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佑的不凡一边也隐晦地提到过一些,这身带神光的事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且迦佑平日里虽极有分寸,但若碰上芷萱的事却是一意孤行,谁都劝不动的,自小便是如此。纵是心中忧愁,却也只能认了,或许真如一边所言,这二人间自有因果。于是一番劝导说得无力,迦佑想着让长辈担心这么久,心中有愧,听得认真,但到底听进多少,几位老人也没抱多大希望。
迦佑到底刚刚出院,身体并不曾大好,不过说了半个小时的话,眉间已是带了几分倦意,老人们也就准备回去了,迦佑没力气动弹,便吩咐汀颜送他们回去。
在软榻上靠了一会儿,困意渐浓,想着要回屋歪上一会儿,却正巧碰上刘东华过来溜达。刘东华见汀雅扶着迦佑似是要进卧室,忙趋步上前接过了迦佑的胳膊,一个矮身却是将他拦腰抱了起来。迦佑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刚醒来那会儿全身无力,扶扶抱抱的已是被照顾习惯了,没什么好矫情的。
第四十九章:撞破
“你这次回来的时间可不短,快个把月了吧,什么时候走?”迦佑困倦得紧,但见刘东华没有走的意思,拢了拢被子,靠在月瞌的身上随意地问到。
“不急,反正事情都有人处理,我权当是休假,也陪陪我们家老头老太太。”刘东华看着月瞌半抱着迦佑的样子,眼神闪了闪。
“听你胡沁,刘叔刘婶儿才多大岁数,竟就成了老头老太太。”想到刘家夫妇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迦佑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见刘东华笑笑也不争辩,只低头摸了摸鼻子,却是想起了前两日李桦提到的消息,眼中不由带上了几分促狭,“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快结婚的人了,要是动作快点儿,估摸着明年刘叔刘婶儿就能抱孙子了,便是岁数不大,这辈分却是升了。”
“谁说我要结婚了?”刘东华听了这话却是猛地抬头,皱眉看向迦佑。
“怎的,还不好意思了?”迦佑看他眼神躲闪的样子,只当他害羞,想到这小子平日里脸皮子赛城墙的厚,心中不由好笑。
这回病愈,芷萱与宁睿因祸得福记起了前尘往事,两人好得蜜里调油,迦佑心结得解,再没牵挂,心性是越发淡漠了,人却软和和善了许多,便是对着刘东华也能说笑几句了。
“月瞌,去把那个上次的那个楠木匣子拿来。”迦佑听他支吾着辩了几句,也不再打趣,却是回首吩咐了月瞌一声。
月瞌笑着应了,拿过手边的软枕垫到迦佑身后,掩唇轻笑着走了几步,从大衣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象牙色盒子,给迦佑过了过眼,待迦佑点头,方递给刘东华。
“去年几位老人家去中缅边境,见有人赌石就跟着参合了一脚,也是他们的运气,随手挑了块石头,竟被他们切涨了。老人家见这红翡喜庆,种水也是极好的,便让人照着镯子平安扣钗子耳坠子一人一套给切了出来,说是要我们传下去。奶奶除给我们几人留了,为你也备了一副,倒是不枉你平日里费那么多工夫哄老人家开心。也不知道你们会在哪儿办婚事,趁我现在想到了,这东西就先给你吧。”
“……恩。”刘东华嗫嚅着,终是接过了盒子,他实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次回来的目的确是带女朋友见爷爷奶奶,遇上迦佑出事是他没想到的,在D县逗留的一个多月也是计划中不曾有的。若是没有这场意外,这会儿他应该已经跟琳达订婚,两人正在游轮上享受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但经历了这场生死后,他忽然发现,于他而言,迦佑远比想象中的重要,对眼前之人,那萦绕心间失而复得的庆幸让他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只恨他不能时刻都在自己眼前,而琳达那边,曾经的甜蜜一下子早已变得寡淡无味,对于订婚的事他心中也存了几分抗拒,这段日子再没提过。
“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你不妨去看看奶奶他们。晚上要是方便的话,把那个女孩儿也带来给我们瞧瞧,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迦佑看他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边,依旧没有走的意思,无奈只能开口赶人。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纵是不想走,但见他似乎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到底不忍。
“迦佑还在睡?”进了梅院,李桦拦住刚从东屋耳房出来的汀颜问到。
李桦这些日子守着迦佑,好久不曾去公司了,直到这几天迦佑好转,公司又催得紧,方不情不愿地恢复了工作。为了锻炼他的能力,迦佑并不曾将身边的干将拨给他,所以很多事儿都要他亲力亲为,别看公司小,却是比迦佑刘东华忙多了。拼了几天的命,终是将积压的工作忙完了。
“醒着呢,睡了不过片刻,便说是被身上的药味儿冲醒了,才带了几分力气,就闹着要沐浴,这会儿汀雅正在里面伺候着,估摸着等会儿还得歇上一歇。”这话却是正从走廊拐角处走来的月瞌答的。
“那你怎么出来了?”既然迦佑不在休息,李桦也就不用担心看到什么尴尬场面,边问着话,边挑帘进了东屋。
“不是怕他洗完澡干渴,去吩咐厨房一会儿送盏燕窝过来。”月瞌跟他身后进了屋,也没喊汀颜,自己动手为他到了杯茶。
“他不吃甜食。”李桦接过茶盏,抿了口,挑眉看向月瞌。
“我知道,我让厨房少放冰糖了。他倒是喜欢喝茶,但茶性凉,对别人是没什么,对他却是了不得的东西,偏他又最讨厌无味的白水,参汤什么的就他那身子也是受不得的,为这事儿芷萱和予嗔大师正在头疼呢……”
“怎么我一不在就有人在我背后说嘴啊?”门帘掀动,包得跟个球似的迦佑悠悠地踱了进来。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月瞌见被迦佑听了正着也不慌张,起身接过汀雅手中的毛巾帮他擦起了头发,嘴里还不忘埋怨,“这头发怎么也不擦干就出来了,见了风晚上又该头痛了。”
“那里就那么没用,你们这一个个这么精心,我还能出什么岔子?”迦佑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到软榻上。
“哼,我们便是再精心,也得你爱惜自己啊!这次可闹得不小吧,你病上一回,D县医院都跟着鸡犬升天了,硬件水平国内首屈一指啊,多少人因此受惠,心存感激,您说这算不算积德啊?”月瞌一厢儿擦着头发,一厢儿挤兑着迦佑,饶是迦佑脸皮不薄,想着这回的胡闹,到底带了几分不自在。
“行了月瞌,还是我来吧,你不是让厨房准备了燕窝吗,怎么没见送来?”李桦见迦佑脸色不好,虽然知道月瞌这回是气得狠了,才这般不留情面,自己心中何尝又没有怨气,但到底心疼迦佑,不忍心苛责,见差不多了便打断月瞌的话头,将她支了出去,自己接过毛巾,继续擦拭起手中漆黑细软的发丝。
“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迦佑得了清净,闭着眼苦笑了抱怨一声,语气中却不闻丝毫不满。
“那也是你纵的,不然谁又敢这么放肆。”李桦也自是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笑意。
“自家媳妇儿我不宠着,还去宠外人不成?”迦佑哼了一声,答得理所当然。
李桦听了,却是不由得手中一顿,看着迦佑细瓷般柔和的侧脸发起怔来,心中暗暗计较起月瞌的去留。看迦佑和张家众人的样子,对月瞌都是极满意的,且那女子又是从小按迦佑的要求来培养的,如今又在迦佑身边待了这些年,别的不说,人却是极稳的,年纪不大,做起事来滴水不漏,倒不是说心机深沉,只是一些个小阴谋小诡计还是骗不了她的。更何况他就是小看谁也不敢小看迦佑,严慕辰那边无意中透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激怒激怒他,让他发发疯也就罢了。可让他跟月瞌玩手段,那却是太冒险了,月瞌不发现还好,一旦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这枕边风一吹,赢得肯定不会是他。若是迦佑起了戒心,自己这辈子也就没希望了,所以,一定要小心……至于直接劝月瞌走?他脑子坏了才会这么做。
“擦好了?”迦佑感觉到身后动作的停顿,睁眼问到。
“恩?……没,还有一点,就好了。”李桦被迦佑拉了几下衣摆,低头见他眼带询问,忙换了块儿干毛巾继续手中动作。
擦干头发又喂了些汤水,迦佑好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体力又消耗完了,迷蒙着眼睛往被子里钻,李桦从上次的盒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喂了迦佑,跟月瞌说了一声,又将汀雅等人打发下去,自己抱着迦佑迦佑继续方才的午觉……
月瞌得了空,想要跟芷萱商量下迦佑生日的安排,进了荷院却被告知芷萱带着小茜去了丹院,想着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便也没让他们去丹院喊人,自己带着汀澄过去了。
推门进去,月瞌不由打了个冷颤,到底是十一月的天了,一过晌午温度就有点低,就是没开空调,屋里屋外也是两个样子。
“月瞌来了,快过来坐。”张老太太正看小茜和沈老爷子下棋,听了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过来,见是月瞌,忙欢喜地招到。
“爷爷奶奶们都在啊?”月瞌坐到张老太太身边儿,笑着跟三位老人打了招呼。
“瞧这小手冰的,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芷萱刚还跟我说外边冷呢。”张老太太握了握月瞌的手,触手不见温热,不由唠叨了几句,一边还不忘吩咐汀澄让梅院送件衣裳过来。
“也别等梅院送了,怪远的,我前两日不是有件小毛衣裳落在了这里,大小小嫂也是能穿的,让汀椹去找找好了。”芷萱咬断线头,拦了汀澄,提醒了奶奶一句。
“是我糊涂了,汀椹,快去找找。”张老太太想起却有这么回事,拍了拍额,转头喊过汀椹吩咐到。
“芷萱绣的是什么?”月瞌本见芷萱一心盯着绣棚,不敢扰她,现见她停了手,不由好奇地拿过来赏玩。
“下礼拜就是哥哥生辰了,我给他做了一身衣裳,现在这个是荷包,平日里也用不上,拿着把玩吧。”车祸之后芷萱的变化虽说不上翻天覆地,起码性子依旧活泼爱笑,喜欢撒娇耍赖,但那一身的雍容贵气不怒而威的气度却每每让人不敢大意,“对了,你过来了,那哥哥也起了?还以为他要睡到晚上呢。”
“起了,洗了个澡便又睡了,这会儿小桦正在一边陪着呢,我得空出来也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迦佑的生辰要怎么办。”月瞌放下手中精致的绣品,接过汀悦奉上的花茶,轻吹了吹。
“哦……”芷萱没再多问,跟月瞌商量了起来,心中却是另一份算计。
庆朝虽不说男风盛行,但一些官员家中蓄养娈童也并非什么秘密,她年纪虽不大,但对情爱之事,看得也比自家那个被脑残逻辑毒害千年最终麻木不仁的冰雕哥哥清楚,这李桦摆明了对哥哥存了别的心思,那刘东华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哥哥却是一点都没往那里想,自己要不要做些什么呢?
商量完了事情,又陪着老人们看了会儿电视,天色也越来越晚了,六点多的时候厨房的晚饭已经准备妥了,张老太太想了想,将饭摆在了梅院,省的迦佑跑来跑去,老人们动作慢,便让几个孩子先过去。
刘东华最终还是没把女朋友带来,进了梅院的时候,跟几个老人碰了个正着,一番问候间就进了堂屋。抬首扫了一眼,不见迦佑,便知道他应该还没起。张老太太让汀椹去看看迦佑起了没,什么时候他好什么时候上菜,旁边的汀颜犹豫着答道,人已经喊了几回了,只是这趟起床气重得很,桦少爷正在哄。
一屋子的人不由得哄堂大笑,心痒难耐都想看看平日里的一脸严肃的孩子闹起别扭来是个什么模样,不约而同地往西屋走,汀颜不敢拦,只得默默祈求少爷的形象不要太崩坏。
东屋里间,迦佑死死地缩在被子里,紧闭着眼狠狠拍开在脸上游移的帕子,一脸不耐烦地嚷着:“都给我滚出去!”一片静默,但不过片刻,耳边呼唤之声又响了起来,迦佑紧皱的眉间渐染上戾气,随手抓起东西便往声源处砸去,待再摸不到东西,房间里终于是清净了下来。
李桦看着搂住自己手臂,微扁着嘴,为了躲避噪音努力将脑袋埋进他腋下的迦佑,忽然就有些想笑,这个姿势好像是院里那只哈士奇最喜欢的了,原来迦佑也喜欢啊。伸出手指小心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揪揪他的耳朵,描了描眉眼,然后看着他睡得红扑扑的脸,一时没忍住,就亲了几口,似乎有点不过瘾,往后挪了挪,露出迦佑整张脸,又照着殷红水润的唇印了下去。
“……”却不想这一幕正好落在跑在前面,偷偷摸摸进屋的四个孩子眼中,于是听到吸气声抬头的李桦跟四个孩子八只眼睛默默相对……
“不行,得灭口”震惊之后的李桦眯了眯眼,阴测测地想到。
“擦,居然敢动我的人!!!”暴走中神志不清的刘东华红着眼恶狠狠地念叨。
“果然如此。”芷萱淡定地摇了摇头。
“迦佑,你被吃豆腐了……”月瞌愣愣地看了看一脸不以为意的李桦,又看了看依旧熟睡中的迦佑,心中泪流满面。
“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的小茜很晕晕乎乎。
第五十章:夜谈
晚餐的气氛很诡异,刘东华面色不善,月瞌若有所思,李桦和芷萱不动声色,老人们好奇不已。待晚饭用罢,瞧着迦佑精力不济的样子,大伙儿也就没多留,张老太太又叮嘱了汀雅汀颜几句,无外乎是些好好照看,多多用心之类的便起身回去了。
刘东华眼看着李桦从汀颜手中接过斗篷为迦佑披上,细心地系上带子,拥着他往屋外走,月瞌和芷萱竟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再忍不住,几步抢上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刘少这是有要紧事儿?”要是不要紧就快点滚!迦佑此时困乏得紧,只恨不能立即躺床上,睡个昏天暗地,如今见刘东华把门给堵了,语气中自然便带出了几分不耐。
“……对!”满腔的怨气被那冷冷的一瞥浇了个透,听话惯了的某人变得有些期期艾艾,但看着李桦几乎半抱着迦佑的样子,想到卧室里所见的一幕,实在是不甘心,硬着头皮应了一句。
“天也不早了,刘少不如先回去,迦佑今天很累,再要紧的事儿也比不上身体重要,不如明儿个再谈?”李桦感觉到手臂渐沉,知道迦佑已是累极。
“是啊,东华哥哥还是先回去吧,不然琳达姐姐怕是要着急了。”一直不曾出声的芷萱也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侧身挡住迦佑的视线,作势推他出门,眼中的不赞同让刘东华不由犹豫。
到底是自家人贴心,迦佑惬意地将全部重量交给李桦,看着刘东华变幻的神色,心中暗叹。
本咬牙欲发难的刘东华一听到琳达,突然就蔫儿了,再想开口却又觉得心虚,只能巴巴地看着迦佑领着一溜儿美貌侍女消失在夜色中。
“芷萱你干嘛不让我说?”丧气完了的刘东华抬首见芷萱和月瞌居然还没走,正悠闲地对弈,不由愤懑,“月瞌,你也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便是你说了,你觉得哥哥会信吗?桦哥哥与哥哥自小一同长大,感情非同一般,而你,说得不客气一些,不过是个外人……”芷萱见他问得莽撞,眉头微拧,打发了帮佣们下去,只留了各自的贴身侍女立于二十步外,喝了口花茶,冷冷地横了他一眼,慢声回到。
月瞌只是抬首朝他微微一笑,继续手中的棋局。
“你!”刘东华被这句外人打击得不清,压下心中羞恼,冷声道,“那你们也看见了,你们的话他总会信吧?那个李桦摆明了就是不怀好意,你们也不去拦着,难道要看着迦佑被他欺负?”想到方才迦佑蜷缩在李桦怀里的一幕,刘东华胸中烦闷,无处宣泄,只起身在屋子里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