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魂传 一——小啤

怒了。

“哈，你不会要告诉我，你还不懂得怎么操纵结界里面的光亮程度吧？哇哈哈哈……”他一时笑不可抑，完全无视腰间的匕首。

“你……不许笑！”哪有人敢这么嘲笑他？圣龙子大窘，恨不得把怀里伶牙俐齿的小家伙像害虫一样掐死。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听

在耳里，甚是惹火，圣龙子的手往上摸，想要掐住小家伙的脖子，让他再也笑不出来。突然，怀里一空——

“想捉我？你还欠点火候。”

孩子的声音竟在他身后响起。“不如让我教教你，怎样制造一个完美的结界吧。”

话音刚落，四周便豁然开朗，两人脚踏实地，竟是站在冥夜之前所行走的御花园中。

“瞬间移动？”圣龙子大惊，再看清楚眼前的人，银发银瞳，精致绝伦的小脸上，尽是昧人心神的邪笑。“你是……魔族？”他

说出口时，这已经不是一个疑问句了。错不了，他不但是魔族，还是身份非常高的，因为瞬间移动是魔族深奥的秘技，非是王族

身份的人都不能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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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圣龙子，在我的结界里你是逃不掉的，还是随我回去的好。”

圣龙子目光锁在眼前的孩子身上，即使处于敌对的立场，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拥有天下少见的美丽。

“你就是魔君的弟弟冥夜殿下？”

关于这孩子的传闻多不胜数，就连天王巨星都要甘拜下风。他曾经听说，冥夜殿下的美貌天下无双，人皆见而动心，就连天帝的

小儿子也不惜为他违逆天帝的命令，最终导致“天罚”的悲剧，那是天界尘封了三年的禁忌，人人不敢提起，而天罚的期限总算

快要趋于完结……

冥夜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说句心里话，如果有他选择的余地，他一定不愿趟这淌混水。很无奈地摇头叹气：“本来你要逃婚跟我

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就算四亲王开了口，我也懒得管，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逃掉算了。可你又偏偏正好给我找着，若四

亲王问起来，我不确定我的演技能瞒得过他。我不想挨揍，所以，你还是随我回去吧。”

圣龙子一笑：“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我在这里打败你，不就成了？”微风拂过，他一头碧绿的发丝随风飘荡，柔软得像海底最美

丽的海草。用来束着这把秀发的，是一条浅绿色的丝绦，圣龙子轻轻抬手，把丝绦摘了下来。

冥夜一眼认出，他拿在手上的，正是龙族的传世神器——碧水空绫。“你要跟我动手么？”冥夜银眸轻眯，嘴角含笑：“你们神

族的一生只有短短数十载，眨几次眼就过去了，何必如此固执？非要寻得你自以为是的自由？”

圣龙子手下一抖，碧水空绫马上在空中展开，徐徐飘下，轻柔地覆在圣龙子头上，他眼中掠过一丝轻蔑笑意：“像你这种能活上

千年的妖物，时间对你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一直都遵从父母的命令活着，渐渐我已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

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如果再不离开，我将会永远迷失自己。”圣龙子手一挥，碧水空绫直取冥夜门面。

冥夜伸手一挡，绫锻绻住了他的手腕。

招呼打过，圣龙子说：“其实我也不愿跟你动手，可是，我没有选择，承让了。”

有形顿作无形，青绫子在冥夜手腕上“哗”一声碎成一串水珠，水珠落地再起，眨眼间围成一道绿色的水屏障，把冥夜围在当中

，屏障越收越窄，很快箍紧在冥夜身上，连串动作，不过在秒针滴答跳动间完成。

碧绿的水渐成一个漩涡，困在其间的人无法呼吸之余，还得承受强大来自二万里海底的高压。圣龙子已经手下留情，并没把碧水

空绫的所有威力显示出来。看着漩涡里模糊不清的瘦小身影，他有些于心不忍，反劝到：“冥夜殿下，你我本无恩怨，我不愿伤

害你，也请你别再苦苦相逼。”

“伤害我？此话怎说？圣龙子，你也未免自视过高了。”

清亮的童声，再次在他的身后响起，圣龙子有些惊愕，转头看去，却又不见了人影。

“呵呵呵……太傻了，你所追求的自由，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东西，虚幻且不真实，只存在于你的理想当中。我奉劝你一句，不如

珍惜你手上所拥有的。”

“我拥有的？”圣龙子环视着四周平地而起的无数面镜子，里面都藏着那个美丽得可恶的身影，无处不在。他自嘲道：“一个连

自己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决定的人，早已贫乏得可笑，还谈什么拥有？”

“以自由为代价换来的，是父母的爱，以及族人的信赖与期望。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失去了这些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

的贫乏。”

孩子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圣龙子听得出来，其实他可以趁着冥夜说话的当儿，发动碧水空绫一举击碎所

有镜子的，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静静地听完了冥夜的话。

真的是，执意要一走了之吗？——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动摇了。

“别听他的，这魔族在胡说八道，千万别被他迷惑了！”

有人突然大喊一声，月牙刀光绕着圣龙子身边转了一圈，所有幻化出来的镜子轰然碎裂。

“是谁？！”被迫现出身形的冥夜，恼怒地朝来人喝问。

大刀扛在肩上，一个年纪比圣龙子稍大的年轻男子，从一旁走出。也不知他之前藏身于何处，冥夜凝了灵力，向那人上下打量了

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原来是个人类！”那人身上的气息很微弱，以至于一心对付圣龙子的冥夜，一直忽略了他。

那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自我介绍：“我是芈国的太子，叫守望罗越。”

冥夜看着他，觉得他面口有些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不确定，因为此人的眼神，太过狰狞也太过流气，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冥夜轻笑：“守望罗越吗？好，我记住了。”

那时候的他，根本想不到，此人的出现，会给他不久之后的将来，带来无法挽回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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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芈国虽然是个人类的国家，但在人魔神三界却非常出名，因为它一直致力于研究一种能与神力抗衡的非自然力量，而且成绩斐然

。

罗越走到圣龙子身边，朝冥夜的方向抬抬下巴：“听他罗嗦那么多干什么？这个牢笼难道你还没待够？快点把他干掉，然后离开

这里，只要你到了芈国，我保证，没人敢来找你麻烦。”

圣龙子扫了罗越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然后一板一眼地说：“按照协议上的内容，你只要助我离开龙宫就可

以了，以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来操心。”话语里隐隐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

罗越听得不爽，又不好发作，只好自己找台阶下：“那是后话，咱们还是先把这魔族摆平，省得多生事端。”眼下的争斗宜速战

速决，且不论圣龙子出走的决心已经动摇，就算在结界里面动手，也不能保证各人的气息百分百地被结界屏蔽掉，万一让外面的

人感知到这边的战气，说不定就能寻着痕迹找过来了。

罗越的担心不无道理。

不知何时，悄悄潜进了结界的四亲王，正悠闲地倚在一棵大树上，把底下情形尽收眼底，他暂时还不打算出面。

隐身在暗处，他要好好看看冥夜怎样处理目前的困境，这小徒弟的天分是他历来见过的孩子当中最高的，甚至比起自己小时候也

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肯下功夫，他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可惜这孩子像是对术法方面的修炼毫无兴趣，就算自己跟妻子每

周两次强迫他练功，他也只是马虎应付了事。

底下三人全然没有察觉有人窥视，施布结界的冥夜更是没想到自己的杰作会这么轻易被人不攻自破。

罗越盯着冥夜腰间的长剑，把肩上的大刀往前一指，摆出挑衅的架势：“听说刹纭锣的四亲王收了你当弟子，那你剑术肯定很了

得了，不如就趁着今天，咱们比一比？”

冥夜笑，摇了摇头：“我的剑一旦出鞘就一定要见血，还是不要比了。这把剑只是装饰用的。”他的右手很自然地轻抚剑柄，心

中有战意涌动，就那瞬间，回忆如同山洪暴发。像被烫到了一般，冥夜的手飞快缩了回去，脸色有些发青。

摆脱不了的梦魇，再次重现。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但在这一千多个日子，他一刻都不能忘记——当时，手中的剑深

深刺入那人胸膛，切断心脉，鲜血喷涌，他心中一直呐喊“不！不！快住手啊！”但他停不下来，因为那人非杀不可，握剑的手

毫不含糊，毫不留情，没有一丝颤抖，穿透那人的胸膛就宛如刺破一张白纸……从此以后，只要他一握剑，遗留在脑中的残影，

便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让他悔恨让他窒息让他痛彻心肺……

对于小徒弟不肯用剑，四亲王也相当郁闷，派人做了一番明查暗访，还是没弄懂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般排斥，依眼下的情况

，四亲王倒是很希望那个叫罗越的人类能逼得冥夜拔剑。

对方越是拒绝，罗越就越是战意高昂。不再虚耗时间，他身形一低，大刀放置水平位置，腿下用力蹬地，直朝冥夜刺去。

任凭他武功多么高强，毕竟只是人类之躯，在他动作之前，冥夜早已看透他的攻势，当下只是站定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他刀

锋直指自己咽喉，那银光离脖子不到一厘米处，才骤然发动天魂之力，一道守护的真气立刻包围全身，硬生生地截挡了刀锋的来

势。

“你不过是一个人类。”冥夜冷冷地提醒他。

罗越抬头一笑：“是吗？”话音未落，他左手紧握刀柄，腾出的右手，顶在大刀尾部，奋力一推，不知由何种金属所铸，刀锋泛

出一种奇异的乌亮颜色，竟向前递进了几分，有些突破真气防卫壁的趋势。

两种力量相持不下，冥夜突然眉头一皱，瞬间移动身影。失却了与之抗衡的力量，罗越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他气得大骂：

“你……孬种！打不过就逃吗？”

在离他不远处，冥夜再度现身，看着他手中特制的刀若有所思，却没时间让他细想，绿光闪动，碧水空绫掠了过来，卷住了他的

手。圣龙子开口：“冥夜殿下，咱们这场架打得实在冤枉，你何必非要在此纠缠？不如就当从没见过我。”

这家伙终于要动真格了。冥夜感到手腕上的神器已被发动，一直在企图控制他体内的水分，血管里的液体开始流动不畅，心脏的

跳动也变得不规则。

银眸顺着碧绿的缎子，慢慢看过去，最后落在圣龙子脸上，冥夜淡淡回他：“你说得对，世上很多纷争，都是无谓的，但却仍然

发生。放你走很容易，可我要如何向四亲王交代？”有些情况旁人不理解，只有自己明白。如今魔族是众矢之的，处境非常艰难

，不知有多少人在冷眼旁观，在等着看魔族的末日。这种节骨眼上，他别无选择，只得忍气吞声，对神族尽忠，尽管万般不愿意

，他也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一旦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神族随便安一个罪名，便能将魔族赶尽杀绝。

19

在魔族还没归顺天界之前，一直群居在极北的寒冷之地，那里气候环境恶劣，常年的雪暴让魔族练就出一种操控冰雪的异能。而

冥夜这位天分极高的小魔王，又被施火一族的四亲王每星期拉去特训，两年下来，冥夜居然觉得操纵火比操纵冰雪还容易。对付

圣龙子的碧水空绫，无论冰火，都能与之抗衡，可冥夜对神族心存芥蒂，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用四亲王教给他的法术。

碧水空绫能控制天底下一切液体，包括血汗之类的体液都不例外，被那条绿锻子缠上，冥夜只觉整条手臂麻痹无感，一直处于防

守状态，他已经变得非常被动，龙族是天界极富盛名的武神，圣龙子一旦认真跟他打起来，这场架就不能儿戏对待。

冥夜用最后的耐心试图化解干戈：“圣龙子，你是龙族的继承人，早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丢下父母和族人一走了之的作法实在

太不负责任了，非一个男子汉该有的作为，剩下的余生，你虽然可能得到你所向往的自由，可你也会一直活在悔恨和自责当中，

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这样的代价，值得么？”

圣龙子还没做出反应，另一人又插嘴进来。罗越撇撇嘴，笑得很痞：“魔族还真是能言善道！哈哈，亏你也敢提男子汉？一个有

龙阳之癖的人还敢教别的男人怎样当男子汉？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罗越，不要造次！”看着前面的孩子一张脸冷了下来，圣龙子不得不开口训责盟友，这小魔王的能耐如何他不知道，但如果惹

怒了他，场面只会更加不好收拾了。

罗越话中所指的龙阳一事，大家心知肚明，过去天帝的小儿子深天葵与魔君之子的冥夜殿下行为过于亲密，外界盛传两人有不可

告人的暧昧关系，也不想想他们当年才几岁，纵是再亲密，也顶多是一对两小无猜的好朋友罢了。但众口铄金，丑闻又牵涉天家

。后来天帝一怒之下，动用“天罚”的酷刑强行让小儿子沉睡三年，才渐渐平息了舆论。神的一生只有短短四十余载，三年的沈

眠已是相当严重的惩罚，如今三年已过，葵殿下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不谙内情的旁人闲时说来当笑话无妨，但当着当事人的面

说出来，就是一种无礼的挑衅了。

冥夜冷下脸之后，立刻又扬起了一个比极北之地更为森寒的笑容：“你这个人类，真的不想活了吗？这件事也有你闲话的余地？

”

圣龙子敏锐地感觉到，小魔王真的被激怒了，连四周空气的温度都起了变化。而他的盟友也有所觉，却反倒一点都不将小魔王的

怒气放在眼里。天帝曾颁下禁令——魔族不得伤害人类！罗越这家伙应该吃定了冥夜殿下不敢违抗天帝的命令伤害身为人类的自

己，才一再出言挑衅。

20

罗越对天界这段有名的“韵事”嗤之以鼻：“哼，深天葵这种笨蛋，也算是他活该！安安份份当天帝的儿子受万世景仰不就好了

，偏偏年纪轻轻就色心大起，禁不住魔族美色的诱惑，才会为了维护卑劣的魔族而去违抗他老子，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所

以世人才说，魔族是个不祥的种族，摊上你们准没好事！”说罢，还向身旁的人投去警告的一瞥，像是暗示：前车之鉴哪。

圣龙子听了他的话，脸色巨变：“罗越，你……休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