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导演——水君子

安详站起身，把玉扳指塞到周少迪的手里，“你明白了没有？就是眼睛里要有内容，你看不起他，但是因为他的身份，你又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他是官，你是民。你不一定要转扳指什么的，但是你要表现出来你对他的不欢迎。”

在拍了三次之后，这一条终于过了，这一条过了，这一上午也就这么过去了，安详伸了个懒腰，找了个清净地方点了一支烟。

“我以为你又重新演戏了，没想到你还是当起来导演了，你演技不错，形象也不错，你怎么就一直往牛角尖里钻，拿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好好的条件放在那让他长毛。”

郭阳也拿着一支烟在安详身边坐下，并且帮安详把水杯拿了过来。

“我那次是头脑一时发热，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跑去演戏了。”安详接过水杯，并对郭阳说了声谢谢。

郭阳对于安详的固执是早就领教了的，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对了，你那天早上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安详也不知道该怎么对郭阳说，在大脑里把语言组织了好几遍，这才重新开口。

“有这么一个人，你本来以为他是你的朋友，但是当你想起他的时候，却总感觉对他的情绪不像对朋友那样简单，你总会在他面前放不开，跟他说话，总会觉得自己有哪点不舒服，但是，你并不讨厌他。”安详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郭阳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起来是中国话，但什么意思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那人谁啊？”

“你别管是谁了，你就帮我分析分析是怎么回事吧。”

郭阳把烟掐掉，“大哥，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分析啊，先别管那么多了，你还有时间考虑这些，等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是你经常说的吗！”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要想了，安详也按灭了烟头，“嗯，工作重要。”

第二十九章

周少迪虽然演技不行，但他听话，虽然有时候被安详说的次数多了，脸上有些不耐烦，但好在他都能改掉缺点，有时候闹点小脾气安详也装作看不见，谁都有点小脾气，能忽略的时候就装不知道吧。

由于上个星期丘琪光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安详便给他放了一个多星期的假，让他在家好好陪陪妻儿，但太长时间安详也给不了，于是一个星期之后，丘琪光跑来剧组报道了。

“呦！小箱子！”

丘琪光只要心情好就会叫安详小箱子，安详抗议了几次之后都没有效果，也就随他去了。

“来了？恭喜恭喜。”安详笑着跟他打招呼。

丘琪光上前捶了一下安详的肩膀，“小箱子，进行的挺顺利吧？”

“还好。”

小箱子？文朗挑挑眉，这个丘琪光似乎跟安详很熟啊。

文朗跟丘琪光也算熟悉，毕竟他们也合作过，但是，安详跟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还是让文朗有些吃味，明明知道安详跟他只是好朋友，可安详对自己相当客气而对丘琪光和郭阳却大大咧咧，让他心里有一种相当不平衡的感觉。

“好了，各就各位……开始！”

“大人，卑职是这里的师爷，是来辅佐大人的。”

李真抬起头，看看贺桐，不理，转过头，继续看书。

“大人……”

“出去吧。”依旧低着头。

“大人！”

“出去！”李真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直视贺桐，先是不耐烦，然后是冷漠，看了贺桐一会，然后又把头低下去，翻了一页书。

贺桐不甘示弱，跟李真互瞪，瞪了一会，最终还是软了，低下头，对面前的人抱抱拳，“卑职告退。”

“停！非常好！这一条过！”

在他们拍戏的时候，周少迪没有翻剧本，而是坐在一旁看着，看见摄像机前那两个人火花四溅的，再看监视器前，安详的表情是随着演员表情的变化而变化的，一会一变，十分精彩。

安详喊停之后，捏捏眉头，似乎自己表现的有点太过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看出来，可丘琪光一定感觉不对劲了，自己这样可不行啊。

“文先生，跟你彪戏就是过瘾，刚才要不是在摄像机前，我还以为你真跟我有仇呢。”丘琪光一脸真诚地称赞文朗。

“呵呵，彼此彼此，跟你彪戏我也感觉很愉快。”虽然内心无比心虚，可影帝就是影帝，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心虚。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以到了周少迪那个地方又卡壳了。

“停！少迪，这个地方你的人物情绪理解的不太恰当，因为贺桐曾经帮过你的忙，所以你这个时候应该高兴起来，但是你不喜欢李真，所以，在见到李真的时候你的态度应该冷了下来，但还不能太过明显，明白了吗？”

周少迪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导演。”

“那咱们就再来一遍！各方面准备……开始！”

三个人刚刚开始表演了不到一分钟，就听见安详喊了停，“少迪，后面的情绪过渡不要太过突然，否则显得不自然，你再思考一下，好吗？”

“好。”

安详从旁边拿过水杯，喝了两口水，然后匆匆盖上杯子盖，囫囵咽下，赶紧喊开始。

于是话音刚落，安详不得不再次喊停。

“少迪，你……”

安详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周少迪站起身，甩着胳膊往门口走去，然后打开门，由于用的力气过大，门一下子撞到了墙角，发出“砰”的一声。

“……刚才台词说错了……”

周少迪的突然离开把安详吓了一跳，傻呆呆地愣了一会，然后茫然地看着王增，“他怎么了？”

王增也是莫名其妙，机械地摇摇头。

“这还没红呢，耍什么大牌？跟他配戏的前辈们还没有生气呢。”旁边一个女演员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周少迪的经纪人忙站起来跟剧组的人鞠躬道歉，然后追了出去，不一会，就传来了周少迪跟经纪人发火的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剧组的人都听不清。

安详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啊，这孩子是发的哪门子火？他正想站起身出去看看，有一个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安详抬头一看，是丘琪光。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安详点点头，“那拜托你了，琪光。”

安详对于丘琪光的口才十分放心，他们拍戏基本上都有固定的一起合作的人，有机会就会一起拍下一部戏。经常跟安详和丘琪光合作的人都知道，丘琪光如果不做演员，完全可以做心理医生，他在剧组里经常担任心里辅导的角色，这也就是琪光牌安神片的由来。

“嗬，琪光牌安神片出马了。”郭阳对着剧组的人大声说道，“放心吧，没关系的，丘琪光老师，专门解决青少年心理问题。”

听到郭阳这么说，剧组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果然，不到十分钟，丘琪光回来了，后面跟着面红耳赤的周少迪。

周少迪挪到安详跟前，小声道：“对不起，导演，我刚才太着急了。”

然后抬起头，为难的神色看着丘琪光，看见丘琪光微微点点头，然后大声对着剧组的人说道：“对不起，各位，我……”

“好啦，好啦，咱们继续，都休息好了是吧？那安导，咱们开始？”丘琪光笑嘻嘻地帮着周少迪解围。

接下来一切都进行的相当顺利，周少迪的情绪也相当稳定，安详跟他说戏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不耐烦了。

中午开饭的时候安详边看回放边啃盒饭，然后感觉旁边坐了一个人，“你吃晚饭了？”

“刚吃完，你怎么知道是我？”文朗问道。

安详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然后把饭盒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嗯，感觉。”

接过文朗递过来的纸巾，安详擦擦嘴，“谢谢。”然后把回放停了，伸了个懒腰，“今天上午多亏了琪光啊。”

“你跟丘琪光关系很好吗？”

安详想了一会，然后答道：“在圈里算是不错的，从他刚出道开始我们就在一起合作了，那个时候他刚开始演戏，我刚开始拍戏，我们俩还有郭阳，我们仨总是在一起合作，很愉快。”

安详往肚子里灌了半杯水，然后继续说道：“琪光口才很好，我刚开始拍戏的时候性子直，得罪了不少人，都是琪光从中调节，后来改脾气了，但是琪光还是在组里充当心理医生的角色，嗯，跟他合作我很愉快。”

“你在圈里的朋友多吗？”

安详摇摇头，“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合作关系，关系好的就是琪光跟郭阳了吧，我跟郭阳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哥们，琪光的话，真的算是进了圈子才有的好友，太难得了。”

“那么，如果非要你把你的好朋友排个顺序的话，我应该排在他们两个后面，对吧？”

“呃……”安详不敢回答了，因为他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也对，你认识他们多久了，你认识我才多长时间？更何况，我们最初的相遇并不愉快。”文朗自嘲地笑笑，而且脸色很不好看。

“这个……文朗……”

安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感觉按照文朗现在的情绪，他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

文朗叹了口气，“抱歉，我失态了。”然后起身便走了。

安详靠在椅子背上，似乎自己被讨厌了，是被文朗讨厌了，他束手无措，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安详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

以前不是没跟郭阳吵过架，但他没有感觉到这么难受过，经常是上午吵完架，晚上就拉着郭阳去喝酒，然后就和好了，现在自己该怎么做？也拉着文朗去喝酒吗？似乎做不到。

整个下午，文朗的情绪都不高，演戏的时候没什么，但一旦停下来，文朗就会坐到一角去看剧本，也不跟谁说话，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勉强地笑笑。

“小箱子，影帝这是怎么了？好像中午去找过你回来就这样了。”

安详摇摇头，“不清楚啊。”

“你怎么了？我看你整个下午也没精神啊？”

安详又摇摇头，“没事。”

文朗坐在角落里，不时趁着安详没注意的时候抬起头看看他，他看到安详跟丘琪光嘀嘀咕咕地在说话，他也差不多猜到了什么什么内容，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文朗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中午一向话少的安详谈起来他的那两个朋友就滔滔不绝，知道他们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没有不高兴，但是当问起安详圈内的朋友的时候，安详居然连提都没有提起自己，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吗？那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又是怎么回事？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采取水滴石穿的办法，就该把他扑倒在床上，然后把他关进自己的屋子里，永远不把他放出来，但是，这还是爱吗？

跟丘琪光聊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安详还是高兴不起来，看来，安神片好像不管用了。

第三十章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收工！”

安详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了，明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因为有一场天刚蒙蒙亮的戏。

“文朗。”安详叫住文朗，文朗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安详。

“明天凌晨五点钟就要开拍。”

文朗依旧面无表情，“我知道了，导演。”然后文朗对安详礼貌性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种冷漠的态度安详真的很不习惯，一个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文朗的背影。

这时有人从后面过来搭住了安详的肩膀，“怎么了你？你今天好奇怪啊？发什么呆呢？”

不用猜也知道是丘琪光，安详扭头冲他笑笑，“我没事，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记得早起，明天凌晨五点钟就要开拍。”

“好。”丘琪光爽快地答应着，他看着安详离去的背影摇摇头，“笑得好勉强啊！”

安详回去之后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思前想后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心神不宁的根子出在文朗身上，一定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否则以后都睡不好觉。虽然已经很晚了，安详决定还是要到文朗那里去一趟，既然文朗因为自己把他从好友列表里屏蔽这件事生气，那么，自己这么晚打扰他他也应该是不会在乎的。

一边思考着，安详一边朝文朗房间走去，文朗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安详走到他门口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叩了两下房门。

不到半分钟，门开了，等待他的还是一张冷漠的脸。

“导演，这么晚了，有事？”

排练好的道歉的话安详此刻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尤其是面对着这么公事化的语气，这么冷漠的态度，即使是面对陌生人，他也总该笑一笑吧！

“没事！抱歉打扰了！”安详就感觉就在一瞬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攥紧的拳头微微开始发抖，也没看文朗是什么表情，安详扭头便走，回到自己房间，安详摔上门，突然而来的力量，让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听到走廊里传来的摔上门的声音，文朗倚靠在房门上，叹了口气，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详无力地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抛去他荒唐的少年时代不算，自己已经都多久没有再发过火了，是了，还有一次，就是第一次跟文朗合作的那次，那一次……虽然已经完全记不得晚上究竟是个什么过程，但一想到第二天的结果，安详的脸本能地开始发烧。

似乎仅有的两次发火都跟文朗有关，安详翻了个身，也不管衣服裹在身上是不是十分的不舒服，反正就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也睡不着，就那样闭着眼睛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都说做演员辛苦，其实导演比演员还辛苦，演员没有戏的时候可以休息，而导演他什么时候都有戏，安详就经常是晚上拍戏到一两点钟去睡，然后天不亮就要起床，因此，他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黑眼圈。

反倒是文朗，已经不止一个工作人员问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文朗笑着解释道：“大概是因为早上起得太早了吧。”

相比起文朗，安详就凄惨多了，没有人关心他的身体问题，只有郭阳颠颠地跑过来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火了？昨晚听到了有人“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安详没抬头，翻着剧本，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这时丘琪光也凑了过来，“我也听到了，好响的，小箱子你没有听到啊？”

安详抬起头，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们，“我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安详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然后瞅瞅四周，冲那两人招招手，那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弯下腰。安详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阳子住的那个房间，有一个男人曾经死在里面，可能……”安详看着郭阳，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郭阳琢磨了一会，然后猛然退后，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飘啊飘的，一阵冷风吹过，不由得后背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