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张扬的笑着,并没有出言安慰,只道,“你是在怪我?”
“当然不,公子,若非是您,我又怎会看遍尘世华灯?”
他收起嘴边的笑意,安慰似地的抚摸着琉璃的长发,柔声道,“相信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说罢,便转身离开。他不能过多的劝慰,琉璃说的没错,地位的悬殊终究是一个难题。若琉璃在府中并不能稳坐正室,他宁可不去放手,错开一段真情。
他心不在焉的回到寝殿,没想到正看见夏潜等自己,不过,他立刻被一边奶娘抱着的孩子引去了视线。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第一次看见这样弱小又纯粹的生命,一种喜悦之情不禁涌上心头。
这无关血脉,只是对于一个新生命降生的感叹与赞美。“他们好丑!”他兴奋的看着两个孩子说,伸出手,却又不敢伸手去碰。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吧。”夏潜也不禁笑了起来,站在青涩身边,看两个还没有睁开眼的小家伙,自然而然的揽住青涩的腰,“你一向是喜欢的孩子的,现在见了,怎么连碰一下都不敢?”夏潜嗤笑,然后握住青涩的手,放在小孩子的脸颊上。
青涩则小心翼翼的体会着孩童皮肤的触感,傻傻的说,“这么小,碰坏了怎么办?”他说,眼底却亮亮的,嘴边的笑意也越发的纯粹起来。
“你没有想过娶妻生子吗?”夏潜看他如此,不禁将疑虑问出了口,见青涩有些古怪的看着自己,夏潜垂着眼不去看他,低声说,“若你真的喜欢,找一个女子诞下子嗣,也未尝不可……”
“屁话!”青涩呵斥,却又惊觉的看向两个孩子,将夏潜拽到一边,怕惊扰的孩童,“我要是想要孩子,七年的时间,没准都和夏寄同龄了!”
看他一脸严肃,夏潜不禁嗤笑出声,他轻柔的抚摸着他乌黑的发丝感叹,“我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我总该让你去追求你想要的,还记得从前吗?你是从不会顾忌什么的。”他温柔的说,只是怕青涩也会觉得疲惫,在疲惫后也想要离开他。
“我只想要你。”他说,看出那双干净眸子的中的柔情与忐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甜蜜,“若我真的喜欢孩子,你的与我的又有什么分别?”
夏潜只是低笑着紧紧握住了青涩的手,他何曾想过,这一生还能得此挚爱,一个他爱的,也愿意一心一意去爱他的。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渴望真爱,只是真爱当真来临之际,又如何能假装洒脱?
青涩一直围着两个孩子转了许久,一会儿问两个孩子的名字,一会儿又问哪一个才是男孩,后来还小心翼翼的抱了夏泽一下,被夏潜笑作重男轻女。一直到两个孩子要去喂奶,才让奶妈抱着离开。
“你有心事?”夏潜从来都是个细致入微的人,虽然青涩什么都没说,他还是能感觉到青涩在为什么事分心。
“你见过我有心事?”他大大咧咧的笑,放肆的言谈,“对我来说,除了你就没有其他的事了!”
夏潜却没听他调侃,面露正色,“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帮你解决自己的事,我也不会强求你告诉我所有,只是我可以帮你分担,有些事,总是放在心里也不好。”他叹气,心知青涩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有些时候却也十分细腻,更是不怨将许多事对人说起。
他看得出夏潜眼底的关怀,骂自己的自作聪明。他起身,安静的坐在夏潜身边,并顺手为他斟茶,习惯性的支着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其实,我知道,琉璃是真心喜欢青枫的。”他说,蹙起眉毛,一边心不在焉的把玩着夏潜的长发,“只是,琉璃的身份与地位你也知道,我怕到时风言风语,她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
看青涩慌乱的将无意中扯断了自己一根头发的手藏在身后,也没有拆穿,只柔声道,“这件事,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四十六:相濡以沫,磕绊浮尘(三)
青涩眼睛一亮,认真的看着他,不禁好奇夏潜口中的解决办法。
“现在为止,琉璃不过就是缺了一个体面名分。”他说,优雅的放下茶盏,白皙的指尖轻点着桌案,“我收她为义妹如何?”
“……真的?”青涩怀疑的反问,看夏潜眉峰微敛面露不满赶紧解释,“你一向是不喜欢管他人之事,所以我不太敢相信罢了!”
“是吗?”夏潜则冷冷的笑,虽抵不住眼中的柔情倾泻,“琉璃与我是没有关系,不过她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我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他听了不禁一愣,可算当真明白了爱屋及乌这句话的含义。他站起身,从背后拥住夏潜,心中感慨万千,“当初如何也想不到,我们可以走到现在,学会为对方着想。”
“是啊。”夏潜低声回应,握住放在腰间的手,十指相交,“这一次,我们该都不会放手了吧。”他说,一双美眸中霎时悠远起来,眼前划过了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青涩没说话,只是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等等!我去将琉璃叫来!她一定会开心!”如此美事,当然要尽快承办。
琉璃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夏潜这一层的,惊喜之余,心中也满是感动。青涩自然是闲不住了,整个晚上都坐在桌案前,拿着笔比比划划。倚在龙床上看兵书的夏潜不禁觉得好笑,青涩只是低头看着纸,却不曾落笔。
“又想到了什么?”他不禁出声询问,一边走向青涩身边。
“我在写嫁妆的清单啊!”青涩说的理所当然,“我怎么着也算琉璃的娘家人吧。”说着还一脸惆怅的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字呢?”夏潜将白纸放在青涩眼前,“这什么都没有!”
“我不又不知道嫁妆都包括了什么!”
“……那你还一脸严肃的坐在这里!”
“我在思考。”青涩说,眼睛一亮,起身将夏潜按在了椅子上,“你来写!一定难不倒你!”一脸兴奋的将毛笔塞进夏潜的手中,还不忘叮嘱,“有多少奢华就写多奢华,一定要让琉璃风风光光的过门!”
这些年,青涩在外面各处的声音都十分兴隆,唯一不缺的便是钱财了,自然就财大气粗。
夏潜听了眉峰一敛,装模作样的动了动手指,转过头一脸无奈的说,“我会命人写的。”心里却想,你让我写什么?我又没嫁过女儿!
没过两天,夏潜就已经不能容忍青涩的各种恶行。每天绝对不会上朝不说,还拉着青枫和琉璃觉益,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每天输钱还乐此不彼。这还了得?
觉成心里也恨呐,他在夏潜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自己兄弟提拔起来,竟然这样的不争气,更可恨的是,觉益一天赢的物件,都够他做牛做马半年了……
在跟夏潜回御龙殿的路上,觉成还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要不让觉成跟您几天?”
夏潜一听,淡淡的笑了,眼睛一眯沉声道,“如何?跟着青涩胡闹比跟着朕更好?”
觉成听了便干笑着往后退,心里却不禁腹诽——陛下啊,您也知道是胡闹啊!那您不阻止?还由着他乱来!
夏潜当然不能由着青涩乱来,这不今天就下定决心,严惩由青涩带头的四人破坏风气组。
觉益一看夏潜回来了,赶紧往后退,一路退到殿外。他能成功脱身,当然介于夏潜的整治目标不在他身上。
狭长的美眸冷冷环顾一圈,踱步到椅子前坐下,几个人也不敢说话,就看夏潜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青涩特制的镶了金的麻将……“你们大婚之日眼看在即,怎么还这样悠闲?”按理说,新婚夫妻在成亲前是不能如此逾越见面说笑的。
只是青涩心里没这规矩,琉璃也随着青涩的规矩来,青枫便更不用说,恨不得每天都与琉璃腻在一处!
“陛下说的是!臣这就回府!”青枫多精明的人?当下看出夏潜这是下逐客令呢!
琉璃也行礼,甚至不敢看青涩,“陛下,奴婢也还有事未做,先退下了。”
夏潜听了,眼睛一垂,不冷不热的看了琉璃一眼,“怎么还自称奴婢,你是朕的义妹,莫要看轻了自己。”他叮嘱,青涩上心的事他也是同样放在心尖上。
青涩也不敢说话,他知道夏潜为这件事不太高兴,所以时常背着他,哪里就知道他这样快就回来了!怕是怕了,但是玩乐的物件不能丢!
他垂着头,十分的安静的开始收拾桌上的麻将,最后还讨好的笑笑,从夏潜手中把最后一张牌抢回来,赶紧收好。这当然不是小事,聚众赌博能是小事儿吗?
“生气了?”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他也敢说话了,要是夏潜真生气了,左不过他耐心哄哄也就罢了。他自鸣得意的想——‘老夫老妻’就是好,哪有什么事儿说不通?
“以后少玩这些没有益处的东西!”夏潜不满的蹙起眉,“我知道你各处的生意很赚钱,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挥霍!”这可能是他最受不了青涩的一点,从上辈子开始,这个人就不知道什么节俭,挥霍之所能都被他做了个遍。
青涩听了,感动的握着夏潜的手,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夏潜听了十分嫌弃的甩开他的手,一脸嫌弃的说,
“闭嘴!”他太了解青涩,一旦这个人说出‘我知道了’四个字,就证明他的耳朵要遭受非人毒荼,听他说不靠谱的论证!只是,他怀疑的看青涩一脸受伤的表情,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来,他露出防备的神色,低声说,“你知道什么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生硬。
他听了,深邃的眼睛散发着夺目光彩,重新握住夏潜的手,一字一顿的说,“贤惠!”说完还不等夏潜做出反应,就开始一脸凝重的批判自己,“我知道,是我不对,应该多为以后着想,万一以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总要有一份救命的钱!”
“……乌鸦嘴!”夏潜咬牙切齿的说,之后,无论青涩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打算忽视这个人到底。虽下定决心,却总是在不久后被青涩闹的笑逐颜开。
一直到青枫大婚前,他们都重复着如此调情似的争吵,又不厌其烦的甜腻中。他们并不觉得乏味,完全享受其中。
回望那些曾经相濡以沫的日子,任何的磕磕绊绊都可以化为浮尘,说起过去也不过笑谈略过,并不放在心上。
只一件事有趣,青枫大婚之日,青涩格外的兴奋,从早晨起就合不拢嘴。夏潜见了就不禁调侃,“若不知情,还以为娶琉璃的是你!”
“哪里的话!”青涩眉毛一扬,势在必得的揽过夏潜的腰,“要是我娶,你还能允?”
看他实在得意,夏潜就忍不住的想要打击,“少来,若非是我,他人怎么能容忍你?”
“……”
这桩婚事本就是夏潜钦点,琉璃还是他名义上的义妹,况且撇去青枫在朝中的地位不谈,二人之间也交情匪浅,夏潜自然没有不到场的理由。
丞相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也沾染了喜庆,挂着大红绸子,门口上的匾额也是如此。夏潜也只是承一对璧人的敬酒,便起身离开。这种场合,夏潜的地位摆在那里,众人也都放不开,还是早些离开更好。
“你怎么不留下?”他疑惑的看着紧跟着自己的青涩,不禁疑惑,这人绝对是爱热闹才对。
“你走了,我留下什么意思?”青涩理所当然的说,“不如趁此随便走走,整日呆在宫中也有些沉闷。”说罢,便主动牵起夏潜的手。
四十七:夜游都城,巧遇故友
两个人因为礼数所致,本就身着华服,虽没有太明显的身份证明,但走在人群中也不禁惹人揣测个中地位。他们倒是不顾忌,已经被人投以注视目光惯了的。就算时不时被人投以诧异注视的目光,紧紧牵着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问题往往出在他们两个身上,“怎么不走了?”夏潜一边问,一边大力拉着青涩的手继续往前。无奈,青涩是打定了主意死活不动一下。
夏潜被气得不轻,刚想放手,却被青涩拉着往反方向走,“我不去吃饭!”他还惦记着夏潜带他出来,就去酒楼的事儿。
“……我要带你去看游船!”夏潜狠狠的说,忍不住气结,他一边甩青涩的手一边不满的说。他哪里就来的这样呆板,再者他不是看青涩总是太瘦吗!
“……游船有什么好看的!”青涩嘴硬,转过身,扯了一下夏潜的手,“走啊,不是要看游船吗?”
“回宫!”他狠狠的说,然后拉着青涩快步走着。
“回宫的路不是在那边吗?”青涩笑的得意,装作疑惑的问。看夏潜眯起了眼睛,他也不敢再放肆了,眉毛一样严肃道,“不是自宫就好!”
“……”
虽然一路上争论不休,他们还是站在了袖舞河前。说着这条河的名字,还有些来历,河边的岸堤曲曲折折,像是子女舞动时飘扬的袖袍因此得名。
袖舞河大概成七米宽,却横流不息,从林中延伸到城外。他们走在石桥上,看着河中时不时划过的花船,甚至能听见船内的男子女子的说笑声。
沿着石桥一路的走着,河边人家的灯火便映入水中,随着涟漪一起浮动,别有一番滋味。青涩孩子气的将身子探出桥外,看着河中斑斓的灯影。夏潜则转过头,轻笑着看他。“后退些。”手上略微用力,警示身边的人,怕他不小心落入水中。
“放心,又不是孩子!”青涩大大咧咧的说,看向夏潜后,却不禁有些充愣。纯粹的眼晕染了彩色的光线,与自己的倒影,嘴边温柔的笑容更胜春风暖意。他不禁淡笑,柔声道,“我会小心。”
他说,伸手理顺被风吹乱的柔顺长发,将夏潜拥入怀中。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站在石桥上,笑看花船中的纸醉金迷,和匆匆流水。交融的身影也同样映入水中,与那繁华色彩不同的是,两个影子安静留在水中,因为他们没有人会随波逐流,如河水般一去不返。
一直到河边的人家相继熄了烛火,他们才牵着对方的手离去。青涩茫然的转过头,他能感觉到另一种熟悉的气息,不属于自己或者夏潜。
桥头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青涩不禁睁大了眼惊讶道,“阿阳!”说着,便朝着他走了过去,还很豪气的大力的拥抱了一下面前的人。“你怎么在这里?”他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即使莫阳总是游历各国。
夏潜有些迷惘的看着不远处,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原来,自己总是习惯于青涩的热情,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也可能眨眼间被丢开的只是自己。即使不愿承认,他也不能逃避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触。
“你是来找我的?”他一脸得意的说。
莫阳听了不禁摇头失笑,想起方才在角落中看见青涩与夏潜相拥的一幕,尽力压下心中的惆怅,“如此行为,想要不曾注意也难。”他调侃。
青涩也没注意到莫阳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转身看站在原地的夏潜,“这位是……”心思一动,也不知该如何介绍,总不能说这是夏寰的皇帝,我的枕边人!他不太确定,夏潜愿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