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空枫叶红（第三部 上）——瑞雪轻扬

“原来如此。”程韵琴心想，原来这余炼比当年专找男宠的程剑飞还要风流，连丫环也不放过，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呢，“那咱们这就去拜会一下夫人吧。”

“嗯！但是……”琴儿忽又眉头一皱，“但是陈公子您可要先作好心理准备，慧夫人她比刘公子兴许还要难应付。刘公子虽然对人冷漠，至少不会找人麻烦；夫人可就难说了……哎，慧夫人当年和咱们一起当丫环的时候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无妨。”程韵琴微笑道，“我本不就不喜与人相争，慧夫人说我什么，我只管听着便是。”

“这倒也是……那好吧~我们这就过去。”琴儿说着，就把程韵琴带往了慧夫人的居所。

只见那慧夫人果然是个容貌极美、打扮华贵、神情凌厉的女子，一见了两人，就对琴儿冷笑道：“妹子，我们当年可是同桌吃饭同室睡觉的，莫非你现在对我有所不满，特地带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让我生气？”

“哎呀，慧姐姐你怎么这么说嘛~~”琴儿吐了吐舌头，“陈公子在五毒教初来乍到，我怕当然要带他来拜见一下你那么重要的大人物啦！”

“拜见？”慧夫人冷笑着打量着程韵琴，“我可不敢当！瞧瞧这闭月羞花的小模样，可真是令我等自叹不如啊！说不定这位不男不女的陈公子呐，哪天就爬到我的头上去了呢！”

“……”程韵琴听了这番如此刺耳的话语，难免有几分不悦，但还是佯装恭敬地道，“慧夫人您说笑了。在下怎敢与您相比？”

“呵~也是呐~~”慧夫人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冷笑道，“陈公子你虽然说不定在床上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可毕竟是个带把儿的，终究生不出孩子来啊~~”

“……夫人说得是。”程韵琴心中自是更怒，但也只得暂且强自压了下去。

“……咳，陈公子，”琴儿见此情景，知道此地绝不能再久留，忙道，“五毒教也差不多逛遍了，已经差不多午时，教主吩咐过，让我这个时辰带您前去他的房间一起用午膳。”

“……去他的房间么？”程韵琴想了想，既然昨日两人已经单独相处过了，现在只是从自己的房间换到他的房间而已，想来也是无妨，便道，“那好，烦请琴儿姑娘带路吧。”

“嗯嗯~慧夫人，那咱们就告辞啦~~”琴儿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韵琴是礼也懒得行了，匆忙地跟了出去。

“……用午膳？”慧夫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景，喃喃自语道，“他从不曾和任何人单独在一起吃过饭啊……他明明说过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打扰的不是吗？！……可恶！！”

第6章

再次出乎程韵琴意料的是，就连余炼自己房间的陈设也十分古朴典雅，和自己所住房间的风格很有些相似。程韵琴不想余炼竟也有这样的情趣，和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相去甚远。

程韵琴进门时，见余炼已坐在一大桌子饭菜旁等着他了。他不禁暗叹：这余炼真是铺张浪费，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不过，这些菜当中倒有好些都恰好是自己最爱吃的。

“小棋，来了？”余炼对程韵琴温柔地一笑，“坐吧。我已经吃了好些，你也快吃吧！”

“是，谢教主。”程韵琴微微屈身行了个礼，也不再客气，坐下就开吃。

“你先下去吧。”余炼对琴儿冷冷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这个房间，知道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琴儿应声退了出去。

“……”程韵琴见余炼和琴儿说话充满了威严，和对自己的温柔大不相同，心中又是暗暗感叹：看来这余炼果真已经对自己颇为动心。想想也是，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自己的魅力呢？不过，既要撩拨余炼的心，又不能让余炼真的占了便宜，这分寸也要小心把握才是。当然，自己既然敢以身涉险，就已经作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哪怕真的失身，只要能达到目的，也不必计较手段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程韵琴，可不是个畏手畏脚的人。

余炼打量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程韵琴。只见他一袭纯白的几无花纹之衣，衬着他全身雪白无暇的冰肌玉骨，更显得清丽脱俗，美得让人几乎无法移开目光。他每吃一口都只微张开樱桃小嘴，将食物优雅地缓缓放入，细嚼慢咽一番，才吞下去。余炼不由得想起了《诗经》中的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时，程韵琴忽然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对怔怔凝视着自己的余炼浅浅一笑：“教主，您怎么不接着用膳呢？天气冷，菜恐怕要凉了。”他知道这么被看下去实在有些危险，献身那毕竟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又岂能轻易让余炼如愿？

“……是啊。”余炼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些青菜到程韵琴碗里，“吃吧。这些菜都是专程为你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其中素食为多，是因为我想着你心地善良，也许不忍杀生。”

“教主如此体恤，真让陈棋有些承受不起！”程韵琴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却在好笑——自己哪里有这么善良，会到了连肉都不忍心吃的地步？别说是杀点动物了，就算是杀人，又有什么大不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换了是小时候的自己，倒果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余炼柔声道：“当然，你若是要想吃肉那就吃肉，想要喝酒那就喝酒，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谨。”说着，他拿起一壶酒，“要我替你斟上吗？”

“不必。”程韵琴摇了摇头，“我不习惯喝酒的。”既然在余炼心中已经是那种形象了，此刻最好就顺势演下去吧。

“嗯，那好。”余炼便自己给自己斟上，喝了一大口，感叹了一句，“好酒！”

“……”程韵琴略微有些嘴馋，但也只得忍住。

“小棋，你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余炼关切地问，“昨晚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程韵琴答道：“多谢教主关心，这里一切都很好，连房间的风格也和我曾经的房间几乎一样呢。”这话并非虚言，自己在星月山庄的房间也布置得一样的别致典雅。

“那真是太好了。”余炼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送你那只兔子你还喜欢吗？”

“……对哦！”程韵琴这才猛然想起，“我还没喂云儿吃午饭呢！”

“云儿？真是好名字！”余炼笑道，“你可真是个先人后己……哦，不对，是先兔子后己的大善人，人先吃饱了饭再去喂兔子不行吗？”

“……这……”程韵琴迟疑了一下，也只得道，“教主说得对。”

“你真的觉得我说得对？”余炼笑看着他，“我猜，要是不让你喂饱了它，你连这顿饭也吃不安心了……这样吧，我叫人把它抱过来，你一边看着云儿吃，一边自己吃，如何？”

“……唔……”程韵琴觉得这主意很好，几乎快要一口答应，但他随即又想，兔子不像猫猫狗狗，你一抱它就由你抱，兔子可是很胆小的生物，你要去抱它多半会拼命挣扎，若是那些毛手毛脚的人硬要把它抱过来，只怕会弄伤它，“……不用了，还是我吃完饭去喂它吧。”

“呵呵，那这样吧……来人！”余炼一声令下，“去把兔子喂饱！不过，千万别伤着它！”

“是！”立即有一个人应声去了。

“谢谢教主！”程韵琴有些感激余炼的体贴，盈盈一笑。

余炼笑道：“你既然不用喂云儿了，那喂我好不好？你从前有没有喂过别人吃饭？”

“没有，不过韵琴愿意服饰教主。”程韵琴知道男人要寻欢作乐的时候多半都喜欢搞点美人喂食之类的花样，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把饭碗端到了余炼的旁边，自己吃一口喂他一口。

余炼听他答话不像在说谎，知道他是把往事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但自己，又怎能忘记？

还记得那一天，他和程韵琴一起说笑了一阵后，时间转眼就到了晌午。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程韵琴道：“是武师弟吗？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那姓武的弟子便应声走了进来。“程师兄，我给你送午饭来啦！”只见他手上果然拿着一个大大的篮子，篮子中装着好些饭菜，却几乎都是素食。

程韵琴接过篮子，冲那武姓弟子微微一笑，礼貌地道谢：“谢谢武师弟，你辛苦了。”

武姓弟子道：“程师兄，师父让我转告你，他现在在宴请客人，实在抽不出时间，晚饭时候再来陪你。”

“嗯，没关系的。”程韵琴微笑道，“爹爹也真是的，还以为我跟两三岁时候一样，一步也离不开他吗？”

“哈哈，原来你小时候那么粘你爹爹？”余炼笑着插嘴道，“对了，你知道你爹爹宴请的客人是谁吗？就是我爹爹啊！嘿嘿！！”

“……咦？”武姓弟子转过头来看着余炼，“……啊！那你不就是……”

“别说！！”余炼连忙打断了他，“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和韵琴玩。对了，暂时别告诉爹爹我在这里啊！”

“哦……好吧，那我就告辞了。”武姓弟子乖乖地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余炼见身份并未暴露，松了口气，将兴趣转移到了程韵琴正一样样拿出菜篮摆在桌上的美食上。“哎哟，好多样菜哦……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

程韵琴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们星月山庄一向崇尚节俭，只是爹爹说我身体弱，所以要营养全面……”

“……哪里全面了？”余炼打量着那堆黄黄绿绿不见一点肉色的食物，“怎么全是素菜？”

“嘻嘻，这个是因为人家一看到肉就觉得那些被杀掉的小动物好可怜，所以喜欢吃素。还好大夫说，各种素菜当中的营养其实已经够了，再偶尔吃点鸡蛋，就更不用担心啦！”

“……哎呀呀！”余炼笑着感叹道，“你真是个活菩萨啊！我可是无肉不欢的，哈哈！”

“……唔……”程韵琴露出有几分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啊，不知道炼哥哥今天要来……要不，我叫人再做点肉送来？”

“不用不用！”余炼连连摆手，“就这样吧。偶尔吃一顿素也挺好的！”

“那好吧！”程韵琴便欢欢喜喜地拿起了筷子，正要开始吃，却忽然发现另一个问题，“……呃，筷子只有一双……要不然……我再去拿一双？”

余炼再次笑着连连摆手：“不用，你吃一口就喂我一口好了！你也不用管我喜欢吃什么，反正我不挑食，这些菜当中也没有我不吃的，你吃什么，喂我同样的就好啦！”

“……唔……”程韵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好吧！”随即，他便果然喂起余炼来。

只是那时候，程韵琴喂得心甘情愿，余炼吃得幸福甜蜜；而此时此刻，余炼感觉得出，程韵琴虽然表面同样的温顺，心中却是不情不愿，所以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别扭。

就如同曾经程韵琴被自己握着小手的时候，只觉得舒心温暖；而现在的程韵琴，却如同碰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会迅速把手缩回去。

看样子，简单的重温旧梦终究是行不通的。

余炼想到这里，心头难免掠过几分失落。 “……算了，别喂了，你自己好好吃吧。”

“是！”程韵琴顿时如释重负——他自是巴不得在吃饭过程中不用再费心思应付余炼的。

余炼之后也不再开口说话，程韵琴便开始专心享用眼前的美食——只是不能常常夹肉让自己稍微有点郁闷而已。

等程韵琴放下筷子，余炼才又问：“吃饱了？接下来有何打算？我这会儿倒是能偷些懒。”

程韵琴假装听不懂余炼的意思，道：“我习惯午睡一阵子。”他这话倒也不是撒谎，以前在家中整天闲得无聊，再加上大夫总是叫他好好休息，所以也就渐渐养成了午间小憩的习惯。

“那好，你就回房休息吧。”余炼也没有再勉强他陪同自己，“你的身子确实适合多静养。”

“呵呵，其实我身子没差到不能动的，以前还天天练剑呢！”程韵琴微笑道。

“……”余炼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委婉地暗示自己一件事。

“那么陈棋就告退了，请教主慢用。”程韵琴起身行礼。

“好。”余炼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在五毒教转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第7章

其实余炼自己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但他用温柔的目光目送着程韵琴走出去很远之后，这才也走了出去。

余炼刚一出门，就听到门口不远处有两个丫环正在轻声议论。

“天！！教主居然对棋哥哥那么好？！我从小在五毒教长大，那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教主那么轻言细语的样子呢！！感觉就算是对二少爷，他也没有那么温柔过啊！！”

“……棋哥哥？你是说陈公子吧？可不是嘛，我也没见过呀！其实我们教主长得挺英俊的，要是他对我也那样笑一下，再那样含情脉脉地看一眼……哎呀！我就是死了也值啦！”

“得了吧，阿萝你做白日梦呢！教主根本不会多看咱们这些人一眼……话说回来，棋哥哥长得也真是好看，也难怪教主会对他神魂颠倒了，他和我们教主也真算是天生一对了呢！”

“哼！你们在说什么？”余炼走过去，冷冷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啊！”两个丫环都是赫然变色，连忙往地上一跪，“奴婢们该死！！请教主赎罪！！”

余炼淡淡道：“罢了，念在你们说的并不是什么惹人讨厌的话，就饶了你们吧。雀儿，你一会儿叫厨房准备两盘新鲜的牛肉和一壶鹿茸酒给陈公子送过去，就说，我认为他身体太弱，吃肉可以滋补，喝酒可以壮阳，他也得慢慢学着些才行。”

“是！”雀儿和阿萝都对教主今天格外的宽容喜不自禁，赶紧忙不迭地应了。

那被叫作“雀儿”的丫环，不是别人，却正是刚才的“连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