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十字观察站No.4（出书版）BY 黯然销魂蛋

「巫纳怎么样了？」先安抚了那些旅客们，再来交待一下护卫的事情，南达让那些船员们盯牢这些情绪仍旧不大稳定的旅客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压制，现在的情况经不起更大的变故了。

「不知道？刚刚突然闪出金光后，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手足无措的望着南达，林森名义上是南弓号的舰长，但充其量不过就是个第一科学院的新生，他虽然有医疗的背景，但从未接触过像巫纳这种可以转换型态的种族，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对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巫纳的情况愈渐恶化。

「多亏了他的金光阻挡，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转移阵地。……编号9527种族，似乎有意识，不单单只是黑暗而已，它们像是非常忌弹巫纳的金色光芒……。」

「它们不过就是另一种生命，只是我们对它们不了解，再加上无法有效阻挡它们的扩张攻势，所以才会如此畏惧，其实就跟人类、瓦蕯拉星还是肯帕族一样，一开始接触时，总是死伤惨重，一旦了解对方的优缺点，战役就不再是一面倒了。」

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但林森仍是很认真的回答南达的问题，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巫纳的状况，刚刚探查了他的脉膊与呼吸，平静的让他恐慌，虽是如此，林森仍旧很肯定巫纳还活着，萦绕在他身上的金色光芒虽然微弱、黯淡，还不至于完全消失。

「巫纳死了？」晚一步走近的十九，扬了扬俊眉狐疑的问了一声，透过南弓号对第五、第六货舱进行扫描检测，他发现货舱内的生命反应减少了一人，直觉联想到巫纳为了救他们、替他们争取时间而自我牺牲了。

「不！他没死！」紧紧的拥着没有生气的巫纳，林森斩钉截铁的反驳，理智上他赞同十九及南达的观察，巫纳有着人类型态，那自然也该有人类的各式反应，以人类的基本标准而言，巫纳理论上应该被判定为死亡，但是在情感上，林森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认识、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总有种灵魂完全相容的感觉，他了解巫纳、巫纳了解他，既然对方的原始型态是光源体，那自然不能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所以，巫纳没有死。

「林森，如果巫纳已经……。」

「没有！他没死！」

语气忍不住的变得强硬许多，林森的眼眶却不争气的泛红，这是他在星际旅行中，头一次这么近的面对死亡，而且失去的是他既亲密又陌生的同伴。他跟巫纳的关系说不清也道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对那名不远千里到这个象限寻求协助的高等生命有责任，他还没帮巫纳完成他的任务，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那个俊秀的年轻人，巫纳的原始型态是什么模样？巫纳自己梦想又是什么？林森还有好多、好多话来不及说出口，他多希望对方在完成任务后，还愿意留在这个象限里陪他冒险，这一切，全都来不及，世事总是如此，当你还以为自己有许多时间、机会去表白时，意外就这样让人措手不及的发生，林森无法接受他就这样永远失去巫纳了。

紧紧拥着巫纳，彷佛这样就能将生命、能量挤压进那具冰冷的身躯里。望着林森自欺欺人的举动，南达及十九互看一眼，并不是他们无情、冷血，而是在星际旅途中，会发生太多类似的事情，宇宙看起来精彩、美妙，但背后隐藏了无数的危险，稍不留神就送掉小命，巫纳就是个例子，他也许没想过会死，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一边一个或拉、或扶着林森，南达打算将巫纳的尸体抱开，毕竟是转换型态的身躯，不确定会不会腐烂或是产生什么有害物质，他们理智的想先将巫纳封住、冰起，正巧第五货舱里还摆放了两具备用的逃生舱，等他们跟南弓号重新连结后，再做更进一步的打算，也许会替巫纳办个像样的、风风光光的葬礼。

「不——让我们再待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坚持，林森固执的不肯放开手，就在拉拉扯扯间，巫纳像是回应了那名年轻舰长的心意般轻吟了一声，一瞬间，另外三人像冻结般僵在那里。

「巫纳？」仅仅只是停顿零点二六秒，十九随即反射式的探查巫纳的呼吸、脉膊，甚至动用了南弓号的观察系统，小心翼翼的监测着巫纳的每个反应，最终得出的结果，这个男人还是『死了』，他的所有生理机能完全停顿，包括大脑的活动也是平静无波，按照人类的标准而言，巫纳不可能还活着。

「我怕……，来不及了……。」无力的靠在林森身上，巫纳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会议室的长桌上，虚空之中意外冒出一道裂缝，原本正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众人，不由自主的静默、抬头，跟着就瞧见一名穿着银蓝相间短裙的人类女性，哗一声跨了出来，象征太阳的权杖威风凛凛的挥了两下，震慑住所有人。

等到第二名同样握着权杖的年轻人也跨了出来，会议室配置的护卫们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枪，将这两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团团包围。

「喂……那个家伙有跟着跃进来吗？」无视那些对准自己的枪口，那名纤瘦清丽的年轻女子，活像唯恐天下不乱般顽皮的嘻嘻一笑，朝着虚空中的裂口呶了呶嘴。

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那名消瘦的年轻人，目光移回会议室里的众人身上，然后略显谴责似的横了那名仍在嘻嘻哈哈的女孩一眼，都说了由他领路，她偏偏要半途插手，每回都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场所里。

「那个傻子最好快一点，裂缝快要闭合了，他再不出来就真的来不及喽……。」略扬了扬细眉，那名清丽女子完全不在意那些护卫们，象征太阳的权杖随意挥舞，原本打算扑上前来擒下他们的护卫，当场石化的立在那里。

哇的一声惨叫，那名瓦蕯拉青年凄惨的自裂缝中滚了出来，跟着七手八脚、慌里慌张的爬起，惊愕的瞪着眼前阵仗这么大的一幕，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该退回裂缝里从此消失为妙，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直接闯进十字星联的最高议会的会议中，还是以一个反叛者的身份，真是要命……。

「你们是什么人？」其中比较镇定、衣着打扮像高阶军官的男子，面色一沉的低喝，他不敢冒然的再让更多的护卫涌上前去，忌惮的盯着那名清丽女子手中的权杖，看她的服饰，也像是十字星联军方体系，但他可以很肯定，他没见过她。

嚣张的站在长桌上，手握权杖的年轻男女还没搭腔，坐在正中像是主持着会议的那名长者，吃惊的站了起来，张口结舌的瞪着那两柄权杖，他没有眼花更不可能认错，那两柄权杖正是象征着『长老会』的图腾。

「你……你们……。」下意识的想去捉那柄象征太阳的权杖，那名长者激动的浑身颤抖，而那名清丽女子，扯了扯嘴角哼了数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下长桌，闪电般越过众人站在会议室门边催促。

「遇仔！快！把该交待的交待完就回去了。」扬了扬细眉，那名清丽女子似乎不大想跟这些人打交道，还没来之前，她让着无聊、烦闷，想找几个人说说话，结果真的到达第一殖民星，她又觉得十字星联的高阶军官们死板了。

「不准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的？」一看就是首席护卫，一名英挺的像样板似的高壮男子，冷不防的闪了出来，拦在殷遇身前，在没弄清楚还有多少人潜入之前，不能放她离开。

「啊……啊啊……你们……，你们全都退下，那……那个权杖……。」颤颤抖抖的再次走近殷遇，那名长者的眼神从权杖移回她清丽的脸庞，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然后激动的呼吸困难，若不是另一名殷遇急忙扶他一把，只怕这名长者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昏倒。

「副主席。」很紧张那名长者的安危，护卫们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退下，相反的，更进一步的将那三名不速之客围到角落，将会议室里的其余参与者隔到另一个安全的角落。

「你们认不出来吗？那两柄权杖！……他们……他们是『长老会』的守护双星，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你们……。」激动的扑到清丽女子脚边，那名长者紧捉着她的手亲吻，在他的印象中，守护着『智慧之泉』的双生子，一直都是两尊刀功精细的雕像，他真没想到自己的亲眼见到活生生的两人，还跟他们说上话。

一提及『长老会』，会议室里已经哗然一片，挑明了是守护双星，又掀起另一波震撼，能在这间会议室里商议事情的，全是十字星联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有不少人甚至就是最高议会中的议员，他们就算没真正见过守护『智慧之泉』的双子雕像，至少也听权势更高的人形容过，那只是两尊握着权杖的石像，怎么会变成活生生的两个人，而且还年轻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那只是两尊石雕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两名有着相同面孔的年轻人，首席护卫手中的枪仍旧维持在将人击倒的状态，不可能放松警戒。

「懒得理你们。……老家伙，你能做得了主？」再次挥动权杖，那名清丽女子简单、轻松的将首席护卫『定』住，其余护卫们为了解救自己的上司，纷纷扣动扳机，只是来不及造成任何伤害前，无奈的让另一名殷遇『定』住，会议室里陷入一阵恐慌。

「别……请别伤害他们！」急忙的扬声制止，那名老者终于从见着『活生生的偶像』的喜悦中恢复过来，立即扳起面孔的低喝，阻止伤害更进一步扩散，十字星联已经有太多麻烦，不应该自己人打自己人。

「我们只是来传话，你做得了主吗？这很紧急。」担心自己姐姐会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另一名殷遇立即迎上前去，他知道她闷坏了，恨不得真能挑起些事来瞎搅和，但现在真的不适合，人命关天。

「我是最高议会的副主席……。」那名长者点了点头，主席的位置目前是虚位，最高议会的日常任务由八名副主席共同分摊，他想他能帮得上忙。

「那最好，事情就是关于你们下一任主席……。」

「下一任主席？你是说罗立安公爵？」

「是的，他人在哪？他遇上大麻烦了，我跟小遇得去救他。」

终于放下点心，殷遇深锁的俊眉稍微舒缓。十字星联在草创时间跌跌撞撞的好几次就分崩离析，后来是『长老会』中的几名来自不同种族的能人，不知用什么奇妙方法制作出『智慧之泉』，与其说它是池湖水，不如说它更接近超速运算的电脑，记录着关于十字星联的大大小小事，分析着各式各样的数据，最终计算出最利于十字星联发展的结果，而『长老会』则认真执行这个结果，如果它指出谁该接任最高议会主席，那那个人就一定得接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像现在这样，殷遇姐弟俩得阻止那名年轻公爵发生意外，他一定得当上下一任主席，才能拯救十字星联、甚至拯救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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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巫纳竟然有办法『死而复生』，不过南达体贴的让所有人留在第六货舱，将另一个空间留给那失而复得的两人独处，林森肯定有许多话想问、想说。

「南达……。」随侍在南达身旁，十九眼神中写满迟疑，他发现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人类在面对情感的这一方面，从他的观察、南弓号的监测系统回报，巫纳早就已经『死亡』，即使他现在能够说话、行走，但他的所有属于人类范筹的机能完全停摆，为什么林森跟巫纳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什么事？」清点货舱里剩下多少东西，脱离了南弓号后维生系统能支持多久，南达要烦恼的事情远不只一件，看情况林森的注意力不可能从巫纳身上扯离了，而十九还得跟南弓号进行远端操控，剩下的船员则不够经验，所有事情还是得他独自一人亲力亲为。

「巫纳已经死了，让林森跟他单独相处不要紧？……不要这样看我，我不可能出错，南弓号的数据也不会错，巫纳确实已经死了。」微微拧起俊眉，十九的粉色瞳孔泛起些许红光，在跟南达回报的同时，他又一次远端遥控南弓号进行扫描，确认了第五货舱里只有一个生命体反应，所以他十分肯定巫纳确实死透了。

「……我相信你，但我也相信巫纳，我虽然不是人类，但我见过太多人类为了『爱』这个奇妙的元素，展现出不可思议的能量，我猜想，这也是为什么巫纳他们会选择融合这个看似不完美的基因，人类真的非常奇特，你应该要好好珍惜现在这个型态。」平静的回望着十九，南达的眼神中有着难掩的温柔，他了解那名有着粉色瞳孔的人造生命，对于这个新身躯的种种情感反应的好奇，他愿意陪着对方慢慢摸索下去。

「爱……？」略扬了扬眉，十九先是沉吟了一会儿，彷佛在自我检视，跟着又狐疑的扬起俊眉，他完全找不到人类构造里，有哪个部份能够跟『爱』这种元素扯上关系，看来他对这个身躯的认识还不够深刻，等回南弓号时，他必需请小歪替他做一次更详尽的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部份有缺失。

「他们的事，让他们俩去解释，我相信我们那位年轻舰长有这方面的天赋，你不是还在进行扫描检验？不要分心了。」

「我的设计就是多功的，能够同时处理很多事情，所以没有『分心』这一回事，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用词不当，你去处理扫描的事情，一旦确定没有问题，立即进行与南弓号连结。……还有，别去第五货舱打扰他们，不过你再怎么好奇也不行！也不必再对他们进行监视、扫描了，给他们保留点独处的时间。」

「可是……。」

「没有可是，就是不准！明白吗？」

「……明白了。」

拉着巫纳躲进第五货舱，林森认真的检查着对方，除了气色仍然有些苍白之外，那名金发、金色瞳孔的男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大碍，甚至连那些黯淡了的金光都开始恢复柔和、闪耀。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有，你刚说的『来不及』，怎么回事？」捉着巫纳的手腕打量，林森还是不大满意，对方的体温还是偏低，想也不想的将他拥入怀中，希望透过这样为对方带来暖意。

先是安静的享受着林森怀抱带给他的温暖，跟着巫纳紧紧回拥着对方，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波瓦尔斯星人没有肉体，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死亡』，当他的身躯负荷不了他原始的力量准备崩解时，巫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一方面喜悦异常，他可以恢复成原始型态，不必被困在人类这种精密但却不实用的身躯里，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大量的失落及哀伤，他能更精准的捕捉到林森的意识，那种不舍、那种心痛，让巫纳挣扎着回到那个残破的身躯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只是不想离开，不想看到那个年轻舰长如此悲伤。

「你应该清楚，波瓦尔斯星人跟人类是十分不同，我们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实验才转换成功……。」

「你想说什么？」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林森认真的望着巫纳，后者虽然气色有些糟糕，但还没严重到需要用交待后事的语气说话，巫纳愈是这样支支吾吾、闪闪烁烁，林森心里头的不安愈渐放大。

「我快死了……。」深吸口气，巫纳豁出去似的开口，果不其然，他在林森脸上读到了混杂着不相信、震惊的神情，他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现在又要告诉那个年轻舰长，这一切只不过是假象，他还是会死，而且死无全尸。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不是好好的？」

「不……，我无法解释清楚，但很明显的……，我在情急之下恢复成波瓦尔斯星人的原始样貌，并且施展了力量，所以人类的型态已经负荷不了这股力量，我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但……总之，我现在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