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空枫叶红（第三部 上）——瑞雪轻扬

“好好好，算我刚才说错了还不行吗……”余炼也笑着骑上了马背，在程韵琴的后面用双臂环住他，“你只抓好这铁环便是，我来控制马鞭和缰绳……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好了！走吧！”

“那好，抓稳了~！驾！！”余炼马鞭一挥，马顿时奔腾了起来。

“啊！好爽快的感觉！！”第一次骑马的程韵琴，充满了新奇与兴奋，“耳边的风声都在呼啸而过呢！！”

但马没跑多远，速度就渐渐缓慢了下来。

余炼笑道：“这次没有办法，要爬地势险恶陡峭的山路，可是不能疾驰的。你喜欢这种感觉，我下次带你去大草原上策马奔驰，好不好？”

“好啊！”程韵琴笑着一口应了，“既然现在也不能疾驰，不如你把马鞭和缰绳都交给我吧？我也想试试亲自驾驭一匹烈马的感觉啊！”

“好！”余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依言把马具都拿给程韵琴，“反正有我在你后面，你什么都不用怕。你想让它停的时候拉一下缰绳，想让它走得更快的时候抽它一下，就行了。”

程韵琴接过缰绳和马鞭，学着余炼刚才的样子拉了拉缰绳，马果然停了下来。“嘻嘻，真乖，真听话。”他忍不住笑着摸了摸马的脑袋，以示鼓励。

然后，他又高声“驾”了一声，谁知，这次，那马却纹丝不动。

余炼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要抽它一鞭子才行，它可不一定真能听懂人话。”

“……有别的办法吗？”程韵琴皱了皱眉头，“我不想打它。它要爬山，还要那么辛苦地驮着我们两个人，我们还要打它，不是太残忍了吗？而且，我也觉得它很可爱，下不了手。”

“……呵呵，”余炼笑了笑，“别的办法是有的，你用双腿轻轻夹一下它的肚子就行了。”

程韵琴当下就依言做了。马当真开始重新走了起来。他对能自由控制马儿的自信更添了几分，索性对余炼道：“哎呀，你干脆下去，让我自己骑吧？”

“……这……”余炼只略一迟疑，就飞身跳下了马，“你放心，我不会像你爹一样对你过度限制的。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我就紧紧跟在你后面，谅这畜生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什么畜生不畜生？”程韵琴再次皱了皱他美丽的眉头，“它可是咱们的朋友！我就是嫌你太重，怕压累了他，才叫你下去自己走。反正你余大教主的体力不会走这点山路也累吧？”

“……呵！那自然是不会的。”余炼笑着感叹道，“你可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大善人！”

“嘻嘻~你说我善良？程韵琴冲余炼盈盈一笑，你当真觉得我善良吗？万一我跟你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余炼笑着摇了摇头，“你告诉我，你一共杀过几个人？”

程韵琴笑道：“目前是没有你杀的人多，但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杀啊！

“……”余炼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倒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杀人。其实，我都懂。一个自认为自己很不幸的人，一旦遇到过得比自己幸福的人，难免会心生嫉妒，对他们也就善良不起来了。可是对弱者，比如小动物，却又会生出许多怜惜来。你连一条蜈蚣都肯给它治伤，又怎么可能不是个天性善良的人呢？你放心，你以后和我在一起，一定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回归善良的天性……”

“……等等！”程韵琴此刻丝毫没有心情理会他后面的甜言蜜语，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你……你怎么知道我曾经给一条蜈蚣治过伤？！”

“……哎呀，说漏嘴了呢~”余炼笑叹了口气，“怎么办呢，本来还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好吧好吧，看来只有提前跟你说了。我知道，是因为，我就是那条蜈蚣的主人。”

“……啊！”程韵琴闻言大吃一惊，“……你……你就是当时闯到我房间来的那个孩子？！”他怔怔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他之前从来没搞清楚过真实身份的男人，沉浸在了一片震惊当中。

第45章

余炼开始讲述往事，“那时爷爷是星月山庄的庄主，爹和爷爷还没有闹僵，就偶尔也会带着我去星月山庄玩……不过连他自己也甚少去，平日又从不带我，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去。”

“……原来那个人居然是你……”程韵琴仍旧没有从无比惊诧当中回过神来。

“我本来打算下次去找你玩的时候再告诉你我是谁，好给你一个惊喜——因为那时我俩的关系其实很近啊，我爹是爷爷的亲生儿子，你爹是他的养子，所以我可以说还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呢！谁知道，就在那件事后不久，奶奶就去世了，爹和爷爷也闹翻了……”

余炼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和程韵琴初识的情景。那天，他不小心弄丢了他的朋友，也就是一条他一手养大的蜈蚣。他焦急地在星月山庄四处搜寻着，直到无意中闯进了程韵琴的房间。

程韵琴正斜倚在床上看书，那只蜈蚣就在他手臂上爬来爬去。

“喂！！那只蜈蚣是我的朋友！！你把它还给我！！”12岁的余炼对9岁的程韵琴嚷嚷着。

“……咦？”程韵琴好奇地抬起他清秀绝伦的脸，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走近余炼身旁，“它是你的朋友呀？”

“对啊，是我的！！快给我！！你不还给我，我就要打你了！！”余炼冲程韵琴凶狠地挥了挥拳头。

程韵琴却只温和地笑了笑，“呵呵，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干嘛不给你呀？”说着，他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挨着余炼的手臂，让蜈蚣顺着爬了过去。

“……”余炼这才发现程韵琴完全没有恶意，“……对不起哦，是我刚才太凶了。”

“嘻嘻，没关系的。”程韵琴轻言细语地道，“我刚才发现它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大概是被什么人不小心给踩到了，哪只脚受伤了吧，所以我给它上了一点药……不过它脚那么多，我也看不出来伤在哪儿，就只好每只脚涂了些……”

“……啊？！”余炼惊愕地打断他的话，“你给蜈蚣上药？！”

“……唔……”程韵琴脸一红，羞涩地笑了笑，“我也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傻，也不知道那些药对它有没有用……反正，平时要是有小兔子受伤，或者小鸟被人用弹弓打断了翅膀，我都是这么给它们上药的……”

“那，你觉得蜈蚣和小鸟小兔子一样吗？”

“……呃……是不太一样……对不起啊，我擅自乱来了……它……它不会反而会被我弄死吧？”程韵琴有些担心地问。

“呵呵，不会的不会的。”余炼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你心肠可真好，对蜈蚣和对小鸟小兔子一样好……每次别人看到我的蜈蚣蜘蛛，不是吓得逃走，就是要一脚踩死它们……你说，它们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要杀了它们啊？”

“对啊！”程韵琴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样也太残忍了！大家都是生命呀”

“嗯嗯！”余炼也重重点了点头，“我们真谈得来，不如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程韵琴，你呢？”

“哦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病西施啊……”

“……我才不是什么病西施呢！”程韵琴有点不高兴了，“我也会武功啊！我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跑跑跳跳啊！”

“好啦好啦，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余炼赔笑道，“今天天快黑了，我下次就来和你一起跑跑跳跳地玩……嘿嘿，至于我是谁嘛，我这次就先不告诉你，你先猜一猜，等下次我来找你玩的时候再公布答案，看看你猜对没有，好不好？”

程韵琴听了这话，这才又露出了笑容，“这么说，你愿意和我玩？你下次还会来咯？！”

“当然啊，以前爹爹来星月山庄的时候本就不多，我更是觉得来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更少跟着他来。但那是因为没碰到你，以后我一定会经常叫爹娘带我来的，嘿嘿嘿！”

“那太好了！你记得下次还要来找我玩啊！我们拉钩钩，好不好？”程韵琴伸出小手指。

“好啊！”余炼也伸出小手指，和他的手指勾在了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对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你呀？”

“我单名一个‘炼’字，你就叫我炼哥哥好了……哎呀，这样难度是不是降低了很多？”

“哪儿有？”程韵琴摇了摇头，“武林同道里面单名一个lian字的人可多了，不过我一定努力猜，也一定不会作弊去问爹爹他们的，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能猜对，嘻嘻！”

谁又能预想到，这个“下次”见面，对程韵琴来说，竟然会是整整十多年以后！

“……”程韵琴想起他当年天天盼着那个孩子，后来发现被人爽约，心头还暗暗怨恨和悲伤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只有拼命暗示自己赶快忘掉这个自己生命当中的匆匆过客，也终究得偿所愿，成功地刻意封存了这段回忆，“所以……所以你其实是想来找我的，只是再也没有机会来了，对不对？！”

“对。”余炼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有点黯然。如今轻描淡写的一个“对”字，程韵琴又哪里知道当初他是闹得怎样的天翻地覆？那时他天天哭着闹着要去星月山庄找程韵琴，每次换来的都是父亲余翔的一顿毒打。余翔脾气本就暴躁，因为那件事又变得心情更加恶劣，对儿子也就更加凶狠残暴。直到后来，余翔因怒成疾，一病不起，余炼才终于不敢再和他闹，后来也只能在自己18岁那年父亲去世后，乖乖地继承父亲和星月山庄对抗到底的遗愿。可是余炼一边统领着五毒教与星月山庄为敌，一边心头却怎么也放不下那个已经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的美丽身影。所以他当上教主后不久，就去星月山庄找过程韵琴。只是那时候程韵琴在床上喘息着的样子，已经和他心目中神圣纯洁的高贵形象大不相同了。可他现在才知道，程韵琴其实还是和当年一样。两人之间的感情，也终究可以和当年一样两心相悦了。

第46章

“前面的路太险，我们下来自己走吧。”余炼的话把还在发呆之中的程韵琴拉回了现实。

“……嗯。”程韵琴轻轻应了一声，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余炼也随后下了马。“呵呵，看你的样子，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程韵琴一言不发地爬了一阵山，才终于开口，“不错，问题是很多，太多了，多到我不知从何问起……罢了，就先问我最关心的一个吧……你这么多年，一直都记得我？”

“当然！”余炼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几乎敢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你！除了你，世界上只怕再没有一个男子能比女子还要温柔婉约、风姿绰绰。”

“……你真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程韵琴惊讶之余，开始努力地回忆他第一次见到余炼时的情境。然后他想起来了——那时的余炼的确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好久好久，而且神情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惊诧。只是他那时一心以为，余炼只是折服于自己的美貌罢了，所以也就没有多想什么。“……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说要留下我？”

“我是故意的。”余炼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想知道，如果我假装并未对你特别留意的话，你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聪明，会想办法让我刮目相看。”

“……你当年哪里看出我很聪明了？”

“呵~你当然聪明。否则，你怎么能一下子就钻进我心里，还整整十多年都赖着不走？”

“……”程韵琴停下脚步，回头静静地凝视了余炼好一会儿。从他认真与深情的眼眸中，程韵琴能体会到他刚才的那番话绝非甜言蜜语。“……为什么？我们当年不过是少年无知时的一面之缘……我真的有那么好？”

“你当然好！”余炼又一次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对程韵琴的问题作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面爬，“你不但长得好看，还有一颗最温柔最善良的心。当年，你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般照进了我布满了阴霾的心中——我那时虽然还小，但脾气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爹脾气很暴躁，常常打骂我和娘……娘受了气不高兴，有时也来打骂我……而我就只好去打骂那些下人来出气……但你不一样！你可以细心地照顾一只受伤的蜈蚣……你连它这种人们眼中的害虫可以接纳，自然也就能接受我了。所以，你说要跟我交朋友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可是，我给你的第一印象一定是很凶很讨厌吧？”

“嘻嘻，不是的。”方才一直眉头紧锁的程韵琴，此刻终于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暖意盎然的笑容，“你一定想不到我那时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你的力气一定很大，武功一定很好，所以才可以拿拳头来威胁人。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跟你学武功就好了。”

“……啊？！”余炼一时间不由得又惊又喜，“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是呀~”程韵琴微笑道，“后来你一直没来，我还遗憾了好长一段时间……谁知下次见面会是那么久以后，而且你倒是比第一次更凶了，哈哈！”

“……”余炼忽然用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是浑蛋！我怎么能打你呢？！我那时候只是想不通，现在的你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仍旧那么温文尔雅，但曾经至真至纯的你，为什么却变得如此心机深沉，满腹阴谋与算计？我感到很失望，也很痛心。直到你在我面前哭着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才终于全都想明白了——这不能怪你，全都怪我啊！如果我当年坚决要去星月山庄找你，如果我真的做了你的朋友，你这些年岂会过得如此寂寞，你的心又岂会被痛苦侵蚀得如此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