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胡说了?要是能有彦澈哥哥做夜宵,哥哥你非乐得嘴都裂开了。”“柳灵月!”灵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柳慕额头青筋暴动,言
语更是气定神闲:“哥哥,我站的这么近,不用吼那么大声,我听得到。”“你给我把手放开,跟男子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样
子。”“哎呦呦,”听到柳慕这么说话,柳灵月两个眼睛瞪得老大,来回打量着柳彦澈和柳慕,不过手倒是一点都不松开:“
彦澈哥哥,难得噢,听到我哥哥称呼你这么见外。”柳彦澈瞧了眼柳慕,跟着火上浇油: “说得也是,怎么说我也是灵月认的
干哥哥,将来小丫头出嫁,嫁妆我都得搭一半,尚书大人何故如此见外?”“大人……”一个回事的小厮,走到大堂外,正要
禀告,硬是被里面盘旋的硝烟之气顶了回去,怯怯地在堂外探着头。“就是,就是,”灵月有了柳彦澈帮腔,继续发挥得寸进
尺的精神,全然不顾柳慕一脸暴走之色: “再说了,要是别人真的说什么闲话,哥哥你就把我许给彦澈哥哥好了。这样的话,
我乐意拉扯多久就拉扯多久,你说好不好啊,彦澈哥哥。”瞅着满眼转着鬼主意的柳灵月,柳彦澈含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柳
灵月!”向来沉稳慧敏的柳尚书,此时已经被这两人的你来我往气得只能吼着自己妹妹的名字。“怎么?哥哥嫌彦澈哥哥配不
上我们家吗?不可能啊,这样貌,这身份,这才学,陪妹妹我也是绰绰有余的呢。”说着,灵月扯着柳彦澈往柳慕跟前近了几
步,接着身子朝自己哥哥眼前一凑:“还是说哥哥,舍不得啊?”柳慕严厉地扫了柳灵月一眼,可惜自小被哥哥宠惯的灵月全
当没看见,笑嘻嘻地往柳彦澈肩头一靠。三人就这么僵着,大堂里的气氛甚是诡异。站在堂外的小厮叹了口气,踌躇半晌,终
于决定冒头出来当这个台阶让自家大人下来。“大人。”“何事!”“啊,那个兵部侍郎李大人和赵将军求见,要商讨近日出
兵之事。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要紧之事,何不早报?”哎,我也得早报的了啊。小厮心里嘟囔着,口头依然恭敬:
“小的知错。两位大人现在正在前厅。”柳慕看了看柳灵月,目光却避开了一旁的柳彦澈,甩袖子走了。小厮恭敬地看着柳慕
离开后,才回身对柳灵月道:“唉,小姐啊,您可少气着点大人吧。这些日子大人本来就气不顺,小的们日子已经难过了,您
再煽风点火的,小的们可就没几天活头了。”“你说哥哥这几日心情不好?何故啊?”“啊,这……”小厮瞧着一旁的柳彦澈
,脸上很是为难。“近日来战乱不断,他身为兵部尚书,烦也是难免的。”柳彦澈把话接过来。小厮见状,也忙连连称是。“
唉,好好的,也不知道那些人反个什么,一场征战不知要死多少人。”柳灵月说着,也忧虑起来:“彦澈哥哥,你说这一仗,
我们能赢吗?”“好了,你个小丫头就别做这兴亡之叹了,乖乖操心操心自己将来如何出阁,如何觅得佳婿,才是正经。”柳
彦澈拍了拍灵月的手臂,把话题转开。“佳婿?我干嘛要觅啊?就彦澈哥哥你好了。就是怕我抢不过哥哥啊。你看他今天那个
样子,活像是要吞了我,不过就挽了挽彦澈哥哥你嘛。”提到柳慕,柳彦澈说不上话来,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好啦,你今日
既来了,我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府里刚好新聘了厨子,做的乳鸽是一流的,定要留你尝尝。彦澈哥哥,晚饭就留下吧。”“
只要有好酒,一定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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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按柳灵月的意思,没有摆在厅中,而是捡了灵月住的院中的一处亭子中摆下。柳灵月平日里最爱蔷薇和白海棠。正值花信
,明月下,蔷薇妖妖娆娆地爬了满墙,在院中白海棠的映衬下,越发有蔓延愈燃之势。“哎,彦澈哥哥,”柳灵月一手压住了
柳彦澈的酒盅:“你已经喝了几杯,不能再喝了。”“这酒不烈,今天高兴,多吃几杯也无妨。”“那可不行,”说着,柳灵
月硬是夺下了柳彦澈的杯子,塞进了碗添好的汤:“哥哥可曾经嘱咐过,你曾受过大伤,喝不得酒。若是知道你在这里醉了,
挨训的可是我。这汤熬得很有滋味,你是可以多喝的。”柳彦澈接过汤,慢慢喝着。柳灵月瞧着他,不由地轻声叹道:“话说
我跟着哥哥那么些年,从来没见过他待谁曾这么仔细。就算是对我,也未能如此。”柳彦澈放下汤碗,装作赏花似的侧过头。
海棠开了不少,盈盈如冠般在枝头擎着,似一碰就会落下的样子。 “仔细想来,我也觉得他可怜。就算你也同心待他,又能如
何呢?”柳灵月说着,已经自斟自饮了好几杯,美目哀然低垂:“更何况,连我都看得出,你的心并不在这里。”“……傻丫
头,你醉了。”“那你说,你可同心待他?”柳灵月醉眼迷离,声音却是清醒的。眼前的人在月色中,竟慢慢地融成了一道剪
影,清癯锐利。就算看不清那明丽的面庞,依旧能靠不同寻常的棱角,深深地扎进他人的心头。
“知道吗,其实认识你的时候,我跟哥哥也是一样的心。只是,我看清了,便走出来了。而哥哥,”柳灵月放下酒盏,无声笑
了:“他也看清了,却陷进去了。”
那是怎样的一晚啊,自己无意放下的水灯被别人拾起。那是两个男孩子,一个生得清俊和气,另一个则好看地扎人眼睛。他们
好像是在赌气,又好像是在斗嘴,可是挨得近得谁也插不进脚去。
直到那个好看极了的少年被哥哥救上船,自己才知道什么叫做心旌荡漾。含羞地手脚都不知道哪里去放,傻傻地听那个人讲夕
月河的传说一一道来。然后,目光就碰上了哥哥的目光。毕竟是兄妹,只消一眼,自己就知道哥哥的心境。
可是那人就算再怎么亲近,再怎么谈笑,眼中都是一丝牵挂。牵挂的是谁呢?大约是那个和他斗嘴的男孩子吧。
“虽然成日里逗他,气他,却真的是希望他能走出来。”灵月忽然拉住了柳彦澈的袖子:“或者,或者……”温热的手拍在她
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握了握。见状,灵月苦笑着推开了柳彦澈的手。“不能强求,强求不得。这,我是晓得的。这世上有太多
事,不是你多么辛苦,多么尽力,能够成全的。”灵月抽出腰间的帕子,略拭了拭眼睛:“到是我不好了,说这些有的没的,
来,彦澈哥哥,尝尝这个糟鸭掌。”柳彦澈用盘子接着,故意打趣道:“唉,这个倒是好,可是陪上酒才更好吃啊。”“凭你
说什么,这酒是没你的份的。”柳灵月这么说了,确也这么做了。只是可惜她不胜酒力,只饮了半壶,就兀自醉倒了。柳彦澈
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趴在桌上昏睡的灵月,琢磨着怎么把她折腾走。“唉,你啊,还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柳彦澈起身要
去扶他。“不劳你大驾了,灵月我来管就好了。”说话的是柳慕,他大步走来,将胳膊上搭着的锦缎披风给灵月披好,接着就
要抱起灵月离开。“请稍等。”柳彦澈拉住了他:“我连着几日都来,就是为了见你的。我有话要说。”“我以为你把该说的
,都说完了。”“就几句话,你且坐下,并不耽误什么。”柳慕看着柳彦澈,好一阵,终究坐下了:“有话快说吧,这里晚上
有风,灵月呆久了会受凉的。”柳彦澈点点头,慢慢背过身去:“那日我说我们两不相欠,其实是我说错了。”“不,你说的
没错,这场交易,你得了你想要的,我得了要想要的,确实两不相欠。”“不对,是我说错了。是你对我有恩在先……”柳彦
澈低头斟酌着字句,却又不知该怎么去说,沉吟片刻才道:“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柳彦澈向来只欠人命,不欠人情
,所以我有机会定会还你这个情。”柳慕说的没错,夜风果然起了。不过因为连绵数日的雨已经停了,风很暖,带着花香隐隐
。柳慕的一侧衣角被轻轻牵扯着,他伸手抚了扶,神情甚是淡漠。“如果你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就不留了。这个所谓的人
情,你愿意还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此言甚是,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柳彦澈转回来,凝视着柳慕:“我已经接到圣
旨,这次出征,你任主帅,我任监军。”“此事我已得知。”“既然我的事情,你都知晓。那么你更要知道,这次我是不会让
你赢的。”“这场战事,是胜是负,并不由你说了算。”柳慕冷冷地瞧着柳彦澈:“莫要太高看自己。”“我知道,胜负并不
由我来定。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立场。我不想再欠你更多人情,我知道自己还不起。”“可笑,你是专门来提醒我要提防你?
”“正是。”说着,柳彦澈抓起雕花银壶,将眼前的杯子斟满,推了一杯倒柳慕跟前:“还有就是,我们的交情也到今日为止
了。今天之后,就权当我们从未相识过吧。至于那个人情,我不会忘,定会还你。”“我以为我们的交情早就没了,现在这么
说,岂不是矫情?”柳彦澈看着柳慕,笑了笑,一口尽了杯中的酒,转身离开了。柳慕盯着柳彦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月色花影
之中,低头看着杯中的酒,负气地举起来也一饮而尽了。就在此时,本已经醉倒的柳灵月却坐了起来,酡红的脸上满满都是泪
水。柳慕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头:“你都听到了?”“嗯。”一出声,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就算听哥哥的话一次,装
作什么都没听到,好不好?”柳灵月用帕子掩着口,生怕自己哭出声来,捣蒜似地点着头:“嗯,嗯。”“这就好。”柳慕目
光温和地看着妹妹:“来,既然没醉倒你,今天就陪哥哥喝一杯吧。”柳慕举起杯子,朝柳彦澈离开的方向再次看去。今日之
后,就当我们从未相识。那么我还剩下一点时光,可以装作,我们才初初相逢吧?那时真好,因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始。虽然
,其实什么都没有开始过。
第二十九章
清明一过,便是桐花花信。桐州城人爱种桐花,尤爱紫桐。于是一场雨后,桐州城就被紫色的花海覆盖。一枝枝,一串串,玲
珑摇曳,幽香醉人。
不过,今年桐州人早已没了赏花的闲心了。街市上空无一人,到处都是丢弃的家具,衣物,被马蹄踩烂的吃食,果蔬,火焚后
的灰烬。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牲畜,甚至是人残缺的尸首。
桐州城已经被困了二十日了,守将下令,凡有逃出城者,斩立决。城中大半百姓只得躲在家中,守着日渐减少的口粮,等活或
者等死。
只有这满城的桐花仍旧按着自己的花信,在和煦的东风中,悠然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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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么远远瞧着,也觉得这花开得太美了。”
琴音做在军帐帐门处,一边擦试着兵器,一边朝桐州城的方向眺望。坐在帐中的韩易之听言,放下手中的书卷,伸了个懒腰,
走到帐外。
尽管城中一片狼藉,但从外看来,桐州城确实很美。城外无数桐花在阳光下,幻化成了浅紫色的薄雾。整座城池仿佛仙阁,在
紫雾中若隐若现,起起伏伏。
“山木多蓊郁,兹桐独亭亭。叶重碧云片,花簇紫霞英。”韩易之看着那紫雾中的州城,不由叹道。
“桐州数日围困,久攻不下,易之你倒是闲情依旧啊。”
说话人着一身青袍,白玉束带,轻摇着一柄折扇,出语欢悦,但俊秀的眉目间无一丝笑意。他身旁站着位着战袍的男子,身量
颀长,面容和善。
韩易之转头回应道:“杨策,浩凡,你们来了。”
遇到杨策和薛浩凡是泾水之战之后的事。当时韩易之带着军队正准备把营前行,有军士来报,说是有二人求见。军士报上来人
名字的时候,韩易之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诸般岁月都在瞬时折断消散,只留下芩州城中箜篌一曲悠悠。
不过,相见时,还是感到了人物皆非。不过几年光景,彼此竟徒增了沧桑些许。尤其是杨策,瘦削的仿佛一根枯竹,也再见不
到神采飞扬。久别重逢后,也多是韩易之同薛浩凡在交谈,他只是默默听着,偶尔侧过头去,有些神游地发着呆。
他们这次来的缘由是投军。是薛浩凡决定的。这杨柳之廷也毕竟欠下了他家人数十条人命。而杨策……
韩易之不敢想。
杨策一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除了杨策自己,他的亲人即便有活下来的,也大多充军,或是为奴为婢,不知所踪了。对此,
三人都缄口不再谈起,但韩易之总能看到横在彼此之间的那个身影,梨色长衫上斑斑点点都是干了的血迹。
最后,薛浩凡留下,杨策算是跟着他留下了。
“你跟彦澈……”私下里,浩凡偶尔会低声提起那个名字,但有犹豫着咽了回去。也幸好他没不下去,因为自己有如何知晓该
怎么回答呢?
“现在也没有办法,与其焦躁,倒不如赏赏这美景,说不定有好的谋划。”韩易之看着杨策,转了话题:“到是你,难得见你
出来走走,看来今日心情不错?”
杨策把手里的扇子合了,释然一笑:“你们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来跟我说话。日子过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事情我也想
开了。老是在帐子里闷着,吃你的闲饭,也不是个事,不是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只是怕你憋在心里,沉郁久了容易出病。再说了,我这里,总还供得起几个朋友吃饭吧。况且,”
韩易之瞧了眼薛浩凡,打趣道:“你还给我带了个得力助手,算你做浩凡的家眷,我也不吃亏吧?”
“唉,唉,”薛浩凡脸上顿时有些冒汗:“怎么易之你也越来越牙尖齿利了,果然是跟……”
薛浩凡没有再说下去,神色有些困窘地住了口。杨策见状,回手用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薛浩凡的肩头:“干嘛话说一半?我
不是说了嘛,很多事情,我已经想看了。彦澈这个朋友,其实我,还有我们家当年是对他不起的。如今我家的际遇,也是因果
报应,怨不得他,怨不得他。”
听杨策念叨着这个名字,韩易之觉得心里一口气被慢慢提起来,不上不下得梗在肺里。看着韩易之有些难看的脸色,薛浩凡扯
了扯杨策的袖子,杨策会意,便也不再言语。
韩易之注意到两人的神情,自己反而有些歉意地温语道:“我没什么的。你若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的。”
“其实之前我就已经看开了,本来也打算不再见你们了,免得起这些陈年旧矾。既然彦澈留下我这条命,走走着江河湖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