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得太逼真——黑猫上校

夏小唯眉头锁得更深，他想到上次在书店和连秋的谈话，沉默着没搭腔。沈煜棋又叹了一声，说：“难怪他们兄弟几个一点都不像！”

“既然是野种，为什么不干脆扫地出门？”夏小唯问。

“他妈妈已经去世了，大概死者为大所以没再追究吧。知道那个徐蕴吗？”沈煜棋突然转了个话题，“听说他要演男一号了。”

“他也能演男一号？”夏小唯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了不起就上过几天培训班而已。”

“是啊！”沈煜棋叹了一声，“谁让人家有钱呢！你见过他那个叔叔吗？哇！真像电视剧里的黑帮老大！叫徐什么来着？”

“怎么扯上叔叔啦！叔侄恋啊？”

“哈哈！”沈煜棋大笑几声，“我觉得他叔叔倒是可以去演男一号。”

“一把年纪还演毛男一号！”

“他叔叔很年轻啊！估计又是什么老来得子。”安静了一阵，沈煜棋突然仰天大喊，“神啊！给我一个帅气专一多金的金龟婿吧！”

“神脑子短路了才会给你。”夏小唯不客气地打破他的美梦。

沈煜棋不满地哇哇大叫：“留点口德行不行啦！”

虽然夏小唯最近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然而这些通告的内容却很微妙，几乎无一例外是要求他扮女装上镜。这让夏小唯有些尴尬。这天又有人邀请他去一个晚宴上献唱。这是为了庆生而举办的小型晚宴，只请了三五好友，却包下了某五星级酒店里最富丽堂皇的一个厅。可见主角应是举重若轻的人物。夏小唯听了，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

他已渐渐从许品非的阴影里走出来，现今的他踌躇满志地准备重擂战鼓。

到了约定的那天晚上，夏小唯早早地来到该五星级酒店。主人特意订了一间豪华的房间作为化妆室，夏小唯来的时候，已有三三两两的表演者坐在床边互相上妆。他在梳妆台前等了很久，才等前面的人妆点完毕。他坐下来，将化妆包里的工具一一罗列在桌上，对着镜子小心地上着妆。

他涂完粉底，画了眼线，又给自己嫁接了厚厚一层假睫毛，镜子里少年的线条立即变得柔和。正轻轻刷着睫毛，门突然开了，许是进出的人忘了随手关门，门外的声音随之飘了进来：“今天是你叔叔生日啊？真巧！今天也是我哥生日。”

“你哪个哥哥？”

只听那人欢快地答道：“当然是我大哥了！”

一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夏小唯刷睫毛的手不自禁地抖了抖。那是他最讨厌的人——苏摩。没有之一。那两人突然停止了谈话，这时夏小唯看到镜子里他的身后多了两个人。

“夏小唯。”徐蕴出于礼貌叫了他一声。

夏小唯尚未回应，苏摩就一脸讥诮地嘲讽道：“打扮得那么妖，又想勾哪个男人啊？”

夏小唯怒从心起，将手中的睫毛刷往桌上用力一拍，起身骂道：“贱货！你想死啊？”

“哟，这么凶。”苏摩依旧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他，“想打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什么货色？”夏小唯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我教训你绰绰有余。”

“打我呀。”苏摩嘲弄地看着他举起的拳头，“敢打我你就死定了。”

夏小唯高高地扬起拳头，但是手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似的，很久都落不下去。他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眼前苏摩可恶的笑脸不断地放大，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着的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得罪了连家，谁能帮他出头？

连秋吗？

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大力从他手上拉走苏摩，然后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拳。这一拳的力气实在太大，夏小唯被打飞了几米远，最后重重地跌倒在地。这些不过是瞬间的事，夏小唯愣怔地抬起头，只见连烨将苏摩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他你也敢动。”

夏小唯不知所措地维持着被摔飞的姿势，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脑中一片空白。在这当口连秋从门外走进来，刚要开口，视线落在夏小唯身上，立即像被定格了一般，想说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一看到那人，夏小唯不知为何眼睛一酸。

他生长在单亲家庭，从来没有爸爸，也没有哥哥，因为长相漂亮的关系经常引来各类关注，初中的时候在教室里被一个叱吒校园的小太保侵犯了，那是他的第一次。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从来没有男人像连烨站在苏摩身前一样在他身前护过他。和许品非在一起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用再受人欺侮。

房间里的气氛沉寂得可怕。徐蕴率先打破了这可怕的安静。他一把拉起夏小唯，说：“你快化妆吧。表演快开始了。”说着抬眼看着一屋子连家的人，“我得过去了，你们呢？”

连烨瞥了夏小唯一眼，温和地对苏摩说：“刚才爸爸一直在找你，快过去吧。”

夏小唯坐到梳妆台前，颤抖着双手重新给自己上妆。他的脸因为那一拳微微地肿起，他用粉饼擦拭着自己的脸，只看到一阵疼痛。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连秋始终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透过镜子看着夏小唯。

“你知不知道你等下要表演给谁看？”连秋用质问的口气说道。

经过方才那一场羞辱，夏小唯已在爆发的边缘只是努力强撑着，连秋诘问的语气更是雪上加霜，成为了压死一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疯了一般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往连秋身上丢，嘴里不停地骂：“关你屁事！你去死吧！给我滚！”

连秋灵活地躲闪着朝身上招呼的瓶瓶罐罐，一直被逼到了门口。见夏小唯手上再无可以丢的东西，静默了好久他才挥挥手说：“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夏小唯对着镜子发了好一阵呆，才继续对镜贴花黄。化完妆他又穿上自己刚买的牛仔超短裙，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叫他上场。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夏小唯吃了一惊，偌大的厅里只坐了一桌人，徐蕴也在其中。夏小唯粗粗扫了一眼，在一众年轻男子中也分不清究竟谁是徐蕴的叔叔，便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大方地说：“徐蕴的叔叔，祝你生日快乐！今天我为大家唱一首《下一个天亮》，希望你们喜欢。”

他话音刚落伴奏的音乐便响起了。夏小唯的歌声平平，再加上这首歌不好唱，一首歌唱下来有不少地方唱错了调。下面的那一桌人只顾着自己吃喝，显然他的表演只是点缀，没有人被他的歌声所打动。夏小唯一边唱一边望着台下，他注意到徐蕴旁边正对着舞台的那个男子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那人周身散发着阴沉的气势，看他的眼神也很深沉，夏小唯一边唱一边暗忖：也许那人就是徐蕴的叔叔了。

一曲唱完的时候台下的人依旧在谈笑风生，没有掌声为他响起来。夏小唯朝台下鞠了个躬，目不斜视地往门外走去。他神情自若，还隐约有些骄傲。他知道那个阴沉的男子正注视着自己，直到自己消失在门外。回到化妆的房间里他没有立刻卸妆，而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果不其然很快有个助手一样的男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朝他嚷道：“先别忙着卸妆，我们老大叫你过去一趟。”

“老大？”夏小唯波澜不惊地坐着，刻意露出微微惊异的神色。

“过去再说吧。”助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别让他等太久。”

夏小唯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跟着助手往大厅走去。助手走起路来步伐飞快，很快就把慢悠悠的夏小唯甩在了身后。那人着急地回过头来，满头是汗地催促他：“走快点吧。我们老大脾气不好。”

听了那人的话夏小唯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怕他？经常被他欺负啊？”

“伴君如伴虎啊。”那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夏小唯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大厅走。进了大厅之后，助手领着他一路走到那阴沉的男子身边，毕恭毕敬地说：“老大，人来了。”

那男子挥了挥手，助手立即如获大赦似的，躬身退到了一旁。男子的眼神紧紧地落在夏小唯身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坐这里。”

夏小唯不卑不亢地坐下后，那男子的眼神依旧钉在夏小唯身上，对他很感兴趣似的。夏小唯不出声地任他端详，神态自若。那人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徐蕴的叔叔……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应该知道吗？”夏小唯睥睨着他。

那人又是一笑，感到很新鲜似的神情：“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徐坚。”

夏小唯脑海里转了几个弯，依然没有想起徐坚是谁。只不过徐家的人都有钱有势，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是夏小唯。”夏小唯说道。

徐坚点点头，说：“我知道你。”

夏小唯有瞬间的不自然，徐坚看在眼里，执起酒杯道：“来，我敬你一杯。我头一回看到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孩。”说着手自然地搭上夏小唯的肩膀。

夏小唯闪避了一下，躲开了那人的手，也举起酒杯道：“应该是我敬你。祝徐总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徐坚兴味盎然地看着他喝完，对满桌的人说：“他很有意思，对不对？”

“关键是徐总你喜不喜欢。”有人应道。

“脸美肤白体瘦，只要满足这几点徐坚保证喜欢。”徐蕴凉凉地开口道，“真是太肤浅了。”

徐坚瞥他一眼，说：“没大没小。”

“这么说来小蕴你也满足老大的条件了。”话音刚落那人响起一声惨叫，原来是徐坚朝他扔了个易拉罐，易拉罐快准狠地落在那人额头，猩红的血当即从那人额头上滴下来，看得夏小唯胆战心惊。

“跟了我那么久还不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徐坚冷冷地斥道，“还不滚下去？”

夏小唯被徐坚那一下震住了，那人再次搭上他肩膀的时候他一时竟没了甩开那人的勇气。徐坚凑近了他，在那人慑人的气场里夏小唯勉励维持着不动声色。只见那人一双有神的眼睛正如盯着猎物一般看着他：“你的价格？”

夏小唯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

“你的陪酒价。”那人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就是干你一晚的价格。”

头脑里“轰”的一声，突如其来的羞辱让夏小唯失去了理智，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大声道：“你当我是卖的啊？”

“难不成你还想跟我玩恋爱游戏？”徐坚纹丝不动地坐着，嘴角漾开一抹笑：“我不是许品非。”

夏小唯气得浑身发抖，又一次的羞辱将他逼到了崩溃边缘。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酒杯一把泼向徐坚。刹那间，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似乎瞬间安静了，众人脸上纷纷现出惊愕的神色。徐坚不动声色地用手抹了把脸，看着手上的液体笑了。这抹笑容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夏小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时只觉得万分的惊慌失措。

“我不卖的。”夏小唯再次开口道，声音里明显底气不足。

“这个你说了不算。”徐坚冷酷地说，“我说了算。”

夏小唯一惊，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难道他今天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这时徐蕴面色不善地开口了：“人家不是说了不愿意吗？”

“你不愿意？”徐坚并不理他，双目专注地看着夏小唯。

夏小唯摇了摇头。

见状，徐坚沉默着没出声。徐蕴取来几个空的啤酒杯，在每个杯子里倒上一种酒，对夏小唯说：“这样吧。你把这些酒喝了，就可以走了。”

桌上并列摆放着五个啤酒杯，里面分别倒了啤酒、黄酒、白酒、清酒和红酒。夏小唯看得心惊。他的酒量一直很好，可以与许品非一较高下。但这些酒一起喝下去，他能不能自己走出酒店还是个问题。

“我喝完这些酒的话就可以走了？”夏小唯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徐蕴说。

夏小唯听了，毫不犹豫地拿起啤酒开始喝。他仰起脖子一口气将杯中啤酒喝了个一干二净，末了将被子倒置，一滴酒也没有剩下。旁边想起了清脆的掌声，原来是徐蕴在拍手：“爽快。”夏小唯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徐坚，那人只是不出声地看着他，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接着他又拿起黄酒，黄酒的度数于他而言不是很高，他依旧是一口气饮尽。紧接着是清酒和红酒。这四种酒下肚之后夏小唯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忍住不适，又伸手去拿白酒，突然一只手将他摁住了。夏小唯低下头，徐坚正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看他：“何必呢？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是的，他的确如徐坚所说有所求，但他有他的骄傲。他的骄傲令他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羞辱。

夏小唯默不作声地推开徐坚的手，拿起杯子仰头就喝剩余的白酒。不断有液体顺着他的颈间流下，身体里已经发出不适的讯号，但他突然觉得很畅快。喝完之后，夏小唯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拍，抬脚要走腿却突然软了一下，头脑里一片晕眩。他暗道不妙，这时身旁的徐坚顺势将他搂入怀中，在他耳边吐着气说：“很好。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夏小唯强撑着说：“刚才说好的，我喝完这些就让我走。”

徐坚笑了，说：“我好像没有这么说。”

夏小唯气结，但却一个指控也发不出。徐蕴怒气冲冲地说：“徐坚，人家不愿意你还想用强的不成？”

徐坚并不反驳：“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夏小唯眼前一黑，暗道这次真是栽了。

6

等到酒席散去徐坚揽着半醉半醒的夏小唯往外走的时候，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他们。徐蕴虽有心阻拦但显然有心无力。夏小唯歪着脑袋靠在徐坚身上，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身上的力气。这间豪华的大厅有两扇金碧辉煌的门，走出门口的时候夏小唯无意地一转头，只见连秋正靠在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上，好像在等人的样子。那一刻夏小唯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此刻的他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与此同时连秋也看到了他，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快步往这边走来。

徐坚没有看见身后的连秋，他目不斜视地揽着夏小唯往电梯走去。那人手上的力气很大，夏小唯不得不靠在那人身上，却忍不住频频地回头顾盼。身后的连秋步伐飞快表情肃然，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似有什么情绪在流转，看起来深不可测。夏小唯几乎要朝那人伸出手去，就在这时，一个人挡住了连秋的去路。

原来是连烨。不知那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此刻他正紧紧抓着连秋的手臂，朝连秋摇了摇头。夏小唯看不到连烨的表情，但他想此刻那人脸上一定是万分严肃的长兄脸孔。那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连秋，使得夏小唯再看不到那人的脸。他突然感到迫切，他着急地扭头看着身后，眼看电梯已越来越近，但那两人始终杵在原地，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徐坚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含笑勾起：“你认识他们？”夏小唯没有搭理他，他也并不在意，“说起来我跟连家兄弟算是宿敌。”

“宿敌？”夏小唯惊诧极了。

“也没什么。”徐坚随意地道，“就是一点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