们的爹爹最近是不是经常不高兴?”
两个孩子想了一会,一道点头:“你怎么知道?”
秦正言不答,只问:“那想不想让他高兴?”
玉麒玉麟道:“想!”
秦正言笑起来:“那你们悄悄打盆水来,我教你们;小心些,别摔着了。”
两个孩子跑出去,没多时便小心翼翼抬着个小铜盆进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两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生怕把水倒出来了
;好容易到了床边,秦正言指挥着他们放下来,然后咬着牙坐起来一些,指着矮架上的布帕道:“先把它拿过来,沾湿
了。”
玉麟飞快地跑过去拿来沾湿了,玉麒接在手上:“然后呢?”
秦正言指指自己的脸:“往这里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