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Roy是认真的。

这个念头如响雷一般在叶零的脑海中炸开，那一秒，他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这不是玩笑，Roy的眼神太专注，使人无法去质疑他言语的真假。那种像是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的坚定执着，同时也令叶零不忍去质疑任何。

脑袋又开始胀痛，酒劲虽散去了不少，可叶零今晚喝下去的那些红酒到底不是白开水，这会儿被逼得紧，他难免又有些头疼，这头一疼，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

一把攥紧Roy的衣领，叶零压低了嗓音说道：“想和我做是吧，行啊，这就做，立刻做，就在这里做！”他就如同一只被触及了底线的野兽，顿时抛却了表面温顺的伪装，将骨子里的野性全都释放了出来，“只是既然是你提出的要求，那么就你让我上！”

将Roy压在墙边，不容对方有任何迟疑，叶零凑上前，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唇。

“唔……”Roy被他那么使劲一咬，吃痛地轻吟出声，紧接着就尝到口中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被叶零咬过的地方依然有些疼，想必还在流血。

叶零这个吻来得霸道且肆意，大有发泄之意，而Roy只是双唇微启，丝毫都不挣扎，任由叶零随意地蹂躏他的唇瓣。

如此气势汹汹的深吻，Roy敢说也只有和叶零才能尽兴，今天要是换做别人，他绝对不会在被咬了以后还保持这样的态度。

其实Roy讨厌这种感觉，在血腥味中接吻太过狂野，何况叶零这横冲直撞的侵略，让人有种措手不及的不安，可分明是不喜欢的感觉，对象一旦换做了叶零，他同样可以为之痴迷、彻底沦陷。

吻到几近疯狂濒临窒息，两人的唇方才分开，然而本以为这就该结束了的Roy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气，就已发觉自己又错了。外头对Zero的评价果然不错，这家伙疯起来已经到了个极致的程度，刚一阵激吻过来，叶零便又开始扒Roy的衣服，这一系列的动作本都显得粗暴野蛮，偏偏被叶零做来反倒带了点挑逗的意思。

顿时有被电流击中的错觉，Roy的双手贴在墙上，十指略微弯曲抠住墙面，半湿的衬衫贴在身上，纽扣却被一粒粒地解开，叶零只是轻轻一撩，白皙光滑的肩膀便裸露出来。

Roy终于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他提议要和叶零做的，所以现在，叶零如他所愿了，而刚才那个险些害得他窒息的深吻，不过是所谓的前戏，用以调情的辅助品。

眼前瞬时闪过一阵白光，似乎有一个很遥远的记忆从心底慢慢地爬出来，给Roy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你不爱我吗？”

“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你？”

不知是谁在耳边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很像他自己，那么另一个是谁？Roy想不起来，却莫名地能感受到这对话所带来的痛楚。

爱？不爱？Zero……并不爱他吧？

这个认知犹如在情欲高涨的时候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转瞬有一种痛到彻骨的悲切溢满心头，仿佛是被心痛激醒，Roy的双眼霍然睁大，那个时候，叶零正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认真地啃咬，而手也慢慢地往下移，眼看着就要碰上他的命根，Roy突然出声，“Zero，别……”口吻中仍带着喘息，无意间便能蛊惑了人心。

可叶零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猛然摸上Roy的下身，他能清楚地感觉到Roy身体明显的颤动，伴着那受惊一般的条件反射，Roy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停下来，叶零，别碰我，零！零！零！”

叶零大惊，连忙放开了Roy。记忆中自从离开了孤儿院，Roy就很少这样叫他了，叶零始终记得，那个午后，他俩并肩站在孤儿院的铁门外，Roy对他说，“从今往后我就只用Roy这个名字，就当用一个新身份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好了。”

那天叶零隐约感觉到Roy想要抛弃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而已，可是他没有多问，而是点头附和，“好啊，那我也只用Zero这名字好了。”

“不行，叶零是你的本名嘛，不能轻易抛弃的，即便他们不要你，但至少还给了你一个名字，哪里像我……”Roy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很自卑，于是那天叶零很主动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告诉他，“没事的，你还有我。”

那以后，Roy就真的没再用过过去的名字了，每当有人问起他叫什么时，他都只说自己叫Roy，常有人觉得奇怪，明明Roy是东方男子，为什么却有个西方人的名字，Roy只笑笑说没人给他起名字，所以他只能自己给自己起了个不伦不类的，让人见笑了。

那时纵然面对旁人的冷眼刁难，他都能应对得体，在叶零的印象中，Roy永远是那个优雅的绅士，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好，也正因如此，所以这一刻当Roy做出这样强烈的反应时，叶零顿时傻了。

眼看着Roy沿着墙一点点地向下滑去，叶零本想扶他一把，却害怕万一自己碰了他又将刺激到他的情绪，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瞧着他慢慢地坐到地上。

Roy的眼神略显涣散，反是叶零这会儿倒是彻底醒了，蹲下身，他将脸凑到Roy面前，尽量轻柔地问道：“Roy，怎么了？”

可Roy丝毫不予理会，他只是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就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般。

见Roy这样，叶零心里难免愧疚，他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些冲动，还带了些恼怒，可是他也没想到会把Roy逼到这地步，“Roy，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你说想和我做那样的话，所以才有些气你而已，你知道的，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刚才，我是有些失控了，你别怪我好不好？”

叶零只当Roy是害怕被人上，所以才会在他摸上其下身时受那么大的刺激，他本以为只要口气放软一些，态度诚恳地道个歉，Roy必定会原谅他。

然而事与愿违，Roy在听过叶零的道歉后仍旧没回神，反是将自己环抱住，摆出一副自我保护的姿态，至此叶零才真正意识到Roy的不对劲。

顾不及他的情绪，叶零一把抓住Roy的手臂，大声问道：“你怎么了？快点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Roy？Roy！回答我！”

Roy的身体被摇得厉害，最后在脑袋无比晕眩的情况下，他无意识地吐出一个字，“哥。”随后便晕了过去。

……

当Roy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很高，他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单薄的被子，而叶零只是靠在墙角摆放着的那张沙发中，将身体蜷缩起来，身上只是盖了一件外套而已。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叶零慢慢睁开眼，见Roy已醒，他释怀地笑了笑，然后走过去坐在床沿，“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

Roy摇摇头，努力回忆却总是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睡沙发上？”

叶零耸耸肩，“这是你家，床当然该你睡，我睡沙发就好。”他答得理所当然，完全没觉得自己这理由找得有多别扭。

可Roy却不这么想，略微蹙了下眉头，他敏感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我昨天说什么了吗？”并非他疑神疑鬼，实在是叶零今天的表现太过诡异，以前他俩经常睡一块儿，那会儿也没见这小子和他客气，换做从前，如果他让叶零睡沙发，那家伙不哭天喊地把家给闹翻了才叫有鬼，怎么偏偏这回就自主自愿地睡沙发了呢？

如此想来，唯一能解释这种异常行为的，只能是他昨天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头突然又疼起来，Roy抱着脑袋表现得有些难受，叶零立马紧张地凑上去查看，“怎么了怎么了？我看看，头疼吗？疼得很厉害么？”他伸手想去摸一摸Roy额头的温度，可指尖还未触及额头，手就先一步被Roy握住，“Zero，昨晚……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叶零心里又是一颤，恍然间，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溢满了心扉，将Roy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全不记得了？Roy，昨晚你应该没醉吧？”

Roy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是没有醉。”垂下眼睑，他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指，过了片刻，才又柔声启口，“我只是失忆了。”

“什么？”叶零将手从Roy的掌心中抽出，作势要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我说Roy，你该不是昨晚被我那么一刺激，就吓傻了吧？”

Roy也不介意，任叶零摸过自己额头，听着那小子一句“没发烧啊”的轻喃，他突然笑起来，“我和你开玩笑的呢！”他顺手理了理叶零稍显凌乱的刘海，举止间尽显宠溺，“傻瓜，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我Roy是那么容易就垮下的人吗？”

叶零见Roy笑了，也就放心了一些，“你没事了就好，昨晚真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那时候你的样子有多吓人。”如今回想起昨晚，他仍是心有余悸。

可Roy就像一个旁观者似的表现得极为随意，“哦？我昨晚很吓人？”

叶零的个性就是得了点甜头便忘了痛，刚才明明还在担心自己的话是否会刺激到Roy，这会儿一聊开却又把那些顾忌忘得一干二净，似乎还嫌他的咋呼不够，他更是灵活运用了肢体语言，将自己当时的心情表现得极为生动。

“是啊，你那时两只眼睛都没神儿了，只会傻愣愣地望着前方，我叫你你也不应，简直和中邪了似的，就像这样。”说着，叶零还学着Roy当时的样子，将他表演的天赋也发挥得淋漓尽致，直把Roy给逗乐了。

后来两人又聊了会儿，不知怎么突然说到了手头那个case的话题上，Roy说：“我答应你会想办法给黎夜一点教训，但如果你现在就要贸然动手杀他，我绝对不同意。”

经过了一晚上，其实叶零的火气也差不多消了，这会儿早没了先前的那份冲动，寻回了理智，他也已理清了思路。只是他想先听听Roy的意思，“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回去继续做你未完成的工作，你这样一走了之对源哲对姚浅都不好交代。”Roy说得在理，叶零心里也是明白的，他这人虽然任性，但还算有分寸，昨天那是一时冲动所以打算撒手不管，如今冷静下来，自然是明白了利害关系，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他点点头，微笑着开口，“好，我今天就飞米兰，Roy，不得不说，你很敬业。”

对于叶零的夸奖，Roy很欣然地接受，“这是必须的，除了感情，我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严谨。”

一说到感情，叶零不免又想到昨晚Roy的表白，唇边的笑容忽然凝固，过了会儿，他又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是啊，除了感情。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找个人好好地谈一场恋爱，然后和那个人过一辈子？”

“等你先安定下来吧！”Roy随口回答，紧接着又笑道：“净会说我，也不瞧瞧你自己，别仗着年轻就玩得那么疯，哪天要是玩出什么事儿来了，还不得哭？”

“我又不玩女人能玩出什么事？”叶零连忙反驳，而Roy仍是悠哉地回应着，“天晓得，你永远能够打破我对现世的看法，Zero，你真的令我很佩服。”

这话里嘲讽的意思如此明白，叶零自然听得懂，于是毫不留情地甩了Roy一个白眼，他说：“你不用这样强调，我会不好意思。”言下与Roy对视一眼，两人纷纷笑开。

那个早晨，他们聊了很多，就像小时候一样，只是对于前一晚的一些事，两人都没再提，仿佛他们都有意将那段经历抹去。本来叶零是想问问Roy他口中的那个“哥”究竟是谁，可最终想想，还是决定不再多言。

而当天下午，叶零再度搭上飞往米兰的航班，回到了那座时尚之都。

Chapter 18

洛轩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原以为叶零也就小孩子脾气，生气了把自己关房里静一会儿，回头又活蹦乱跳的了。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思量了老半天最终决定回去给叶零说声抱歉时，却得知那家伙已经退房了。

说实话，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明明叶零走了他该高兴的，那个大麻烦总算不在身边了，他理应立刻开香槟庆祝才是，可事实上，当他从前台小姐那儿听到这消息时，心中委实不是个滋味。

这就好像一直以来家里都有个小孩，整天吵吵闹闹让人嫌烦，可一旦有一天他不在了，你又会情不自禁地去想他，并觉得没有他的生活有些冷清无聊。

而叶零于洛轩而言，似乎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在时嫌吵，离开了又难免想念。然而这种想念又有别于思念，如果硬要说其中带了一份怎样的情绪，洛轩想，可能还是自责居多一些。

他当时，对叶零说的话，或许真的是有些重了。

明媚的午后，洛轩独自坐在窗边，手里抱着一只绒毛熊仔，据客房部的服务生表示，这小熊仔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那位客人在退房的时候留下话，托她将这绒毛小熊交给麦先生，如果麦先生不要，那么就丢了吧。

于是客房部的那位年轻的小姑娘将这话原翻不动地复述给洛轩听了，他听后自然是将那小熊仔收了下来。

后来洛轩也就想碰碰运气，便问了问那小姑娘知不知道叶零去了哪里，他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心说叶零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去向轻易道人，却不料他这随口一问还真是问对人了。

话说叶零的房间就是这小姑娘做的最后检查，发现那只小熊玩具后她就去了前台想要物归原主，正好听到叶零和前台小姐的谈话，首先是前台小姐问道：“时装周还没结束呢，这时候就退房的客人很少见。”

叶零闻之只是莞尔一笑，客气地道：“嗯，因为私人原因所以打算提前回国。”

便是因为那客房部的小姑娘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然后她又将这话转告给了洛轩，洛轩这才知道叶零是回国了。

想必叶零走的时候心情很不好，是对他彻底失望，不想再多说任何拉拢的话语了吧？昨天下午，洛轩也一点东西都没吃，他空腹窝在房里，望在外头的天从明亮变成昏黄，最后渐渐暗去，只剩下漫天星光在黑幕之上闪烁。

洛轩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与叶零争执的起因与经过，可却始终不觉得自己错了，但奇怪的是，他也说不出叶零哪错了，除却那家伙故意设陷阱算计他往下跳之外，其实叶零也并没有太大的过错。

叶零想他加入锦簇也只是遵循上级命令，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拉拢自己，而他心里本也是愿意的，但碍于潜意识里不想与叶零走得太近的想法，所以才总是拿不愿被潜规则为由多次拒绝叶零的好意，如此想来，错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不得不承认，洛轩回避叶零的理由还是要论及此人与黎夜相似的某些地方，虽然他清楚叶零和黎夜是两个人，他们本质不同，但就是有一些小细节很相像，使得他多次在叶零的身上看到黎夜的影子，有时甚至会有两者重合的错觉。

洛轩不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错觉是不是因为太思念，只是昨晚，他躺在床上发呆，忽然想到自己对叶零说的那句，“你终究不是他，也无法取代他。”他记起那个时候叶零的眼神，分明是愤怒的，可里头又好像装了一丝悲哀，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神色，就单纯觉得瞧了令人心碎。

所以一直以来，洛轩尽可能地想要与叶零拉开一点距离，说白了，其实他不过是想把对黎夜的感情冲淡一些，他想回避的并非叶零这个人，而是多年来自己对黎夜的那份想忘却忘不了的爱。

本来今天依然是该去会场看走秀的，可洛轩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大抵是真倦了，昨夜失眠到凌晨，今早又一觉睡到中午，最后他在床上思想斗争了许久，还是决定起床赶去会场观看下午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