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旭日东升)+番外——曾白理

作者:曾白理  录入:06-14

旭初无所事事,一阵风的冲进来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跑的一头一脸全是汗。

周睿东喝斥住他,把他拉进怀里端大腿上坐好,掏出手绢替他抹汗:

“跑什么跑,不够疯的!仔细被风吹出病来!”

旭初这一年几乎没怎么长个儿,周睿东反而越发老成持重,与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大人与孩子的对比,他也乐的

照顾旭初。

周睿东倒不在乎旭初高一点还是矮一点,就怀疑他吃多了西洋药片坏了脑子,除了吃喝拉撒睡,还特别的黏人

,一点儿正经事不会做。

旭初兴奋的眼仁里亮晶晶的,自从进了周府他难得出一次门,除了去禄宝苑,逛街几乎不可能。

周睿东将他看的死紧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没有钱,一分都没有。

人都是好上不好下。

旭初怕了穷的叮当响的苦日子,出门在外若是没钱万一渴了饿了连个饽饽都买不起,他以前跟随母亲逃难一路

上见过许多饿死的‘路倒’,皇城根底下饿殍一车一车的往城外清,据说全都拉到乱坟岗子里喂了野狗,那些

饿死的人也不全都是老弱病残,可他们付出的力气却换不来粮食。

“走,走,看猫去!”

旭初一惊一乍的从周睿东腿上跳到地上,拽住他的袖子往外拉。

“什么猫?别闹!”

周睿东摸了摸他那圆圆的脑袋,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硬壳账本上。

以前旭初并不这样,他越发离不开他,周睿东感到了一种精神上的压力。

旭初好奇的把脑袋凑到他脖颈上向下看,不明白那鬼画符的玩意有什么好,他吸吸鼻子觉得周睿东身上有奶香

味,一定是昨晚泡了牛奶浴的缘故,旭初举起胳膊嗅了嗅自己,“奇怪,明明是一起洗的,为什么我的肉是臭

臭的?”旭初嘟起小嘴巴,用幼稚撒娇的语气贴住睿东的耳朵低低的问。

周睿东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像被开水烫了似,一直红到脖子根。他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

儿,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盖碗,猛灌了三、四口凉茶,凉茶果然是个好东西,内心的躁动被压制下来,他肩膀打

颤,大大的吸了口气——周老三快要绷不住了。

因为家底殷实,周睿东从小不曾在吃穿上亏过,吃穿用度向来有一样是一样的精致,他爹娘老子三代贫农,皆

是副五大三粗的结实骨骼,周睿东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小小年纪已显出常身玉立,潇洒魁梧的衣架子身材

,发育的更是比同龄人早了许多,说话声音里虽不免带有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但面相中的稚气,如果他愿意,

掩饰是不成问题。

周老三十二岁上就知道男欢女爱是怎么回事,甚至入了红门开了洋荤,喜欢、不喜欢的那又是另一码子的事,

至少他在这上面算不得是个雏儿。

周睿东强作正经,不傻装傻,笑咪咪的掉过身去摸摸旭初的脸:“什么臭臭的呀?”

“这里……这里臭,不信你闻一闻!”旭初胳膊高举过头顶指着腋下,难过的说。

他现在每天过的浑噩,胃病似乎好了点儿,然而脑子又不好使了。

五颜六色的药片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倒,吃不下饭,只能吃点流食,肠胃受不了刺激,大脑里好像被人硬塞了一

座大钟,当当当的响个不停,疼痛无处不在,深入骨髓。

混乱如麻的神智交错撞击,他咬牙忍受剧痛,渐渐的疼痛变弱,极度的锐痛也跟着减少,肠胃还会作痛,但只

要有周睿东在身边,爆发的就没那么频繁。

旭初的心智在处理剧痛时有了长足的进步,他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麻醉剂、止痛片什么的,他根本不

再需要了!

周睿东哂笑觉得旭初傻的可爱,公然在他那圆脑袋上亲了一口,周围的掌柜、伙计也一起发笑——以后买东西

千万得挑仔细点儿,就旭初这样的样子货,又不会生孩子,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不是你身上臭,那是汗味,以后不要总这样胡跑,不然我打你屁股。过会儿我带你去洋行买香水,怎么样?

噢——旭初懵懂的点点头,又问:“什么是香水?”他在脑子里搜索香水这个词语,但是很糟糕,他的头有点

疼了。

“这个么……”

周睿东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旭初提的问题经常是莫名其妙的,捏捏眉心拍拍旭初的肩膀,答非所问的说:“搽

了香水就闻不到汗味了!”

闻听此言,旭初嘎嘎的一拍巴掌,一扫方才的颓丧,蹦的老高:“好!好!”他故伎重演双手扒住周睿东的肩

膀狠狠摇晃,“外面有个卖小猫的,小猫很可爱的,我们去看,就看一眼,好不好?好不好?”

“好,依你,依你!”周睿东掰开旭初的手,心想要是再不答应他,恐怕自己一身骨头都得被晃散了架。

在一个时辰之后旭初抱回来一只猫崽子。

猫仔很小,象一团毛茸茸滚动的雪球,旭初简直乐不思蜀,他喜欢猫咪,觉得猫会撒娇,握住小猫的两只粉爪

,旭初给它相面,猫眼儿圆圆的,泛着幽蓝的光,比他最喜欢的玻璃弹珠还要亮。

小猫不怎么怕旭初,脑袋一伸一缩的,朝他喵呜喵呜的叫唤。

旭初一乐,不再歪缠周睿东,抱住他的蓝眼小猫咪蹲墙角里玩耍去了。

望着那一人一猫其乐融融的场面,周睿东索性被晾在一边成了个会喘气的背景,不禁嘴角抽搐心底泛酸:好嘛

!他算是弄明白了什么叫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旭初不是傻,他是傻子成了精!

布庄掌柜的名叫贺进,指挥伙计们一匹一匹抬出上等货色的绢丝绸缎供周睿东挑选,时不时的忙里偷闲搭一眼

正在逗猫的旭初。

要说贺进,也是精细鬼投了胎的。年少时迫于生计从山西浑源来了京城,做过小力笨儿、水三儿、拉过板车,

跑过堂子,吃过不少苦。京城里有门脸、有来头的人花开遍地,光身子的白丁贺进却凭白无故的受了周三少的

赏识,希图的是个什么?

他原以为旭初是花五十两银子买的伺候少东家的——他们少东家的习性阴晴不定,发起火来活像一头六亲不认

的野驴,那奴才必定是挨打挨骂活的凄惨,可如今看来,少东家对这小奴才是十分之好,好的有点不寻常,到

底为什么会特别上心呢?

掌柜的摸摸下巴,除了长的马马虎虎外似乎没发现这猴崽子有何过人之处,脑子好像也不大灵光。

【不寻常啊不寻常】贺进头发掉了一大把,打破脑袋竟没琢磨出个门道!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五彩缤纷的野花开满沟洼,黄蜂粉蝶翻飞嬉戏,到处是好景、无处不春意。

旭初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小白猫扑蝴蝶。

周睿东最近时常的不在家,说是忙应酬。

旭初人小干不了重活,别人不肯使唤他——说是不肯,其实是不敢。周旺财偶尔让他跑跑腿送送信,可自从府

上上个月通了电话,他便彻底赋了闲。

【烧饼,麻花儿~甜酸咧豆汁儿哎~】

听到外面街边小摊的吆喝,旭初肚子的馋虫被勾了出来。

应了那句老话——越坐越懒,越吃越谗。

他经常吃流食,总是觉得饿,吃了那些烂面也像没吃似的,不到饭点就支撑不住。

“咪咪,我想吃绿豆花糕,豆沙馅的!”

旭初吧唧吧唧嘴,把小猫拎到跟前摸着它肚皮上雪白的皮毛,长吁短叹。

“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没钱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他垂头丧气的逗猫,觉得自己像个怨妇。

说实在的,旭初挺羡慕咪咪,咪咪就是他买回来的小猫,这两个月倒是在周家好吃好喝的,左一顿煎鱼、又一

顿煎鱼,饮食虽单一,但贵在不怎么挑食,照样养的毛皮水滑、肉肉乎乎。

躺在地上舒服的打了哈欠,咪咪懒懒的拿爪子挠挠耳朵,瞥了眼旭初,喵呜喵呜的抖了抖毛,一缩肩蹭的轻轻

巧巧跳到他的膝头,蜷成了一团雪球。

“有了!”

一拍脑门,咪咪激发了旭初的灵感,他突然福至心灵——周睿东是不给他钱,可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不会想办法

弄点吗,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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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在大伙房里忙着包饺子,刚和好了面,正在揪髻子杆皮,忽听的门响,呱搭一声,有人进来。

“碎子儿,跑啥子地方耍去了?快些把那鲤鱼拾掇了,额见不得血,可弄不成这个,老爷就馋这口肉,都催了

好几回了!”

吴妈干活说话两不耽误,掂着双小脚,圆规似的戳在地上,先拿勺子往皮儿里添馅,右手翘起兰花指,沿着边

儿捏了一排莲花小褶,再把裹了馅的皮搁在两手中间,拿指腹使巧劲儿轻轻一挤,便成了一个个薄皮大馅,风

味独特的私房饺子!

吴妈想当然的扯大嗓门,头也不回的数落她家大耍儿,“咿?你个脏娃,咋使唤不动你啦?”

端张篦子,把饺子挨个儿下锅,忙活完了头一拨,这才使马面围裙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拧过了身,

“咦,”

吴妈惊讶的两张薄嘴皮恨不能撮成个大竹筒,恫吓的随手抄起擀面杖拍的桌子山响:

“额当是谁偷额的钱?原来是你这个小家贼,你看额……你看额不收拾你的……”

旭初简直吓破了胆,顾不得手里那卷钞票,扔下钱便想夺路而逃。

“想跑,想的你美呀?”

吴妈像座门神似的俩手叉腰封锁住了门。

旭初闯不过去,急得嗷嗷的,围着桌子来回兜圈儿。

“贼娃子,你……你给额站住,别跑!”

吴妈毕竟岁数大了,又是个小脚老太太,不一阵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老一少一追一跑在厨房里打起了游击。

旭初上窜下跳左右腾挪——一会儿爬到灶台上,一会儿钻了桌子腿,他心里还觉得挺委屈——那抽屉上又没有

‘铁将军’把守,为什么不能拿里面的钱?

原来,周旺财打麻将赢了钱便会给吴妈一点零钱碎钞填补家用。

吴妈为了图省事平时把这点小钱放在抽屉里,抽屉不上锁,厨子拿钱买菜也方便,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点不起

眼的小财产都人惦记着——不但惦记,还敢动手去偷!

吴妈累的跑不动,靠着门框直喘气,旭初瞅准机会,身子一矮,刺溜一声——钻裤裆,跑了!

******

周睿东近来打算进一批洋布,低价购买高价卖出,如果销路好的话,他打算投资开设一家工厂。

周家没什么祖产,发家致富第一靠的是信誉、胆识,第二靠的是投机、运气.

在买办工会里,周睿东认识了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这些人都是京城里有名的阔人,他们替洋人做事,同时也

和周家或多或少有贸易往来。

周睿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正在玩梭哈的萧正楠。

萧正楠是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家底殷实,没什么本事,但善于交际,他家老爷子萧猛现任京城商务会协理,

可谓财大气粗、实权在握,萧正楠也算沾了他老子的光,周围不乏蝇营狗苟溜须拍马的酒肉朋友。

听说周睿东要做洋布生意,萧正楠举双手表示赞成。萧公子不大精通生意经,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洋布比

土布便宜、结实,穿在身上也很舒服,京城里只有个别洋行出售,市场尚未饱和,因此他觉得这桩生意大有利

益可图。

萧正楠此刻坐在包厢里,怀中搂着个妓女,嘴里叼根纸烟,说话看牌不看人,“小周,大哥我早看出来你是个

做生意的料儿,你放心,这牵线搭桥的事包在我身上,三天后给你答复!”不等周睿东作答,端起玻璃高脚杯

豪气干云的和他碰了杯,一仰脖儿,红酒入肚,酒杯见底。“啊哈!”萧正楠红着眼睛吐掉口中烟卷、纸牌往

桌上一撂,

“明牌了各位,同花顺A 2 3 4 5,掏钱吧!”

周睿东其实并不指望在这种吃喝玩乐、聚会闲聊的俱乐部谈成生意,然而萧正楠却出人意料的把事给办成了。

他给周睿东介绍了位天津籍的商人顾怀恩。顾怀恩在天津卫英租界里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纱厂,工厂里织造

出的平纹布质地细密,耐磨耐穿。因为有萧正楠这个太子爷作保,顾怀恩乐得卖他一个人情,甚至允诺不收取

周睿东任何形式的订金。

周、顾二人见了面,交谈片刻之后大致商量好了订货的数量、验货日期和商品价格等事宜,当下在口头上达成

共识,并于次日上午正式签订书面协议。这样一来,周睿东进的这批货因为没有经过海关、商务、税务等诸多

关卡的盘剥,成本比通过正规渠道进货的同行降低了将近一半,获利自然相当可观,萧正楠作为中间人从中也

获得了一定分量的抽头。

第一次合作三方各有收获,于是周睿东做东在六国饭店请萧、顾二人吃了顿‘便饭’。

顾怀恩因为有事,吃完饭后起身告辞。

萧正楠平素过的是个昼伏夜出、吃喝嫖赌抽的荒唐生活,不闹到凌晨不能老实,周睿东了解他这个习性,大包

大揽的跳舞、打牌、抽大烟一路奉陪到底。萧正楠过了把瘾,对这个小老弟的表现交口称赞,凌晨一点左右终

于心满意足的醉倒在日本人开的烟馆里。

忙活完了一切周睿东抬起手腕看看了表,发现已快凌晨两点了,马上挥手招了辆人力车,跟车夫说了地址,他

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即便他现在年纪还轻,但连日来的奔波操劳也令人身心疲惫,不胜郁卒。

“先生,到了!”

下车付过车资走到门口,周睿东正打算叫门房前来应门,没想到大门咿呀一声,有人慌里慌张的走了出来。

“三少爷,您总算回来了……旭初……旭初快被老爷扒了皮了……”

凤姑显得很焦急,微低着头。

周睿东由她在前引路,面沉似水,鹰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小丫鬟的身影,若有所思。

凤姑面不施粉、口不涂红、眉不描黛,嫩黄色的夹袄上带着亮片裙裾垂垂,不觉鲁莽,反觉生动。

周睿东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向他处,低头沉吟。

她叙述的虽然断断续续,毫无章法,然而也能大概理出个头绪,可他并没有施以援手营救旭初的打算——宠子

不娇,娇子必歧!让这小子吃点苦头,明白【贪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未尝不是件好事?

周睿东想到此处,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免又射出目光望向凤姑——噢!旭初说的原来是她!

旭初此时此刻跪在堂屋里挨训,对面坐着的是一脸恶相的周旺财。

吴妈是家里的老佣人了,在周府下人当中颇具威信,因而特别容不得眼里揉沙。白日里旭初跑到大伙房里偷钱

无疑是挑战了她不可撼动的权威,她自然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然而博闻强记的吴妈有她的顾虑、更有她的从容不迫——旭初之所以这样明目张胆的犯上作乱,还不是因为背

后有周睿东给他撑腰?因而旭初逃跑之后,她并不急着去告恶状,而是先不动声色的责人去打听少东家的动向

推书 20234-08-09 :潜伏追击——乔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