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落花能几醉——素色尘

作者:素色尘  录入:08-31

知晓那人离去,洛初之睁开双眼,侧过身子。

生气自是应该的,假如他真的喜欢自己,任谁的心意被这样对待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那人是如此高傲之人。

走吧,最好走得干干净净,不要给我留恋的机会。

突然,洛初之扑哧一声笑了,他竟碰上正人君子了,还是两个,在秦淮岸生活的洛初之从来不相信柳下惠这回事,至少他便不是。这样的人,似乎不该碰,吴麟自不必说,一半的缘故是意外,而龚行禄,洛初之甚至有些后悔与他往来了,他无意伤人,只是,在他没爱上那人之前,他最爱的是自己,因此他从未委屈自己,若是摊上自己喜欢的人该如何,洛初之觉得,他绝不会委曲求全,天生的性子。

令狐帝出了行桥,一声叫唤,吴飞便出现了。

“找一个人来。”令狐帝压着声音,吴飞应了声即刻办事去了。

直至三更后,令狐帝借着月光看着床上的女子,这是吴飞方才找来的人,先皇册封的向南王的独女,看来只能带回宫了,况且这女子生得挺讨人欢喜,若说容貌,自是比不上那只小狐狸。

若非遇到洛初之,令狐帝早已回宫,这时令狐帝才惊觉,花在小狐狸身上的时间,似乎太多了些,从未对谁如此上心的令狐帝不禁想,是否太过宠他了,才会让他如此糟蹋自己的心意。看了看床上的女子,令狐帝眼神一紧,思考着,若将这女子带在身边,或许能给那只小狐狸一点苦头,只想让他明白一点,他不要的宠爱,他完全能给旁人,但是,并不意味会放他走,吓一吓他也是好的,否则将来回宫,这些事仍是要面对的。

翌日洛初之出外游玩回到家中,忽闻琴声,以为吴麟回来了,不觉加重了脚步,令狐帝听到脚步声,知道是他,并不去理会,仍闭眼欣赏此时身旁绝妙的琴声,向南王的女儿这一手琴艺倒也足够独步后宫了。

洛初之未踏进门槛便望见里屋屋帘后正抚琴的女子,一眼便知,这不是风尘女子,而是大家闺秀,那股高贵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看一看坐于一旁闭眼听着琴音的吴麟,再看一眼那名女子,内心一坠,他从不后悔自己的任性,只是此刻依然在心中叫骂“活该”,女子脸上的风华甜蜜令他觉得刺眼,他接触的大多是风尘女子,这样的女子身份与他差之千里,那条无形的楚汉,洛初之在这秦淮河畔极少触及,无论吴麟是何用意,他却帮自己做了决定,那便是,他绝不会越过楚汉。

洛初之一挥袖,垂眸离开,这个家,倒是第一次被一个人逼得放弃,这个生活了十余载的家,放在以往,若非不得已,否则他不会离开,这也是这段日子他没有躲开的缘故,除了他的师父,至今没有任何人知道,秦淮其实是他的故乡。

若知晓洛初之心中所想,令狐帝便不可能分毫不动,只是他猜错了,此刻也只以为他的小狐狸生气了,对他的反应,他甚是满意,这只小狐狸对他的确是有情的,只是,那只小狐狸早就学会口是心非。

两日后,令狐帝生气了,这只小狐狸实在太过骄纵了,只是没法子,他想见他了,于是只好派吴飞去寻。

半日后,吴飞回来了,没有带回半分消息,令狐帝这才认真起来,莫非又跑了,可他的家在这里,又能跑去哪里?

此时借居在离儿阁楼顶的洛初之躺在床帐内,一动也不愿动,只是不愿身边冷冰冰的想事情,于是便抱着离儿,离儿知晓他有心事,倒也十分乖巧。

“公子,三日了。”

“我知道。”

“公子,究竟谁让你烦心了?”

“这些事你不要管,没有半分好处。”

“可是?”

“陪着我便好。”

“公子,受委屈了吗?”

“嗯。”洛初之半点不觉得表达出来有何艰难,看见那女子时,心里面的委屈从未如此骇人。

“觉得难受吗?”

“嗯。”洛初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以前那些情人心里是不是也是这般感受?”

“不尽然,这要看那颗心有多真了。”

洛初之总算明白为何不是桃花运而是桃花劫了,以往他来去自由,如今他把自己搭进去了,虽然仍旧离开了,但心里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离儿,这个拿着。”洛初之将怀中的银票递给跟前的人,便是之前买卖的一千两。

“这是?”离儿定眼看了看,吓了一跳,急忙爬起身,“公子,这是?”

“给你的,拿着吧,虽然你不算聪明,可也不傻,即便将来真遇到喜欢的人,也想着这是我给你的,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动不得,更不可以给任何人,公子给你的银两也不是让你去发善心的,听懂了没有?”

离儿急红了双眼,端着手中沉甸甸的银票,闷着声音,“公子,你要去哪?”

“去哪里啊?还未想过,大概很远的地方吧。”

“会回来吗?”

“大概回不来了。”若是上了天下了地狱,回得来吗?自是不能。

“公子!”离儿急了,以往洛初之离开,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离儿,当我的师弟如何?”

“什么?”

“日后你会明白的。”若是自己不在了,师父便也更孤寂了,这样或许挺好,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从小疼爱他的九辰老人,一个沧桑老人,为了他白了头,却只换来爱徒短短数年的寿命,是否终究天人永隔?

第十二章

这一夜,洛初之出了离儿的阁楼,安静的日子他无法呆下去,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所以当吴飞出现的时候他并不慌张,只要他出现,吴麟要找到他便容易了。

看着酒楼里的人一瞬间被掌柜清了出去,洛初之无奈的摇头,那人实在是让人无奈,所到之处地动山摇一般。

看着吴麟沉着眼坐到他的对面,洛初之吞下蟹丸子不耐的问:“吴兄又有何事?”

“在下不曾想,我的小狐狸醋劲如此之大。”

“你错了。”

“哦?”

“他只是选择不要。”

“若我不许呢?”

“身边伴着如花美眷,你要小狐狸何用?”

令狐帝看着他,罢了,只此一回吧,他任性也好,随他任性,只要他乖乖待在他身边,不要宠得让他上了天便行。

见他不作答,洛初之将桌上的蟹丸子一扫而空。令狐帝一拍掌,命人送来一盘甜糕,知他吃了这个心情会好点。

洛初之半点不客气,只顾着吃,并不搭理身旁的人。

突然立于门旁的吴飞一骚动,沉醉于甜糕的洛初之本想抬头,却不料一个黑影即刻压上,洛初之定晴一看,吴麟将他抱住了,低头再看,一把箭自吴麟后背滑落,在地上啪的一声闷响,抬头再看,奔至主子身前的吴飞一脸震惊。

吴飞举起桌脚,用木桌暂时抵挡自楼外扫射的乱箭。

方才吴飞护在令狐帝身前,可令他震惊的是,令狐帝竟扑到洛公子身上,若是主子身上未着天蚕丝,此时便是一箭穿背,心下大骇。

而洛初之也是一脸的震惊,方才的一切只发生瞬息间,如果不是身穿护甲,那一箭分毫不差,方才他的动作显然并非经过思考,心里清楚,或许,他陷进了无底深渊,只因为那一瞬间。

令狐帝承认,他的反应是本能的,身为一个皇帝,他从未做过这种事,忘记自身的安危,至自身的生死于度外,莫说吴飞与洛初之震惊,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同样的震惊,只是皇帝习惯掩藏。

突觉门外的气息越来越密集,令狐帝抱起洛初之藏入吴飞架起的几张木桌的缝隙,即刻扯下身上的衣带,洛初之不明所以,急问道:“你想做什么?”

“不要问。”令狐帝又去拉洛初之的衣带,“换上。”

“不!”洛初之硬压着令狐帝伸向他的手。

那双如鹰的眼沉下那份犀利,直看着洛初之,一边说一边解下天蚕丝,“这是组织杀手,不是你能应付的。”

“那你就能应付?”

“心中了无牵挂,才能全力以赴。”

洛初之呆住了,此刻他成了这个人的牵挂吗?一瞬间的功夫,令狐帝已将身上的天蚕丝移到洛初之身上,心中稍稍放了心。

“吴飞,需要多久?”

“半柱香。”

令狐帝看着洛初之,一字一句将事情道明:“此次南下我为的便是除去这个杀手组织,只是低估了他们,这群余党来势如此汹涌。”

“何时的事?”

“在岚山遇到你之前。”

“若是那时回京,此刻便安全了吧?”

“我说了,我丢了只小狐狸。”轻手拿下洛初之压着他的手,令狐帝窜出桌下,“不许出来,这是命令!”

你的命令,我便要听吗?洛初之气愤的想,若是气愤,倒是因为吴麟的行为多一点。

令狐帝气急的是,他前话刚说完,洛初之后脚便将酒楼内的木桌掀起挡在各个风口,加入战局。

“我只想说,至少他们也低估了,我再不济,也能帮忙抵挡一阵子。”洛初之说着,一把软剑灵活的打落横扫的乱箭,身上穿了那种东西,他倒是觉得万分稀奇,只是把一旁的令狐帝吓得不轻,洛初之那个性子,令狐帝竟然冒出怕他迎上去一试天蚕丝功用的念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去自杀。”洛初之移到吴麟身边,在乱箭声中高喊。

令狐帝无奈的笑了,方才他的确是有点瞎紧张,这群杀手没有摸清楚情况暂时不会贸然攻进来,三个人抵挡住这阵乱箭还是绰绰有余的,这阵乱箭细听之下是有规律的,不愧是组织性的杀手,只是放在现下,用错了战术,待它过去,他的人便也到了,吴飞应是明白这一点,因此并不显慌张。令狐帝低估了这群杀手的势力,可这个组织却也绝对想不到对手竟是当今天子。

自前方御敌的吴飞突然飞至令狐帝身旁。

“主子,请退到里边。”再怎么镇定,皇帝的安危不容小视。

洛初之拆下屋帘,一卷扫,卷住一批横箭,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令狐帝真是拿他没办法,眼看着生死关头了,还有心情笑话他。

“吴飞,你能让他进去,我便进去。”

令狐帝明显给吴飞出了一道难题,吴飞差点无语,方才您那一声喝的命令都没让他乖乖躲着,我的话他岂会听?

“小心!”令狐帝察觉异样,抱住洛初之急速躲开,撞上了柱子,回头一看,方才那支箭在墙上定住,竟比平日里的箭大了一倍有余,身边的吴飞在刚才那一刻便冲出楼外,乱箭的扫射已经停止。

洛初之只看见吴飞留下的影子,推开吴麟便想出外助他,刚奔至门旁便被吴麟从身后圈住。

“冷静点。”令狐帝说,让他平静下来。

静心一听,洛初之才发现楼外的气息同方才大不一样,一股强大的气正在接近,而那群杀手也开始慌乱起来。

“我的人来了。”令狐帝刚说完,洛初之便听见门外刀剑相向的纷乱,心里一惊,从细小的门缝里闪过刀光剑影,洛初之看向门缝,楼外的场景还未停留在脑海里,便是一闪而过的黑暗。

令狐帝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一只手快速蒙上那双眼睛,将他的头压在肩窝处,生活在秦淮这个歌舞升平的地方,令狐帝下意识里不愿让他眼见如此血腥的场面,这帮余党今日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第十三章

洛初之幼时随九辰老人在塞外奔波,再残忍的场面他都曾亲眼目睹,自小双眼便见证过何为血腥。感受那只手掌下的热度,洛初之心头眩晕,从未有人如此精心呵护他,他的情人只是宠他纵容他,第一次感觉,似乎自己不去争取,那份温暖也不会消失,即便是师父,也从未做到如此。

直至楼外刀剑渐隐,令狐帝惊觉掌下的湿润,紧张的将他转过身,洛初之一惊,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落泪了。

很小的时候洛初之便知哭无法改变任何东西,自小他便不喜欢哭,他活得如此开心,着实找不出哭的理由。擦干泪痕,洛初之起身打开房门,成街的尸体如同那年塞外满山遍野战死的士兵,心中不自觉的悲悯,心头似乎闻到血腥味。成排黑色锦服的人将整个酒楼护住,吴飞持剑立于楼外,等待命令,表情令洛初之熟悉又陌生,那年战场上的士兵好似也是这种表情,如此壮志凌凌,将信念视以为天。

想到身后的吴麟,放弃心中所爱,这次的放弃似乎比以前艰难得多,虽不明他的身份,可这个人,不能爱,他只愿平平淡淡的过完余生,不愿追逐,即便那是日月光辉,也不愿。

令狐帝不自觉的蹙眉,不知为何,他有不好的预感,可是他的小狐狸明明在身边,为何会如此强烈的不安?

“冷。”洛初之闷声道。

令狐帝略微诧异,随后笑了,又一次看到小狐狸第一次出现时的态度,急忙上前搂住他,用身体给予温暖。

洛初之转身伸出手搂着吴麟的脖子,将脸埋下。

面对小狐狸的主动,令狐帝对吴飞一挥手,将门关上,抱着人进了楼上的厢房。

假如有心,洛初之总是主动,两个翻云覆雨的人,此刻沉浸在彼此撒下的漩涡中。凌乱的衣裳散落在床,身上渗出薄汗,洛初之被情欲折磨的最后一丝清明下,动手剥去两人身上挂着的衣裳,手心一阵冰凉,让浑身火热的洛初之颤了一下,抬起手一看,只见手中握着一块玉佩。

令狐帝一看,伸出手将他的手握着,很快,那块玉在火热的温度下变得温和,洛初之将玉佩拿至眼前,摊开手一看,一个龙飞凤舞的单字“临”,陷在情欲中的洛初之思考变得有些困难。

“临?”洛初之仍思索着。

“嗯。”令狐帝情迷之下应道,也不打算停下给予洛初之思考的机会,抱紧身下的人,陷入这个迷醉的夜。

“啊——”昏乱的头脑根本无从思考,洛初之在昏睡之前终于得出了答案。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的名为临,那便是九五之尊。

天未揭晓,洛初之便清醒过来,体内的毒开始一点一滴催发,蠢蠢欲动,扰得他夜里无法安眠,天未发白便醒了过来。

洛初之运功掠起衣裳,催动衣袖里的粉末,置于令狐帝身旁,一会后,确定他不会醒,洛初之这才慢慢起身,看着依然握在手中的玉佩,将它放在床头。

洛初之想过许多,想过或许他是皇亲,想过或许他是亲王,却从未想过,他是皇帝。

皇帝从来不会是谁的,也永远不会成为谁的,洛初之明白,所以他们既无缘也无分。

洛初之走出厢房下楼,打开门,看到吴飞仍站在楼外,实在是难为他了,竟守了一夜,昨夜那群黑衣人此刻早已不见踪影,但洛初之知道,他们并未离开。

“吴飞,我饿了。”

“洛公子请吩咐!”

“你官拜几品?”

吴飞一愣,随即低头应道:“正四品。”

“在下怎好让吴大人替我奔波,再说,买来便不好吃了,我不喜欢那种口味,我自己去买便好,他还未醒,你便留下吧,麻烦你了,我要坐轿子。”

吴飞点头,一拍手,很快,一顶轿子将洛初之接走了。坐在行轿中,如同躺在床上一般平稳,洛初之心中佩服,他可没有这般功力,不禁对轿外四位轿夫肃然起敬。

只是,洛初之笑了笑,对不起你们了,若是因我得了处罚也莫怪我,洛初之想着。

此时天色未明,街上不曾见百姓开门做生意,轿子穿梭了一遍,洛初之便命他们去秦淮河岸,那里便是昼夜不分,歌舞升平。

推书 20234-07-13 :柿子+番外——琇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