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子瑞身孕也同寻常妇人一般,爱吃酸的?
可惜师父那本书记载的多是些遗族的风俗和特性,真正的秘史却涉及甚少,且说历代族长中男性本就多,像子瑞这样能怀有身孕的更是凤毛麟角,只言片语就带过了。
真担心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鸳鸯蝴蝶
然而苏子瑞并不知晓师兄的担忧。口中酸涩的话梅带着微甜的味道,压制住胃里的不适,苏子瑞翻了一页话本,这话本子里皆是些才子佳人鸳鸯蝴蝶派的情节,看着文本中的男男女女嬉笑怒骂皆为了一个情字,不觉有些好笑又有趣,一时间看的有些上瘾。
“这话本好看?”百里长宁见苏子瑞眉间一弯,露出个笑来,嘴角也不禁抿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
“恩……”苏子瑞瞅了百里长宁一眼,笑着说“也不甚好看,只是讲的挺有意思的,你看看这篇。”苏子瑞靠过去用手指了指书中的一处。长宁一眼瞟过去,一目十行,大概知道了故事的内容,说的是一富家公子爱上了一位农家碧玉,可惜此女以有了婚配,只等到了年纪就过门的。可是这富家公子偏偏又是个痴情又有本事的人,哄得女子的家长改了主意,可惜女子的未婚夫是从小的亲梅竹马,早就认定了自己是未婚夫的人,硬是驳了公子的爱慕,要守在未婚夫身边。后来这公子用美人色诱了那女子的未婚夫,果然这未婚夫是个不争气的人,竟是一点诱惑也受不住,还收了那富家公子的钱财,染了赌瘾,再后来,这女子终于看清楚自己未婚夫的面貌,终是弃了他跟富家公子结成美好姻缘。
“子瑞你觉得哪里有趣?”百里长宁看了那内容,三人之间的爱慕关系倒是没怎么注意,只觉得这富家公子的手段实在不算高明,竟然费了如此多的心力才能收服了一个算不上聪明的人。大抵是笨的有趣罢。
“你看,去掉中间的一大段,这故事的结局还不是这样子,不过这女子的一点坚持,便葬送了未婚夫的前程。左右都是跟了那富家公子,何必要扯上旁人呢。这话本本就是宣扬情爱的美好,可我却看不出好在了哪里,她当初若是真的爱着自己未婚夫,何至于到最后投入他人怀抱,让未婚夫悬梁自尽。实在可笑。”苏子瑞掂了掂书本,搁在一边,“这富家公子有什么本事,若是出身平常,没了那些美人,也没有那金银珠宝,想必也抱不得美人归,终究是用权用财堆砌出的美满幸福,不足信,太不足信。而这女子最终还跟着这个害了自己未婚夫的人,和当初的心意南辕北辙却还能这样开心,性格真怪。”
“哦?”百里长宁听了苏子瑞的话,再看他疑惑的表情,笑出声来,“她哪里奇怪了,她离开了性格懦弱优柔寡断的未婚夫,寻找到了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做丈夫,算是这里面最幸福的人了罢。”
“可是我觉得,”苏子瑞打断他的话,“如果没有这个富家公子,她最终会嫁于青梅竹马,两人在村里男耕女织,这种生活不也是一种幸福吗,为什么那富家公子就能凭借自己的权势和地位,随意的剥夺别人的幸福,扰乱别人的生活。师兄你说这女子是最幸福的,我倒觉得她以后的生活肯定是不幸的,村里的贫民不比大户人家,事事讲究规矩礼仪,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女子过了人家的门,地位低下又不懂规矩,谁能护着她让着她?她进了那门,拥有的便只有自己的相公,而那位富家公子却远远不止她一个人,他有自己的生意和生活,他能将她护在手心一辈子么。”说到这里苏子瑞垂下头,“她一手惹出这些祸事,害了自己的未婚夫也害了自己。”
“子瑞,”百里长宁听了苏子瑞一大段的话,觉察着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有啊。”苏子瑞摇头,又拿起书本来,“我只是有感而发,在车上有些无聊,随便想想。不过师兄你说的也对,那富家公子有这样的本事,她的未婚夫怨不得别人。”
“子瑞,我们过几天就会回到长眠山,跟师父回合。”百里长宁突然靠近了苏子瑞,将他轻轻搂在自己身边,“你不用担心什么事情,也没有谁能伤害你,我们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皇兄,”苏子瑞感受到长宁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臂紧了紧。身体被压迫的有些难受,但苏子瑞没有动,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他有些僵硬的靠在长宁身边,“我不担心。”末了,又在心里加了一句,我已经没有需要担心的东西了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遗忘
百里长宁感受到苏子瑞的沉默,他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子瑞在继承式上丢弃的究竟是什么?他赠与的钱囊,上面弥漫的幽香,是青鸾血迹的味道,青鸾血能吸百毒,中了毒的人长久浸淫于青鸾血,毒性可以渐渐消除。若子瑞已经不再顾忌兄弟情义,何必为自己做到如此,可是现在的他却又总是抵制着自己的靠近和关怀,他记忆中抛弃的那一部分到底是什么?长宁闭上了眼睛,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害怕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承受那个结果。小时候纯良的隐忍的子瑞,长大后被利用无奈着的子瑞,以及现在将心事长埋于心底的小瑞,不知不觉,这个被自己无意伤害着的孩子已经渐渐成熟,成熟到让自己恐惧的地步。
苏子瑞轻轻滑出长宁的胳膊,看长宁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眨了下眼睛,“皇兄,你要不要跟二师兄一样睡一下?平日里处理朝中的事情,也很累的吧。”
“哦,朝中的事情,”百里长宁慢慢睁开眼睛,有些空洞的看着车厢的顶部,“都给文静轩去处理了,不过子瑞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呢。”
“……”苏子瑞闭上嘴巴,看着皇兄少有的茫然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皇兄这些日子都是在干些什么呢,皇帝要做的事情都交给了宰相,苏子瑞自然不会想到他是来观光的,可是他也没有让青鸾跟师父联系,跟师父那边完全是脱节的……这边靠近青晋边界,上次青晋的人偷袭了皇兄在这边的防卫。或许他在打青晋的主意,青晋这边……娄萧作为太子被自己骗来取解药,结果被自己下了套。而他父皇正躺在宫中等着解药,卫明国现在出兵的话,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哎,希望事情不会脱离掌控,只需要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事情就可以掌控在手中。
苏子瑞也跟着呆呆看着车顶,直到眼睛有些酸痛了,才举手揉了揉,脑袋有些空,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随手抓了几颗话梅,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然后把手伸到百里长宁唇边,“皇兄。”
百里长宁听话的张开嘴巴,酸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神使鬼差的,他舔了一下苏子瑞的指尖,带着话梅的香味。“好吃。”
“是吗?”苏子瑞一本正经的也舔了下自己的指尖,抓话梅时候手指上沾上的糖粉,带着微酸和芳香。“恩,没有话梅的味道重。”
“你啊。”百里长宁看了眼他的认真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认真的样子,真的让揩油的人很难有成就感。或者说,他这认真的姿态,让想要示爱的人很扫兴,是真的不懂么?
如果说,真的抛弃了幼年时候的羁绊,真的已经对师兄们恨之入骨,恨到忘记他们的好和坏。那么,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你放弃的东西,我,是不是,可以重新找回来?
是不是要告诉子瑞,他的腹中已经有了新的生命开始孕育?本想着,到了长眠山,引他的灵力和自己或小懿的精血,用遗族天池中的双生花孕育出孩子。然而他的身体终是等不到那一天,在继承式之前,青鸾带来的是天池边双生花的种子,他始终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可是能瞒他到多久,到了山上了,师父会说什么?两个如狼似虎的师兄,对他做出了什么事情?他是遗族的族长,他本有着无限的荣耀。可现在他却要带着残缺的记忆,身为一个男人,背负着孕育生命的责任。
如果他爱着我们,他将疼惜这个孩子。如果他恨我们,这个孩子,只会是一个耻辱的印记。
第一百四十七章:偷袭(上)
马车一路快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秋卫懿终于睡醒。翻身看着披在身上的毯子,脑袋还有些发懵,一言不发看着毛毯,而后嘀咕了一声。
“师兄,你睡醒了?”苏子瑞听声音,看秋卫懿还抱着毛毯在发呆。“这毛毯是我给你盖上的,怕你感冒了。”
秋卫懿扭了下头,看着苏子瑞,才突然惊醒的样子,“啊,我做梦了。”言下之意,刚才那副茫然的样子是还没从梦里面缓过来呢。
“什么梦啊?”苏子瑞走过去,帮他收拾了毯子叠好放回柜子里,能让嚣张的师兄露出这样一幅模样。
如果是平日里,但凡是秋卫懿不想说的话题,总是能随时想一个毫无漏洞的借口或者谎话搪塞过去。可是自从以为在村子里骗了子瑞,而今他又恢复记忆以后,秋卫懿面对他就丧失了那种随机应变的能力,看着苏子瑞收拾东西来来回回的样子,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老实说道,“我梦到自己杀人了。”
“呵呵。”苏子瑞一下笑出声来,秋卫懿向来杀人如切菜,如果一个人说自己做梦梦到自己在切白菜,而后露出一幅怅然失魂的模样,你能不觉得搞笑么。“师兄,是不是那人怎么杀都杀不死?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杀的不是很畅快啊。”
秋卫懿见他一幅嬉笑的样子,也跟着咧开了嘴角,“师弟甚是了解我啊。”便不再多言。
百里长宁听了这句,抬眼看了秋卫懿的萎靡样子,挑了下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秋卫懿也对上了百里长宁的眼睛,那眼神中竟带着点烦躁和无措。百里长宁不动声色,又低下头翻了页书。
苏子瑞虽说有些奇怪秋卫懿为什么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不过刚起床的人,大抵是有些起床气的,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翻了几个柜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现在已经到下午了,要不要吃些干粮?”
“恩,吃吧。”百里长宁收书坐正,“等吃完了,我去接文静湘的位置,老二你也跟我过去。”
“哎,凭什么啊。”秋卫懿一下炸开,“你自己换去,我要跟子瑞在一起,大不了今晚我守夜。”开什么玩笑,怎么能给文静湘和小瑞独处的机会,况且刚才的梦,着实不吉利,小瑞满身是血的样子还在脑海里时不时的出现,小瑞怎么会死呢,他一身的粗布衣服,染上鲜艳的红色,他还是笑着的,倒在自己的剑下。
明明是宠他都来不及的,怎么会想要害他。
秋卫懿耸了耸鼻子,摇头嘀咕道,“我不要出去,我要跟小瑞在一起。”
百里长宁不再说话,只是等着苏子瑞从抽屉里拿出各种精美点心摆放在桌子上,又上了清水和擦手的毛巾。
“师兄,一路上简单的很,你们且先忍耐一下吧。”在上路之前,苏子瑞是知道这两人饮食的,不论是在客栈还是之前住着的山村,菜式虽说不多,看似和普通的平民生活没什么区别,可这些菜要么是秋卫懿帮派的当地盘口准备的,要么是百里长宁暗卫准备的,只是这趟去的目的地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少了那些服侍的人,饭菜自然做不到之前那样的细致体贴了。
“这有什么啊,以前在山上修行的时候,师父哪一餐不是做的比糟粕还要糟粕,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会往嘴里塞,这些算起来已经是不错了。”秋卫懿无所谓的说了句,叼了块糕点一口吞掉。
“师兄,你喝水。”看他那副凶猛样子,苏子瑞连忙递上茶杯,生怕他仰着脖子被糕点呛到。
“恩,真乖。”秋卫懿笑眯眯的接过。拿着杯子刚要喝一口,另一只手却已经敏捷挡在门面,接过百里长宁扔过来的茶杯。
那杯子借着内力,秋卫懿接过的时候差点没夹住。“长宁你发什么疯?”
“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师弟。”百里长宁冷笑道,说不清楚是说笑话还是真的发疯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秋卫懿是彻底愤怒了。“就凭你这一句,我偏偏不去驾车,你奈我何?”
百里长宁不再说话,只是一手抬起,突然侧起握住挂在身后车厢上的轩辕剑的剑柄,刀刃离鞘发出一声轻吟。剑尖直直朝着秋卫懿刺过去。
“你玩什么!”秋卫懿险险避过刀锋,一张脸都拉下来。要不是躲得快,指不定就刺到胳膊了。
“帮你改改自己任性自私的脾气。”长宁冷着一张脸,车厢狭小,一剑没刺到,长宁干脆反手将剑收回剑鞘。一脚向秋卫懿揣去。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不是没打过,但秋卫懿俺虽说脾气暴戾,缺点甚多。却偏偏记得长幼有序这句话。所以只要知道长宁不是故意找茬,多半他是不愿意还手的。这次长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脑子一下不够用,思索着长宁这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你什么意思?”秋卫懿躲过去,还抽空回了一句。
“你果然是欠管教,此去长眠山路途多有凶险,你却一点警觉都没有。一个梦就能让你晃神半天。叫你驾车你还找些莫须有的借口。你若是帮不上忙,就早些离开,别在这里碍眼。”长宁倒边打边说。
“我哪里找借口了,我就是要在子瑞身边呆着,再者我不是说了晚上守夜么。我哪里帮不上忙了。”秋卫懿大喊。
“还嘴硬。”百里长宁直捣秋卫懿胸口的手突然换了方向,朝着对方的脸颊就是一掌。
啪‘的一声。苏子瑞愣在车厢的角落,瞪大了眼睛……秋卫懿竟然竟然被打了脸颊。
秋卫懿显然也没有意识到,呆呆站定,许久才摸上了自己的脸。
“放心,只是红了些,我力道放的很小。”长宁轻飘飘来了一句,他知道秋卫懿有多在乎自己这张脸,虽说是要教训他,但限度是如何,百里长宁从来都是能把握到最好。
听完这句话,秋卫懿才如梦方醒般,揉了揉自己脸,然后,然后……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懊恼的吐了一句,“大意了。”
“那你下次放小心些。”百里长宁莞尔。
话说两人以前互殴的厉害,七宝王爷英明就给立了个规矩:本门派内部,弟子打架可以,不过输了就是输了,不可以抵赖。每月只准打一次。
苏子瑞自然也不是因为两人的斗殴惊讶,只是看长宁直直朝着那张脸去,心里才会咯噔一下。
“输了就跟我去外面驾车。”百里长宁不再多言,说完就去了马车外面。
秋卫懿的表情稍微纠结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甘心的跺下脚,朝着苏子瑞哭丧了脸。“小瑞我不能陪你了,你要是累了就睡觉。”说完拿起桌上一盘点心,也跟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偷袭(中)
苏子瑞点了个头,秋卫懿正要出去,却和要进来的文静湘撞了个照面。文静湘照样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样子。秋卫懿刚被长宁挫了锐气,窝了一肚子火,但又因长宁在马车外催促,于是只能恶狠狠瞪了文静湘一眼,出了门。
文静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只是皱了下眉头,坐在了苏子瑞的侧面。外面的太阳虽已经西斜,但在外面赶了大半天马车着实有些疲乏了,文静湘渐渐放松一身的肌肉,半靠着身后的车厢,轻轻吐出一口气。
“赶了一天的马车,你休息一下。”苏子瑞见文静湘调整姿态后就靠着车厢坐的笔直,脸上的疲惫也只是一闪即过,马上恢复了平时的机警模样。心想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熬的,便倒了些茶水,又站起身去拿干粮。“现在师兄们在外面,你就不要这么操心了,快吃些东西,倒在车上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