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径——沐雨凌风

爱着那个人，爱得那么那么的深，可同样的，就有多恨。

分明不曾做错，可是被伤害的永远是他。

皇甫释垂下眼帘。

“离尘……你会后悔的……”

……

……

第二十一章

这世上真的有天长地久么？也许真的会有吧，可是谱写出所谓的天长地久的神话的人，却绝不会是他。

他累了，再也无力去坚持什么。

所以，就这样了吧。

素纱碧裙的少女怀抱琵琶，脸上却不再有笑容，“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让他幸福一阵子。可是我更放不下莫名，所以，我一定要的岛毓罗教的至宝，救活莫名。”君离尘的脸上一派冰冷，“枫雪，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做。别忘了，你还欠了我一条命。”

枫雪脸上染着些悲哀，“我，明白……”

此事一旦过去，毓罗教再无她的容身之所，这个“家”，再也不是她的归属。而她，又如何有脸面留在这里……

君离尘翻看着涅盘神功的书卷，倒也不见他有多么兴奋，倒似很是嫌恶的模样。“他走了？”

“是啊。怎么了，离尘？”皇甫释唇角含笑，“你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说？”君离尘把书卷搁在一边，轻声问道。

皇甫释愣了愣，然后笑眯了眼睛，“其实我就是想说，我们毓罗教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至宝，那些都是外人道听途说乱传的。那其实就是一幅画卷而已，一幅对我而言极其珍贵，对别人却毫无用处的画。”

君离尘挑了挑眉，“极其珍贵？”

“离尘你想看看么？”皇甫释将枕木和被褥掀开，露出床板上的一个狭长暗格。他伸手进去拨弄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个画匣。

里面果然是一幅画，画的却是君离尘若有所思站在一扇门前的模样。门上悬着两盏灯笼，门前生着几丛月季。

竟是君离尘几月前等皇甫释回来用饭时的景象。

“这就是至宝？”君离尘简直不知该羞还是该恼。

皇甫释一脸无辜，“所以说江湖传言不可信。”

“倘若我没记错，教中至宝是很早就有了传言的。那时候，你可还没有见到我。”

“呵呵。”皇甫释干笑，“这个不重要。离尘，我决定要把自己送给你，生世不离，如何？这个礼物够珍贵吧？”

君离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带了莫名的叹息，“那天屋子起火，我不是不想救你，而是自从莫名不在以后，我从来不敢靠近大火。”

皇甫释沉默了，“为什么？”

“……对不起。”

窗外隐隐传来琵琶声，皇甫释缓缓收紧了手指。

指甲深嵌入掌心，疼痛入骨。

君离尘看着默然出神的皇甫释，语调是难得的温柔，“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东西到底在哪里？”

琵琶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一身碧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声音充满了温柔的蛊惑与催促，令人不知不觉地就陷入其中，再难自拔。

缓缓地，皇甫释动了。

目光空洞，隐隐有些呆滞地向屋外走去。

一路上只偶尔遇见几个打理花草的仆役，都只远远行了一礼就退开了，不敢近前惊扰，自然也注意不到皇甫释的不对劲。

一路行来，竟顺利得不可思议。

不管步子被放得多么缓慢，他们还是走到了前些日子停船的地方。皇甫释的脚步停在了木屋外支出的那一块木板上。

他一直背对着君离尘和枫雪，这时却不等到枫雪用琵琶声下命令，轻声微笑，“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想着离尘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叫住我，然后对我说，‘不要去，我不要什么至宝了’，可惜，我没能等到。”

“教主……”枫雪有些惊讶，随即咬着下唇低下了头，“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皇甫释转过身来，微微地笑着，却带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满脸泪痕，“对不起离尘，我还是贪心了。”

枫雪静默地转身，往教中走去。

秋日的冷风卷起少年绯红的轻袍，墨黑的长发。

君离尘默然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难道要说，我的确爱上你，但是莫名更重要么？

皇甫释仍是笑着，眸间眼角却氤氲着哀伤的水光，“离尘，莫名已经被你伤得体无完肤，可你却不肯放过他。我情愿为你丢开一切，可你也不肯放过我。我要给你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可你不要。离尘，究竟要如何，你才肯甘心呢？”

“莫名复活，定会恨你一生一世。离尘，你从未想过吗？为什么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又是为什么，我和他那么相像？离尘，苏铭铎说你是天生对感情迟钝，可依我看，你分明是无心无情。”

君离尘闭了闭眼，声音嘶哑，“告诉我，那东西到底在哪儿？”

眼泪无声滑落，皇甫释摇了摇头，“你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即使到了这一步，我却还是舍不得？我恨你，却更恨自己。恨自己的不知悔改，也恨自己的不顾一切。”

血湖的血腥味纠缠不休，晕染着生死离别的气息。

飞蛾扑火，枯叶化蝶，都是追逐着自己永远追逐不到的存在。

多么的，可笑……

“没错，那东西给你，就说明莫名回来了。”

宽大的绯色衣角被风掀起，却是那少年退离了木板，坠入湖中。

“可是离尘，你会后悔的……”

“……不要！”

君离尘如梦初醒，惊惶地扑到木板边缘向下看，可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只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多了一个银质的匣子。银匣无锁，却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凹痕。君离尘神情木然地扯下了颈中当初皇甫释给他的圆环，那上面的纹路明显与凹痕一模一样。

君离尘将那凹痕相扣，只听“喀嗒”一声，银匣应声而开。

匣中竟真是一幅字画。

君离尘一言不发地看着，额前的黑发挡住了他的眼，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啪嗒”

一滴透明的水珠滴落到画卷中央，被君离尘小心地拭去。可随即又是一滴水珠落下。

是谁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又是谁几乎失了全身的力气？

……离尘，你会后悔的……

画中是一个白衣男子，神情慵懒地躺在一株桃树下。桃花正开得繁艳，有些花瓣洒落在他的白衣黑发上，为那画中男子，凭添几分妩媚。

这幅画，君离尘在很久以前看到过。

那时候，莫名还好好地在莫绝宫里。

那时候，他度过的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

可是那时候的他，还什么都不明白。

比起当初，这画里多了空白处的寥寥数语。

“无论相隔多远，无论相隔多少年。

我终将，沿着相思的路径，回到你身边……”

落款，却是一个血红的单字——“释”。

……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决堤而出。

可是无论多么难过，无论流多少眼泪，那个少年却再也不会回来。

为什么每一次都这样呢？总是失去以后，才后悔到痛不欲生……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

“离尘……我爱你……”

“我恨你，却更恨自己。恨自己的不知悔改，也恨自己的不顾一切。”

“我要给你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可你不要……”

“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甘心呢？”

“你会后悔的……”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