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叶零是个行动主义者，既然下定了决心，他便刻不容缓地将之付诸了行动，这就如同当日他初次邂逅洛轩时觉得这人很适合他心目中最佳模特的形象，下一刻他便展开了勾搭行动，他叶零从来都是行动派。

叶零赶到会场的时候，时装秀刚散场，由于下午在这儿还有一场表演，所以会场周围那些记者都没有离开。

叶零今天出门连墨镜都没戴，就是打算来高调一番的，果然他前脚刚迈入会场，下一秒就已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而他今天倒是配合，不管记者问什么，他都很和气地回答着，那些记者许是看他今天很合作，问题也问得越发大胆，很快的，这问题的方向就直接指向了叶零的感情上。

这类的问题放在以前叶零都是避而不答的，难得今天他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继而笑着回答：“其实爱情也不过两个人看对了眼，愿意在一块儿生活过日子而已，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肯和我在一起的人，并始终觉得，这个人应该就在我身边。”

他这话说得暧昧至极，给人太多的想象空间，而就在那些记者为今天挖到的内容欣喜不已时，叶零忽然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他又礼貌地和记者们打了声招呼，便穿过人群来到那人身后。

轻轻地拍了拍洛轩的肩膀，叶零笑着凑上前，将嘴凑在洛轩的耳畔，带着诱惑的嗓音娇柔地启口，“小洛洛今早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醒后没瞧见你心里可难受了呢！”

洛轩本走得好好的，突然背后响起这么个声音，着实将他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缓过神，他拍拍自己的心口低骂道：“你真是吓死人了，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一边忽然涌来一群记者，而与此同时，叶零竟突然挽上了他的臂弯，那动作间的亲昵程度，如果洛不是当事人的话，他也会怀疑他俩的关系，更何况是那些记者。

果然，就在叶零挽住洛轩的瞬间，闪光灯便四处亮起，只把洛轩闪得眼睛酸疼。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闪光灯才渐渐消停，而后就是一个个麦伸了过来，几乎摆满了叶零和洛轩面前，耳边尽是七嘴八舌的问题，问的也不过是那一个问题，“请问，Zero和您身边的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洛轩没有推开叶零，他到底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一段日子了，自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冲动行事的，现在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如果他在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推开叶零，天晓得那些娱记会怎么写，到时候爆出来的新闻可能更像是无稽之谈。

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洛轩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此刻有名记者问道：“请问麦洛轩先生，您最近多次与Zero同时出席在相同的场合，是否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洛轩并不惊奇这名记者会知道他的名字，自上次他与叶零一块儿出现在开幕式会场时他就已料会有今天，这些记者手头的资料简直可以媲美当年刃的信息库了。

这个问题是冲着洛轩问的，洛想着如果他不说些什么的话，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结，于是便客气地开口，“我和Zero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已，我欣赏他的设计作品，就这么简单。”

听着他这官方的回答，记者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俩仍旧挽在一起手臂上，如此看来，洛轩的话就显得毫无可信度。

洛轩暗自在心中将叶零狠狠咒骂了一番，正要解释什么，叶零那小子却抢在他前头出了声，“我和洛的关系你们就别瞎猜了，反正也就那么回事，你们懂的。”他说是让人别瞎猜，结果又自己把话说得那么暧昧，将洛轩气得差点暴走。

叶零也看出了洛轩的愤怒，为避免在记者面前出丑，他立刻笑了笑，说：“抱歉，我们该去用餐了。”语毕便拉着洛的手往外走。

洛被他拉着一路走出会场，心里却是郁闷到了极点，这下好了，看来他真是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叶零这个混蛋！

Chapter 15

叶零带着洛轩来到会场附近的一家日式料理店，要了一间包厢，他俩便一块儿往楼上去了。似乎是料准了洛轩会对自己发火，进了包房后叶零就打发了所有的服务生，又将房门关上，这才转身对上洛含着薄怒的眸子。

叶零走过去，还没在洛轩对面的榻榻米上落座，却闻洛轩压低了嗓音愤然问道：“叶零，你到底想怎么样？”

轻轻地叹了口气，叶零倒也坦诚，“抱歉，我的老板下了命令，要我将你带回锦簇，所以……”

“所以你就陷害我，在那么多记者面前扮出与我很亲昵的姿态，误导他们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你故意将我推入一个不利的处境，然后想再以好人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帮我度过这个逆境。”洛轩冷然一笑，眸中充满了鄙夷，“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是叶零，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你不会觉得降了你设计师的格调吗？”

叶零站在矮几边怔愣了许久，洛轩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无疑是让他顿然语塞，他之前也猜到洛会生气，却不想他的反应会如此大。

一时间叶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回神了一般在榻榻米上盘膝而坐，可坐下后他只是抿着唇角低头不语。

洛轩猜不透叶零的心思，只看这小子脸色苍白，双颊透着几许病态，又不禁有些心软，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叶零算计了，便觉得自己的话也没说得多重。

正此刻，叶零却突然开了口，“对不起，我的恣意妄为让你受到了伤害，我回头就去向媒体澄清，说你和我之间绝对没什么。”

叶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计划都进展到这里了，他居然打算现在收手。可是他后悔了，看到洛轩对着他发火的刹那间，他就后悔了。

本来这该是个不错的布局，一旦媒体认定他俩关系匪浅，洛轩那边必定会遭到媒体的密切关注，这时候最好的澄清办法就是洛轩承认自己其实是锦簇的人，而他与叶零之间如果只是同事的话，一块儿出现在米兰时装周倒也没什么，这时候倘若姚浅再站出来证实这一点，记者那边就算仍旧怀疑两人的关系，也不能逼得太紧。

这本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将洛轩一步步引入一笔交易中，交易内容则是叶零帮着洛轩洗清绯闻，而洛轩要答应加入锦簇。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叶零也敢保证最后定能将洛轩带回香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知道洛是个渴望自由的人，并且麦洛轩这人很聪明，他清楚在利弊关系中怎么选择才能保护好自己，所以叶零几乎可以断定，最后当洛轩被记者逼急，他必定会选择妥协。

何况洛轩本来就对进入锦簇有兴趣，一开始他碍于“潜规则”的束缚不愿点头，这一来，倒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但是这一刻洛轩的震怒却让叶零惊了下，紧接着心狠狠地抽痛起来，片刻之余，他才渐渐缓过来。

是他疏忽了，麦洛轩懂得保护自己，可却不是乌龟，而是刺猬。洛轩是那种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还带有攻击性的人，就好比今天他意识到自己被利用算计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将叶零骂得狗血淋头一样。

该庆幸，这家伙没有再动念头想要掐死他。叶零苦笑了一下，心想原来洛也不是一直温柔的，谁要是惹了他，照样会被他骂，甚至是更严重的后果。他险些忘记了，麦洛轩曾是刃的老大，是啊，一个杀手组织的领导人，又怎么会一直温柔呢？是他妄想了。

又静坐了一会儿，其间洛轩也始终沉默着，叶零觉得再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意思，索性站起了身，“我看我这就去向记者把事情澄清了吧。”说着他便向门前走去，可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对了，忘记说了，我这人从来没什么格调，设计师又怎么了，别太高估了我。”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透着一抹忧伤，洛轩又岂会看不明白。有那么一瞬间，洛轩再度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丝黎夜的影子，只是那一抹简单的相似，又令他的心忍不住痛起来。

眼看着叶零就要移门离去，洛轩突然站起身跑上前，脑子里还未完全消化心里莫名生出的一份着急，手上的动作已经先于大脑，他一把抓住了叶零的手腕，唤道：“别走。”

叶零惊诧地回过眸，在对上洛轩视线的那一瞬间，他略微怔了一下，而后目光慢慢移到自己被握着的手腕上。

叶零莞尔一笑，嗓音却是清冷的，“还好现在是在包厢里，不然小洛，你这样拉着我要是被狗仔瞧去，准又要胡写一通。”

伴着叶零的话，洛轩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他连忙松开手，却站在叶零面前只字不语。要说他这就不气叶零了，那绝对不可能，他虽然不小气，却也绝对没有大度到这种程度。可是当他看到叶零那种悲伤的眼神时，也确实有些不忍心。

迟疑了片刻，洛轩觉得还是说些什么为好，不然总这么僵持不下也实在令人尴尬，于是他慢慢开口，“我刚才的语气确实是有些重了，其实我……”

“其实你没有骂错。”没等洛轩把话说完，叶零便抢先一步夺过话锋，他心里有些不爽，其实真要论起来，他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就是因为之前洛轩对他的态度让他不怎么痛快了吗？可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承认。

想他叶零年纪虽轻，但在情场上也混迹了好些年了，什么时候他会为了个男人的一句话而心痛了，偏偏麦洛轩在他看来是不同的，这家伙好像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他为之着迷。

叶零这人有时候很简单，他不怎么做作，若是不开心了便会把心情都写在脸上。所以此刻当洛轩瞧见叶零脸上满满的委屈后，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轻叹一口气，洛轩说：“好了，你也别说这种赌气的话了，我不怪你了就是，坐下来吃饭吧。”

对于这种戏剧化的转变，叶零显得很是茫然，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他望着洛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就这样原谅我了？小洛，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我可是算计了你呢！”

“所以你要负责向媒体澄清一切，不过不急于一时，叶零，你最好记住一点，我脾气好却不代表着我能任人欺，别真的把我逼急了，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言下，洛轩孤自回到座上，取过摆在桌上的点菜单开始翻阅。

叶零听洛轩这么说，倒也放开了一些，于是跟着回到原位盘起双腿坐下。但他并没有拿过另一本点菜单，而是对着洛轩发了会儿呆，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瞄了一眼刚进来的那条短信内容，而后又对洛轩问道：“洛，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了，你就和我说老实话吧，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跟我回香港？”

“不可能，你别打我的主意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米兰时装周一结束我就会回去悉尼，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再来打搅我的生活。”说话间，洛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菜单上，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瞥叶零。

“如果你已经回不去了呢？”一直到叶零的这句话说出，洛轩才放下手里那本厚厚的册子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叶零的回答，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说话呀，你背着我到底还动过些什么手脚？”

叶零心知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也没有再隐瞒，“你也知道，我的老板也就是姚浅很看好你，一心想要签你入锦簇，本来这种事应该由他亲自来的，可我比较倒霉而已，恰巧被他看到和你一块儿出席开幕式的报道，所以把你签下这个任务就顺理成章地到了我手里，但姚浅也没闲着，他事先与你所在的公司取得了联系，并且要求你公司单方面与你解除合同，解约金自然是由锦簇来出，不要怀疑姚浅是如何说服你老板放人的，你只要相信，以姚浅的头脑和手段，这点小事并难不倒他。”

在叶零叙述的过程中，洛轩并没有出声，等叶零说完了，他也依然保持着冷静，好像对方在讲述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且与他毫无关系的琐事。

对于洛轩的反应，叶零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而后忽闻洛轩用平缓的语调幽幽而问：“所以，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即使回了悉尼也将面临失业是吗？”他自嘲地扬起唇角，“或者我还有别的选择，就是从此不当模特。”

“你还有一个选择，可以跟我回香港签约锦簇。”叶零举起手中的手机在洛轩眼前亮了亮，紧接着又开口，“刚才那条短信是姚浅发来的。”想来也真是可笑，姚浅暗地里有动作居然不知会他一声，要是早知道那家伙在和洛的公司谈解约，他先前又何必那么纠结，还特地设了陷阱算计洛轩，惹得洛对他发脾气，简直是自讨苦吃。

不过就算局面很糟糕，洛轩却仍旧坚持着己见，“不，我不签锦簇。”或许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太过固执，可是他现在就是不想签了，说起来洛的想法也很单纯，他只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已，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叛逆的心理。

而叶零听他再次拒绝，顿时抬高了嗓音，“为什么？你明明有意向签约锦簇的不是吗？洛，你真以为我是瞎的吗？我看得出你对你现在这一行的喜爱，而锦簇是所有娱乐公司中走在时尚最前端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而那天我第一次向你提出邀请的时候，你也表现得很心动。”

“但我也说过，如果是被你领进门，我宁愿不签。”洛轩坦白地说道，而这句话却让叶零彻底地暴躁了，他一掌拍在面前的矮几上，将身体往前倾了许多，“麦洛轩，我是你的仇人吗？凭什么不能是我？”

“这里头的理由，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如今……”洛轩本想说如今没必要再重复，可后面那半句话没有说完，却被叶零突然插入的一句问句给问得脸色瞬间苍白。

叶零看着他冷笑，用一种蔑视全世界的口吻幽幽淡淡地问出，“如果今天站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是黎夜，你还会拒绝吗？”

洛轩突然不说话了，听到黎夜的名字，身体不禁微颤了一下，他使劲握紧双拳，以此来克制自己的情绪。

洛轩的这些反应叶零全都看在眼里，静默了须臾，他又自嘲地笑起来，“怎么？答不出了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今天是黎夜邀请你进他们公司，你绝对不会拒绝，麦洛轩，别拿什么‘避嫌’当借口来搪塞我，什么避嫌，什么潜规则？全是狗屁！就算你真的由我领进门又如何？娱乐圈又有几个人没有那么一两条绯闻的，记者愿意怎么写你我都管不着，你他妈在这圈子混了那么久了，还会计较这些？骗谁呢？”

有种心思被戳穿的尴尬，洛轩的目光有些刻意回避，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才又慢慢抬起眼，眸中含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晦涩，“不要拿你和黎夜比，因为，你终究不是他，也无法取代他。”

“我操你妈的混蛋！”一怒之下，叶零猛地伸手将矮几上的餐具全都推到地上，而后他站起身就往外走。

也许是这一举制造出的动静不小，把外头的服务生都吸引了进来，叶零见几名身穿和服的女生慌张地跑进来，只顺手丢下几张钞票，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事实上他什么东西都还没点，这钱就当是赔偿那些被他砸碎的餐具吧，而这顿饭也没必要再吃下去了，听了洛这话，他哪里还有胃口继续吃饭，还是走了吧，总比呆在这里自取其辱好。

叶零出了料理店后就沿街一路漫无目的地走，他从来没觉得心里那么堵过，可今天所有的火气都被洛轩那家伙给调出来了。

很好，麦洛轩你干得漂亮，你爱你的黎夜那就尽情去爱吧，我叶零算什么东西，自然比不过你心目中的完美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