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茜月瞌虽不是学校的学生,但跟校长说了一声就没什么问题了。自去年开始,张宅的事物便由月瞌与芷萱一同操持,小茜还小,只在边上学着。上个月汀颜结束了所有的交接工作,一番统计,那些个零零碎碎的产业实是不少,但因为规模大但盈利少,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恰逢小茜开始管家了,迦佑便直接把那些送给孩子们练手,月瞌名下也多了好几家工厂。月瞌感动非常,不是为了迦佑的慷慨,而是这份礼物背后的意义——迦佑开始真正地将她当做亲人,不再防备自己!也因此,如今迦佑外出常会带上月瞌,因为月瞌的名分已经定了下来,她是迦佑的未婚妻,张家未来的少夫人。
周六清晨,不过六点迦佑便被月瞌柔声哄了起来,一番穿戴洗漱,用过早饭,五个孩子便上车去了D县中学。到了学校,五个人也没分开,直接进了高二三班。班上除了迦佑几人都到了,但离出发还有二十分钟,学生们正在兴奋地聊着天。见了这一行五人倒是有三个人不认识,有两个一看就是低年级的小孩儿,怎么跑这里来了?虽然好奇,但因为迦佑不是多话的性子,又成天板着张脸,对他不算熟悉的同学都不敢去询问。
“哎,沈严,这几个是谁啊?”咳,这边这位自认为跟迦佑熟悉的不算。
“……”仍处于迷蒙状态的迦佑无神地看了周杨一眼,没有回答——他现在正处于死机状态。
“这两个是沈严的妹妹芷萱,小茜,这个是……”宁睿见迦佑始终没反应,怕他下不了台,忙出声为他介绍起来,但月瞌他也没见过,实在不知道怎么介绍。
“我是沈严的未婚妻,苏月瞌。”月瞌见周围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她,轻推了迦佑一下,直到得了他的同意,才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起来。
“轰”的一声,教室里炸开了锅,在学校老师三申五令不许早恋,前两天高三一对男生女生还为了早恋的风言风语被请家长的时候,居然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说我是XXX的未婚妻,这可真是……
于是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中,迦佑一行人上了学校租来的,看着有点破旧的公交车,不是不想坐自家的车子,但两个丫头爱热闹,不愿意,迦佑这个妹控自是听妹妹的。芷萱跟宁睿坐一块儿——这是迦佑有意安排的,小茜拉着月瞌一起,于是李桦得以同迦佑同坐。
虎山并不在D县境内,一路上大概要三个小时的样子,大伙儿开始吃着零食聊着天也还算有趣,但时间一久就有些无聊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唱起歌来,于是一路上歌声不止,迦佑看着这一群活力四射的孩子,嘴角也带上了几分笑意。时不时地看向左边,见宁睿对芷萱极照顾,两人说说笑笑,聊得开心的样子,迦佑心中更加柔软,前座的小茜和月瞌正小声地讨论着沿路的景色,偶尔两人还要回头闹闹迦佑,却不见迦佑有丝毫不耐。
“你若喜欢,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出来。”李桦见迦佑今日心情不错,也很高兴,轻握着迦佑的手,含笑问着他的意见。
“好啊。”迦佑不客气地将冰冷的双手塞进他的掌中,看着三个孩子欢喜地样子,不由轻叹,“也是我不好,自己喜欢清静,便也拘着你们,瞧那三个丫头,出来一回就这么高兴,看来是真的被我拘狠了。”
“胡说什么呢,你也是为我们好,以我们三个的性子,要是不拘着点,哪就能有今日的学识。”李桦却是听不得迦佑说自己的不是,忙出声为他辩了一句。可这说的何尝又不是实情,三个孩子都是活泼的性子,小孩子又是最没长兴的,若不是迦佑在一边看着管着,怎可能有今日的成绩。
“我倒是不知道你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迦佑见这小子这般懂事,吾家有子初长成之感溢满胸间,忍不住就取笑两句,“我看是跟着那些个明星混久了,别的没学会,嘴皮子倒是越发利落起来,这么会哄人了,这公司里的小姑娘只怕都被你哄了个遍。不过公司里的女孩子好看的确实不少,若真有性格不错的,也不妨交往看看,咱家可没什么早恋不早恋的。”
“谁会去哄他们,一群庸脂俗粉。”李桦听了迦佑的取笑,越发握紧他的手,面色带了几分不渝。
“怎的,这是不好意思了?还是看不上那些个演员?”迦佑看他没了笑脸,只当他小孩子面皮薄。
“……”的确看不上,他们连你一根小指都比不上。沉默不语的李桦在心里默默回了这么一句,却是不敢明说的,要是让迦佑听了,自己估计得去半条命。他虽年纪不大,可身处娱乐圈这么个大染缸,男女之事自然也是知道的,更何况自迦佑去年移交了一些产业让他练手,出席各种宴会酒会也是经常,对于一些个禁忌知道的也不少。就这样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那就是弱智了,但他不是严慕辰,他跟迦佑一同长大,虽然迦佑还有很多秘密不曾跟他说,但迦佑的性格他却是摸得极清,他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迦佑不设防,一点点接受自己。
迦佑看他一脸沉思的表情,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还在强撑,正想再逗个几句,却不想抬头一瞥间,看到一辆黄色的面包车迎面急速而来。
他们此时正在省道上,路面很宽,双向行驶本不奇怪,但这车子明显超速不说,左右车距也不对!但那车子速度实在太快,司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两车会合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迦佑所在的公交车被那面包车的后视镜一带,惯性之下,向着路边冲了过去,一片慌乱惊呼中,撞进了庄稼地,因路面比田地要高,中间还有个灌水的小沟渠,车子最终被卡在了沟渠里,车身与地面成四十五度斜在那里。再看那辆面包车,已是粉碎一片,车子的残骸蔓延一路,货物也抛了一地,残留的车体里,鲜血汩汩。
后面的车子眼看着车祸的发生,都匆匆停车,下来组织人员进行救助,走在前面的车子也从后视镜里发现跟在后面的车子不见了,重又倒了回来,见车子翻在那边也是胆颤心惊。
第四十八章:清醒&康复
这场车祸,面包车司机当场死亡,公交车上四十六个孩子三个大人,坐在前面的还好,后半截的却有十几个孩子受了伤,但多只是擦破了点皮,除了芷萱宁睿,最重的也不过是被碎玻璃划了几道口子。秋游自是被迫终止,孩子们被匆匆地送去了医院,事发至今三天,除了芷萱和宁睿,其他孩子都已经出院了。
“迦佑,吃点东西吧……”李桦将手中托盘端了进来,看着已经在病床坐了三天两夜的迦佑,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车子倾翻的时候,芷萱和宁睿的位置正倒在一截树桩子上,巨大冲力之下,玻璃粉碎,树桩直插而入,两个孩子反应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撞上,是宁睿情急之下护住芷萱,为她受了这一击之力。救出来的时候,满面的鲜血和青白的面色吓坏了随行的老师,直到抢救过后,医生连番保证没有大碍,大伙儿才放下心来,芷萱被护得极好,虽受了些震动,但身体并无大碍。
可不知道为何,都已经三天了,两个孩子始终不见清醒。这几日迦佑一直守在芷萱的床边,谁都劝不动,李桦眼见着他眼神越发涣散,不过一天的功夫竟跟个假人似的,再没一丝神彩。再想到他那身体,忧心更重,怕这样熬下去,迦佑自己也要倒下了。苦劝不听只好用强的,但一直不说不动的迦佑在李桦欲抱他离开的时候,却如被困的幼兽般挣扎不止,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若非体力着实不支,只怕对方早已丧命。李桦不敢伤他,只能不停退让,咬牙忍着,好容易控制住他,却在看清他眼中的怨毒后,忽然没了力气,莫名的悲哀溢上心头……我不是你的仇人,我不会害你,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迦佑似不曾听见一般,只是握紧了芷萱的手,再没别的动作。李桦将碗碟摆好,小心地夹了点菜送到迦佑嘴边,却久久不见迦佑张嘴。叹息了一声,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你多少也吃一点,你这么不顾忌自己的身体,等芷萱醒了她能饶得了你?”
言罢,端详了迦佑片刻,却见他眼睛始终不离芷萱,眼神更是不曾有一丝波动,强压下心头愈发扩大的恐惧,绵延沉重的苦涩,无奈地将门外等候的医生喊了进来,这几日迦佑一直靠输液维持体力。
“怎么回事儿?我一回来就听说芷萱出车祸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门外,好久不曾回D县的刘东华正想找迦佑联络联络感情,不想一到张宅就听着这么个消息。听得迦佑李桦都在医院守着,以为伤得不清,忙驱车来了D县医院。恰巧在门口碰上汀雅,小声地询问起了情况。
“姑娘一直没醒,少爷就一直守着不肯休息。”汀雅眼见着迦佑不吃不喝就这么坐着,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如今只求着姑娘早点醒过来,不然少爷只怕……
“一直?没休息过?”刘东华推门的动作不由微顿,转头见汀雅点头,不由皱起了眉头。
病房内,静悄悄的一片,迦佑依旧端坐于芷萱床边,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沉静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但苍白如雪的肤色,无悲无喜的神色却更显冰冷。本十分焦急地脚步不由缓了下来,待走近了,看清他眼中的荒芜与死寂时,只觉得心脏如遭重击,再顾不得什么,一把将他扯起来,感受到手中轻盈的分量,心中怒意更盛,沉声喝道:“沈迦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被猛然间拉起的迦佑,虽然一惊,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出来,一脸茫然地看了刘东华一眼,便似不认识他一般,马上便将视线又投向沉睡的芷萱。
“沈……”气急的刘东华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进门的月瞌打断了。
“不要再浪费力气了,我们都试过了,没有用的。只要芷萱一日不醒,他也不会醒。”月瞌放下手中的果盘,掰开他的手,小心地将迦佑扶回位置上,回首微微一笑,其中酸涩刺痛了刘东华的眼,但下面的话更是狠狠地刺了他的心,“我一直知道迦佑很疼芷萱,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对迦佑而言,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一个芷萱重要,若是这次,芷萱有什么不测,迦佑……一定会跟着……现在我只盼芷萱能够早点醒过来,再晚,只怕迦佑……”
“我去联系几个医生,这边的医生水平到底一般。”听懂了月瞌的担忧,刘东华看着迦佑没一点血色的嘴唇,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恐。
“不用麻烦了。”送走前来看望的同学回来的李桦恰好听到这么一句,无奈地拒绝了,“论医术,迦佑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你也看到了。”
“医者不自医,更何况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刘东华不想就这么放弃,月瞌说得明白,芷萱拖得起,迦佑却是拖不起。
“那就麻烦你了。”既然刘东华坚持,李桦和月瞌也没道理一直拒绝。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他醒了!!”隔壁房间,男人狂喜的喊声穿透墙壁,回荡在整个楼层,房中静默许久的月瞌与李桦也不由站了起来。隔壁住的是宁睿,因他是为救芷萱受的伤,张家对他自是感激不已,从入院以来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的,宁睿家不过是普通小富之家,若非有张家安排,这种单人的干部间绝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家能住到的。宁家夫妇也都是明理之人,虽然儿子因为芷萱受了伤,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迁怒迦佑几人。在得知迦佑几日不眠不休,虽自家孩子还没醒来,却也过来劝过,故对于宁家夫妇,张家是带着极大善意的。
那边李桦拜托月瞌去隔壁探望一下,月瞌自是应下,却不想门刚打开,宁睿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不顾身后跟来的父母的拉扯,直扑到芷萱床边。在众人惊愣之中,握着芷萱的手,含泪便是一叠声的“芷萱”。
“芷萱!”正当宁家夫妇尴尬地想要将儿子拉开,三日不曾开口的迦佑突然出声,眼中也恢复了生气,一瞬间,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视线纷纷投向病床上的女孩。
“宁……睿……”一声微弱干涩的呼唤,让月瞌李桦几人激动不已,终于是醒了,醒了就好。而对于芷萱喊的是谁,兴奋之余众人都没有在意。
“琛哥哥……”恢复了清明的芷萱抬手欲抚向宁睿的脸颊,却发现自己一手正挂着水,动不得,另一只手也被人紧紧握住,不由侧首看去。逆着光,面容却是看不分明,但那双如水温柔,溢满宠溺的眼睛却是如此熟悉……恍惚片刻,梦中心中盘桓许久的称呼就这么唤了出来。
“殿下?”宁睿靠的芷萱极近,便是声音极小,却也听得分明,忆起梦中情景,不由讶然抬首望去。
“殿下?”宁睿这声却是声音不小,病房中人都明白了,却不知此言何意,见三人间气氛诡异,心中惴惴,正欲上前询问,却见满面欢喜地迦佑就这么直愣愣地从椅子上倒了下来!
迦佑的身体一直是张家最揪心的事儿,这次的昏厥是意料之中,医生都早已准备好了,一直等候在值班室里,随时准备急救,予嗔也被请了过来。
收到第一张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几个孩子再也不敢隐瞒,打电话到B市,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几位大人,却是急疯了他们。因为时间太晚买不到当晚的机票,还是乘刘东华的私人飞机回来的,在外面逍遥的几位老人收到消息也惊慌忧心不已,电话频繁,随时关注着病情,第二天一早就乘最早的班机赶了回来。
刘东华从没想过这样强势的一个人会有离开的一天,他觉得迦佑就跟神仙高人似的,别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有事儿,再不然也该跟游戏或电影里的BOSS似的,最后一个死,可是医生却说他随时可能会离开,就这么消失。以后有什么麻烦再也不会有人先冷笑着骂你一顿,随后又细细教授,得了好东西也没有人可以孝敬,就是哪天累了回了D县也再见不到梅雨纷飞下倚窗而立的人影……想得越多,这心里就越不好受,空落落的,跟缺了一块儿似的。
这一个礼拜,张家众人胆战心惊,坐卧不安,这一个礼拜D县医院的动静震动了S省上层,国内外但凡有些名气的医生不分中西汇聚一堂,那些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各界权威也纷纷露面,各种最尖端的医疗仪器流水般地被送进D县医院……这些自然都是杰瑞特和刘东华的功劳。
在云游四海的一边都听了消息赶回来加入救治后,迦佑终是险险地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得知迦佑无碍的消息后,几位老人一个劲儿的念着菩萨保佑,大人们则忙着向那些个医生一一道谢。这次事情,张沈两家终算是看到了刘东华的真正实力,不由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惊讶自是有的,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迦佑似乎也比想象中的更不简单……看着那个叫杰瑞特,自称是迦佑话语人的外国人对那些个省级高官依旧不改倨傲,而那些官员还一副友好甚至于讨好的样子,几人不由嘴角抽搐。
“迦佑,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怎么还能这般胡闹?”在观察了一个月后终于出院了的迦佑,一回到梅院便被长辈们围住兴师问罪。
“妹妹明明伤势不重却总是不醒,我怕她被什么给缠住了,师兄说我身带神光,所以……”迦佑总不能说自己溺于执念,心魔不去,又碰上这次意外,忧怒之下,却是被迷了心智,若非芷萱醒得及时只怕已心存死志,便似是而非地扯了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