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囔了半晌,诚远见我没有反应,又凑上来道:“三爷,往后咱们可得小心着点。这些日子夏艳公子总发脾气,
因王爷整日守着你不传唤他。其他三位公子都听他的,恐怕会来找麻烦。”
我怔愣的点点头,“求之不得。”
“唉!我的三爷,您到底是怎么了?王爷对您那么好,您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诚远满腹牢骚的说。
他再对我好,我不也只能是他手中的玩意么?等他玩厌了,新鲜感没了,就会随手扔掉吧。
王府里四公子一年一换,有时候半年不到就会换,这还说明不了问题么?
呆呆的在屋里坐了半日,太阳快下山时诚远来说府内公子要去给王妃见礼,让我沐浴更衣。
这次沐浴是浴桶,更衣是新做的里外全套侍服。
李公公过来,将我领到一处从没有去过的院子。其实王府内还有很多地方我没去过。
院子很大,毫不逊色宵凌王的青霄苑。院内盛排筵宴,很多丫环侍女罗列两旁。春夏秋冬四公子恭敬的立在厅堂
里,正中左右坐着宵凌王和一身盛装相貌娇美却脸色苍白神色冷漠的王妃。
跟着李公公走至门口,李公公回说将我带到,王妃身旁侍立的丫环吩咐进来,我便跟着李公公踏入堂内。
五位公子到齐,齐齐跪拜行礼。行礼过后,分立两旁。
“哪位是红玉公子?”王妃嗓音柔美口气清冷的说。
我走出队列,跪拜行礼道:“红玉见过王妃。”
“抬起头来。”王妃道。
我抬起头,王妃细细打量我半晌。
“果然是个妙人,怪不得把王爷迷的一个月不去早朝。”王妃缓缓的说:“即使身为女子的本王妃,也要自叹不
如了。”
宵凌王一脸郁闷的支着下巴,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他好像一遇到令他郁闷的场合就会这样用手敲击
着什么,或是茶几,或是椅子的扶手。
李公公说过,宵凌王说话我只能应是,可是他没说过王妃说话我该怎么回。于是我选择不说话,垂下眼帘跪着听
。
“多大年纪了?”王妃问。
“十六。”我回道。
“读过书么?”王妃又问。
“读过。”我说。
“在府里住的惯么?”
“惯。”不惯又能怎样?
“服侍王爷很辛苦吧,瞧着小身子骨瘦的,可要好好补养补养。”王妃斜了一眼宵凌王,缓缓的说:“王爷也是
,府内诸多公子,也不能只宠幸一人不是。要一碗水端平嘛。”
“多谢王妃提醒。”宵凌王黑着脸说:“既然王妃知道红玉身子薄弱,就别总让他跪着了。”
“本王妃还没问他几句话呢,王爷就心疼了?”王妃跟宵凌王打太极,口气满是挑衅:“有本事,别让太后派人
到本王妃那说王爷的是非,说王爷贪图享乐不理朝事。”
“该理朝事的是皇上,又不是本王。”宵凌王没好气的说。
王妃翻了个白眼,学着宵凌王的样子支着下巴,好像自言自语的说:“王爷这里夜夜笙歌,公子添了一个又一个
。本王妃却只能躲在汾安郡的别院里,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什么世道。”
宵凌王别过脸去不接话,王妃又白了他一眼,凉凉的说:“行了,你起来吧。不然把王爷疼着了,本王妃也是担
待不起的。”
“谢王妃。”我站起身退至一旁。
王妃看看我,又看看其他几位垂目低首的公子,说道:“好了,这见也见过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咱们入席吧
。”说罢,站起身往院中走去。
院中有三个大桌,宵凌王与王妃单独一桌,我与四公子一桌,王府里的资深管事太监和王妃身边的主事丫环嬷嬷
一桌。
湘琴领着伶人抚琴奏乐,晚宴开始。
宵凌王一边吃一边看我,似乎在看我是不是真的有吃饭。王妃一边观察我和宵凌王,一边眼神往湘琴那边瞟。这
顿饭吃的暗潮汹涌。
用罢了晚宴,众人前往瑶琪园赏月,湘琴依然抚琴。
夏艳公子最活跃,周旋于宵凌王与王妃之间。王妃不再理会我和宵凌王,毫不避讳的凑到湘琴跟前跟他说话。其
他三公子围拢在宵凌王身边,捶腿的捶腿,端茶的端茶。
我目不斜视,坐在角落发呆。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107.王妃有请
生活很单调,吃饭,睡觉,发呆。
诚远不知道怎么了,整天拉肚子跑茅厕。可一到该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给我的饭端走他吃,等他的饭来了才端
给我吃。吃完了饭,诚远呲牙裂嘴的捂着肚子上茅厕。
诚远说我不能老坐着,拉我去院子里晒太阳散步。
一个太监过来说四公子在牡丹园诗会,请我去。我说我不会作诗,那太监说李公公有话,我必须去。于是,我去
了。
园中摆着一桌茶果,四公子坐于桌前谈笑风生。我孤立的坐在四人对面,发呆──
夏艳公子一直盯着我看,不知道想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扒开我的前襟,拉出尧君送我的玉坠,道:“怎么红玉公子戴着如此低贱的东西
?”说着,一使劲拽断绳子,拿到其他三公子面前绕了一圈。
我猛然回神,瞪大了眼睛,站起身大声说道:“还给我!”
那是尧君送给我的宝贝啊!
“这破玩意谁稀罕啊!”夏艳撇着嘴不屑的说。见我上前来抢,转手将玉坠使劲一扔。
我眼睁睁看着洁白无瑕的乳玉在空中划出一条光亮的弧线,纵身跃起伸手抓在手心。
抓到了!我的尧君……
“扑通!”我掉进一旁的鱼池里。
“哈哈哈……”四公子一阵哈哈大笑。
我不会水……
我紧紧的抓着手里的玉坠,落入池中后喝了好几口水。挣扎间发现这鱼池并不深,只刚刚盖住我的眼睛。
“夏艳,他好像不会水。”一个声音有些担心的说。
“怕什么,这鱼池又不深。”夏艳满不在乎的说。
“可是……可是好像能淹着他。”又一个声音说。
“切,谁让他长的那么矮。”
我努力从水中跃起,跃出水面的那一刹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第二次,运足了力气往上一跃,一个跟头落在岸边
。
“看,我说没事吧。就算不会水,这鱼池一不大二不深,他有武功在身,怎么会有事?”夏艳背着双臂轻松的说
。
我单腿跪地一手扶着膝盖低着头呼呼直喘,水从我身上淅淅沥沥的流淌到草地上。
“干吗那么紧张那玉坠,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夏艳走到我跟前轻蔑的说:“难不成是你以前的相好送给你的
?”
我抬起脸看着夏艳,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他是个可怜人呢,不管怎样我还有尧君,他什么都没有。
“你那是什么眼神!”夏艳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恼羞成怒的大声说,狠狠的往我胸口踹了一脚。
“扑通!”我又掉进鱼池。
当我再次跃上池岸,园里多了个丫环。
“怎么回事啊?”那丫环见我水淋淋的站在池边喘气,没好气的说。
“红玉公子的宝贝掉进鱼池里了,他下去捞东西。”夏艳坐在桌前轻飘飘的说,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其他三
位公子纷纷置身事外的喝茶。
“哼!狗改不了吃屎!”丫环白了夏艳一眼,小声说。
夏艳听到了,气冲冲的把苹果往桌上一扔,却没敢回嘴。看来他不敢得罪这个丫环。
“红玉公子,王妃有请。”丫环走到我面前说,口气并不算好。
“是。”我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玉坠系回脖子里。
“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去。”丫环又说。
“是。”我应道,举步回红玉轩。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自然又被诚远念叨半晌。收拾整齐之后,诚远将我带到王妃住的琼露阁,便守在院门口候着
。
丫环引着我进入堂屋,王妃正慵懒的斜靠在中央的软榻上。堂前地上放着一块铁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倒刺
。
“这是‘喜板’,见王妃的规矩,要在这上面跪着回话。”那丫环说。
“是。”我应道,上前跪在铁板上,俯身跪拜:“红玉见过王妃。”
小腿上一片针扎的刺痛,那感觉真是──爽啊!
“嗯。”王妃应了一声,摆摆手。丫环行礼退下,并关上屋门。
屋中只剩下我和王妃二人。
“抬起头来。”王妃说。
我直起身子,王妃静静的看着我的神色。半晌之后,王妃点点头,说:“很早就知道你,听说过你的骨头很硬,
从小挨打受骂从不出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算是夸我么?
“我认得王迎春,也认得张芷怡和张尧君。”
这句话让我倏然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王妃。
王妃悠然一笑,“你所有的事我几乎都知道。在我嫁给韩子络之前就知道有你这个人了。”
王妃坐起身子,手肘支在矮几上说:“我从嫁给韩子络就一直住在汾安郡的别院,在城中游玩时见过张尧君家的
药铺,也见过他的人,他确实是个惹人喜爱的俊秀佳人。”
王妃的一番话说进了我的心坎里,立刻微笑着点点头。
“看来你很喜欢他?”王妃巧笑的说。
我使劲点点头。
“你很爱他?”
我继续点头,我很爱尧君啊!
“扑哧”王妃笑了,“怎么跟个小点头虫似的。”
我不再点头了,傻傻的笑笑。
“怪不得韩子络那么迷你,性子确实让人心疼。”王妃微笑的说:“那时候我身子不适,府里的人去抓药,去的
就是他家的药铺。当时要抓的药有一味他们那没有,张尧君就特地去山上采来送到我府上。这一来二去的,我们
就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尧君第一天进府的时候,会问我我们家和宵凌王有什么交情,原来他认识宵凌王妃。
“唉,后来他们家出了事,铺子也关了,人也死的死走的走,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再后来就听说他成了一个叫
孟梓的名医的徒弟,去了你们昌国府做事。想来真是可怜,最后连他也去了。”
“是啊……尧君太可怜了……”我喃喃的说。其实他可以一直瞒着我,我不在乎被他骗的,没想到,,男人闷不
吭声的脱下了外衣,
为什么他非要走这条绝路呢?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也很可怜么?”王妃笑着问。
我摇摇头,我自己有何可怜的,一切的罪过都是我自己做的,这叫罪有应得吧。
“你们颜家落到如此地步,你竟然不觉得自己可怜?”王妃又问。
我继续摇头,“既然做过坏事,就会有报应,有何可怜的。”
“呵呵呵……”王妃掩口轻笑,“你这小脑袋瓜想的真有意思。难道你不恨张尧君么?”
“不恨啊。”我摇头,“其实他没想害我们,是有人逼他这么做的。”
“哦?谁逼他的?”王妃神色异样的问。
“不知道。”我摇头。我才不告诉你呢。
“小嘴还挺严。”王妃笑道:“不说就不说吧,反正和我没关系。你如今仍对他念念不忘么?”
“……”我缓缓低下头,喃喃的说:“其实他不用这么想不开的,我又没有怪他……”
如果尧君不爱我,他就不会自尽。我宁愿他不爱我,宁愿他远走高飞,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
108.不是善良,是太笨了
“王妃,王爷来了。”门外忽然传来丫环的禀报声。
王妃神色微动,看着房门不再说话。
身后房门一响,脚步声起,宵凌王进了屋。
一股躁动的怒气围绕着宵凌王,就连他的脚步都带着锋利的煞气。他慢慢走到我身旁,视线在我腿上徘徊一阵,
缓缓说道:“你的规矩是不是要改改了?”
“为何要改?”王妃的神色恢复淡漠,“难道他就比其他公子多个三头六臂?”
“问完了么?”宵凌王问。
“既然你来了,自然就问完了。”王妃端起茶碗喝茶。
“诚远!”宵凌王侧头低喝。
“是,王爷。”诚远应声来到门口。
“扶红玉回去歇息。”
“是。”
诚远答应一声进来,扶着我站起身。
其实伤并不重,只是跪的久了腿有点麻。如果腿不麻的话,这点小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扶着诚远回红玉轩,路上碰到专程等着看笑话的四位公子,自然免不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嘲讽取笑。
回到屋里坐下来,诚远熟练的拿过药箱,将我的裤腿卷起来,给我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小洞上药。小半截裤子都被
血染红了,小腿上一片血糊糊的,看得诚远又眼泪汪汪的。
这个诚远还真爱哭。
上完了药,诚远又捂着肚子上茅厕,连药箱也顾不上收。
晚上李公公亲自送饭来,送过之后也不走了,立在一旁看着我吃。诚远没办法,只能苦着脸看着。
这饭……黑乎乎的,上面一层五颜六色的毛。菜也是馊的,里面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
吃──
味道很特别,反正都吃了。
看着我吃完,李公公满意的端着托盘离去,临走还狠狠的瞪了诚远一眼。然后,我也开始跑茅厕。
因为王妃回府,宵凌王自然要陪王妃,所以四公子都很闲,所以他们来找我这个新进的公子玩乐。
玩什么呢?玩游戏。
四公子拿着弹弓玩“射小鸟”,我是那只小鸟,而且是站在那不能动的小鸟。
他们不敢打我的脸,一颗颗小石头挠痒痒似的打在我身上,没什么感觉。
射了半晌弹弓,又觉得无趣,几人又玩蹴鞠。我是球门,他们挨个射门。
似乎四公子都不习武,腿上没什么劲,球撞在身上也没什么感觉。
踢了会球又觉无趣,夏艳公子说要射箭。这下诚远怕了,迎着笑脸上前道:“夏艳公子,射箭就算了吧,这个弄
不好会伤人的。”
“放心吧,我们都没习过武,估计连边都摸不上他的。”夏艳公子笑着说,而后招呼伺候他的小太监拿来弓箭。
他说的没错,这几位的箭术真够烂的,几乎没几支箭能碰到我的衣服,偶尔碰到也只碰一下就掉了。
玩闹了一下午,除了弄脏了我的衣服,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们这不是善良,是太笨了。
平静了两日,这一天小太监来传话,说李公公让我去。诚远带着我来到李公公的住处,一进堂屋就看见李公公坐
于正中,四公子侯在两旁。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花招要整我。
“夏艳公子说他丢了一枚乳白色的玉坠,他怀疑是你拿了,你拿了没有啊?”李公公不怀好意的问。