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秋犹豫片刻,过去将她背在背上,飞快地向苏府跑去。
苏娅趴在他身上,感觉着他轻灵的步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好像只要呆在他的身边,自己就觉得很踏实,很安全,
似乎无论什么都伤害不了自己。
此时,楚寒秋的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爽干净的气息,刚才的那一场生死搏杀仿佛从未发生过,竟然没
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她不由自主地将他抱得更紧了。
楚寒秋飞身扑进别墅大门,立刻将苏娅放下。
守着大门的警卫人员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问出话来,詹姆斯?李已从别墅中冲了出来。他显然从监控系统中看见了这一幕,竟
然不及绕行,而是飞快地从花园中间趟过,踩着鲜花绿草,直奔过来。
楚寒秋冷淡地看着他,只简单地说了句:“山上有四个杀手。三个死了,有一个可能还活着。”
第17章
詹姆斯·李带着在苏府担任保卫工作的部分人员跟着楚寒秋迅速赶到现场。
那四个杀手还在原地没动,满地都是鲜血、弹壳、残枝落叶,一地狼籍。
詹姆斯打量着现场,忍不住笑着赞道:“好身手。”
楚寒秋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很明显地表示,善后工作不关他的事。
这段时间,苏娅连衣服都没换,一直在客厅里激动万分地描述着当时的危急状况。苏秦和殷美娟边听边暗自心惊。
苏偌也起床下了楼,不过,看他的神情,对姐姐讲述的出生入死的险情好像并不怎么担心。等苏娅说完,他忽然幸灾乐祸地问道
:“你当时害怕吗?”
苏娅一怔,看了他半晌,却什么也没说。
苏偌连声冷笑:“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你现在也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了吧?被人拿着枪追杀的感觉怎么样?”
苏秦喝道:“小偌,怎么对姐姐说话的?”
殷美娟也温和地嗔道:“小偌,怎么这样说姐姐?她一直都很关心你,现在刚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不应该这样讲她的。快,
跟姐姐道歉。”
苏偌哼了一声,把头一扭,转身就要走。
苏秦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殷美娟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这时,楚寒秋出现在门口。看见客厅里的阵仗,他立刻掉头,打算退出去。
屋里的四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别走。”
楚寒秋心里叹了口气。他宁愿再杀四个危险的冷血杀手,也不愿意跟这四个人讲话。看了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他只得走了进去。
苏偌十分高兴,过来拉他的手:“秋哥,你坐,你快坐下。”
楚寒秋不露痕迹地闪开他的手,走到一边去了。
苏秦也对他热情地笑道:“对对,楚先生,快请坐。”
殷美娟一迭连声地叫佣人倒水。
楚寒秋温和地说:“我一身是土,还是先去换衣服吧。”
苏秦马上说:“好好好,你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楚寒秋微一躬身,立刻往楼上去了。
就在苏娅遇袭的同时,在东都的闹市区也上演了一幕血腥的杀戮。
冯穆元的小儿子冯祉开着他的莲花跑车,一早便往西格玛大厦,准备到冯氏控股的威马集团总部上班。
他驾车在西格玛大厦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停下,等着保安将电子门打开,放他进入。马路上忽然高速冲来一辆没有车牌的越野车
,“吱”地停在他的车旁。
车上跳下来三个蒙面人,全部手提冲锋枪,朝着驾驶座上的冯祉一阵疯狂扫射,随即上车,疾驰而去。
现场的人全都懵了,直到那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越野车一个急转弯,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这才反应过来。
冯祉身中三十一枪,当场毙命。
这件事给东M国政局造成极大震荡,正踌躇满志准备打造“冯氏王朝”的冯穆元受到了巨大打击。
接着,媒体披露,苏秦的女公子苏娅也受到了数名枪手的追杀,只是她比冯祉幸运,得以侥幸逃脱。
听到冯祉被乱枪打死的消息后,苏府上下更加震惊与后怕。
山上几处现场的情况清楚表明,这次如果不是楚寒秋在那里,苏娅也会遭遇到与冯祉同样的悲惨下场。
翡翠山公园全部关闭,不准游人接近,有很多人赶来,包括警察、宪兵、国安局特工。他们紧张细致地在山上勘察现场,又到苏
府向苏娅询问,做笔录。
记者们围在苏府门外,乱哄哄地要求采访。这个一向清静的区域忽然变得闹嚷嚷的,乱极了。
苏秦已经迅速赶往冯祉被杀的现场。警察说已把冯祉送往殡仪馆,苏秦又赶了过去。詹姆斯?李一直紧紧跟随着他。
苏娅没有跟着去。虽然事起仓促,又刚刚经历险境,她仍然抓住机会展现了镇定自若的政治家风采。她换上了夏奈尔的淡蓝色套
装,薄施脂粉,顿时容光焕发。冷静地向做询问笔录的警察详细描述了事件的始末后,她又出去见了记者,并谨慎地回答了记者
的提问。
在楚寒秋重新到他们家开始工作的时候,苏秦就警告过她,鉴于楚寒秋的身份特殊,很容易被政治对手抓住把柄,因此不能对外
界提起。所以,她提到楚寒秋的时候也只含糊地说是“由公司为自己家人聘用的一个保安人员”,但是仍然有媒体敏感地联想到
此前曾经救过苏夫人和苏公子的那位护卫人员。对于记者们的进一步探询,苏娅技巧地岔开话题,不置可否。
至于楚寒秋是怎么杀掉那四个枪手的,苏娅也没有看见,根本说不清。警察要求见楚寒秋,进一步询问。
楚寒秋一直紧闭房门,在屋里休息。外面的喧哗声很大,他干脆锁上门,拉上窗帘,躺上床睡觉。此后不断有人来敲他的门,他
却根本不打算开门。
终于,他听到门外传来殷美娟的阻止声:“你们让他先睡一会儿行吗?这孩子很累了。”
有个恭敬的声音立即解释:“夫人,我们只是想完成工作。”
殷美娟的声音依旧温婉,却表达了对他们行为的不赞同:“我不是阻止你们的工作。不过,楚先生很累,你们让他先休息一下,
再继续你们的工作,难道不可以?请你们现在不要打扰他,好吗?反正他又不会离开,等他休息好了再问也不迟。”
门外的人似乎低声商量了两句,便说:“好的,夫人。”
扰攘着直到下午,声浪才渐渐低下来。楚寒秋一觉醒来,觉得胃里空空如也,就快要饿得痉挛了。他的房间里只有水,什么食物
也没有。他想了想,起身拉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转身进了厨房。
幸好他住的这间房的窗户面向后山,而不是大门,否则只怕得引来聚在门口的记者们不知多少镜头和文字。
厨房里没有人。佣仆们都在前厅招待客人,侍候酒水,收拾屋子,倒掉烟灰缸,沏茶,续水,忙碌不堪。
楚寒秋拉开冰箱,打开橱柜,想瞧瞧有什么吃的。他并不知道这里收拾食物的习惯,一时不得要领,只得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出
来,便打算离开厨房,重新回自己的屋子呆着。
这时,管家手上端着堆满茶杯的托盘走了进来,一见是他,赶紧放下托盘,赶过来问道:“楚先生,您需要什么?”
“我找点吃的。”楚寒秋温和地说。“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就走。”
管家彬彬有礼地说:“不不不,夫人早就叮嘱过了,您的菜已经都备好了,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楚寒秋停下准备离去的脚步,轻声说道:“谢谢。”
“请稍候,我们马上给您送来。”管家很有礼貌地问。“您打算在哪里进餐?”
楚寒秋听着屋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浪,略一犹豫,说道:“后院吧。”
“是,马上就来。”管家立刻答应着,出去找人去了。
后院是个占地颇广的大花园,绿色的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齐,各种各样的鲜花正在盛放,在阳光下姹紫嫣红,美丽夺目。
楚寒秋坐到白色的凉椅上,看着远处起伏的绿色群山。下午的阳光已有些猛烈,不过,对于现在的他却一点都不热,仅仅算是温
暖。
很快,管家带着几个人过来,在他面前支起一张桌子,络绎不绝地放上杯盘碗盏,端上菜肴。
楚寒秋在这里已经呆了将近半年,他们都已经知道他的饮食习惯。他只吃素食,而且要清淡,只喝水,不沾任何带有刺激性的东
西,不喝酒、饮料、咖啡、茶,连放有稍带刺激性的烹饪调料的菜他都一概不吃,而且他不喜欢有很多菜堆在面前,每餐都吃得
很少。
苏府里的厨师最擅长的是淮扬菜和潮州菜,这两种菜系也都强调原汁原味,清淡而香浓,楚寒秋的那些略显苛刻的饮食习惯倒真
没难倒过大厨。
这时端上来的是用精致的金边瓷碟盛着的柠檬藕片、银杏烩芦笋、芙蓉豆腐、香菇菜心,外加一盅炖燕窝。这些最平常的菜里方
显出大厨的本事,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每一样菜都保持着刚摘下来时的新鲜色泽,吃起来却鲜香无比。
管家将一小碗米饭和一杯洁净的水放到楚寒秋面前,便和佣仆们礼貌地退走了。
楚寒秋吃得很慢,很仔细。他一边对周围的动静保持着警觉,一边思索着目前的状况。
最近,东M国的政治局势越来越复杂,甚至超过了中东、非洲以及东南亚地区。那些混乱地区的反政府武装或恐怖组织都旗帜鲜
明地表示出了自己的观点,至少让你明白谁是友谁是敌。而在这里,各党各派都在使暗劲,表面上礼貌友善,即使政治观点有很
大分歧,也装得光明正大,然后再抽冷子来一下狠的。你根本搞不清楚射过来的子弹究竟从何而来。
老板们对形势的估计看来也有不足之处,以为只要派一个刀锋战士过来,其他人暗中协助,就足以完成这个行动计划。坐在北京
办公室里的那些专家们不知现在有什么打算?
即使没人告诉他,他心里也清楚,在这一地区,除了国家安全部的系统外,国防部、总参、外交部……各个系统不知派来了多少
人正在活动。要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协调好,以免互起冲突,自己的父亲只怕每时每刻都在殚精竭虑,绞尽脑汁。
况且,他们这个小组的行动独立于所有系统之外,任务也只有一个,但却极度机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如果其他系统的人,
甚至国安系统内部的其他部门要搞什么行动,很有可能将他们一起除掉,或者,更加可能的是,这些部门会先将他们干掉,因为
他们正在执行的任务或许很可能成了别人完成工作的“严重障碍”。
只怕,下次射过来的枪林弹雨或者扔过来的炸弹就是针对他或罗汉的了。
正想着,他察觉到有个人从远处的别墅里出来,正向他这边走来。他没有回头,但很快就感觉到了,那人是苏娅。
第18章
当楚寒秋奉命前往巴格达担任联络官时,他就发现自己的感觉已迥异平常。
他的“第六感”忽然大大提升。尤其是在紧急情况下,他能够提前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已不需要视觉、听觉、触觉、
嗅觉,取而代之的,是他拥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崭新的特殊感觉。
这种感觉很可能是由于“挖掘机”的残酷折磨而赋予的,虽然他从来不肯再去回想那段让人无法忍受的经历,但隐隐的却无法回
避这个念头。或许,恰恰是那些人将“挖掘机”在他身上使用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方式,摧毁了他身体的原有系统,却激发了他大
脑的深层感知和神经系统的所有潜力。
不过,他始终拒绝去探究这种变化。
他已经丧失了好奇心,并且在内心深处严严实实地封闭了自己。在他的感觉里,现实世界已经离他非常遥远。这个世界不再属于
他,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虽然他不想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难以形容的超常变化,但这种灵异的感觉已经不知不觉地融入了他的身体。现在,他只要心念
一动,身体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虽然数度遭受重创,却轻灵犹胜往昔。
或许这种变化就是在他躺在医院里陷入数月的昏迷中时发生的。这种力量帮助他逐步修复了身体,修复了神经,修复了理智……
但是,这种力量却修复不了他那曾经被鬼魅魔魇无休无止纠缠着的灵魂。曾经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无助地陷溺在黑暗的深渊
里。那是让人永不超生的地狱,令任何坚强的灵魂都颤栗不已。至今他都不敢回头去再看一眼,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
苏娅走到他身边,拉过一张凉椅来坐下。她微笑地看着他,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冰冷,浑身
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寒意。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叫道:“楚先生。”
楚寒秋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即放下手中的碗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却始没吭声。不过,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安定,身
上的寒意也消失不见了。
苏娅温柔地说:“我得谢谢你。”
楚寒秋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水,淡淡地道:“那是我的工作。”
苏娅已经熟悉他的性情,也不气恼。她抬眼看向远山,忽然说:“总统的小儿子今天上午被几个枪手打死了。”
楚寒秋看了她一眼,仍然一声不吭。
“他们说他身上中了三十多枪,几乎被打成筛子,真可怕。”说着,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楚寒秋靠在椅背上,由着她说下去。或许说出来,能缓解她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苏娅确实心有余悸:“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一个人如果被打成那样,一定很难看。”
楚寒秋瞧她穿戴打扮得一丝不苟的样子,便清楚她已经对外界亮了相,可能还发表了若干表示绝不屈服于恐怖行动的讲话。要做
政治家也没那么轻松,确实得有坚强的神经和意志。
他轻声说:“下次记得带报警器和警卫人员。”
苏娅点了点头,笑道:“只带你行不行?”
楚寒秋摇头:“这我做不了。”
苏娅一挑眉:“为什么?”
楚寒秋的声音始终很淡:“我不喜欢做跟人接触的工作。”
苏娅很执拗:“你不用跟别人接触,只是跟着我就行了。”
楚寒秋也很固执:“我的工作只是保护你弟弟和你母亲。如果你想变更我们的生意条款,请与我的经纪人联系。”
苏娅顿时语塞,过了好半晌,她才试探着说:“那至少早上陪我跑步。”
楚寒秋轻轻摇头。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子,可以对别人予取予求。
苏娅赌气道:“那我就一早起来,跟着你,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楚寒秋的神情依然淡然,平静地说:“苏小姐,别逼我辞工。我随时可以解除合同,退回你们的费用就是了。这是当初说好了的
。”
苏娅愣在那里。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求她的,她还从没被人拒绝过,一时难以下台。
楚寒秋淡漠地看着别处,并不打算主动说话,替她解围。
气氛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别墅里出来一个穿着空军军官制服的年轻人。他略一张望,便大步向他们走来。
那是位年轻的空军中校,远远的便兴奋地叫道:“小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