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路子明好像对提升语文成绩这回事完全不屑一顾,这就给了岳洋一个追上他排名机会。
那一年的高考政策是先下成绩再报志愿,只要他和路子明的成绩不相上下,就能跟他报同样的学校,追进同一个专业,没准能分到同一班同一个寝室。这样,以后也许会做同样的行业,进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做同事,顺利的话,直到他结婚之前都是死党。
岳洋的心思不够细腻,他察觉不到这么做的卑微之处,他只觉得这计划简直完美。
他的生活结构很简单,用功读书,和路子明接吻。
这个周六的下午,教室里异乎寻常的冷清,只有寥寥无几七八个人在。岳洋做了一份文综模拟试题,撑着脑袋看向窗外放松眼部肌肉,自然而然也就瞥到了垂头用功的路子明。岳洋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来:“哎,路子明。”
路子明眼不离书,倾斜身体把耳朵凑过去:“说。”
“没事,叫叫你。”
路子明不耐烦地皱眉,眼睛死死盯紧书页,伸长脖子亲了他一口。
岳洋习惯性地要回吻过去,却没能追上他的嘴唇,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干嘛亲我?”
路子明目不斜视:“不然你叫我什么事?老子忙着呢,没时间理你,滚边儿。”
这几天两人把接吻当吃饭喝水那么随便,岳洋虽然不再因为区区一吻就硬了小兄弟,但照样心脏狂跳不已,而遇上这种冷不丁的飞来横吻,更让他面红耳赤血流加速。这一震颤非同小可,他连忙起身佯装淡定地走出教室,前脚踏出门口后脚就进入狂奔模式拔足冲向厕所。
他把自己关进隔间,低头挠着后脑勺咧嘴傻笑,对着墙又抓又挠发泄心中满溢的幸福感。
过了好一阵子,岳洋才收敛了点情绪,装模作样地冲水洗手准备回教室,好死不死跟路子明在厕所门口打了个照面。
原本没有表情的路子明,压低一边眉毛勾起另一边嘴角作出个怪相:“上个厕所还这么高兴?”
岳洋想把笑收回去,没成功,舔了舔嘴唇说:“我没高兴。”
路子明狐疑地看一眼他脸上两团红晕,又低头瞅一眼他的裆部,赤裸裸地问道:“你刚才自摸了?”
“没有!”岳洋立马激动起来,“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因为跟男的接吻就要来自摸呢!”
“哦。”路子明答应了一声,好像不信,身子一歪要绕过去,“闪开,憋着呢。”
岳洋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志气,看没人注意拉起他的胳膊转身钻入就近的隔间,捧起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路子明一心要上厕所猝不及防,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堵了一口气在胸口,赶紧加快呼吸频率把那口气喘出去。岳洋这一吻占尽先机侵略性十足,不但轻松把他压在墙上毫无还手之力,还有余心兼顾自己的接吻技巧,紧紧含住路子明的嘴唇撩拨他的舌头,把他那句“我草你二大爷”完完整整地闷在口腔里。
两具身体隔着薄薄的T恤贴在一起,岳洋能够明显感到路子明因为怒气冲天而高涨的体温。
岳洋松开嘴把他的头往下一压,说:“你看,我没反应。”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就挨了一记高速铲拳,惨叫一声捂住肚子。路子明则冲出隔间一步跨到小便池前掏出小兄弟撒了长而有力的一泡。
岳洋没看错,他自己没硬,路子明硬了——尿憋的。
路子明可以赤手摸着别人的小兄弟还若无其事,岳洋可没这本事,仅仅看见路子明硬起来就腾地红了脸,没等他抖完就逃出案发现场,到教室门口也没停,直接奔向楼梯一步三个台阶打算往操场方向窜逃。刚出教学楼就听见身后一声断喝:“岳洋你给我站住!”
岳洋没心情去考虑路子明怎么能跑这么快,继续开足马力低头猛跑,路子明的魔爪在他身后一捞,指尖掠过T恤后摆差点一把抓住。
岳洋背上惊起一片鸡皮疙瘩,喊了一声“妈啊啊啊”,顿时足下生风跑得像被踩着了尾巴。采石场长大的路子明上山下海都麻溜儿的,平地行军更是步伐矫健,无奈岳洋是拼了老命地跑,他每每出手去抓却总是差了那么几毫米,跑到后来路子明突然记起自己还得节省时间用功读书,纵身一跃把岳洋扑倒在足球场上滚了三百六十度压住。
“你跑什么?!”路子明顶着一头黄绿相间的草叶子跨坐在岳洋后腰,横起手臂压牢他的后颈,气喘吁吁地俯身质问,“吭?你跑什么?!”
岳洋半边脸贴着草坪,口齿不清地喊:“疼!疼!”
路子明抬起屁股狠狠墩了一下:“疼什么疼?哪疼?”
“脸疼!”岳洋不能说实话,他的蛋比脸蛋疼多了。
路子明紧接着给他一记爆栗:“你知道我刚才撞墙上多疼吗?”
“我错了!”岳洋继续口齿不清地求饶,“大哥我错了!真的疼!你饶了我吧!我错了!”
路子明冷哼一声坐直,两腿往前一伸,双手支在身后眯眼晒太阳。屁股底下的肉垫软硬适宜,坐起来相当惬意。
岳洋感到背上的重心后移,刚支起上半身左右两侧就各架一条长腿,蹭起的裤腿下隐约露出两只不一样花色的袜子。
路子明不说话,不动弹,岳洋也不说话,低头做祷告状默默劝软自己的小兄弟。
阳光把路子明的侧影投在草坪上,岳洋看在眼里,脑海中一时充满对他英俊面孔的遐想,但他没有想到,路子明的脸上正笼罩着曾经昙花一现的忧郁。金色阳光洒在少年半是青涩半是成熟的脸上,美得像纯情小说。
如果不是岳洋垫在他屁股底下,那就更美了。
“岳洋,你知道吗……”
路子明语速缓慢,加上这种适用于告白的场景,让趴在地上的岳洋一个激灵:“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是个同性恋。”
岳洋仿佛被人往心窝里踹了一脚,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你他妈才是同性恋,”他翻身掀开路子明,坐在地上就势踹他一脚,“你个大傻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路子明被自己的幽默感逗乐了,枕着胳膊躺下看天,“唉,人这辈子真他妈无聊空虚,也没个意外来调剂调剂。”
岳洋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侥幸又有后怕还有隐隐约约的惋惜,听了路子明的话心想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意外,嘴上说的却是:“那你去跳楼自杀吧。”
路子明抬脚踩在他后背:“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神经病啊,再说那叫意外吗?”
“合着我是同性恋你就充实了?”岳洋背过手去扯住他裤腿扔开,“我看你闲出毛病来了。”
路子明又踩上去:“挺好玩儿的啊,我这辈子还没遇见过同性恋呢。”
“我草,谁遇见过啊。”岳洋干脆靠在他脚上往后倚,“我也想见识见识。”这是彻头彻尾的大实话,如果能遇见个同类,哪怕不是用来谈恋爱,也是件天大的好事,“听说一班有个女同性恋。”
“谁啊?”
“就是那个,谁来着,萧黎。”
“同性恋个头,那是周仁的女朋友。”
岳洋挨了路子明一脚,失去重心翻倒在地,索性在他身边并排躺下:“不是吧,周仁这恋爱谈得这么隐蔽?”
“之前没这么隐蔽,后来徐大伟知道了,他是萧黎的舅舅,发动所有老师……”路子明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八卦,岳洋只听真切了前几句,剩下的都模糊不清。他望着天空,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余光里路子明的身上,闪念间就想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等路子明八完了徐大伟和周仁的爱恨情仇,他居然睡着了。
路子明对其鄙夷一番,坐起身把手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继续发呆,午后的风携些许凉意掠过他的刘海,一双难得沉静的眼睛在阳光下眯了起来。
路子明不是在耍帅,他的确很惆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惆怅比岳洋的深刻得多。
路子明是老来子,路父已经年近六旬,路母也年过半百,还有个大自己二十岁的姐姐嫁在县城。按理说,采石场经营得不错,家境殷实的路子明没什么好苦闷的,但就是这个采石场让路子明觉得自己的一辈子都要被埋葬了。
传男不传女,风俗向来如此。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路子明必然要老老实实地守住家业,何况父母年纪大了,跑得太远就是自私和不孝,路子明承受不起这份自责。
对他来说,大学只是个必经的体验,根本改变不了命运。
“无聊。”路子明对着空旷无人的操场上说出声来,想做点什么与众不同的事却毫无头绪。过了几十秒,他罩住身边的岳洋吻了下去。
八、缺心眼的人总会一冲动就告白
岳洋睡得很轻。
他几乎马上反应过来有人在亲自己,这嘴唇的触感非常熟悉绝对是路子明的没错,一睁眼,正好与路子明四目相对。
路子明的脸突然红了,嘀咕一句“我草”,一个劲儿地用手腕蹭着嘴站起来,好像是亲了多么恶心的东西。岳洋胳膊撑地支着上身,呆愣愣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跳起来跟上去。
“路子明。”
“……”
“路子明。”
“……”
岳洋开玩笑地问他:“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路子明回身就是一拳,这一击非常实在,岳洋蹬蹬蹬后退几步愣是没稳住重心,狠狠摔在跑道上。路子明阴森森地瞪他一眼,半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路子明!”岳洋顾不得疼,坐在地上喊他,“我开玩笑呢!你倒是拉我一把啊!你怎么这样儿啊!”
路子明改变路线,攀住最近一扇锁住的铁门翻了出去。
亲吻岳洋的五秒钟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要是个女孩就好了,宿舍今天没别人。
路子明被自己的想法震撼了,他骨子里不是个叛逆的人,所有越轨行为都很节制,无非是打架和早恋,顶多跟男人打个KISS,之前嘲笑岳洋是处男也是虚张声势。单是冒出跟人上床这个念头,就已经让他觉得堕落到不行。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忍不住把嘴唇擦来擦去,回到宿舍把自己往床上一摔,看着贴在床板上的历史纪年表发愣。
话说回来,以后找女朋友就该找这样的。说听话吧,也不是完全听话,还会顶嘴,也会反抗。心甘情愿地当跟班,还很经揍,揍了也不恼。更重要的是一直在手边,想什么时候逗弄就什么时候逗弄。这样的女人,怎么宠也心甘情愿……路子明把手垫在脑后,脑子里混杂着洋流单词文言文继续胡思乱想,岳洋这小子也真放得开,要是没有他配合着发飙,很多事还真不一定会做……
“路子明?”
路子明张开眼睛,头顶抵着枕头往门口看,一张倒着的黑脸似乎有点忧心忡忡。他翻身坐起来走过去,单手搭在门框上:“干嘛?”
岳洋嘴角抖了抖,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路子明露出经典的流氓相,把他拖进宿舍顺手把门反锁了,“你个乌眼儿青倒有闲心问我有事没事,脑子有病吧。”
“你才有病。”坐在曾经春梦过的床上,岳洋怀着隐秘的尴尬往旁边挪了挪,离路子明远点。“我是觉得你今天情绪不对,怕你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路子明没接茬,也挪了挪屁股,偏往他身边凑:“来让我看看我的拳头多重。”
“干嘛啊!”岳洋啪地打开他的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觉得新鲜吗?”
路子明的手背都让他给打麻了,“啧”了一声强拧下巴掰过他的脸,指着他鼻子放狠话:“岳洋,我这可是关心你爱护你,别给脸不要脸。”他粗鲁地把岳洋的硬刘海推上去露出眼睛,仔细查看自己的杰作,“嘿,真够狠的。”路子明自夸似的下了个结论,问,“疼吗?”
岳洋转动眼珠避开他的视线,不吱声。
“问你呢,”路子明亲他一口,“疼吗?”
岳洋这下逃不开了,瞪大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路子明,嘴上又迅速地落下一吻:“……路子明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今天?”
“我就是问你疼吗?”路子明一手撑着梯子一手撑着墙把岳洋圈在床上,“你不懂人话吗?”
“疼啊,当然疼了。”岳洋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退缩,他只是本能地感知到现在的路子明非常危险,“你没事吧,路子明?”
“你除了问你没事吧还能说点别的吗?”路子明满脸嫌弃又露出怪异的笑容,“疼是吧,我错了,我多亲你几口道歉吧。”
“什……”岳洋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堵住嘴按在床上,路子明一双手牢牢钳住他的肩膀,零零碎碎地啄吻了几下,伸出舌头拨开他的嘴唇探进嘴里。岳洋几次想要翻身,无奈自身就矛盾重重,又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双手挣扎半天还是没敢抱路子明,只好抓住床单较劲。
趁着宿舍里没人的机会,路子明这一吻放肆而且漫长,几个世纪都过去了还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地把手塞进岳洋背后抚着他的脊椎。岳洋原本半推半就地配合着,只觉得胯下一热,立马在路子明嘴上咬了一口。
“靠!”这一口咬得不轻,路子明下嘴唇立马一道血痕。他抓住岳洋衣领拎到眼前,横眉立目地吼,“你他妈找死啊!”
“别亲了!”岳洋抬手顶着他的下巴推开,满脸通红地看向别处,“别亲了,我硬了,太变态了。”
路子明的脖子差点拗断,听见他说的松开手,直起上身低头看。岳洋绷紧的牛仔裤完美地勾勒出隆起的形状,而此刻,路子明同学正跨坐在他大腿上。
“草。”路子明双手捂脸搓个不停,半晌抬起头来,坦然道,“我吻技这么好,你硬也是应该的,变什么态啊。”他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拍拍肩膀,“别多想,很正常。”
岳洋耷拉着脑袋丧气坐在床沿,脸上阵阵发热,身边的路子明枕着双手靠在墙上,默默地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十几分钟,路子明坐不住了:“别伤心了。”
“我现在真怕我是个同性恋。”岳洋这句台词早准备好了,就等他开口搭腔。
“不会。”路子明斩钉截铁,“你虽然没我高也一八零以上了,而且你脸这么黑,胸肌这么大,嗓门这么粗,走路还外八字,不可能不可能。”
岳洋抓起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扔下去:“说的是同性恋又不是人妖。”
“哦,对,弄混了。”路子明拍了几下脑门,“没事,既然你不是人妖,那同性恋就同性恋吧,哈哈哈,以后我还能跟人炫耀:‘我有个同学是同性恋,我还跟他关系特铁。’”
“你别不当回事!”岳洋跳起来一头撞在上铺床沿,捂住头顶蹲地,“妈的……”
路子明打滚狂笑:“你是猪啊!”
气氛全坏了,岳洋冷眼等他笑完,严肃地警告他:“你别不当回事,万一我真的是同性恋,你和我亲来亲去就是勾引我,是……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