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得太逼真——黑猫上校

“你和连烨？”

“不。”徐坚否认道，“是我和连秋。”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夏小唯脑海里自动开始回放自认识那人以来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人总是挂在脸上的微笑。说话间徐坚已带着他来到电梯里，见那人摁下楼层的数字，绝望的感觉刹那间流满他的周身。他难过地闭上眼，电梯的门开始慢慢地合拢，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炸开，夏小唯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只见连秋用力撑开了试图关上的电梯门，正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他。视线相对，连秋沈声道：“出来！”

夏小唯下意识地想向那人走去，然而身上却一丝力气也没有。连秋眼神暗了暗，突然伸手过来猛地一拉，一把将夏小唯拉到了自己身边。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徐坚还来不及抓住夏小唯，他整个人便扑向了连秋的怀抱。连秋身上没有烟草味，也没有香水味，只有衣服洗过之后隐约的洗衣粉味，很干净的味道。夏小唯头一回觉得这个味道亲切又好闻，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徐坚语气危险地开口了。

“做什么？”连秋面色不善，“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

东西？夏小唯眉毛跳了一下。

“他是你的？”徐坚的表情好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致盎然地看向夏小唯，“欸！他说你是他的，你是么？”

话音刚落连秋也将视线牢牢地投向夏小唯。如果他说“是”，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连秋面前抬起头来？但如果说“不是”，那结果又不是他想要的。夏小唯咬了咬嘴唇，语气生硬：“反正不是你的。”

他的回答一出口，余光所及之处连秋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那人揽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想要把他揉进身体一般。被摁在那人的怀里，夏小唯突然感到心安。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徐坚没再阻拦，只是在他们身后撂下一句话：“喂！手下败将！他迟早也会离开你的。跟吟竹一样。”

夏小唯感到身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一刹那间，连秋的脸色转为煞白。电梯在身后徐徐关上，夏小唯回头去看，只见徐坚正一派悠闲地站在电梯里，抱着双臂透过门间的空隙看着他。夏小唯被那人看得很不舒服，转回头来，连烨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何必为了这家伙去得罪他？”连烨微微地皱起了眉，“说白了那人就是个黑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就算我不这么做，我们也不会是朋友。”

连烨听了脸上露出些许不忍的神色，刚要开口的时候走廊的尽头传来苏摩的喊声：“哥……”连烨叹口气，拍了拍连秋的肩膀，欲言又止。压抑的气氛似乎一并传染给了夏小唯，他回想着方才徐坚的话，突然觉得眼前美貌与英气兼并的男人不是那么可恶了，还有些可怜。连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苏摩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爸爸，”连秋望着连烨的背影喃喃，“只有哥哥。”

“我连哥哥都没有呢。”夏小唯故作轻松地调侃。

闻言，连秋转头看着夏小唯，眼神极其专注，专注到令人不敢直视。

“干什么？”

连秋将他往自己身上揽了揽，低沉地说：“跟你算下刚才的账。”

夏小唯晃了晃身子，岔开话题：“我头晕。”

连秋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说：“那正好。开个房间慢慢算。”

夏小唯左右张望着，声音听起来更像娇嗔：“放我下来！”

听了他的话，连秋手上又加了几分力，说：“不放。你还可以放开嗓子喊救命，不过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神经病。”夏小唯轻轻嗔道。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关系，红晕在他脸上渐渐扩散，像是开出了一朵绚烂的夏花。

连秋抱着夏小唯上了位于十八层的房间，开了门后径直往卫生间里走。他将夏小唯放下来，在光洁的洗脸盆里盛满了水，而后不容置疑地将夏小唯一把摁了下去。这下来得太突然，夏小唯整张脸浸在水里，水纷纷涌进眼耳口鼻，呛得他难受极了。他拼死挣扎着，那人手上的力反倒更大了一分。夏小唯呜咽着，忽听那人语气不善地说：“我上次在龙之梦就讲过我不喜欢你浓妆艳抹的样子，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么？”

夏小唯喝饱了水，此刻只想从水里出来，根本没有和那人吵架的力气。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那人说着，突然放开了他。颈间感到突如其来的轻松，夏小唯连忙抬起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终于缓过劲来的时候，他冷笑一声，说：“既然不喜欢我上妆，上次在综艺节目后台怎么不见你发作？”

连秋眼睛里露出哀伤的神色，夏小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人沉默良久，才哑着嗓音说：“那天一看到你，我就想潇洒地带你走。我知道你也希望我这么做。”

夏小唯“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我也没有办法。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英雄。如果我有那个能力，那次在《青云剑》现场带走你的人就是我了。”

连秋的话就好像寺庙里的撞钟，那重重的声响在夏小唯心里激起了千层浪，连身体也似乎发麻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连秋，开口的时候声音似乎在颤抖：“你、你早就喜欢我了么？”

连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夏小唯在那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答案不言而喻。

夏小唯又追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什么值得喜欢之处。

“喜欢你的真。”连秋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地说。

“还有呢？”夏小唯忍不住想问下去。

“你的脾气很合我胃口。”连秋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喜欢温顺的小绵羊。”

“你是M体质啊？”夏小唯一脸黑线，“还有呢？”

连秋想了想，说：“你的外形我也很喜欢。”

“还有呢？”

“嗯……屁股的感觉也很棒……”

夏小唯陡然提高了嗓门，“你是不是找死啊？”

“我想跟你一起做神仙。”连秋说着便双手捧住夏小唯的脸吻上了他的唇。唇舌热烈地纠缠着，还有淫糜的水声响起，再加上连秋娴熟的吻技，很快就把他挑逗得双腿发软。夏小唯不甘示弱地搂住那人的脖子，使出浑身解数与那人缠绵。连秋一边与他亲吻，手不规矩地伸进了夏小唯的裙子里。他扶起夏小唯的腿缠至自己腰间，一手探进他的底裤伸至那隐秘的所在。

夏小唯的身体开始急遽地发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连秋笑了，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小色鬼，是不是很想要？”

久违的欲望充满了夏小唯周身，他恼羞成怒道：“你难道不想要么？这种时候还装什么镇定？”

连秋笑着不说话，身体力行地回答了夏小唯的问题。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夏小唯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吻上他的唇，而后沿着颈间向下到锁骨，再到胸前，之后再次热烈地与夏小唯舌吻。如此周而复始。漫长而耐心的前戏就好像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大餐摆在眼前却不能立刻享用，令人心痒焦虑同时又乐在其中。

好不容易那人一把脱去自己的上衣的时候，夏小唯再也忍耐不住，伸手要去替他解裤子拉链。然而连秋用大手包住他的两只不安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夏小唯要发作，却见连秋执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唇下轻轻地亲了一下。

夏小唯脑子一热，暴力地踢了那人一脚，焦躁地喊：“混蛋！别吊我胃口了！”

连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脸颊因欲望而变得微红，倒显得有些害羞了。他关上了卫生间的灯，狭小的空间里立即变得漆黑一片。夏小唯眨着两只大眼睛，如星星在闪烁。连秋亲了亲他的额头，而后，在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后，他进入了他。

漆黑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使得身体上的触感变得强烈。尤其是媾合的部位。身体里那不可忽视的强烈存在以已然失控的节奏进出着，快感一波一波汹涌袭来而后几近麻木。夏小唯紧紧攀着那人的脖子，那人身上干净的男性气息，性感得令人颤栗。

眼前依旧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开始的时候夏小唯靠在那人肩上压抑地喘息，后来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在那人失控的动作里连叫声也一并失控了。

一起失控的似乎还有他的心。他的心始终以激烈的节奏跳动着，直到喘息声渐渐平息，剧烈跳动的心依旧没有平复下来。他紧紧搂着连秋的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放开。连秋只当他是累得疲软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抱小孩一般抱到了床上。

背上感触到一片绵软的时候夏小唯依旧没有放开手，连秋跪在他上方，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想喝。”

“开电视机给你看？”

“现在没有好看的节目。”

连秋愉悦地笑了：“怎么了？一刻都不舍得离开我啊？”

“你想多了！”这样说着，夏小唯依旧没有松开手。

连秋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啦？”

夏小唯瞬间放开他，激动地跳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我、我怎么会喜欢你、你这个穷光蛋！”

连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是，你怎么会喜欢我这个穷光蛋呢？”夏小唯觉得自己方才口不择言了，紧张地盯着他，然而连秋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只笑着地拍了拍身边的床，说：“你别总是这么激动。先坐下来。”

夏小唯听话地坐到那人身边，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乖巧伶俐。连秋看了他一会，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真美好。”

夏小唯再次跳起来：“这话说得！我说话的时候怎么了？难不成我一说话就变丑八怪了？”

连秋搂住横眉怒目的那人，无奈地说：“我没有说你说话的时候不美好。”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乖巧的样子很动人。”

“你刚才还说不喜欢温顺的小白兔的！”

连秋扶了扶额头，说：“你再乖也不可能是小白兔啊！顶多就是只猫咪。”

“你才是猫咪。”

连秋无奈地摊摊手：“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吗？”

昏暗的壁灯下那人赤着结实的上身，随意地盘腿坐在床上。夏小唯不自觉地红了红脸，再看那人的左肩上，那里细细地纹着灵秀的竹子。夏小唯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些不悦：“你为什么要在肩上纹竹子？”

连秋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些伤感：“这个啊。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是为你初恋女友吧？”夏小唯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不是的。”连秋否认道，他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下去。

“谁都会有初恋，”夏小唯酸溜溜地说，“承认了又没什么。”

“真的不是。”连秋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现在叫妈妈的人，是我爸后来娶的女人，不是我的亲生妈妈。”

夏小唯只当他是岔开话题，重重“哼”了一声，裹紧被子背对着那人躺下了，怨气冲天地说：“别跟我说你们家的事情，复杂得跟连续剧一样。”

连秋在他身后静默了好一会，才叹息着躺下了。夏小唯别扭地躺了一会，终究耐不住这可怕的安静，猛地转过身，也不看那人一眼，低垂着眼用力环住了那人的腰。连秋愣了一下，而后伸出手去揽住了怀里的人。感觉到那只温厚的大手落在自己背上，夏小唯这才安下心来。

“我跟朋友想开个公司。”连秋说，“然后拍想拍的电影。”

“你们想拍什么电影？”

“现在只是一个想法，就是关于汶川地震后人们的生活现状。”

“文艺片？”

“有点那个味道吧。”

夏小唯不以为然地说：“文艺片没什么票房，也很难上主流电影院。”

“但是想试试看。”

夏小唯并不看好，但不忍心打击那人，便说：“那你试试看喽，也许会成功呢。”

说起未来的计划连秋显然心情很好，“等剧本出来，我帮你挑个合适的角色。”

“谁稀罕。”尽管这样说，夏小唯的心情也随着那人口中的关于未来的畅想而飞扬起来。

两人海阔天空地交谈着，一起描绘着关于未来的蓝图。聊着聊着，睡意渐渐袭来，夏小唯顶着猛烈打架的眼皮与连秋聊天，而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跌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之后便是一夜无梦。

7

第二天早上连秋将夏小唯送回学校，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问他：“有想过搬出来住吗？”

夏小唯回转身，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搬出来的话我住哪里？”

连秋笑了笑，说：“只要你想搬，我自然能找到地方给你住。”

夏小唯转过身去不看他，继续往前走着。“要是有满意的地方我就搬。”

“放心吧。”连秋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夏小唯不搭腔，默默地走在校园里。清晨的校园很安静，只有鸟儿在空中叽叽喳喳地唱歌。突然他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夏小唯抬眼看看那人，那人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只象征性地挣了挣，就随他去了。

过不多久连秋果然打电话来邀他去看房。连秋依旧是走路来的，清晨的时候就等在了夏小唯的楼下。夏小唯挣扎了好久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对于那人的作息习惯他相当地无语。不论那人的就寝时间或早或晚，他总在凌晨五点起床，做一番锻炼而后吃早餐。

简直是老年人一般的起床时间。

两人搭乘地铁来到市中心，走出地铁站后沿着一条不时传来早餐摊贩吆喝声的马路走了十来分钟，而后转了个弯，一时仿佛进入了别有洞天的新世界。身后充满了世俗气息的吆喝声也似乎远了。两车道的马路边整齐地站立着两排参天大树，不知是种植于哪个年代。一栋栋花园别墅错落有致的排列在路边，虽风格迥异但都带有几分租界时期的韵味。有些别墅前挂上了书店、画廊等的招牌，显然已不是私人住宅。连秋带着他走了一阵，来到铁将军把门的一座别墅前，说：“就是这里了。”

夏小唯抬头仰望着面前高大威严的铁门，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句诗——一入侯门深似海。过去他也曾经过这里，在他的印象里这里一直是“侯门”一般的存在，看起来高贵神秘，大门背后也许发生着张爱玲式的令人叹息的故事。他常常对着这样的花园别墅浮想联翩。

“这是你的？”夏小唯惊诧地问。

“嗯，我妈留给我的。”

夏小唯看了他一会，轻轻嘟囔：“原来你也不是太穷嘛。”

“我知道租也好卖也好都会有比不错的收入。”连秋推开厚重的铁门，留下一串悠长的生锈了的声响，仿佛带着历史的余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原封不动地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