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认为错的是我?”
苏烈顿时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洛烯荼似乎很偏执,盛世之年他却带兵起事,这还不算过错?皇宫里发生了这么
大的事情,只怕这会儿已经在百姓中传开,人人都在猜测新皇帝有多残酷暴虐,惶惶不可终日,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就因
为这个皇帝连他的父亲都敢杀,没有人会真心顺服他的,他却以为自己所做的都是对的?什么时候他洛烯荼也变成了这样一个
可笑的执拗的小孩?
洛烯荼见他沉默不语,便以为他默认了,一股子戾气差点破体而出,他极力克制自己,然后冷冷地对他说:“这辈子,你休想
离开我半步,你越是同情他,我就越是折磨他,不要试图找人救他,只要我知道你去看过他,我就立刻将他丢进蛇窟,就是养
满了毒蛇的洞窟,你知道的,我可是相当不介意你做的,正好给我一个灭口的理由。”
苏烈看着他。
洛烯荼因为那眼神心中起了不明所以的感觉,有些烦躁,有些不安,有些不舍,也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说不清的情绪,那情
绪是什么?他不知道,从没有体会过。他转身走开。
苏烈缓缓地站起来,想到洛烯荼变得如此可怕,心中悲恸不已。现如今什么地方都去不得,他只好又返回了朝凤宫。
“太子殿下,里里外外已经清理干净,外面的朝臣也已经全部安抚,不肯妥协的一律关押天牢,血都军也已经开始接管无人的
职位,另外,第一军的将军之位依照您的吩咐重新递交给了籁将军,第二军第三军的兵力也在转交中,很快就会转到籁将军手
上,只是籁将军似乎不太愿意,属下遵从太子殿下的吩咐,以七皇子的性命相挟,他才肯点头。”郁都来报。
洛烯荼点点头,说:“你知道有籁潇离在,就算有一天皇上不幸驾崩了,苏烈想要逃出宫去,我也有办法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
,派几个人盯着籁潇离,防止他带着苏烈离开。”籁潇离对苏烈的情意只有苏烈看不出来,放在苏烈身边太不安全了,而一旦
他也离开,苏烈就会以毫无留恋之处为理由说服自己离开这里。他不能让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
“是。”郁都抱拳退下。
洛烯荼想起适才突然出现的不明情绪,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零二章:不只是棋1
苏烈和洛烯荼之间出现了裂痕,而且不是一般的深,就连后知后觉的小明子都感觉出来了,每当洛烯荼来看苏烈的时候,他都
避而不见,或者钻进被窝里假寐,或者让他们谎称出恭去了,或者就算两人见面了都无话可说,常常是洛烯荼坐着,一直到离
开还说不上三句话,唯一的两句就是“烈儿”、“嗯”。夏骋国易了主,洛烯荼的所作所为也引来诸多非议,可是他毕竟没有
做绝,不知道苏烈在固执一些什么。
这个习惯把心事藏进心底,有时候单纯的男子,总习惯固执一些不该固执的东西。
终于,洛烯荼似乎有些厌倦了,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天两三次变成两三天一次,从两三天一次变成十天半月一次,后来
即使过了一个月,也再难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朝凤宫,每次来也总是匆匆坐一会儿就走,他的脸色再也没有了柔情。
太子妃纪安萱一直没有找到。时年已经是冬至,洛烯荼顺利登基,夏骋国国号改“烯烈”,定都北渭,烯烈547年,前皇帝仙逝
,谥号“明恩”,葬于皇陵中。
同年年末,所有人已经淡忘了当年宫中的事情,新皇帝登基以后,和可揸国友好往来,开拓商业行,减免百姓的部分税务,使
得夏骋国富饶安平,为人所津津乐道。
朝野上下一条心,只因为其中一部分朝臣出自血都军,而血都军对洛烯荼十分敬畏和忠诚,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举,毕竟血都军
残酷的惩罚手段,谁都不想尝试第二次。
朝中无大事,百姓又安居,边境战事平息,洛烯荼算是夏骋国有史以来最为清闲的皇帝了。可是空下来的人,反而变得无所事
事。苏烈还是不肯原谅他,先皇故去以后,他就真的闭门不见了,好在小德子每日都会来向他汇报苏烈的事情,而血都军中的
隐卫也随时护在四周,他才能稍稍放下心。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告诉苏烈,有些事情,真的需要用心去看,才能看到真相。
“皇上,您希望和七皇子的误会一直下去吗?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雨掣走过来,为洛烯荼披上白色的狐裘大衣。
洛烯荼的眼神有些迷蒙,说:“想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开口,等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已经错失良机,你认为我现在告诉他,他
还会相信吗?只怕会让误会更深,他会以为我为了逼他跟我在一起,编出一套谎话来欺骗他。雨掣,有一些事情,经历过了你
才会知道,要做起来真的很不容易,很不容易,尤其是最后,要让所爱的人明白,不择手段是为了保护他,更难。”
二十四年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了,包括一年前的那场政变,他也淡忘的差不多了,唯独儿时那双艳
羡清澈的眼睛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生生世世都无法割舍。
而这一些,他却不能让苏烈知道,因为苏烈不会相信他。
他们之间已经错失了太多太多,苏烈的眼神越来越淡漠,若不是从小德子口中知道他的心里始终有他,他真的会崩溃。
雨掣斗胆地说:“皇上,您觉得值得吗?”
洛烯荼点点头,说:“雨掣,如果有一天,有人用风鉴的性命要挟你杀了我,然后坐上这个位置,才能保证你们可以一辈子在
一起,你会不会那么做?”
雨掣沉默了,说不会,无疑是在骗自己,说会,无疑是在挑战洛烯荼,表明自己有二心,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洛烯荼从他的反应上便已经知道答案,道:“你会,如果你不会,你就不会犹豫。我也一样。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
布局,我让自己的才华凌驾于所有的皇子之上,我用心组织血都军,我在血都军中设立最严酷的惩罚,我让血都军的人不敢有
二心,都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做准备。直到先皇的眼中真的只有我,直到我使计将有些才华的皇子全部赶出了皇宫封为了诸侯
,直到我以为我取得了先皇所有的信任已经有能力驾驭整个皇宫,我才把他找了回来,我想先满满让他熟悉我,让他熟悉皇宫
,让他对我产生依赖……我那么轻易就做到了,因为那个小小的孩子一眼就爱上了我,我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满满的爱意,我
多年来干涸的心终于找到了滋润的源泉……可是为了得到皇位,我利用了他。”
“其实我没有失踪,那些人都是我派去的,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去意,那封信我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假装不知道,是因为我知
道机会又来了。我制造了我失踪的假象,然后先他们一步到了下一个小镇的落脚点,买通了喜福客栈的老板伙计,还有整个小
镇的人,烈儿喜欢简单方便,他不想麻烦别人,所以他一定会挑选第一家客栈。而我就化名问安,在那家客栈等着他。之后的
事情顺理成章,我利用了烈儿的善良,让他带走了我,然后不停地制造和他独处的机会。籁潇离是个聪明的人,他曾经怀疑过
我的身份,还派人彻查过我,可是整个小镇都被我收买了,他怎么查得到?我还买通了清泉村的村民,制造了我的假身份,烈
儿从来没有怀疑,而籁潇离只要照着老板给他的线索找到清泉村,也会以为我的家世真的是清白的。”
第二零三章:不只是棋2
雨掣吃惊地问:“皇上,您难道不知道一个人跑到边境,又是以下人的身份去的,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吗?如果籁潇离的嫉妒
之心远非我们所想的那样,您可能已经……”
洛烯荼挥了挥手,笑笑,说:“不,我知道籁潇离的为人,他爱人的方式和我不同,他只希望他幸福,而我希望的是,他的幸
福必须是我给的。所以我才能放心大胆地去做。我陪着烈儿独闯敌营,就要走的时候,在达沅锦释的书帐里留下了一块玉石,
上面有我的字,他看了就会知道的,他曾有一份天衣无缝的计划书,乍看之下没有任何破绽,可是我却将破绽替他点了出来,
他看了之后心惊肉跳,当晚就来找我,还签订了友好盟约,对我所提出的条件全部应允,那张盟书上有二十六条条约,其实还
有两条,是我口述的,第一条,我要他继续进攻夏骋国大军,但不能攻破,第二条,我要他在我需要他的时候陪我演一场戏。
他欣然答应。”
洛烯荼轻抚嘴唇,说:“我曾和烈儿掉下过悬崖,这也是我所设计好的。我知道那个悬崖在哪里,可是我没有告诉他,我故意
拖延时间,是因为我不希望他把情报送回去。我知道那草有毒,可是我吃了下去,我知道他一定会救我,而他也不负我所望,
真的救了我。他真的很傻,我怎么可能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知道水底有出口?他却以为我真的是无意之间发现了出口,然后带
着我一块离开。”洛烯荼省去了拜堂成亲的事,他知道知情的人为了苏烈不会宣扬,而他也不希望苏烈有任何负担。他和他成
亲不是为了某一天拴住他,成亲的事情那么庄重,怎么能作为利用的道具?
雨掣已经听呆了。
洛烯荼还在说:“我只是没想到会碰到洛音霏,他对烈儿同样有着占有欲,可那不是爱,仅仅只是单纯的情欲,还有想要报复
我的快意,我怎么能让他接近烈儿呢?他以为用一点迷香就能把我陷害成凶手,多亏他有这一手,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让烈
儿远离他。似乎老天爷一直都站在我这边。只是那一天,我失策了。我没想到风鉴会跑去找我,我疏忽了这一点,风鉴和你们
都很熟悉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会在相处久了以后察觉到。不得已,我只好假装心碎离开。其实我是去找了达沅锦
释,我让他配合着我演一出戏,一出只给烈儿看的戏。”
洛烯荼想起苏烈当时决绝的表情,和他痛苦的呐喊,心中也不由得酸楚,他让他受了委屈,还让他如此伤心……“我让达沅锦
释将我折磨得不成人形,又将我绑上十字刑具架,还找来一个陌生的女子,然后我要达沅锦释向烈儿提出交换条件,我知道烈
儿为了我,一定会答应的。那条件就是,我要烈儿亲自为我筹划我和那个女子的婚礼。烈儿果然答应了。我看着他日渐憔悴,
心中不忍,所以几度控制不住自己想带他走幸好达沅锦释阻止了我……不然就……我不能毁了我的计划,所以我眼睁睁看着他
痛苦,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他的话一天比一天少最后只剩下官腔,那个时候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
该这么做,是不是还应该有第二个选择,可是没有,我只能这么做。”
洛烯荼望向天空。冬至的天空澄明,但是刺骨地寒冷。“洛音霏的所有动作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所有的事情都在依着我的计划
进行,包括金兰夫人,包括她所说的故事,都是我编出来的。目的只是我想尽早逼宫,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等不下去了。对
,我的确不是先皇所出,但与比别人苟且的不是金兰夫人,是我的母妃朗贵嫔。哈哈哈……可是我让金兰夫人做了替死鬼,条
件是,我会保护她的儿子,她深爱着的先皇的儿子。”
雨掣有些傻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一直放在洛烯荼的后脑勺上,然后心想,背负了这么多的秘密,他这些年是怎么
过来的?
“还有一件事,烈儿遇到籁潇离并不是偶然,籁潇离的父亲曾经是将军,因为上谏恳求皇上不要再为了女色不顾天下事被杀头
,他娘带着他逃离了皇城,隐居在磐洋县。金兰夫人逃走的时候,就是去找了她,所以烈儿和籁潇离的相识是必然的。而时隔
今日,原本属于籁家的一切也全都还给了他,就当是感谢他这些年来照顾烈儿。”
“所以皇上您才不准籁潇离离开是吗?”
“没错。”洛烯荼道。
两个人静默了很久,雨掣忍不住问:“皇上,就算您是皇子,还是可以和七皇子在一起的,为什么您……”
洛烯荼忽然闭上了眼睛。
“因为母妃说过,只有当上皇帝,我要的人才没有人敢抢,连老天爷也不能,我不能失去他,哪怕被天下人唾弃,哪怕午夜梦
回时总能看到那些冤死的人找我索命,哪怕有一天我支撑不下去而崩溃,我都不能失去他,不能。”
第二零四章:我也会的
洛烯荼回到御书房继续看奏折,那些奏折里写的无非是后宫冷清,要他纳妃,他看也不看,随手丢在一边,然后背靠着身后,
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只可惜,听的人却不是他要的人。
罢了罢了,总有其他的办法的,烈儿他总是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只要他在身边,即使让他恨着也没有关系。
没有爱,便没有恨,不是吗?
雨掣自洛烯荼走之后,心一直难以平静下来。他没想到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夺得皇位仅仅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原因,想到当初他
还总是骂太子殿下无情,但他真的无情吗?他对苏烈的情意早就超过了天下最为珍奇的宝物的价值了吧?“想必,在七皇子眼
中,本以为皇上是对他有情的,却是这般无情,可他若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会这样想吗?皇上,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以为看透他了,谁知道竟然还是只看到了表面。那种深情……应该是一段佳话,为万人所歌颂,却因为这样可笑的误会被深埋
在了皇宫中……呵呵,真是可笑,可悲!”
“雨掣,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呢?”风鉴从下面施展轻功跳上来,敲了一下他的头,问。
雨掣摸摸头,龇牙咧嘴地说:“不要碰我的头!”
风鉴只是笑笑。
雨掣转而有些忧愁地看着远处,收回目光的时候有些茫然,然后是直直地盯着风鉴的眸子,轻声吐出一句话:“风鉴,如果有
一天,有人拿我来要挟你,只有杀了皇上,你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和我在一起,才能保住我,你会那么做吗?”
风鉴反应很大地退了一步,夸张地说:“哇,你是不是觉得那个位置其实很好,想要逼着我谋反啊?还是说你活够了,可是又
不敢自己去死,于是想要拖着我陪你死?这宫里没有一个不是皇上的眼线,你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小心下一顿饭我们得在
天牢里吃了。”
雨掣说:“这句话是……”皇上问的。“算了,我以后不说了就是,死也不会拖累你的。”多多少少带了赌气的意味。他才不
稀罕风鉴为他这样付出呢。果然,皇上的爱才叫人敬佩,想必也只有皇上那样高贵厉害的人才做的到的吧?真是羡慕七皇子啊
……可恨身边跟着的是一头大呆驴,而不是洛烯荼皇上。
风鉴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突然不高兴,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揍他!啊!不用说了,一定是郁都那个混蛋是不是?这
个老色鬼,总是趁我不在想要拐走你,找个机会我一定要痛扁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